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您怎麼突然對秦沐歌的生母感興趣了?”
蘇牧實在有些想不通。
從來,對於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的容景從回到洛陽之後,就變了。
不但對一個長相平凡的秦沐歌表現出了別樣的注意,就連跟她有關的人也一併進入了爺的視線。
這種情況,在過去十幾年裡面,都是從未出現過的鉭。
容景半倚在芙蓉榻之上,修長的指尖輕輕拂過眼角那顆血色淚痣。
妖冶的桃花眼底升起了一抹玩味兒,他紅脣輕啓,淡淡的道,“我不但對醜女人的生母感興趣,就連她的繼母,也同樣感興趣呢!”
容景此話剛落音,蘇牧秀氣的眉頭就皺了起來抉。
“爺,您說的是哪位風評一直就很好的素雲夫人麼?”
“風評好不好我管不着,我只想知道在背地裡,她的正面目是什麼樣子。”
容景說道這裡,那雙漂亮的眸子裡面劃過一抹冷意。
蘇牧會意,連忙頷首應聲,轉身離開了。
而丞相府那邊,秦振剛和秦沐歌幾乎是前後腳進了相府。
當秦沐歌趕到蓉園的時候,遠遠的就嗅到了一股濃郁的焦味兒。
走近一看,後院的庫房百分之六十已經被燒燬的只剩下一個空架子。
“四兒,庫房的東西可有丟失?”
秦沐歌一邊快步朝着庫房那邊走過去,一邊探首問四兒。
四兒緊緊地跟在秦沐歌的身後,回道,“描眉她們盤點過,除了放置在庫房的物件損壞了一些之外,沒有什麼貴重物品丟失。”
秦沐歌眉頭一皺,“那藥房那邊呢?”
四兒知道秦沐歌對那個藥方看的十分重,連忙搖頭,“藥房那邊一切安好。”
一直等到她走到後院的庫房門口,她才猛地頓住了腳步,“對了,連翹呢?怎麼沒看見她?”
四兒被問的一怔,她輕咬着雙脣,正想着要如何回答的時候,卻聽見庫房的拐角處傳來一陣怒斥之聲。
秦沐歌一聽便知道那是秦振剛的聲音,而那些聲音裡面,隱約還夾雜着一些打罵哭泣的之聲。
她小臉微微一沉,快步走了過去。
後院庫房最南邊的小木屋,已然是燒的只剩下幾根零落的巨型圓柱殘骸,壓根兒就瞧不出之前的形狀來。
破天荒的,素雲夫人、二夫人、秦暖心和秦素雅幾個人都到齊了。
此刻,秦振剛正一臉怒意地揮動着手中的長鞭,將幾個丫鬟抽的在地上痛苦的翻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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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沐歌定睛一瞧,那幾個丫鬟全部都是蓉園的,而連翹和描眉也在裡面。
描眉被打的皮開肉綻,東躲**;
可連翹卻是如同泄了氣一般,整個人癱在了地上,任由秦振剛的長鞭抽在背後。
幾乎是連哼都沒哼一聲,彷彿已然是昏死了過去。
秦沐歌一見這個場景,小臉頓時就黑了。
“四兒!”
一個清冷的目光遞了過去,四兒即刻會意。
只見她腳下輕點,作勢就朝着秦振剛那邊奔了過去。
“老爺小心吶!”
二夫人瞧見四兒朝着秦振剛而去,那日這個臭丫頭一拳差點打死自己兩個丫鬟的事情歷歷在目。
如今她面上怒氣騰騰,這一拳下去,恐怕非死即傷。
秦振剛那邊正打的暢快,冷不丁瞧見四兒衝了過來。
他條件反射地後退了兩步,揚起來的鞭子順勢就朝着四兒那邊抽了過去。
秦沐歌身邊這個丫鬟看似瘦弱單薄,但是她的本事大夥兒都是見識過的。
即便是堂堂八尺男兒,秦振剛心中亦是生出寒意。
不過那一鞭子還沒抽到四兒的身上,就被她身形一閃,靈巧的躲開了。
素手一揚,穩穩地攥住了那長鞭。
輕輕一繞,便叫秦振剛身子猛地一撲。
再輕輕一鬆,秦振剛一個避讓不及,整個人順着四兒的力道就打了幾個趔趄,摔到了地上。
二夫人尖叫着去攙扶秦振剛,“老爺,你沒事吧?”
秦振剛被自己女兒的丫鬟摔了一個“狗啃食”,一張老臉亦是氣的一陣青白。
他還來不及撐起身子,就怒罵道,“沐歌,你怎麼管教你的丫鬟的?簡直無法無天了!”
素雲夫人見此景,亦是蓮步輕移,面上還掛着苦口婆心。
“是呀,沐歌,這丫頭太放肆了。”
倒是秦沐歌冷冷的掃了這些人一眼,快步走到了連翹的身邊。
她輕探了一下連翹的鼻息,發現還有呼吸,一顆懸着心便落了下來。
不過翻過她的身子,看到場景卻是叫秦沐歌眼中劃過刺骨寒意。
連翹那張俏臉已然是紅腫不堪,上面還留着鮮紅的掌印。
看着那傷口的紅腫程度,很明顯是有人昨晚就收拾過自己的丫鬟了。
而今天,她不過是被人擡了出來,當受氣包來的。
望着自己身邊的丫鬟被打的滿地亂爬,秦沐歌只覺得一團怒火“轟”的一聲便燃了起來。
相府這羣人,不敢動自己,便拿自己身邊的人開刀。
今個兒她秦沐歌不好好收拾她們,就算她白活了兩世!
秦沐歌緩緩地起了身子,清冷的目光裡面帶着無與倫比的壓迫。
她淡淡的掃了身邊捱了打的丫鬟,輕聲吩咐道,“將連翹送到我房間去清洗傷口。”
那些丫鬟這會兒還跪在地上,身上的鞭痕火辣辣的疼。
如今聽到秦沐歌的吩咐,一個個面面相覷,身子卻不敢有絲毫動靜。
“一個個都聾了嗎?”秦沐歌的聲線突然就冷了下來,那陡然提高的音量叫那些丫鬟們身子一顫。
猶豫了片刻之後,她們都還是硬着頭皮站了起來,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扶已然是昏厥過去的連翹。
到時候這個時候,秦暖心蹙着眉頭,冷着小臉開了口,“三妹,爹孃的話你麼聽見麼?”
秦素雅瞧見秦沐歌孤零零一個人,諒她也是掀不起什麼風浪的。
當即亦是落井下石的道,“那個臭丫頭竟然敢對爹爹動手,三妹你不管,倒是先招呼起這個半死不活的丫鬟來了。你到底是腦子出了問題,還是——啊——”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堪堪的將秦素雅的話給打斷了。
衆人一驚,只瞧見秦沐歌那冰冷的小臉上已然是露出了駭人的殺意。
此刻,她正輕輕揉着手腕,目光冰冷的掃過秦素雅被打的瞬間紅腫起來的臉頰,“既然姨娘不教二姐什麼叫做嫡庶有別,那我就來教教二姐好了。這一巴掌,算是一個拜師禮,下次二姐還是這般滿嘴胡言亂語,沐歌是不會客氣的。”
那一巴掌打在秦素雅的臉上,生生的將她打懵了。
也叫衆人看呆了。
秦沐歌平日裡就算是會使一些壞,但總歸是在暗裡地,表面上她還是會陽奉陰違的。
可今日,她卻是當着全相府所有主子的面,狠狠的扇了秦素雅一耳光……
這是不是表明了,她已經決定要撕破臉了呢?
素雲夫人望着秦沐歌周身張揚起來的寒意,還有那寸寸如雪的目光,只覺得彷彿回到了十幾年的那個夜晚。
面前的秦沐歌,竟然讓她有一種看到玉麒麟的錯覺。
“秦沐歌,竟然敢打我?”秦素雅回過神來,只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倒衝到了頭頂。
“我、我要跟你拼了!”她尖叫着就要朝着秦沐歌身上撲過去。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近秦沐歌的身,四兒就已經閃到了她的面前。
那雙清澈見底的眸子波瀾不驚,彷彿一眼就能望到底。
可是如今,秦素雅卻從那裡面看到了閻王一般的死寂。
她猛的頓住了腳步,驚恐的望着四兒,再也不敢上前。
只能是任由着那委屈的淚水拼命涌出,打溼了整張臉。
“這是蓉園,這裡的每一個都是我秦沐歌的,是誰給你們的膽子來打我的人?”
秦沐歌冷冷的目光如同一柄柄利刃,朝着衆人的臉上射了過去。
衆人彷彿都被她這寒冷刺骨的目光看的有些不適,除了秦暖心之外,似乎都有意無意的將眸光挪開了一些。
此刻的秦暖心面上依舊端着溫婉端莊,不過眼底的狠毒憎惡卻是絲毫不減。
“三妹,若是沒有爹爹,別說這個蓉園,就算是你也不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你說這番話,就不怕爹爹傷心麼?”
秦暖心的話恰好戳中了秦振剛的心窩,他亦是站了出來指責道,“暖心說的一點也沒錯,你不要仗着有這麼個丫鬟就無法無天。”
“即便是沒有這個丫鬟,我該幹嘛照樣幹嘛!”秦沐歌幾乎連正眼都未曾看秦振剛。
這般目無尊長的樣子,看在秦振剛的眼底,更是叫他氣的七竅生煙。
若非是記得容景的囑咐,他早就叫護院將秦沐歌押下去好好教訓一番了。
“沐歌,平日後院這些事,你何時見我插過手?”
秦振剛見來硬的不行,轉而語氣又軟了一些,“你可知道這些丫鬟看護不利,引起大火,竟然將你親孃的遺物全部都燒燬了。犯下這般大錯,沒有打死她們已經是開恩了。”
說完這話,他回頭看了一眼只剩下一些殘骸的小木屋,神情悲涼,彷彿記起了一些舊事。
一絲複雜的情緒從秦沐歌的面上劃過。
她的目光掃過那件小木屋原本所在的地方。
那房間放置着自己孃親的遺物,這件事連翹曾經提起過。
從她住進蓉園開始,心底就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不要接近那間小木屋,不要再糾纏於過去,好好活在當下。
興許,這是秦沐歌本尊心中的殘餘下來的唯一意識。
也極有可能是這樣,當初的秦沐歌纔會心甘情願的將蓉園給讓出來。
因爲,她不想去觸碰孃親留下的秘密。
所以秦沐歌遵循本尊心底的意願,從未踏足過那間小木屋。
可那邊剛有人發現自己被擄,這間小木屋便離奇起火,化爲灰燼。
這些事,是不是有些太過於巧合了?
壓下心中的種種,秦沐歌清冷的小臉上浮起一絲冷笑。
她徑直看向秦振剛,只覺得他這番作爲極其做作。
“若是爹爹當真深愛我娘,當初就不會一位姨娘、兩位姨娘的往房裡擡。既然爹爹根本就不愛我娘,那又何必在她身故之後,因爲這些身外之物而大發雷霆呢?這一番作爲,只會讓沐歌覺得可笑!”
秦沐歌的話猶如一柄利刃,將秦振剛的心思剖開,讓他心底最陰暗的一面暴露在陽光之下。
“秦沐歌,我是你爹!你怎麼敢這麼跟我說話?”
秦振剛被這一番話氣的渾身發抖,臉色發青。
興許是因爲這話太犀利,又或許是因爲這話太真實,叫他萬般難堪。
“我說的是事實,即便是爹你不願意面對,也無法改變!”
秦沐歌冷冷的望着面前的中年男人。
面相是不差的,能瞧出來年輕時候是個俊朗少年郎。
能夠爬到丞相這個位置,在朝堂之上,秦振剛應該還是有些圓滑的本事。
可爲何到了這後院,卻是如此糊塗不堪?
秦沐歌此刻甚至好奇起來,自己的孃親當初爲何會看上這樣的秦振剛?
“三妹,你簡直就是目無尊長!”秦暖心見秦振剛也堵沒辦法叫秦沐歌收斂,心中更是氣憤難平。
“你一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三更半夜的不在閨房。犯下了這麼大的錯非但不知悔改,反而還變本加厲,作爲你的姐姐,我真替你感到羞恥!”
秦暖心冷冷的望着秦沐歌,似乎打定主意要將“不檢點”那頂帽子扣上她頭頂。
不過,想象中秦沐歌驚慌失措的場景並沒有出現。
她一臉的怡然自得,平淡無奇的小臉上反倒是勾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那笑容如同地獄來的一般陰森可怖,叫秦暖心瞧了心下發憷。
“哦,說起這‘不知檢點’的事,我倒是想起了一個典故,不知道大姐聽說過沒?”
秦沐歌瞪着一雙小鹿斑比的眸子,亮晶晶的看向秦暖心。
這詭異的場景叫秦暖心警鈴大作,她狐疑的看向秦沐歌,“你什麼意思?”
秦沐歌嘴角輕輕一扯,“‘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句話大姐一定是聽過的吧?”
秦暖心見她說話越發沒譜,一張俏臉頓時就冷了下來,“秦沐歌,你裝神弄鬼的在說些什麼?”
“我沒說什麼,只不過有幾天晚上,我閒來無事在後院賞月,彷彿看了什麼不該看到的東西。既然身爲‘洛陽明珠’的大姐都可以半夜跟男人私會,那我只是半夜不在閨房而已,又有什麼所謂呢?”
秦沐歌冷冷的吐出這話,那雙清澈的眸子再看向秦暖心的時候,已然是充滿了鄙夷。
“你、你胡說八道!”
此刻的秦暖心只覺得五雷轟頂,面色煞白。
她與容耀見面從來都是小心翼翼,怎麼可能會被秦沐歌這個賤人給發現?
“我是不是胡說八道,大姐心中有數。”秦沐歌望着秦暖心,步步緊逼,直逼得她退到了牆角,差點摔到在地。
“敢做卻不敢當,應該不是素雲夫人雕琢‘洛陽明珠’時候該有的品質吧?又或者,我去問問閔親王府裡面的那位,告訴他其實你壓根兒就不喜歡他,從頭到尾不過是利用、玩弄而已?”
秦沐歌如此膽大妄爲的話,直說的秦暖心兩股戰戰,腳下一軟,便癱坐在了地上。
饒是平素端莊大方的素雲夫人,此刻亦是面色蒼白,掌心溼滑。
秦振剛更是一臉震怒,不敢置信的望着自己引以爲傲的女兒,“暖心,沐歌說的是不是真的?”
秦暖心已然被秦沐歌說要告訴容耀那番話嚇得神志不清,此刻只顧着“嗚嗚”低泣,更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倒是素雲夫人強壓下心中驚懼,面色悽然地朝着秦振剛端莊見禮,“老爺,你不能聽信沐歌片面之詞。”
說完這話,她才冷着一張臉看向秦沐歌,“沐歌,暖心怎麼說也是你姐姐。身爲長姐,她原就是有資格教你如何做人處事,你不能因爲自己一時不高興就毀了她的名聲。你要知道,她代表的可不單單是她秦暖心,更代表了‘洛陽明珠’這份驕傲,還有整個相府的臉面。”
這一番話說的在理,更是叫秦振剛一愣。
沒錯,自己的暖心是“洛陽明珠”,更是相府的臉面。
她不會,不可能,更不可以做那種事情。
秦振剛面色一凝,正色道,“沐歌,暖心是你姐姐,你不可以隨意詆譭她。”
倒是秦沐歌嘴角輕輕一彎,面上浮出輕蔑:這就是堂堂南陵丞相,爲了顏面可以黑白不分,也難怪當初的秦沐歌會那般慘死,怪只怪她投胎錯了人家。
“倒是沐歌你,昨個兒半夜失蹤,我們已經儘量將這事壓了下去,並未向外透露半點風聲。”
素雲夫人委屈的開口說着,眼眶已然是微微泛紅。
“外面原本就謠傳你死纏着閔親王世子不放,如今更是半夜失蹤,在閔親王府待了一整夜,這事若傳出去,別說你,整個相府的顏面恐怕都要丟盡了!”
一旁的嚇懵了的秦暖心抹了一把眼淚,看着自己孃親四兩撥千斤的便將矛頭又指向了秦沐歌。
一時間她的底氣又足了一些,不過卻不敢再開口說話。
就在她等着看秦沐歌無法收場的時候,卻聽見身後傳來了一道慵懶冰涼的聲線。
“誰告訴你們,她在閔親王府待了一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