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有了捐助的前提,陸漸紅與李仕忠之間的距離一下子被拉近了,上了車,陸漸紅散了一根軟中華給李仕忠,兩人在車上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聊着天,通過李仕忠的話,陸漸紅對庚長福有了一個大概而全新的認識。
庚長福在木訥的表面下有一顆熱誠的心,對同事非常關心,雖然平常話不多,但是敢於直言,所以很受同事們的好評,不過這樣的人並不得領導的喜歡,所以好幾次在副局長的位置上都被耽擱了下來。
當問到庚長福會不會開車時,李仕忠想了想,搖頭說:“從來沒有見到過他開車,平時上班要麼就是騎自行車,或者坐公交,不急的時候都是走過來的。”
陸漸紅心裡有了數,又隨意問了問水利局局長丁華平的爲人,李仕忠明顯有了些警惕,含糊不清地說了幾句,不過陸漸紅還是從中察覺到,丁華平這個人似乎並不受愛戴。
車開到鄉下,在李仕忠的指引下,很快到了庚華國的家裡,庚華國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坐在屋頭曬太陽,見到陸漸紅來,頓時老淚縱橫起來。
陸漸紅遞過去一枝煙,道:“老人家,您老節哀順變,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就別難過了,日子總得要過下去,是不是?”
庚華國這才擦去混濁的淚水,陸漸紅接着道:“這件事我已經跟安書記說了,會有一個妥善的處理方法,會保證您的兒媳婦和孫子生活上學的。”
“謝謝政府啊。”庚華國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陸漸紅摸了摸口袋,向李仕忠道:“這裡有沒有什麼小店,幫我去買包煙。”
李仕忠趕緊從口袋裡拿出煙,說:“秘書長,我這孬煙。”
陸漸紅笑了笑,道:“我抽不慣別的牌子,你幫我去買一包吧。”
李仕忠只得去了,陸漸紅見李仕忠走遠了,才道:“聽說你兒子跟你住在一起,可以讓我進房去看看嗎?”
庚華國領着陸漸紅進了房間,這是一所很簡陋的屋子,裡面的陳設非常簡單,甚至還有點寒酸,除了一張牀、一張桌子、一個櫥子和一臺17英寸的彩電以外,基本就沒有什麼了。
陸漸紅看到櫥子上擺着一摞子書籍,都是些會計財務類和水利工程方面的書,那些書已經很舊了,不是時間的問題,而是因爲翻看的太多,有的書頁都捲了起來。
陸漸紅隨意地拿了一本看上去稍微新一些的書,抽出來一看,是本法律法規,這本書庚長福還沒有看完,因爲有一頁是摺疊了起來的。翻到那一頁,忽然發現上面有一句話。
這句話只有五個字:我該怎麼辦?
這五個字寫得很重,陸漸紅忽然之間彷彿看到一個人皺着眉頭重重地在書上寫下了這五個字。
隨便看了看,陸漸紅便走了出來,這時,李仕忠的煙也買回來了,不好意思地說:“陸秘書長,沒買到你要的煙。”
陸漸紅微微一笑,說:“庚老,我們先回去了,明天會給你一個答覆。”
到了縣城,將李仕忠放下車,陸漸紅慢慢開着車在街頭遊走,這時,一個久未閃現的人在腦海裡浮起,孟佳,這個曾經爲報父仇而潛伏在仇人身邊的女人。自從那一晚離開酈山後,便再也沒有她的消息,更沒想到的是她居然放棄了新酈鋼總經理的職務,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
快到山水人家的時候,高加森打來了電話,說關於庚華國的具體補償方案已經出來了,請陸漸紅過個目。
這個方案文本自然是高加森送過來,陸漸紅在房間裡等着,很快,安加森便到了,隨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箇中年人。
經過安加森的介紹,原來這人便是水利局局長丁華平。
丁華平伸出雙手,陸漸紅輕輕一握,道:“坐吧。”
安加森笑道:“陸秘書長,我跟丁局長碰了一下,決定另外一次性增發五萬元的撫卹金。據瞭解,庚長福的兒子在縣一中讀書,成績很好,很有希望考上大學。水利局將承擔他所有學雜費和生活費,一直到他大學畢業。您看,這樣行不行?”
丁華平跟着笑道:“這是看在陸秘書長的面子上,水利局才作出的讓步。”
丁華平這話本來是想拍陸漸紅一個馬屁,誰料陸漸紅臉色一沉,陰森森地道:“看來我的面子還真不小啊。”
丁華平被陸漸紅不陰不陽的一句話搞得滿頭霧水,頓時回過味來,是拍馬腿上去了,一個省政府副秘書長的面子是你水利局局長想不給就不給的嗎?一念及此,趕緊道歉:“陸秘書長,我不是這個意思。”
陸漸紅根本沒有理他,安加森也覺得丁華平有點沒大沒小了,在這裡還有我這個縣委書記呢,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小局長隨便開口了?
丁華平難堪得很,陸漸紅目不斜視,道:“安書記,從這個方案能夠看得出,酈山縣委縣政府還是很關心下屬職工的,很好。不過呢,這還需要得到遺屬的認可,當然,也不能漫天要價,這樣吧,今晚我就不走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去庚老家一趟,把事情交待清楚,也免得日後還有什麼後遺症。”
安加森笑道:“我還擔心陸秘書長要走呢。那就這麼說定了,晚上我們好好喝幾杯。”
陸漸紅笑道:“老安,喝幾杯可以,不過你可不能找外援,咱倆單挑。”
安加森哈哈笑道:“我的老領導,我跟你單挑,那不是男人光腚坐在石頭上——以卵擊石嘛。”
一句玩笑,安加森便把自己跟陸漸紅的關係毫無疑問地彰顯在丁華平面前。
丁華平被陸漸紅弄了一句,半天不敢吱聲,陸漸紅忽然問道:“丁局長,你的酒量怎麼樣?”
“能喝幾杯。”丁華平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看了安加森一眼,生怕自己又說錯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