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很深了,牛達一口飯也沒有吃,躺在牀上就像一具殭屍,睜大着兩眼望着天花板,半天抽風似地傻笑一聲。
陸漸紅看着難過,他知道牛達的心裡不好受,可是總是這樣下去肯定不行。
點了根菸,塞進牛達的嘴裡,牛達就這麼默默地抽着。
陸漸紅坐在他的身邊,什麼話也不說,也在默默地陪着他。
半晌,陸漸紅才道:“達子,你還認得牛不起嗎?”
牛達的眼珠子動了動,陸漸紅接着道:“小牛牛呢,你還記得嗎?”
“達子,牛不起是你的兒子,小牛牛是你的女兒。”陸漸紅緩緩道,“林雨的離開,確實讓人很難過,如果你能拋得下你的兒子和女兒,你想幹什麼都沒有人反對,哪怕是你跟着林雨而去。我們現在住在六樓,窗子也開了,你只要向下一跳,就什麼煩惱都沒有了。”
牛達猛地站了起來,竟然真的向窗戶走了過去。
陸漸紅呆了一下,趕緊追過去,生怕牛達還真的這麼聽話,眼一閉就飛下去了,心道,不是吧,難道我的話刺激他了?
牛達走到窗前,卻是停了下來,呆呆地望着窗外。
陸漸紅道:“達子,你的心就是這扇窗,其實只要推開窗子,你就會發現,外面的世界很大,振作點吧。”
牛達緩緩轉過了頭,卻一把將陸漸紅抱住了,亮了一嗓子:“哥……”然後便放聲哭了出來。
牛達將他的臉完全埋在了陸漸紅的胸前,發出壓抑的猶如受傷的狼一般的痛哭,陸漸紅輕輕地拍着他的背,他沒有再說話,他知道,達子的這一關已經過去了,這個時候讓他發泄一下,盡情地痛哭,不是件壞事。
牛達的聲音雖然壓抑,但是這些天來的擔心、憂慮以及丈母孃的冷言冷語,讓這個漢子飽受折磨和委屈,此時放開聲來,還是有些驚天地泣鬼神,小高等人被嚇得不輕,匆匆地趕了過來,然後他們便看到那溫馨的一幕,牛達伏在陸漸紅的懷裡亮嗓子,陸漸紅卻是像撫慰女人一般,輕拍着牛達的肩膀,那情景,酷斃了。
幾人的腦子裡同時閃過“搞基”這兩個字都閃了開去,卻聽得牛達道:“我要喝酒。”
一醉解千愁。
豪爵俱樂部不可能沒有酒,更不可能沒有菜,不過吃的地方卻是牛達的房間,這一晚,真的喝了不少,牛達一邊喝着一邊抹眼淚,不停地說着他跟林雨的一些往事,雖然當時不覺着有什麼,但是在此時此刻,卻是溫馨與痛楚並存。
牛達終於醉了。陸漸紅憐惜地看着在睡夢中依然緊皺着眉頭的臉,牛達所承載的實在太多了,希望在他一覺醒來之後,能夠重新站起來。
第二天一早,牛達便振作了精神,抱起了女兒,牽着兒子的手道:“走,我們回家。”
陸漸紅沒有跟上去,他知道,那個牛達已經回來了,接下來便是靠時間去撫平一切的傷痕吧。
重新回到房間,聊了幾句,米新友自從上次在京城被小鬼子嚇得躲起來之後,基本上沒幹什麼事,在家相妻教子。但是他不是一個本份的人,沉寂了一陣子之後,心又癢了起來,琢磨着搞搞投資。
當他問陸漸紅投資什麼的時候,陸漸紅實在沒心情去回答他,不過他只說了一句,那就是別去上嘉。現在的上嘉陸漸紅頭大得很,他可不願意米新友過去再惹麻煩。
不過麻煩來不來是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的。
在他回到上嘉的第二天,姚魯便找上門來了。
姚魯提供了一些清源市的資料,與陸漸紅掌握得基本差不多,陸漸紅向他透露,清源市將會針對黑煤礦來一次大規模的整頓,一切都等整頓的效果再作定奪。這是一個比較妥善的方法,從表面上看,可以起到治理黑煤礦的效果,但是從深一層來看,更有利於摸清是不是有別的人打着採礦的幌子搞探測開採。
因爲姚魯從官方獲得消息,最隨着旅遊黃金季節的到來,至少有三個國家的間諜混了進來,有理由相信,他們是衝着稀有金屬來的。
兩人商量了好一陣子,這纔算完。
而此時的岑凱一反常態地也有了動作,爲了能夠爲上嘉省的發展保駕護航,省委下發了整治不正之風的文件,要求省紀風辦協同省紀委明查暗訪,在全省範圍內開展行風糾正工作,其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理順工作關係,端正工作作風。
岑凱加上陸漸紅一系列遙相響應的動作讓人目不暇接,也更讓人看清這一屆的省委省政府走上了一條合作之路,這讓候笑方的心裡非常不是個滋味。曾幾何時,上嘉的天在緩慢地變化着,這種變化無聲無息,就像是溫水裡的青蛙,等發現水熱了,已經沒有了力氣再跳上來。
此時的候笑方就覺得自己像那隻青蛙,別說伸胳膊動腿,就連喘口氣都似乎艱難得很。
這一天,組織部長林玉清敲着門進了來,她是來請示工作的。
省教育廳廳長到點退休,在組織部辦理了退休手續,這個廳長一職一直都懸而未決。在衆多人的眼中,這個職位將會引起一場爭奪,自打陸漸紅任了省長以後,省裡還沒有什麼像模像樣的人事爭奪,僅有的清源市市委書記和省財政廳廳長,都是空降產生,所以說,這一次恐怕是一場你死我活的爭奪。
林玉清工作上手很快,本着客觀公正的態度,她梳理出了三個候選人,這是不帶任何個人感情色彩的。當然,作爲陸漸紅堅挺的追隨者,私下的交流在所難免,不過陸漸紅表現出來的態度令林玉清很是疑惑,因爲陸漸紅根本不在乎這麼個位置,這好歹是個廳級幹部,而且這些年對教育抓得很緊,這個位置上如果沒有一個聽話又有能力的人,工作開展起來會有一定的難度。
陸漸紅當然不會在乎這個位置,因爲他已經制定出一整套的行政機制,用制度去管理人,他只要用好制度就可以了,況且,他和岑凱之間有一個沒有白紙黑字的協定,那就是岑凱管人,他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