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漸紅真的放棄了?”盧智遠似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雖然兒子跟他聊過這方面的話題,但是在他看來,陸漸紅就是一個政客,沒有政客不想要政績的,而在京城建設核電站,無疑是非常大的政績,很難想像陸漸紅就這麼放棄了這麼一筆唾手可得的政績。事實上,在湯聞天跟他談這個項目的時候,湯聞天自己又何嘗不渴望這筆政績呢?
當湯聞天打來這個電話時,盧智遠完全能夠感覺到他語氣中濃濃的失望之情,他不認爲是兒子干擾了陸漸紅的思想,更別說左右了,由此可見,陸漸紅或許在一開始就有放棄的想法,但是這些也只是盧智遠的猜測。事實上,那天晚上湯聞天到門上來拜訪也談到了這件事情,盧智遠給湯聞天的意見是無保留地合作。
“聞天啊,再做做工作嘛。”盧智遠淡淡道,“一個項目尤其是一個大項目,並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夠成功的。你應該從對方爲什麼放棄這個項目入手,到底是因爲民衆的原因,還是因爲陸漸紅自己的私心,不弄明白這些,就做不到有的放矢啊。另外,再找找其他方面的支持嘛,不要忘了你到京城任職是什麼樣的政治背景。”
如果說前面的話盧智遠還是比較隱晦的話,那麼後面就比較直白了。
“聞天,他陸漸紅已經不在乎政績了,你可不同啊。”盧智遠笑了笑道,“對了,核電站項目如果不加快實施的話,可就要花落他家了,不少地方也都在瞄着呢,我雖然是董事長,但是也還是受國務院領導的,有些事情遲則生變,到時候我也不一定能做得了主,聞天,你得加把勁了。”
湯聞天和盧智遠雖然年紀相差了將近十歲,但是兩人都是中央黨校的同一個班的學生,關係甚好,所以湯聞天一到京城任市長的時候,就跟盧智遠聯繫上了。盧智遠透露了這個項目,湯聞天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沒想到陸漸紅面對這樣的誘惑居然不動心,搞了個人大參政議政,這也就罷了,偏偏還重視民意,湯聞天真的不明白核電站項目礙着那些老百姓什麼事了,又礙着他陸漸紅什麼事了,在他看來,這對陸漸紅、對老百姓都是利好之事,當然,他也想到京城的特殊位置,但現在是和平年代,戰爭是不容易發起來的,如果是出於戰爭的擔憂,完全是杞人憂天。
盧智遠又支招又緊逼,讓湯聞天進無可進又退無可退,只得笑着道:“智遠啊,這事我會再跟他談一談,你那邊幫我壓一壓。”
“你我兄弟,能幫的當然會幫,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我只能盡力。”盧智遠放下了電話,微微嘆了口氣,這時電話再一次響了起來。
“馬書記你好。”盧智遠的年紀已經大了,政治上已經沒有多大的空間,能夠從國家能源局副局長的位置到中核集團任總經理退仕進商,還要得益於馬駿的周旋,所以他對馬駿言無不從,“湯聞天比較心急,只是陸漸紅好像不上鉤,我剛剛聽說了,他已經放棄了這個項目,不過湯聞天不願意就這麼算了。嗯,明白,我會再逼一逼他。”
周琦峰皺着眉頭。
他已經聽說了陸漸紅放棄核電站項目的事情。京城一直沒有核電站,涉及到的原因很複雜,從目前來看,還不具備建核電站的條件,所以國務院一直沒有這個計劃。
在看到京城人大針對京城是否建核電站項目做民意調查的時候,周琦峰還是比較吃驚的,陸漸紅怎麼會把目光放到這一塊來。
以陸漸紅現在的身份和地位,政績對於他來說,其涵義早已超出了項目這個範疇了,作爲京城的市委書記,目光更加長遠,經濟發展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而更重要的是各項事業的和諧發展,與其相對的是,市長這位行政一把手,纔是真真正正需要實實在在的績效的。所以湯聞天利令智昏,需要這個項目來支持自己,陸漸紅難道還如此狹隘嗎?
周琦峰不由想到了湯聞天的任職背景,湯聞天曾是甘嶺的省長。對於甘嶺,周琦峰自然有着極其特殊的感情,但是在這些年的人事調整中,隨着他和陸漸紅的相繼離任以及甘嶺那幫人馬的分崩離析,現在的甘嶺早已不是他那個時代的甘嶺了。
正所謂盛極而衰,當年的甘嶺可謂是鐵板一塊,水潑難進,但是此時卻是不在掌控之中了。湯聞天之所以能夠留在甘嶺任省長,魏系居功至偉,這塊陣地的失守,正是他周琦峰在甘嶺時力量被漸漸瓦解的後果體現,這一次魏系能夠在這個政治夾縫中獲得京城市長這一重要位置,可謂難之極矣,這也充分證明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道理。作爲一枝曾經異常強大連首長都不得不重視的力量,已經度過了魏老去世之初的混亂,變得穩重起來。
從現實來看,張森奎雖然其核心位置有些搖搖欲墜,但是魏系已經調整了方向,在明知不可爲的情況下再強行推進,那不是智者的行爲,當然,在沒有蓋棺論定的情況下,作一些努力和嘗試也是一個積極的態度,但是在周琦峰眼中看來,魏系重新經營以穩固陣營和實力,以圖日後的發展,這纔是一個比較現實的目標。
照這個思路推演,湯聞天也不至於這麼無知,在沒有弄清背景的情況下,就擅自放炮,去搞什麼核電站項目,那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周琦峰也有些看不懂陸漸紅,在這個項目上,陸漸紅的態度有些隨意,完全把決定權交給了民衆,在某種程度上是給了人大,他是想通過這一次的人大動作來表明他推進人大參政議政的決心嗎?還是他忽視了京城首都的特殊?
顧此失彼。周琦峰在心裡冒出了這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