小娥的劍沒有刺中皇后,而是劃破了二王子手掌,刺進心愛人的胸膛。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夏環景對她的愛透着眼神一點點的崩塌。
周圍的婢女驚恐退開,侍衛們衝了上來,皇后大呼妖孽。
當侍衛架住小娥時,二王子依然絕望的呆立在原地,忘記了阻止。此刻,同樣驚呆的殺手女子終於緩過神來,失措的辯解着,“不,不是我,是皇后,是皇后。”
“放肆。”皇后將茶水掃開,憤怒難耐,“是我,是我害了你全家,可你不能傷害我的兒子,你知道他有多愛你嗎?”
偉大的母親抱住受傷的兒子痛哭,心疼至極。而他的兒子痛的不是身體,是心,看着被人帶走的女子,他不願承認自己深愛的人從未愛過自己。
這些年他愛的不過是一場戲,等的不過是一場夢。
心底的嘶吼從內向外的爆發出來,不知哪裡來的琴音變得凌亂糾葛。血液加速了流動,呼吸急促,胸口悶得好像壓了一塊大石。
“我不想再見她,但請母后也別殺她……讓舅舅放了她吧,以後我什麼都聽你的……”
別讓我再見到你……
滾!
“——滾!”
一聲嘶吼,夢魘的人猛然坐起,不慎打翻了桌上剩下的“紅顏未衰身先死”。淡淡的荷香隨着微風侵入鼻腔,漸漸寧神益氣。看了看四周,一片靜謐,錯覺裡端坐一人的走廊上也是空空如也。
擦去額頭的汗水,他想起了一個人。
殺手小娥!
這樣美麗的午後,若她還在的話一定會撫琴給他聽,同他說說笑笑。可惜,她終究是選擇做一個殺手,而不是他的夫人。
刺殺外使又怎樣?別吊在城外又怎樣?
她選擇的人生,他一個路過又有什麼資格插手了。
夏環景沉默嘆息,爲自己不該記起又難以放下的情感斟酒一杯。
空曠的走廊另一端,一個抱琴的女子匆匆走過,素白的背影消失在一抹薔薇花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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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流域城外。
紅枝國的大王子夏之簫和下屬們商量了事宜,頗爲滿意的走出帳外。看到一同走過來青空、葉葉青,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便上前打招呼。
“這麼晚了青空大人沒有休息嗎?”夏之簫習慣性的先說了寒暄的話,身後的夏舒見狀默默的跟了上來。
青空更喜歡開門見山的說話方式,“有事嗎?”
“當然有。”夏之簫點頭,開門見山的說話其實也挺受人喜歡,“柳靈鈴那邊需要幫助。”
青空神色微變,葉葉青立馬幫他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夏之簫搖頭,“具體沒說,不過她想要進宮。隨便也替我帶消息給她,兩日後的現在我們準備攻城。”
比預先約定的時間更快了些,柳靈鈴的任務也變得更加困難。
青空看着夏之簫目光深邃,“我今晚就進城。”
葉葉青心絃一緊,下意識道:“我也跟你去。”
“不用。王宮裡高手如雲,人還是越少越好。”青空拒絕了她,葉葉青欲言又止眉宇傷感。夏舒明白師父的意思,上前打斷道:“我去,青空就留在這裡幫忙好了。”
這下夏之簫就不樂意了,“你去什麼去,馬上要攻城了你要臨時掉隊嗎?”
見四人糾結,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鬼位安佑好心解圍道,“要不然我去幫她吧。”
“不用。”青空、葉葉青、夏舒、夏之簫破天荒的異口同聲。
踩了超大釘子的安佑莫名其妙的一驚,直勾勾的看着他們。氣氛頓時尷尬起來。
最後還是青空一言不發的握着寬恕劍向城內的方向走去。
欲要上前的葉葉青在擡起右腳時又下意識頓住,內心裡翻涌片刻還是未讓自己跟上去。眼神餘光處,夏舒正憋着一口氣看她。“看什麼?”
夏舒犟嘴,“你不看我怎知我看你?”
葉葉青哼了一聲,裝模作樣的大步跨進帳篷。
夏之簫觀察着弟弟的表情,夏舒斜了斜他,總覺得那眼神向要探到他心底似的,怪犀利的,立馬轉身走了。
看着資質尚淺,又過天真的弟弟,做哥哥的心中不免擔憂,嘆了口氣也回到營帳中。
只留下安佑左看看右看看,不置可否的呆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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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城並不是件難事,憑着青空的身手,確實是柳靈鈴最好的幫手。
“師父。”感覺到外面的靈力,柳靈鈴心頭一緊,
立馬起身打開窗戶,屋內沒有電燈,一縷銀色月光勾勒出白袍男子仙人般的輪廓。這讓她想起多年前,師父站在朱雀宮的頂端,仰望星辰的模樣。
“師父,你來了。”
青空站在窗外,背對着銀光緩緩點頭,道:“你要去王宮做什麼?”
不是質問也不是懷疑,而是關切的訊問徒兒的計劃,看自己能不能幫到什麼?
“師父,我要去找皇后。我要知道爲我替罪的小娥到底爲什麼背叛二王子?”柳靈鈴說得真切,青空略有所思,道,“沒必要了,夏之簫提前攻城,你不用從二王子下手了,直接做內應即可。紅枝國的人對二王子的態度搖擺不定,這是攻城的好機會。”
柳靈鈴還不能對死亡適應,如果能少一點人命就少一點,“師父,我們可以試着將傷亡減到最小的。二王子不是暴徒,那個爲我替罪的女子是他的愛人,他被愛人刺傷,我……”
女徒兒有些難過的低下頭,雖是別人的事,她卻有着類似的過去。那種痛——她感同身受。
青空下意識握緊手中的劍,那日刺殺她的場景重現在腦海。黃葉紛飛,鮮血殷紅,淚流滿面的場景。
他將她帶到天堂,又將她送回地獄。
絕望又絕情的一劍,刺入骨髓,深入靈魂,成爲她最無法忘記的痛,也成了他最難的放下。
“好,我帶你去。”青空答應,不是因爲愧疚而妥協,而是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輕易的猜中徒兒的想法。
柳靈鈴看了看天色,東方已有一絲魚肚白,“天色不早,我們明晚再行動吧。”
“那你休息吧。”青空仰望着不可觸及的地方,歲月光影,一晃眼已是如此遙遠,如果是白昊師父又會怎麼做了。“在王子府也要注意安全,我去探測一下紅枝國在城裡的兵情,明晚再來找你。”
“好,師父要小心。”
柳靈鈴靠近窗前,面色似乎更蒼白了些,也不知她的病到底有沒有好徹底,有沒有留下病根。
爲何?
哪些關切的話竟然那樣難以問出口,他們的距離會是那樣難跨越嗎?
白袍的男人凝望一眼,終是轉過了身,深藍的劍和孤傲的背影消失在光與影的交錯裡。
留下素衣的柳靈鈴坐在窗前,望着師父消失的地方,愣愣出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