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下冷箭的正是古哥。
“花真兒了?”
“走了。”古哥大吼一聲,瞬間衝擊放箭的人羣,“我來拖住他們,你快將他幹掉。我們能跑就跑,花真兒帶兵回來還有一段時間。”
眼下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可這也還是說得容易。屏鋒將軍帶過來五千士兵,現在兵營裡駐紮着起碼有四千以上。逃脫步兵還有一絲希望,可再加上騎兵、弓箭手,那就希望渺茫了。
花真兒隨手打翻一個士兵,搶了他的坐騎,快馬加鞭的狂奔而去。一路上,她心急如焚,要知道這是她第一次來戰場上離開他。她的心跳得比在戰場上血戰還要瘋狂些。
在她的觀念裡,短短的路程,她似乎走了許久許久還爲到,等終於到了之後,回頭尋他的路又是那麼的漫長。
火燎的兵營終於重現在眼前,華真兒不顧一切的衝了進去,尋找他的聲影。
“舜。”
“古哥。”
花真兒不停的大喊着。
可惜隨着士兵的涌入周圍再次紛亂起來。
她不得不更加用心的去尋找他們。
直到去路撞上不該撞上的人,花真兒才明白自己的處境。
“辛偌,你看,還以爲來晚了沒魚掉了。那傻妮子居然自己帶魚送上門來了。哈哈。”前面一身戎裝坐在馬上的分明是紅枝國的辛戈將軍,在他旁邊的是他的副將辛偌。
天啊,好死不死的,紅枝國的援兵怎麼來了?
他們今夜就不該來暗殺。
花真兒無奈,只得硬着頭皮揮槍上前。
接她招式的是副將之名的辛偌。
花真兒只在戰場上見過他一次,只覺得他劍招出色,目光冷冽。不管什麼情況下都能冷靜的指揮戰場,外加保護他的哥哥辛戈。
“辛偌遠比辛戈更加出色,更加適合大將軍這個座位,而且他很重視手足之情。”花真兒曾經掃視了戰場後這樣說道。
結果卻被古哥嘲笑不懂用兵。
卓舜後來解釋道,“但從保護來說辛偌很重視他哥哥,若從用兵來說他並不在乎辛戈的安全。而且保護一個人也並不能說明他在乎他,也許只是覺得對方死得不是時候。”
卓舜給花真兒上的課花真兒都覺得有道理,但她還是有很多看不明白。比如說,也許辛偌也不擅長用兵。
辛偌的劍招是非常凌厲快速的,時間一久花真兒並跟不上了,每每對決起來都很吃力。
這樣拖着也不是辦法,時間再久一點,舞槍的女子就死定了。
橫豎一死,花真兒直腸子,索性就更他拼了。一踩馬鞍,直接跳上馬背,槍頭一揮,直向辛偌刺去。
辛偌的眉宇一緊,視線清晰的鎖住對方的動向,想都沒想直接向後下腰,一把握住飛來的槍頭,然後用力一撥。花真兒整個身體都被甩在了地上。
接着,薄翼冷劍直刺而去,整個動作連貫一氣,絲毫沒有耽擱。那一瞬花真兒突然很相信卓舜的話,也許他真的沒有那麼在乎他哥哥。
以爲是死期到了,花真兒本能的縮起身子,只聽“當”的一時銳響
,劍被人挑開了。
花真兒立馬睜開了眼睛看清來人,“舜!”
“躺着幹什麼,還不快起來?”即便穿着黑色的勁裝也可以清晰的紅色的血滿身都是,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舜,你……你還好嗎?”花真兒立馬跳了起來,非常擔憂。可那人並沒有功夫回答她,辛偌已經揮劍殺了過來。
“舜,我們該怎麼辦?”就連在不懂戰場的花真兒都看出來他們處在凶多吉少的位置。四千士兵再加紅枝國的支援,在這麼寬闊的地方,她帶過來二千士兵很快就被吃幹抹淨了。
正當她焦急的時候,突然後衿一緊,感覺被人狠狠的揪起,甩回到了馬上。“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撤了。”說話的正是古哥,他只能用渾身浴血來形容了,肩膀上還插着兩隻斷箭。
周圍廝殺一片,到處哀嚎,好像倒下的都是自己的士兵。花真兒隨軍許久,還沒見過這種陣勢,不由得有些慌亂起來,“撤離?怎麼撤啊?”
古哥也未答她,揮着兩把大刀向糾纏卓舜的辛偌跑去,將他們倆隔開。邊纏上辛偌邊對卓舜吼道,“你先和花真兒帶着部分士兵撤退,我來負責斷後。”
卓舜回頭騎上花真兒的馬,搶過她手中的繮繩,擁她在懷。看着還在下面奮戰的古哥,調轉馬頭後還幾番猶豫。
“你爺的還看什麼看。”古哥大吼一聲,一揮刀又將辛偌避退幾步,然後又回頭看向多年來相依爲命的兄弟,似乎想到了什麼,眼底的煞氣在一瞬間退下,衝他吼道,“照顧好金葉。”
懷中的女子明顯感覺到背後的男人顫抖了一下。
最終,卓舜斂眉看了看四周,叮囑一句,“你快些跟上。”帶着花真兒向外圍衝去。
花真兒坐在馬背上,眼裡全是火光與血腥,看到兵臨死亡的兄弟她恨不得跳下去救人,她這樣做過很多次。可這一次,卓舜將她死死的壓在懷中,直到殺戮聲漸漸遠遠。
而跟着他們衝出來的兄弟也是在一個個的減少。到底自己的軍營後,清點人數不過五百人而已。
卓舜一言不發的站在兵營的邊上看着遠方,鮮血還有流淌的跡象。花真兒知道,那是他自己的傷口,可她也不敢上前勸他回帳篷包紮休息。
他在等一個人,那是他的師兄,也是他的親人。
過程中,有零零散散的傷者回到自己的兵營,就是沒有那個寬闊的身影。
天漸漸亮起,朝陽甚好,大地籠罩在一片朦朧朧的暈紅裡,像極了悲傷的血霧。
連傷員都沒了影之後,卓舜轉身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花真兒帶着藥偷偷去看他,只見他倒在牀榻上,閉着眼睛。似乎是太疲憊,而睡着了。
等到花真兒拿着紗布坐他旁邊時,她才發現那人眼角隱隱有些溼潤。
他——流淚了嗎?
爲了那個再也不能回來的兄弟?
花真兒一時有些失神,她回想這他們一起的種種,有人羣有着嚴謹的上下屬關係,而私下底卻很是清淨。
突然又想到一個名字——金葉!
金葉是誰了?
他們又有着
怎樣的關係?
爲什麼金葉沒有來?
他們在一起都經歷了什麼?
古哥似乎很在乎她?還卓舜了?
卓舜喜歡金葉嗎?
那又是個怎樣美好的女子?
花真兒腦子裡起了許多問題,想來想去又沒有什麼頭緒。只能在一陣嘆息之後,爲自己喜歡的男人,寬衣療傷。
到了傍晚的時候,有人送來密報。卓舜已經醒了,命令人將活下來的士兵重新編制隊伍,花真兒真端坐一碗熱粥,坐在卓舜的旁邊。她依然是一身紅衣,不過看上去長大了許多。
卓舜打開信件迅速瀏覽着,最終眼眸顫動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薄紙,閉上了眼睛。
花真兒沒再向之前那樣無視軍規,張牙舞爪的搶着看,而是默默的守在男人的身旁,等了好一會兒才問,“怎麼了?又什麼新消息嗎?”
卓舜睜開了眼睛,將信放進火盆淡淡道,“屏鋒將軍在回程途中被我們暗殺,養子戰死,前來解圍的紅枝國將軍辛戈戰死,辛偌暫時掌權。我們這邊副將……古哥……犧牲……”也許是有了心理準備,當他念出那兩個字時沒再流淚,只是心裡面好像憋着一團氣,出不來下不去。
花真兒也陷入了沉默,她不知道他們的故事,所以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放下粥沉默了半天才道,“我們會給古哥報仇的,一定。”
卓舜嘴角微動,似有一絲苦澀難以消退,“戰場上的生死沒有什麼仇不仇的,不過如果再次遇到,我一定要取他項上人頭。”
他?
花真兒不解,但轉念就想到了一個人,眉宇漸漸收緊。有些事情她不能胡亂猜測,比如古哥的死,比如辛戈的死。
苗頭似乎都指向了一人,那就是辛偌!
“辛偌是什麼人?”花真兒忍不住問道,“他是不是少年有爲,在紅枝國很有名。”
卓舜垂下眼簾,開始翻看下屬呈上來的報告,“他是公主的陪嫁侍衛,公主被休回國後,他就出徵了?”
“被休?”花真兒有些詫異,“誰有膽子把她休了?”
“北古國的太子。”一提那人,卓舜的眼眸不由得閃過一絲亮光。
“爲什麼休她?”花真兒更不解了,一個女子會犯什麼天大的錯,就算犯了,以公主的身份頂多被冷落,怎麼會被休了?那可是意味着被遣回國啊,紅枝國應該找他算賬纔對,怎麼又幫着他了?
卓舜嘆了口氣,無奈道,“是爲了太子妃,也是我們東西的華尚公主。”
“又是一個女人。聽說她好像已經死了。”花真兒微微皺眉,也不知道那又是怎樣傷痛的故事,突然又想到什麼,“對了,我們出征不就是爲了她嗎?”
“對。”卓舜點了點頭,“起碼是用她的名義。”
縱是花真兒那樣活潑開朗的人,也忍不住嘆息。她自幼生活在寨子裡,沒聽過那麼多故事,就算有也是爺爺講的不靠譜事情,沒想到外面的世界竟有那麼哀傷的事。
從前花真兒在寨子總以爲自己就是最了不起的女子,如今她終於明白,原來在外面的世界,有着衆多悽美的傳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