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件頗爲耗神的事情,沒有哪個父母會不介意兒女尤其是女兒有這樣的事,更何況高蘭出自高官家庭,哪裡是三言兩語就能解開高福海的心結?當然,這根本不能去解釋,也無從解釋,越描越黑,只會讓事情向不利的方向去發展。這是陸漸紅頭一次感覺到什麼叫做焦頭爛額。
次日,一夜沒能睡好的陸漸紅早早來到辦公室,無心辦公,事實上他也沒有什麼事可做。他手頭上的工作基本都出自於高福海的安排,而且他又沒有擔任其他職位。換在以前,會覺得很輕鬆,可是現在,陸漸紅卻覺得有點被邊緣化了的感覺。
從來沒有覺得辦公室冷清過,此時的陸漸紅卻盼望着能有人到辦公室來坐坐,這樣至少可以讓他不去想那些煩心的事,可是非但沒有人來,連一個電話都沒有。
坐了一小會,陸漸紅想起了米新友。
年前的時候,米新友的公司交給省政府一個建築計劃,雖然由國土廳和建設廳督促工程質量和進度,但也涉及到陸漸紅的一部分工作。這些工作,可幹可不幹,如果陸漸紅忙,這些小事他可以不理,但現在問題是,陸漸紅不但不忙,還閒着。不但閒,還閒得很。
所以,陸漸紅總算找到了點事做做。與米新友通了電話,誰知這小子根本不在工地,一切都由公司的副總全權處理,而他卻帶着那個小歌星去新馬泰七日遊了。
有異性沒人性的東西。陸漸紅暗罵了一句,剛放下手機,辦公室的電話突兀地響了起來。
陸漸紅忽然間覺得這電話鈴聲實在是太可愛了,不過他並沒有急着去接電話,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是從高福海的秘書辦公室打來的,皺了下眉頭,抓起了電話,聽到郝海東的聲音道:“陸秘書長,您好,高省長請您過來一下。”
意外!太大的意外!
“好的,我馬上到。”陸漸紅淡淡地應了一聲,放下了電話,來回走了幾步,平定了一下思緒,關上了辦公室。
“高省長,您找我。”陸漸紅站在高福海的面前,微擡着頭道。
高福海沉着臉不說話,這兩天他的心情也很不舒服。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因爲女兒高蘭和陸漸紅之間不清不楚的關係。如果拋開這個原因,陸漸紅還是個很出色的副手的。俊嶺安全事故的檢查到位,在黃牛黨這件事上也創造了一個機會,他的表現可圈可點,可是女兒是他的逆鱗,當初爲了女兒,他寧可捨棄副省長這個位置足見一斑。當然,他目前也不能確定陸漸紅就和高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齷齪,如果他知道他們不但有關係,而且早在幾年前就曾住在了一起,非得掐死陸漸紅不可。
另外一個不舒服的原因,就是剛剛和省長周琦峰的談話。
說是談話,其實就是周琦峰向他交待任務。江東省招商引資工作向來是由省委副書記江有爲分管的,而且省政府這邊常務副省長樑其坤分管工業,怎麼也輪不着他來牽頭負責伊達拉項目。伊達拉項目高福海知之不詳,因爲他不分管招商引資工作,只知道是外商投資,從事電腦以及配件生產的,其他的並不清楚。這個項目是由周琦峰引進過來的,目前正在洽談之中,由於其中的一些優惠條件沒有談妥,一直懸而不決。連周琦峰都談不妥,讓他一個不分管這項工作的人來談,簡直就是禿子要毛。
高福海的政治敏銳性很強,周琦峰突兀地把這項工作交給他,絕對帶有政治目的。
財政廳廳長錢啓華是站在周琦峰這個隊裡的,他被雙規,讓周琦峰感覺到龍翔天向他捅了刀子,不過這是陽謀,因爲錢啓華的屁股確實不乾淨,有把柄給人抓,有憑有據,誰都沒有辦法。不過此事到此爲止,並沒有繼續深挖,由此可見,龍翔天只是作了一個試探性的動作。周琦峰必須接招,不接招便意味着示弱,那對以後是絕對不利的。
以陽對陽,龍翔天是陽謀,周琦峰也要採取陽謀的對策。
他的陽謀便是把伊達拉這個難啃的骨頭扔給高福海和陸漸紅。
高福海傾向於省委書記龍翔天,周琦峰是知道的。前公安廳廳長霍華德檢舉高福海,在龍翔天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後來又捅到上面,硬是被龍翔天給壓了下來,周琦峰清楚不過。高福海是省委常委,這一票被龍翔天爭取過去了,周琦峰非常不舒服。
伊達拉這個項目目前只是有一個意向,不少條件都還在醞釀之中,而這些條件是否能達到,都是需要周琦峰點頭的,比如說土地價格,比如說稅收的優惠政策。換言之,只要他提高高度,條件達不成,項目引進的成功率微乎其微。到那個時候,一個工作不力的大帽子扣到高福海的頭上,讓他吃不了兜着走,至少可以把他從常委的隊伍中趕出去。因爲伊達拉這個項目在常委會上可是一致通過,提高到政治的角度上,要確保引進成功的。
至於陸漸紅,在周琦峰的眼裡就是個小角色,想要動他,隨隨便便亮個刀子就能見紅了。比如說讓他也參與到這項工作中來,不顯山不露水,高福海有過,他也好不到哪去。試想,一個常委副省長、一個省政府副秘書長,都引進不了一個重大項目,你還能幹什麼?也就是說,陸漸紅無論是不是跟周偉龍有過節,無論有沒有打黃詩銘,他都會成爲周琦峰的對立面,原因只有一個,他是趙學鵬提上來的人。趙學鵬又是龍翔天的人,這種等價代換,並不深奧。
讓高福海負責這件事,周琦峰並沒有通過龍翔天,這是他的職權範圍,龍翔天不可能明着插手政府的事務,如果那樣的話,就是把鬥爭放到桌面上,公開化了。況且這個項目本身就是周琦峰洽談的,由誰負責,自然他最有發言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