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今日的秦沐歌身着一襲淡紫色的紗裙。
胸前的對襟十分上精緻的盤扣顯示着這條長裙精細絕倫的做工。
裙上攏着的一層淡淡的薄紗,將她歆長的身子拉的越發的輕盈有度鈐。
此刻的秦沐歌目光淡淡,亭亭玉立之間,盡顯卓絕的丰姿洽。
衆人一時間都看呆了去。
因爲傳聞中,秦丞相的三女兒從小就沉默寡言,遇事都是瑟瑟縮縮。
可如今站在衆人面前的秦沐歌,壓根兒就沒有半點膽小怯懦的模樣。
那通身的氣派,竟是那京城皇族的小姐公主都比不得的。
“我好像是來晚了!”
秦沐歌一雙清眸忽閃,在衆人身上淡淡的掃過去。
那語氣也是輕柔的如同拂面而過的清風。
衆人微微一愣,面上均是露出不同程度的詫異來。
如此看來,這個還未及笄的小王妃還的確是有着幾分端莊大氣的姿態。
只不過……
她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所以今日註定他們這些人不能夠憐香惜玉了。
衆人像是十分有默契一般,在秦沐歌說完這話之後,動作頓了頓。
不過片刻的沉默之後,他們復又再一次將手中的酒杯端了起來,繼續着剛纔的話題。
而這個時候,原本正準備踏進前廳的方離離卻是在這個時候頓住了腳步。
那粉色的繡花鞋纔剛剛擡上門檻,又不動聲色的放了下來。
她悠然的倚靠在了門口,一雙眸子微微上揚,裡面帶着幾分看好戲的模樣。
她倒要瞧瞧,這個秦沐歌到底有什麼本事。
這再也明顯不過的排擠和無視,若秦沐歌再看不出來,那可就白活了這麼些年了。
秦沐歌面色沒變,但是站在她身後的連翹卻是氣的一張小臉漲的通紅。
“你們——”
只不過,連翹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瞧見身前的秦沐歌素手微微一揚,似乎是在阻止自己開口。
連翹委屈不已的望了一眼那羣人,“王妃,你瞧他們……”
秦沐歌自然是今日這場宴會壓根兒就是個鴻門宴。
但是她沒有料到的是,有人竟然特意爲她準備了這麼大的一個排頭。
“連翹!”
秦沐歌悠然的放下手,端在身前。
那清冷的目光繼續在衆人面前輕輕一掃。
衆人被這目光一掠,都禁不住感覺到了一陣微微的涼意。
他們均是豎起了耳朵,似乎在等着秦沐歌接下來的話。
而秦沐歌嘴角微微一揚,像是在與連翹說,但那聲量又恰好都叫在座的衆人都聽了個真切。
“在座的都是金陵有輩分有名望的商賈,斷不可能不知道見到王妃要起身下跪的禮節,恐怕是平日裡衣食無憂慣了,所以過早失聰了罷。”
秦沐歌的話語裡面帶着幾分調侃的意味兒,那清脆的聲音如同玉珠落盤。
卻叫那一羣倚老賣老的人陡然的挑起眉頭。
聽了秦沐歌的這話,衆人不由的都變了臉色。
這個小王妃看上去端莊大方,怎麼說的話卻是綿裡藏針,實在是難聽的很!
可他們都是上了年紀的人,若是當着這麼些人的面與一個黃毛小丫頭起了爭執,免不得要失了身份。
一時間,衆人都是叫秦沐歌這話哽的面上一陣青紫,半響都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
偏就在這個時候,卻是從偏門那邊傳來了一陣清脆的巴掌聲。
“啪啪啪!”
緊接着,略帶着幾分調侃的聲線也跟着響了起來。
“咱們的未央王妃果然是生的一張利嘴,離離自愧不如。”
衆人的目光循着這聲線看了過去。只見方離離正邁着優雅的步子朝這邊走了過來。
“離離,見過王妃。”
方離離走到了主位面前,在距離秦沐歌兩三米的地方頓住了。
她微微躬身,算是跟秦沐歌見禮。
秦沐歌也是毫不做作的受了。
她頷首微微一笑,素手作勢微微一擡,算是回禮。
隨後,她又半是認真半是開玩笑的道。
“這比較起來,還是方大人管教有方。”
衆人一聽這話,均是面色一凜。
這個小王妃好生厲害。
不但一句話先受了方離離的禮,隨後還是打了在場衆人的臉。
想到了這裡,身爲金陵第三大家族的李家家主與衆人對視了一眼,率先走到了秦沐歌的面前。
他躬身扶手,朝着秦沐歌見了一個粗淺的禮。
“金陵李德見過未央王妃。”
一行衆人瞧見李家老爺都彎了腰,一個個雖然心有不甘,但卻又不得不上前來。
秦沐歌冷眼望着這些一個個上前來心不服口不服的商賈們,面上不動聲色,心中卻是默然的將他們的表情都一個個記在了心底。
方離離目光朝着主廳那邊,桌面上擺放着的那些東西掃了一眼。
原本還有些氣悶的心情頓時明朗開闊了起來。
她秦沐歌當真以爲金陵的錢就這麼好拿麼?
這些商賈一個比一個精明。
那些銀子可都是他們從老百姓牙縫裡面摳出來的。
想要他們再吐出來,簡直比登天還要難。
今日,即便是她秦沐歌當真能夠拿走一部分,也夠她吃一壺的了。
“既然王妃都到場了,那麼我們就進入主題吧!”
方離離若有所思的看了秦沐歌一眼,轉身朝着內廳那邊走了過去。
秦沐歌挑挑眉角,不置可否。
要知道,她這次來的主要目的就是來要銀子的。
若是跟這羣人勾心鬥角,她秦沐歌還沒有這個閒情逸致呢!
衆人跟着方離離和秦沐歌的腳步一併來到了中廳裡面。
越是走近,秦沐歌那雙眉頭愈發的蹙了起來。
跟在秦沐歌身後的連翹此刻也是緊緊的皺起了秀眉,甚至是伸手掩住了口鼻。
“王妃,好大的酒味。”
秦沐歌當然知道。
她在軍營裡面混了這麼久,不是白混的。
這些酒嗅起來濃香郁鬱,像連翹那樣壓根兒就不碰酒的人若是多聞一會兒,恐怕都要醉倒過去了。
直到秦沐歌全部邁進中廳之後,纔算是將整個廳裡面的景緻給看了個清楚。
偌大的中廳裡面,有兩個長十餘米的木桌。
左邊,放置着的是壘成三層的酒缸。
右邊,是堆砌起來的金磚。
再過去一些,是一切奇珍異寶,甚至還有銀票,印章。
秦沐歌挑眉望向了方離離。
只見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那纖細白皙的指尖輕輕劃過那些酒罈子。
一路走來,最後頓在了那些銀票的前面。
“金陵,大部分的居民都是數百年前草原的後裔。所以,最是熱情。但凡是有罪尊貴的客人,一定會奉上最美味的酒相迎——”
秦沐歌聽着方離離那抑揚頓挫的聲線,總算是摸清楚了她話裡面的意思。
“王、王妃,我有點暈……”
方離離的話還沒有說完,身後便傳來了連翹迷迷糊糊的聲線。
秦沐歌回頭一看,只見連翹雙眼迷離,兩頰酡紅。
這幅模樣,明顯就是被這濃郁的酒味給薰倒了。
以方離離爲首的衆人一瞧見連翹這般模樣,臉上均是浮起的幾分嘲諷的笑容。
一看王妃身邊的小丫鬟就知道,京城那些嬌滴滴的小姐們壓根兒就是滴酒不沾的。
方家人這一招可真是夠狠啊!
明知道未央王病重無法現身,便用民俗來爲難未央王妃。
這樣一來,只要秦沐歌不能讓衆人喝高興了,這些捐款她自然是一分也拿不走。
可若是衆人喝的盡興了,那麼她早就醉的不省人事了。
到時候,怎麼樣也會洋相百出的。
“既然我來到了金陵,遊戲規則自然是由你們定。”
秦沐歌也不等方離離她們開口,乾脆撩起了衣襬,毫無姿態的坐上了主位。
這麼大的反轉突然叫衆人微微一愣。
方離離原本還打算嚇唬嚇唬秦沐歌,卻不料自己還沒有開口,她就將自己擺放到了十分被動的位置。
看着秦沐歌那滿不在乎的樣子,方離離只當是她在裝模作樣。
她輕輕掩去了嘴角,面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
“這酒罈裡面裝的可都是上等的醇釀女兒紅。正常的女子,若是嗅上一嗅便能昏睡過去;男子喝上三杯,便昏睡一天不醒。雖然我們要盡地主之誼,但是王妃總歸是客人,這個遊戲規則就由王妃來定好了!”
方離離溫婉的說着這話,彎彎的眼睛裡面全部都是笑意。
而秦沐歌眼眸一亮。
她等的就是方離離這話。
“既然方小姐開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秦沐歌乾脆起了身子,學着剛纔方離離的樣子用指尖將那些由富商捐贈出來的財物,一一劃過。
銀子的觸感,果然是上佳呀!
能夠讓他們拿出這樣的血本來羞辱自己,她秦沐歌的臉面還真是夠值錢的呢!
秀氣的指尖在金磚上面輕輕的彈着。
最後頓住,眼前一亮。
“有了。”
清脆的聲線將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秦沐歌歪着腦袋望着衆人,“不如,我們來拼酒吧?”
“什麼?”
“拼酒?”
衆人一聽到秦沐歌的話,下巴差點沒有掉到地上去。
就方離離也是詫異的瞪圓了雙眸。
他們萬萬沒有料到,秦沐歌竟然會選擇這個勝算最小的方式。
“王妃,你當真確定要拼酒?”
李德滿臉狐疑的開口,“這要求可是你提出來的,以後可莫說我們欺負你。”
秦沐歌一聽這話,嘴角微微一扯。
“既然是我提出來的,自然不會說你們欺負我!只是——你們這麼多人,而我卻只有一個人。所以這個酒的拼法嘛……”
秦沐歌頓了頓,目光掃過了桌面上的金銀。
“但凡是這桌面上有捐贈物品的家族,沒家必須要派出一個代表,參加拼酒。我喝多少,你們就跟着喝多少。若是我比你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先倒下,就算我秦沐歌輸了!”
秦沐歌此話一出,衆人不由的目瞪口呆。
看她纖細的身子,最多不過十幾歲的年紀。
可就是這樣小小年紀,竟然敢跟他們這羣成天在酒桌上面打交道的商賈拼酒?
這不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而是自尋死路!
不過,有些後生狂妄自大,那麼他們就有這個責任教訓教訓他們。
想到這裡,衆人幾乎是對視了一眼,就點頭應了下來。
秦沐歌傾身朝着方離離那邊看了一眼,“方小姐,這上面應該還有方家的捐贈物對吧?”
“這是自然——”
方離離的話還沒有說完,便突然哽住了。
秦沐歌說這話的意思是……這邊方離離還沒有回過神來,一罈子女兒紅就被砸在了她面前的桌案之上。
那濃郁的酒香撲面而來,將方離離的俏臉薰的微紅。
“我是女兒家,怎麼可以……”
秦沐歌冷笑,率先端起一碗烈酒,仰脖飲下。
“嘭”的一聲,空碗被砸在了她的面前。
緊接着,秦沐歌的聲線也跟着響了起來,“那麼剛纔方小姐可還記得,我秦沐歌也是個女兒家呢?”
此番話哽的方離離面色一紅,她蹙起了眉頭。
有些艱難的將秦沐歌倒滿的那一碗烈酒端了起來。
再看向秦沐歌的時候,眸光裡面已然是染上了一抹恨意。
最後,她終於是雙眸一閉,仰首將那碗烈酒給喝了下去。
“好!”
秦沐歌脆生生的叫好聲,在這彌散着濃郁酒香的中廳,彷彿帶着幾分莫名的撩撥。
叫那些圍觀的男人們,也是紛紛端起了大碗。
面前兩個小姑娘都喝光了,他們這些大老爺們哪裡還有矯情的時候?
一時間,大夥兒紛紛仰首將那一大海碗的烈酒喝了下去。
衆人的目光紛紛落在了秦沐歌的身上,只要是她端起碗來,衆人也跟着將酒飲了下去。
三碗下肚,已然是到了方離離的極限。
她艱難的將最後一口酒喝了下去,整個人雙腳發軟,已然是徹底跌坐在了地上。
雙頰泛紅,原本隱藏在心底對容景愛意,還有對秦沐歌的恨意猶如被放大了數百倍。
她抱着懷裡的酒罈子,歪歪斜斜坐在地上,指着秦沐歌便罵開了。
“秦沐歌,你害死了如姬,引誘了王爺,你憑什麼當未央王妃?像如姬那樣,像我這樣的女人,纔有資格站在王爺的身側……”
方離離迷迷糊糊的說着這話,“我、我今日就是要你出糗,就是要你——”
“要我什麼?”
秦沐歌的臉上泛起了細微的紅色,可雙眸卻是十分清明。
待她朝着方離離那邊靠近了幾分之後,還來不及套她的話,方離離腦袋一歪,整個人便昏睡了過去。
她有些無趣的蹙起了眉頭,回頭看向身後的那些男人。
那些原本五大三粗的商人們,此刻三大碗下肚。
雖然腦袋渾渾噩噩,還能夠分辨出一些是非。
可是,雙腳已然是發軟,差點兒就要跌坐在地上去了。
可站在他們面前的秦沐歌卻是雙眸清明,那嬌小的身子紋絲不動,依舊是如同初見那般風輕雲淡,翩然若仙。
秦沐歌優雅的走到了衆人的面前,望着面前的酒罈。
乾脆一把將剩下的酒捧了起來。
那修長白皙的脖頸一揚,酒罈裡面的酒如同溪流一般流瀉了出來……
衆人目瞪口呆的望着秦沐歌豪飲的模樣,嚇得腳一軟,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秦沐歌望着他們將手中的碗打碎在地上的動作,嘴角一揚,將酒缸放了下來。
她優雅的轉身,走到了那些捐贈品的面前,俏麗一笑,“那就多謝各位對災區人民的貢獻了。”
衆人一愣,只能是眼睜睜的望着秦沐歌將那些東西給搬走了。
怎麼會,一個年級輕輕的小丫頭,怎麼會有這般可怖的酒量?
就在衆人詫異萬分的時候,卻是從前廳傳來了一陣嘈雜而驚恐的尖叫聲。
秦沐歌帶來的那些小廝還來不及將那些捐贈的物品搬走,便叫從外面衝進來的一羣人給打翻在了地上。
就在秦沐歌不明所以的時候,卻瞧見一名小廝跌跌撞撞地衝了進來。
“不好了,有暴民闖進來了!噗——”
不過,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一柄銳利的尖刀卻是從他的胸膛橫穿過去,將他剩下的話生生的哽在了喉嚨之中。飛奔過來的小廝直挺挺的躺倒在了衆人的面前。
出現在他身後的是一羣衣着破爛的暴民。
不過,秦沐歌卻犀利的發現,他們的眼神不似那日在泄洪閘那兒見到的那些人。
這些人,眸子裡面竟然是帶着一股子陰鷙的殺氣——
秦沐歌面色一冷,下意識地轉身就朝着內府那邊跑了過去。
她剛剛邁開步子,便打算伸手去懷中摸哨子。
只是,她的動作還沒有開始,便從天而降一個黑色的布袋,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了起來。
剛纔因爲服食了百花丸,讓她喝了再多的酒也沒有醉。
但現在血氣上涌,她的動作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她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便叫一把扛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秦沐歌能夠感受到自己被人放在了馬車裡面。
經過一陣疾馳之後,馬車終於停了下來。
罩在身上的黑布被人拆去,可是眼睛卻再一次被蒙了起來。
“嘭”毫無提示,原本擡着秦沐歌的人,直接把她往地上一丟。
幸虧秦沐歌反應極快,雙手護着頭,在地上打了幾個滾。
很是狼狽,但總比臉着地、狗吃屎的姿勢好看。
“哈哈哈……”
毫無形象的樣子,惹得室內人大笑。
“秦沐歌,初次見面,你讓我很驚訝。”
一個略有幾分陰冷的聲音,打斷了衆人的嘲笑。
秦沐歌從地上爬了起來,揉了揉胳膊,道:
“多謝誇獎,不過我沒有見你的打算。”
“不見我?你以爲你說了能算。”
秦沐歌只感覺手腕一痛,下一秒就跌入了男子的懷抱中。
男子的身上有着濃郁的竹葉香味。
這麼一個愣神,秦沐歌眼睛上的黑布就被取走了。
秦沐歌雙眼緊閉,沒打算知道對方是誰。
男子一手抱着秦沐歌,一手握着黑布下面的帕子。
“秦沐歌,這是幹什麼用的?”
男子檢查了一下,沒有發現那帕子有異常。
“你們給的黑布太髒了,傷眼。”
肌膚相貼,秦沐歌有些僵硬,不敢亂動。
這呆板的樣子卻是取悅了男子。
男子將黑布與帕子往地上一丟,伸手捏住秦沐歌的下巴。
“睜開眼,看着我。”
“不要。”
“我數到三,你再不了睜開,我就吻你,吻到人睜開眼睛爲止。”
男子帶着薄繭的指腹在秦沐歌的脣上摩挲着,曖昧而輕佻。
秦沐歌只感覺一陣惡寒。
這哪來的無恥噁心男呀?
咬了咬牙,睜開眼,看着面前放大的容顏。
皮膚白皙,像是長年不見日光的樣子。
細長的丹鳳眼,透着冷冽的寒光,五觀偏陰柔但卻不顯女氣。
秦沐歌發現,來到天乾大陸最大的好處就是美男很多。
自己認識的男子當中,沒有長相差的。
就算五觀不是絕頂的精緻,但卻勝在氣質佳。
只是,面前這個男人,怎麼感覺好熟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