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衣婦人道:“這位大叔說得不錯,兩位小姐,就是我們的少主,應該向她們效忠……”
她的話沒說完,不遠處傳來一聲冷笑道:“許中元,你們兩夫婦,好大的狗膽,居然想吃裡扒外,背叛幫主……”
當這突然而來的話聲一起時,邵友梅卻同時以真氣傳音向對方兩人說道:“不用怕,一切有我做主。”
原來這一對夫婦,男的姓許,名中元,就是那位已與裴玉霜打成一片的長春谷總管許大元的胞弟,藍衣婦人姓呂,名瑤,這一對夫妻,論武功,是比許大元差了一大截,但論操守與品德,則顯然高於許大元太多太多了。
隨着那陰冷的話聲,一個年約三十出頭的青衫文士,已飄落當場。
邵友梅淡淡地一笑道:“這位老弟,未免太沉不住氣,也太不聰明瞭。”
青衫方士一怔道:“此話怎講?”
邵友梅道:“如果你能多偷聽一會兒,當可獲得更多更好的消息,然後悄然地去向你的主子邀功,那豈不是更妙了!”
青衫文士臉色一變之後,冷笑一聲道:“我不信你能察覺我的形跡!”
邵友梅漫應道:“我並不要你相信!”
青衫文士冷笑如故地道:“至於你那言外之意,說我來得去不得,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邵友梅笑道:“這個,我倒是馬上可以用事實來證明。”
青衫文士臉色一寒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邵友梅笑了笑道:“我正想請教?”
青衫文士正容說道:“本座乃‘三絕幫’第二幫主裴玉霜的胞弟。”
邵友梅截口說道:“原來是許元良老弟的小舅子,真是失敬得很。”接着,即又注目問道:“只是,不知你閣下在‘三絕幫’中,官拜何職?”
旁立的許中元、呂瑤兩夫婦,當青衫文士趕來時,臉色曾經變得一片灰白,此刻,不知是受了邵友梅那安詳神態的影響,還是打算豁出去了,居然也是神態自若起來,而且,許中元並接過邵友梅的話鋒,披脣一哂道:“他嗎!官拜‘三絕幫’護法之職。”
青衫文士冷笑一聲道:“許中元,你以爲他能給你保命?”
許中元也冷笑道:“我不在乎有沒有人替我保命,我們兩口子受夠了你們這些狐羣狗黨的氣,已經打算豁出去了。”
“很好!”青衫文士一聲冷哼道:“那我就成全你們吧!”
話落,欺身揚掌,電疾般向許中元當胸下擊。
許中元也是一挫鋼牙,雙掌齊揚,準備硬拼。
可是,就當這兩人的掌力,即將接實的瞬間,只見眼前人影一閃,許中元的身軀,已被一股無形潛力,托出丈五之外。
而同時,青衫文士所發出的掌力,卻是結結實實地擊在邵友梅的胸部。
原來就這電光石火之間,邵友梅已施展絕代身手,代替許中元捱了一掌,也將許中元托出了安全地帶。
本來,當許中元準備與青衫文士拼命時,乃妻呂瑤震驚得張目結舌,不知如何是好,但當她目睹眼前情景之後,卻反而驚叫出聲。
因爲,青衫文士身爲“三絕幫”護法,又是裴玉霜的胞弟,一身功力,自非等閒,而許中元、呂瑤夫婦也最是清楚不過。
如今,邵友梅卻是不閃不避地硬捱了一掌,這後果還能想象嗎!
可是,呂瑤於一聲驚叫之後,又呆住了。
因爲,事實上,那硬挨一掌的邵友梅,含笑卓立原地,而揍人的青衫文士,卻反而被震得連退三大步,才勉強拿樁站穩。
試想,這情形,又怎不教她驚叫出聲。
這兩口子,定一定神,凝眸再向邵友梅打量時,邵友梅也向着他們倆微微一笑道:“二位,這小子叫什麼名字?”
呂瑤這才綻顏一笑說道:“這廝裴玉成,可壞透了,請您千萬莫放過他,替我們出口惡氣。”
邵友梅點點頭道:“我不會放過他的。”
可是,他話沒說完,裴玉成已悶聲不響地長身而起,向“鷹愁澗”那邊飛射而去。
邵友梅揚手凌空一招:“小子下來!”
那“小子”也真聽話,在邵友梅所使的“大接引神功”
之下,本已騰射丈外的身軀,竟像拴着一根繩子似地,硬給拉了回來。
邵友梅目注對方那充滿了驚悸的臉色,淡淡地一笑道:“如果眼睜睜地看着你逃走,以後,我邵友梅還有臉在江湖上混嗎!”
裴玉成駭然問道:“你……就是邵友梅?”
邵友梅笑了笑道:“我很榮幸,居然你知道我的名字。”
裴玉成苦笑道:“好,好,裴玉成栽在俠義道的領袖人物手中,這個筋斗不算冤。”
“奇怪?”邵友梅訝問道:“令姊早已替我在這兒安排好了後事,而你這個作弟弟的,竟然好像事先不知道我在這兒似的?”
裴玉成冷冷地一笑道:“我是聽說這兒發生情況,才臨時趕來的,對這邊的情形,根本還不知道。”
邵友梅“哦”了一聲道:“原來如此!”
裴玉成精目一轉,冷然問道:“聽說我兩個外甥女,同你們在一起?”
邵友梅道:“不錯,你用不着拉交情,事實上我今天也不會難爲你。”
他,口中說得好聽,手上卻是凌空揚指,接連點了對方三處大穴。
這情形,可使得裴玉成張目訝問道:“你……你不是才說過,不難爲我嗎?”
邵友梅笑道:“但我不能不委屈你一下,因爲,我還有借重你的地方。”
裴玉成蹙眉問道:“借重我?那是什麼啊?”
邵友梅道:“這個,你可毋須過問。”
話聲中,手起指落,又凌空點了裴玉成的啞穴。
一旁的許中元笑問道:“邵大俠是準備以他去交換那位柳姑娘?”
“不錯!”邵友梅點首接道:“依老弟的看法,這筆交易,能否可成?”
許中元笑道:“看來大概不會有問題,因爲他們姊弟倆,平常感情不錯,而他們裴家,又只有這麼一個男的。”
邵友梅道:“話是不錯,但我不能不作退一步的打算。”
話鋒略爲一頓之後,才一整神色,注目問道:“二位對我,是否已經完全相信?並已決定對二位許姑娘效忠?”
許中元、呂瑤二人同時點首道:“是的。”
邵友梅注目接着問道:“那麼,二位對裴玉霜在柳姑娘身邊所設下的埋伏,是否全都知道?”
許中元道:“不瞞邵大俠說,知道是知道,卻不敢說是‘全都知道’,因爲裴玉霜這個人的行爲,一向就是令人莫測高深的。”
邵友梅道:“那麼,就將二位所知道的,先告訴我吧!”
許中元道:“據我所知,這‘鷹愁澗’的兩岸峭壁中,都埋伏有大批弓箭手,另外,柳姑娘被吊着的那株古鬆上,也埋伏着有人。”
邵友梅笑了笑道:“兩岸峭壁中,埋伏弓箭手,那是必然的事,也早在我的意料中,至於那古鬆上,也埋伏着人,那倒是有點出人意外。”
許中元說道:“那是有雙重作用的,在他們的想法,如果邵大俠您竟能闖過那預伏的箭陣,而平安飛渡絕澗,也難逃古鬆上那驟起發難的一關。”
邵友梅點點頭說道:“這倒是實情,在那種情況之下,任憑你功力再高,也難免措手不及。”
許中元道:“還有,萬一這兩步都落了空,他們也可以以柳姑娘的生命來作爲要挾,再行討價還價,因爲,只要那古鬆上的人輕揮利刃,柳姑娘就得掉落千仞絕澗之中。”
邵友梅“唔”了一聲道:“這計劃倒是夠周詳,也夠狠毒。”
語音略爲一頓之後,又注目接問道:“許老弟,還有嗎?”
許中元笑道:“邵大俠,在下所知道的,已經全都說出來啦!”
邵友梅沉思之間,朱玫忽然匆匆趕了過來。
她,目光一掃之下,“咦”地一聲道:“邵大俠比我的成績,還要好得多呀!”
邵友梅謙笑道:“哪裡,哪裡!朱夫人過獎啦!其實,我不過是誤打誤闖地偶然有點小小收穫而已。”
朱玫是易容改裝,自然那許中元夫婦,都認不出來,但當他們聽到邵友梅竟然稱這個糟老頭爲“朱夫人”時,不由若有所悟地一齊向她投過訝異的一瞥。
這情形,使得邵友梅禁不住莞爾一笑道:“二位,這位就是你們長春谷的朱姥姥啊!”
“啊!”許中元夫婦同聲驚叫中,雙雙向朱玫行下禮去。
這一來,當然免不了又是一陣寒喧。
當然,邵友梅順便也將自己的遭遇和計劃,向朱玫簡略地說了一遍。
朱玫沉思着說道:“這不失爲一個可行的辦法,不過,實行起來,恐怕沒那麼簡單。”
邵友梅訝問道:“難道裴玉霜竟連自己的親兄弟,都不要了?”
朱玫沉思着說道:“那可很難說,不過,我們總得先行試試。”
邵友梅注目問道:“朱夫人是否還另有良策?”
朱玫謙笑道:“良策是談不上,不過,笨法子倒有一個,那就是……”接着,以真氣傳音向邵友梅說了幾句,只見邵友梅連連點首道:“這辦法不錯,可以值得冒險一試,不過,那澗底水流太急,深淺不知,行動起來……”
朱玫截口笑道:“那不要緊,現在是枯水期,澗水急是急,卻不會深,這一帶的澗底,我曾經去過,方纔我也仔細觀察過,不致有甚問題。”
邵友梅接問道:“上下通路呢?”
朱玫道:“這些,都不成問題,惟一成問題的,是咱們人手太少,雖然目前增加了許老弟夫婦,真要照我這笨辦法去做的話,還是不夠。”
許中元笑道:“朱姥姥,這兒絕大部分,都是長春谷的人,只要您以本來面目,登高一呼,必然會有很多人響應。”
朱玫笑了笑道:“這一點,我也想過,可能有點作用,萬一交換的路子走不通時,也只好這麼去做了!”
邵友梅微微點首之後,又“哦”了一聲道:“對了,許老弟,方纔我忘了問你,這兒,除了你們長春谷的人外,‘三絕幫’方面,來了些什麼人?”
許中元道:“據我所知,‘三絕幫’方面,只有一個姓史的什麼令主,和兩個副令主。”
邵友梅蹙眉說道:“這三個人,身手都不弱,咱們如要硬行搶救,可真不容易。”
朱玫沉聲說道:“目前,我們不能顧慮太多,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接着,兩人以又真氣傳音,交談了少頃之後,朱玫才悄然離去。
朱玫一走,邵友梅也提着裴玉成,向“鷹愁澗”邊走去,一面並向許中元夫婦低聲說道:“許老弟,你們最好是易容改裝一下,等我同裴玉霜答上話後,再到澗邊來。”
許中元、呂瑤二人同聲說道:“好的。”
當邵友梅又回到“鷹愁澗”邊時,距天黑也不過半個時辰左右了。
只聽對崖傳出那陰冷語聲,呵呵狂笑說道:“邵大俠真是信人,果然天黑之前,就回來了,咦!邵大俠手中提着是誰呀?”
邵友梅手中的裴玉成,是被抓着背後的衣襟,倒提向下,因此,對岸中,縱然是認識裴玉成的人,在目前情況之下,也沒法認出來。
“那是我的一個助手,”邵友梅含笑接道:“閣下能否報個萬兒?”
那陰冷語聲道:“助手?助手怎會被你倒提着?”
邵友梅笑道:“那可與你不相干呀!閣下!請答我所問。”
那陰冷語聲道:“在下刁永忠。”
邵友梅“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刁家四虎’中的老大,久仰!久仰!”
邵友梅爲了爭取時間,以便與朱玫的行動配合,竟故意與對方磨蹭起來,他,一頓話鋒之後,又揚聲問道:“閣下身爲史天鬆的副手,你既然在這兒,史天鬆當然也在這兒的了?”
刁永忠的語聲道:“不錯。”
“我請他答話,可以嗎?”
“目前,史令主不在這兒。”
邵友梅笑了笑,接道:“那麼,我請你們裴幫主來答話!”
刁永忠的語聲道:“裴幫主也不在,有什麼話,同我說也一樣。”
邵友梅笑道:“只怕你做不了主?”
刁永忠的語聲截口冷笑道:“在下奉命全權處理,沒甚不能做主的。”
“但願如此。”邵友梅將手中倒提着的裴玉成,使其面向對岸立起,含笑接問道:“認識此人嗎?”
刁永忠當然不認識此人,但他還沒答話,對岸中卻傳出一片驚“啊”之聲。
這情形,使得刁永忠訝問道:“那是誰啊?”
“那是幫主的弟弟……”
“啊!”
這回,可輪到刁永忠也驚“啊”出聲了。
這回,邵友梅卻淡淡一笑,道:“怎麼樣?你能做得了主嗎?”
刁永忠的語聲道:“你等一等。”
接着,又揚聲喝道:“快請幫主。”
邵友梅笑道:“別那麼緊張,裴玉成還死不了。”
刁永忠冷笑道:“這個,我倒是放心得很,因爲,死了有人抵命。”
邵友梅也冷笑道:“刁永忠,你既然不能做主,那你就少廢話!”
對岸草叢中,傳來史天鬆的語聲道:“師伯!我可以說幾句話嗎?”
邵友梅沉聲問道:“你是史天鬆?”
史天鬆語聲道:“小侄正是。”
邵友梅道:“史天鬆,除非你立即改邪歸正,否則,我不許你叫我師伯!”
史天鬆的語聲訥訥地接道:“這個……”
另一個嬌甜語聲,接着媚笑道:“邵大俠,令師侄可是一番好意啊!你又何必那麼固執哩!”
隨着這話聲,對岸崖頂,已出現一位青衣婦人,暮色蒼茫中,只見她那一身單薄的衣衫,隨風飄拂,襯托得曲線玲瓏,撩人遐思。
邵友梅注目問道:“尊駕想必就是‘三絕幫’的裴幫主吧?”
“是啊!”裴玉霜媚笑道:“不久之前,我們還在‘茶洞’打過交道,邵大俠真是貴人多忘事呀!”
邵友梅漫應道:“是嗎!那真是抱歉得很!”
裴玉霜笑問道:“邵大俠是打算以舍弟來交換柳姑娘?”
邵友梅點首答道:“不錯!”
裴玉霜“格格”地媚笑道:“邵大俠是聰明人,怎會做出這種笨事來?”
邵友梅沉聲問道:“此話怎講?”
裴玉霜道:“事情很明顯,要想將柳如眉換回去,只有交出‘翡翠船’才行。”
邵友梅訝問道:“難道你連自己的同胞兄弟都不要了?”
“我幾時說過不要自己的親弟弟啊?”
裴玉霜笑得花枝亂顫地接道:“邵大俠,我不妨奉實告訴你:我是諒準你不敢對我的弟弟怎麼樣,才堅持我的立場,因爲,你邵大俠是一代大俠,也是當今俠義道中的精神領袖,像你這樣的身份和地位,能對一個失去抵抗力的人,下得了手嗎?”
語音微頓之後,又含笑接道:“退一步說,咱們撇開你的身份和地位不談,以你那仁慈的本性來說,你也不忍心下手啊!”
這一說,可使得邵友梅一時之間,答不上話來,而只有苦笑的份兒,因爲,裴玉霜幾句話,可算是說到他的心坎中去了。
他,苦笑着沉思少頃之後,才一整神色道:“搶佔先機,裴幫主不愧是高明人物!”
裴玉霜含笑接道:“邵大俠過獎啦!”
邵友梅蹙眉說道:“照目前情形看來,除了交出‘翡翠船’來,是沒別的可談了?”
“不錯。”
“‘翡翠船’上的武功,你已算是全部學會,又何必還要費盡心機去爭取它呢?”
裴玉霜笑道:“這道理很簡單,你也該知道,‘翡翠船’上,還有一項不曾發掘出來的最高武學,據說,只要練成那種武學,就可成爲金剛不壞之身,雖然,我不一定會有這種福緣和這種悟性,卻也不能去便宜別人,因爲,‘翡翠船’本來就是我長春谷許家的傳家之寶。”
邵友梅笑道:“裴幫主,你不擇手段地要取得‘翡翠船’,倒是無可厚非,不過我要提醒你!你已不能算得長春谷許家的人了。”
這時,夜幕已經垂落,四周已呈一片昏暗。
也許是裴玉霜深恐邵友梅乘黑暗中採取什麼行動,她,突然沉聲喝道:“燃燈!”
火光一閃,對岸崖頭,那柳如眉被吊着的古鬆附近,立即陸續地亮起數十個松油火把,使得十丈方圓之內,明如白晝。
邵友梅呵呵一笑,朗聲道:“裴幫主真是考慮得很周到!”
裴玉霜冷笑道:“別打哈哈了,交出‘翡翠船’來,我還給你的寶貝徒弟!”
就當此時,那絕澗澗底,突然傳出一聲龍吟清嘯,邵友梅如響斯應地,揚手射出一把雪亮匕首,將那吊着柳如眉的網籃割斷,只見柳如眉的嬌軀,隨着網籃,有若殞星下瀉似地直向那千仞絕澗中瀉落。
這情形,真算得上是變出意外,使得裴玉霜俏臉一變之後,怒聲問道:“邵友梅,這澗底下是誰?”
邵友梅笑道:“那也是你所熟悉的,你應該能由那清嘯中聽出來纔對呀!”
裴玉霜怒聲道:“我懶得同你瞎猜!”
邵友梅漫應道:“沒誰要你去瞎猜啊!”
裴玉霜一跺蓮跳,沉聲喝道:“史令主聽令!”
史天鬆的語聲恭應道:“屬下在。”
裴玉霜厲聲接說道:“立即吩咐所有弓箭手,封鎖洞底上下通道,其餘的人,以石頭滾木,向澗底滾落。”
“是!”
史天鬆恭應聲中,邵友梅已怒聲叱道:“妖婦手辣心狠,可饒你不得!”
話聲未落,人已挾着裴玉成,飛臨絕澗上空。
這一段絕澗,雖然距離較窄,但也總在九丈左右,顧名思義,“鷹愁澗”連老鷹見了也會發愁,如今,邵友梅居然在強敵猛伺之下,還要挾着一個人,飛渡這絕澗上空,其驚險程度,自不難想見。
但邵友梅這一險招,也總算走對了。
當他飛臨絕澗上空的剎那之間,只見裴玉霜銀牙咬緊,那雙平常足能勾魂攝魄的美目中,煞芒畢射,卻是因邵友梅手中帶着一個裴玉成,未曾發動突擊行動,而徒自怒恨不已。
裴玉霜因爲投鼠忌器與舉棋不定之間,邵友梅已飛落她身前丈遠處。
他,因擔心絕澗底下的朱玫和柳如眉二人,被岩石和臨時砍下的滾木所傷,身形才落,已將裴玉成向裴玉霜身前一拋,同時怒喝一聲:“還你!”
接着,飛快地抓起一把碎石頭,向着那些正在忙着以岩石和滾木向澗底滾落的勁裝漢子們,以滿天花雨的手法,揮灑而出,慘號連傳中,已倒下十來個。
這同時,對岸的許中元、呂瑤兩夫婦,卻在同時震聲大喝道:“長春谷的弟兄聽好,澗底下是朱姥姥朱玫,兩位小姐也快要回來了……”
這幾句話,倒是蠻有效,那些勁裝漢子,已不再向澗底滾石和滾木了。
因爲,這些勁裝漢子中,三分之二以上,都是長春谷的老人,在裴玉霜的淫威之下,不得不聽憑驅遣,此刻,一聽到朱姥姥和兩位小姐已經回來,自然不會再攻擊自己的人啦!
這情形只急得裴玉霜暴跳如雷,也不管裴玉成的死活,隨手向旁邊一拋,怒聲喝道:“別聽那叛徒胡說八道,快!快將岩石和滾木推下去!”
那些勁裝漢子們,一則受了許中元攻心戰術的影響,再則懾於邵友梅的神威,因而儘管裴玉霜是聲色俱厲地在命令着,卻是沒人敢動彈一下。
邵友梅也沉聲說道:“長春谷的弟兄們聽好,朱姥姥同二位小姐,馬上就要回來領導你們,別再聽這妖婦的話。”
裴玉霜冷笑一聲道:“方纔,他還殺了你們十來個人,你們還相信他的胡說八道!”
邵友梅呵呵大笑道:“諸位,你們瞧瞧那些倒下的人,是死的還是活的?誰說我殺害他們了!”
邵友梅話聲一落,立即有人走向那些倒下的勁裝漢子身邊,俯身察看了一下之後,揚聲說道:“是活的,不過是穴道被制住了!”
邵友梅目注裴玉霜冷笑一聲道:“裴玉霜,你還有什麼伎倆呢?”
裴玉霜氣極之下,怒叱一聲:“邵友梅,老孃同你拼了!”
“鏘”地一聲!肩頭長劍出鞘,寒芒閃處,已向邵友梅和身飛撲,“刷、刷、刷”一連三劍,將邵友梅迫退五步。
但邵友梅只是一味地躲閃,一面卻朗聲說道:“裴玉霜,看在你是我那兩位賢侄女的母親分上,我不難爲你,同時也不願介入你們的家庭糾紛之中,你還是早點走吧!”
“放屁!”裴玉霜切齒怒叱道:“你以爲你不亮劍,我就不敢殺你嗎?”
話聲中,金刃破空之聲,銳嘯懍人,顯然,裴玉霜的攻勢,是更加凌厲了。
這情形,已迫得邵友梅不得不亮劍封拒,但他雖已亮劍,卻是僅作防守而不反擊。
在一串震耳的金鐵交鳴聲中,裴玉霜震聲大喝着道:“史天鬆、刁永忠,你們兩個是死人!”
邵友梅卻呵呵大笑道:“別希望那兩個能幫忙,他們能有幾顆腦袋,敢在我面前撒野!”
這話倒是一點也不錯,史天鬆、刁永忠二人,儘管是對裴玉霜的命令喏喏連聲,卻是滿臉爲難神色,誰也不敢向前。
邵友梅又淡淡一笑道:“我的話沒錯吧!”
裴玉霜恨得牙癢癢地,卻是莫可奈何,只好揮劍拼命搶攻,一面沉聲喝道:“史令主,先將我弟弟的穴道解開!”
邵友梅笑道:“我的點穴手法,有點特殊,史天鬆還沒這種解穴的造詣,再說,縱然他將令弟的穴道解開了,憑令弟那幾下子,也幫不了你的忙……”
他,話聲一頓之後,接着卻發出一聲驚呼道:“啊!你真要同我拼命!”
原來邵友梅始終只守不攻,因而引起裴玉霜行險的僥倖心,竟然放棄防守,集中全力搶攻。
這二位,武功同一淵源,功力上,邵友梅固然要比裴玉霜強上一籌,但在目前這情景之下,卻幾乎有撐持不住之勢。
剛好,他的話聲才落,柳如眉已悄然飄落當場,並嬌聲說道:“師公,您怎麼只守不攻啊?”
邵友梅一見柳如眉業已出險,不由精神一振,答非所問地接道:“丫頭,朱姥姥呢?”
柳如眉嬌笑道:“朱姥姥馬上就來。”
邵友梅奮力攻出三劍,將裴玉霜迫退五步,飛身飄過丈外,沉聲喝道:“裴玉霜,你可得識相一點!”
裴玉霜微微一怔,僵在那兒沒作聲。
邵友梅長嘆一聲道:“裴玉霜,我還是那句話,我不難爲你,也不介入長春谷的家庭糾紛之中,乘朱姥姥還沒來、帶着你的人,早點走吧!”
裴玉霜冷笑一聲道:“你以爲我會怕一個臭老婆子!”
邵友梅漫應道:“怕不怕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不願過問。”
接着,扭頭向柳如眉問道:“眉丫頭,沒吃什麼苦頭嗎?”
柳如眉嬌笑道:“還好,只是,我現在好餓……”
邵友梅含笑接道:“落在這般人手中,只餓一下肚子,那是太便宜啦!”
“不錯!委實是便宜了這臭丫頭!”裴玉霜哼了一聲,才向邵友梅冷然接說道:“姓邵的,咱們後會有期,告辭!”
這時,史天鬆掙得面孔通紅,卻是沒法解開裴玉成被制的穴道。
裴玉霜人目之下,哼了一聲道:“不必費事了,背起來!
咱們走!”
說着,已當先向出山方向走去。
刁永忠連忙背起裴玉成,偕同史天鬆二人,魚貫相隨,裴玉霜走了幾步之後,又扭頭喝道:“長春谷的人,願意跟我走的,可以不究既往。”
但她的話,等於白說,那些長春谷的勁裝漢子們,一個個面面相覷,誰也沒吭一聲。
邵友梅呵呵大笑道:“裴玉霜,現在,你該可以死心了吧!”
裴玉霜重重地“呸”了一聲,才展開輕功,疾奔而去。
裴玉霜一走,朱玫也由暗影中悄然走了出來。
直到這時,邵友梅才注意到,朱玫與柳如眉二人,都是全身溼淋淋的,朱玫的左肩與右臂上,並還有着殷紅的血漬。
邵友梅心中明白,絕澗下面,水流湍急,朱玫與柳如眉二人的全身水溼,自不足爲奇,但朱玫手臂的傷痕,卻不由使他吃了一驚地急聲問道:“朱夫人,你是怎麼受傷的?”
這時,那些長春谷的高手們,也紛紛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向朱玫發問:“朱姥姥,你爲何不早點來?”
“朱姥姥,傷得不重嗎?”
“朱姥姥,兩位小姐呢?”
“朱姥姥……”
這些人都是長春谷中挑選出來的年輕力壯、武功也有相當根基的人,人數怕不在五十人以上。
他們這七嘴八舌地一嚷,使得朱玫只有苦笑着揚聲說道:“諸位請安靜一點,有話慢慢說。”
果然,她的話,倒是立竿見影,收到了效果,那些嘈雜的人聲,立即靜止下來。
然後,朱玫才朗聲說道:“謝謝諸位,老婆子這些,都是一些皮肉之傷,算不了什麼……”
柳如眉卻揚聲接道:“諸位,她老人家是爲了保護我的安全而受傷的。”
邵友梅一驚道:“下面是誰?居然能使朱夫人受了傷?”
柳如眉笑道:“師公,那不是人,朱姥姥是格拒那些滾木和巨石時,被滾木上的枝椏所傷。”
原來方纔那些滾木,都是臨時砍下來的雜木,倉促中,連枝帶葉往下面一推。
當時的朱玫,既要格拒巨石和滾木,又要保護柳如眉的安全,儘管她功力奇高,也難免被那些滾木上折斷的枝椏所劃傷。
邵友梅方自恍然大悟地“哦”了一聲,柳如眉又歉然一笑道:“師公,她老人家如果不是爲了要維護我的安全,是不會受傷的。”
邵友梅笑道:“那麼,以後,你可得好好地孝順她老人家。”
柳如眉嬌笑道:“那是當然啦!”
朱玫笑道:“邵大俠,現在,咱們談正經事要緊,離這兒五里遠處有一家獵戶,我們先趕到那邊,換換衣衫,給柳如眉弄點吃的,順便商量好如何安置這些人之後,咱們還得趕到‘少林寺’去。”
邵友梅連連點首道:“好的!那麼,請老夫人帶路吧!”
“少林寺”、“伏牛山”這兩方面的情形,都暫且按下,且讓筆者掉轉筆鋒,敘敘江漢地區的情形。
位於“漢陽”西郊三絕幫的總舵中,由於三位幫主和五位令主中的四位,都在河南省境,目前,坐鎮總舵中的,是老四白旗令主雲中雁。
這是“三絕幫”限令江湖上黑白兩道中人前往投奔效力,並領取號牌中的最後一天七月十五。
也因爲是最後一天,“三絕幫”總舵“逸園”的廣場上,那些趕來效力的人,大排長龍,那位負責登記並核發號牌的“千面諸葛”班侗,可真是忙得不亦樂乎!
好容易到薄暮時分,纔算全都打發完畢,班侗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向着一旁的“赤發靈官”刁猛苦笑道:“阿彌陀佛!總算功德圓滿了!”
刁猛笑了笑道:“今天是鬼節!咱們這個截止投效的日期,訂得可真夠絕。”
班侗漫不經意地目光四下一掃,一見附近無外人,才低聲苦笑道:“刁兄,想不到你我,今天竟會……替人家辦這種事情……”
說來也難怪他會發牢騷,以往的,班侗是“白骨神君”
上官玄的國師,刁猛則爲“臥虎莊”的總管,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如今,卻要聽雲中雁那麼一個年輕小夥子的指揮,做一些自己不樂意做的事,這情形,任誰也難免發發牢騷呀!
刁猛也苦笑道:“你我都是‘三絕幫’的護法,聽起來可怪好聽的呀!”
“好聽!”班侗恨聲接道:“真他媽的……”
刁猛連忙噓了一聲道:“班兄,禍從口出,柳伯倫的血漬未乾,你我嘴巴上,可得多多注意一點。”
班侗長嘆一聲,沒接腔。
刁猛笑道:“別的不用說了,天已經快黑下來,想必不會再有人來領號牌了,咱們也該收工了吧!”
可是,他的話聲未落,一陣急驟鑾鈴之聲,由遠而近。
這兩位,連忙循聲向大門外瞧去,暮色蒼茫中,只見一騎健馬,疾馳而來。
刁猛苦笑一聲道:“想不到還有生意上門。”
話聲中,那-騎人馬,已在大門外停住,一位風塵滿面的白衫青年,飄身下馬,在門口守衛的指點之下,緩步走進大門,向他們這張負責登記的公案前走來。
班侗自我解嘲地一笑道:“不要緊,開飯店,不怕大肚皮,生意是多多益善呀!”
白衫青年已安詳地走到公案前,向着班侗抱拳一拱手朗聲說道:“這位先生請了!”
班侗冷眼向白衫青年一掃之下,不由目光爲之一亮,脫口讚道:“好俊的小夥子。”
原來這位白衫青年,就是周幼梅所喬裝,女扮男裝的美姑娘,當然會很俊啦!
周幼梅存心一探虎穴,以期能解開前些日子中,“玉觀音”文素瓊在“逸園”中中毒被擒之謎,所以才喬裝前來。
同時,她也擔心大白天不易矇混,故特地揀這個薄暮時分纔來。
周幼梅謙笑道:“先生過獎了!”
班侗一手執筆,一手翻開登記簿,照例地問道:“尊姓大名?”
周幼梅含笑答道:“小可姓周,名遊,就是那‘周遊列國’的周遊’。”
班侗一面振筆疾書,一面接問道:“什麼門派?”
周幼梅接道:“小可不屬任何門派,但寒家世代習武,算得上是武林世家。”
班侗接問道:“那麼,仙鄉何處?令尊上下如何稱呼?”
周幼梅從容不迫地答道:“小地‘監利’,先父不求聞達,又棄世過早,可能先生不會知道,但提起家伯名號,武林中人,大都有過耳聞。”
班侗接問道:“令伯父如何稱呼?”
周幼梅正容說道:“家伯父上一下民,人稱‘雲夢釣叟’。”
真夠意思,她居然將自己的父親,說成了伯父。
班侗身軀微震地擡起頭來,注目問道:“你是‘雲夢釣叟’週一民的侄公子?”
周幼梅點點頭道:“不錯!”
班侗目光深注地問道:“你此來有何意圖?”
周幼梅不禁失笑道:“先生這一問,不是太多餘了嗎?”
“此話怎講?”
“你們這兒,正在招賢納士,小可也算是武林中一分子,如今,自動前來投效,卻怎麼反而問起我的來意呢?”
班侗笑了笑道:“小老弟,我要糾正你的稱呼,我姓班,名侗,現爲本幫護法之職……”
周幼梅截口笑道:“原來先生就是名震江湖的‘千面諸葛’……”
班侗截口苦笑道:“又來了!老弟,這‘先生’二字,我聽得實在不舒服,你還是叫我班護法吧!”
周幼梅歉笑道:“那很抱歉!從現在起,小可就叫你‘班護法’好啦!”
“現在,我再糾正你的問話。”
“小可正恭聆着。”
班侗正容接道:“本幫是登記向本幫效忠的人,而並非招賢納士,同時又因爲你老弟,是週一民的侄公子,所以,更須特別查明一下。”
周幼梅呆了呆道:“那我這一趟,算是白跑啦!”
班侗皮笑肉不笑地接道:“先說你的來意?”
周幼梅苦笑道:“我的來意,自然是想憑一身所學,在貴幫中,謀個差使呀!”
班侗冷冷一笑道:“可是,你的伯父週一民,卻在暗中與本幫搗蛋!”
周幼梅故意聳聳肩道:“如非我那位伯父不識時務,我也不會想到要向貴幫效力了。”
班侗微微一怔道:“此話怎講?”
周幼梅輕輕一嘆道:“說來,這也算是家醜,俗語說得好,家醜不可外揚,但班護法既然要查問我的來意,我也只好硬着頭皮,說說自己的家醜了。”
一旁的刁**口接道:“周老弟,你最好是說簡單一點,俺們還餓着肚子哩!”
“是,是,”周幼梅注目接道:“不知這位……如何稱呼?”
班侗代爲答道:“‘赤發靈官’刁猛,刁護法。”
周幼梅“哦”了一聲道:“原來也是一位名震江湖的前輩人物。”
班侗一蹙眉峰道:“周老弟,請道來意?”
周幼梅恭應道:“是,小可這就說到了。”
話鋒略爲一頓之後,才長嘆一聲道:“二位護法都是與家伯同輩的人物,當知家伯有一個人所共知的、最不好的毛病,那就是……自私、小氣,說嚴重一點,也算是見利忘義。”
“不錯,令伯父這個毛病,委實是人所共知。”
班侗注目接問道:“只是,你老弟又怎人批評起自己的伯父來的?”
周幼梅苦笑道:“因爲我這位伯父,從來沒把我這個幼失依恃的侄子放在眼中,同時,因小可悟性較高,資質稟賦,也遠比他那位女兒要好,竟然心生嫉妒,於傳授武功時,暗中將本門武功中的精髓,保留下來……”
班侗口中一“哦”道:“想不到週一民,對自己的親侄子,也那麼自私?”
刁猛卻注目接問道:“也就是因爲這個原因,所以你才決心投效本幫?”
周幼梅點點頭道:“正是。”
班侗接問道:“如果週一民也投效本幫了呢?”
周幼梅心中暗笑着:“見你的大頭鬼!我父親纔不投效你們哩!”
但她口中卻一挫銀牙道:“小可此行,就是想多學點本領,在我伯父面前,揚眉吐氣,讓他瞧瞧,不用他教我,我也能學到更好的功夫……”
“有志氣!”刁猛一翹拇指,截口接道:“那是說如果週一民也投效本幫,你就會掉頭而去?”
周幼梅點首笑道:“對了!刁護法真是我的知音……”
班侗卻蹙眉自語着,“老弟,你的志氣可嘉,處境也值得同情,不過……”
周幼梅顯得很失望,接問道:“班護法,還有什麼問題呢?”
班侗歉笑說道:“倒不是有什麼問題,而是本幫幫主,並沒頒下收留前來投效的人的命令。”
周幼梅怔了怔道:“那麼,班護法能否請代我向幫主請示一下?”
班侗苦笑道:“三位幫主都已公出。”
周幼梅蹙眉自語着:“怎會這麼巧?老天爺對我,也未免太刻薄了一點!”
刁猛忽然輕“啊”一聲道:“雲令主來了,周老弟,如果雲令主能看中你,那就算是你的造化了……”
周幼梅舉目瞧去,只見蒼茫暮色中,雲中雁在上官玄與冷無垢二人的陪侍下,緩步而來。
她,目光一掃之間,心頭卻在電轉着:“上官玄、冷無垢這兩個江湖三大中的首腦人物,過去是何等威風,想不到如今,卻跟在一個年輕小夥子後面,看人家的臉面……”
她,念轉未畢,班侗也附和着說道:“對了!如果雲令主能看中你,那你此行的目的,就可達到了。”
周幼梅心中暗罵一聲:“呸!你娘才被那小子看中哩!”
她,外表上卻故裝興奮狀,含笑接道:“是嗎!哪一位是雲令主啊?”
班侗道:“就是走在前面的那位年輕人。”
“啊!這位令主好年輕!”
“比你大不了幾歲。”
“不知令主的地位,有多大?”
“除了幫主,就是令主最大了。”
“啊!那麼,他的武功,一定很高。”
“那還用說!”
刁猛並補充說道:“像我們這些人,三五個,也未必是他的對手哩!”
周幼梅故意一伸舌頭道:“真令人難以相信。”
班侗含笑接道:“如果你能投入本幫,以後會知道的。”
周幼梅接問道:“雲令主後面的那兩位,又是什麼人?”
班侗道:“那是‘白骨神君’上官玄,‘臥虎莊’莊主冷無垢。”
周幼梅“哦”了一聲道:“原來是江湖三大中的首腦人物,不知這二位,在貴幫身任何職?”
班侗壓低聲音答道:“他們兩位都是獨當一面的分舵主……”
這時,雲中雁、上官玄、冷無垢等三人,已走了過來,班侗、刁猛二人,早已肅立等候着。
雲中雁目光向周幼梅一掃,然後凝注班侗問道:“班護法,今天登記了多少人?”
班侗恭聲答道:“到目前爲止,這個周老弟不算,一共九百八十三人。”
雲中雁“唔”了一聲,又目光一掃周幼梅道:“這位周老弟,爲何不算?”
班侗諂笑道:“回令主,事情是這樣的……”
接着他將周幼梅的來歷和來意,都詳細地說了一遍之後,才注目問道:“屬下恭請令主裁奪!”
雲中雁沉思着答道:“讓本座考慮一下、”
接着,目注周幼梅道:“你的武功,也是週一民所傳授?”
周幼梅點點頭道:“是的!”
雲中雁道:“週一民的‘太公釣法’,也算武林一絕的了,你學會了幾成?”
周幼梅道:“大概有個七成。”
雲中雁道:“好!你演練一遍給本座瞧瞧。”
“是!”
周幼梅恭應着解下腰間的釣杆,向着雲中雁躬身一禮之後,立即一招一式地使將起來。
也真虧她設想得周到,她這根釣杆,除了竹質之外,其餘形式與構造,都與乃父週一民的釣杆一模一樣。
不過,當着雲中雁這個大行家,演練過程中,可就非得特別當心不可了!
她,是週一民的女兒,對乃父那一套“太公釣法”自然知道,但要表演得不溫不火地恰到好處,不至於使雲雁起疑,可就委實不容易了。
好在她自幼受乃師古若梅的特別調教,自信一身功力,決不在雲中雁之下,縱然露出破綻來,也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
她,內心中那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一去,表演情形,也無形中更爲自然,當她收招卓立一旁時,直使雲中雁連連點首,上官玄並拈鬚微笑道:“不錯,他這一套‘太公釣法’,委實已獲得‘雲夢釣叟’週一民的七成真傳了。”
班侗也附和着諂笑道:“這小子資質也蠻不錯,稍加調教,當不難成爲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可笑週一民連自己的侄子也要嫉妒,把他趕到咱們這邊來,令主,這正是本幫鴻圖大展的好預兆呀!”
說着,並向周幼梅擠了擠眼睛,意思似說:“我在給你幫忙呀!”
雲中雁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又目注周幼梅問道:“你身上帶着劍,是否也會劍法嗎?”
周幼梅點點頭道:“回令主,小可劍法上的造詣,可能比家傳的‘太公釣法’還要好一點。”
“是嗎?”雲中雁注目接問道:“此話怎講?”
周幼梅道:“因爲,‘太公釣法’家伯不會盡心傳授,所學僅爲皮毛,而劍法則爲一位風塵異人所傳,所以,我自信劍法上的造詣,要高於‘太公釣法’。”
雲中雁笑了笑道:“好!把你的劍法,也約略施展一遍,給本座瞧瞧。”
“小可遵命。”
周幼梅恭應着,抱拳一禮之後,立即亮劍拉開架勢,使將起來。
她的第一招才使出,雲中雁即爲之目光一亮,但當第二招使出時,雲中雁卻反而蹙起了眉頭,以後便是全神貫注,連每一招一式的小動作,也不放鬆。
原來周幼梅所使的劍法,是一個臨時湊合的“大拼盤”。
她,將當代武林中各門各派的劍法中的精髓,都湊合起來,而且,由於她此行是有所爲而來,事先曾費了兩天工夫加以演練,所以表演起來,居然有條不紊地,蠻像回事。
同時,她那第一招的招式,也就是“翡翠船”上所載“魔魔劍法”的起手式,不過是將其中的精妙變化,略去了四成左右而已。
也就是因爲這些原因,才使得雲中雁這個大行家,發生上述的那些表情。
當週幼梅表演完畢,抱劍躬身退過一旁時,雲中雁連連點首道:“不錯!你這劍法上的造詣,委實是高於你那家傳的‘太公釣法’,只是……”
話鋒略爲一頓之後,又注目問道:“這劍法叫什麼名稱?”
周幼梅早已成竹在胸,聞言之後,毫不遲疑地答道:“回令主,這劍法,名爲‘什錦劍法’。”
雲中雁笑道:“‘什錦劍法’?這名稱頗爲別緻,以這劍法裡面的內容來說,也算是名副其實的了。”
話鋒再度一頓,又目光深注地接問道:“傳給你這一套劍法的人,是什麼人?”
周幼梅道:“那是一位老叫化……”
雲中雁一怔道:“是丐幫中人?”
周幼梅連忙接道:“不是,他老人家說過,不屬於任何門派,也不肯說出姓名。”
雲中雁蹙眉自語道:“江湖中,雖然有不少怪人,但像這樣的奇怪人,卻是少聞少見。”
一旁的班侗含笑接道:“那位老叫化,想必是在精神上受過某種重大刺激,纔會有這種怪異的行爲。”
雲中雁“唔”了一聲道:“周遊,那位老叫化,有多大年紀了?”
周幼梅道:“回令主,那老叫化也不肯說,但由他老人家的外表判斷,至少當在七旬以上。”
雲中雁沉思少頃之後,才扭頭向班侗說道:“班護法,這位老弟,暫時拔交你手下,等幫主回來之後,再憑幫主卓裁。”
班侗連忙恭應道:“是,是……”
雲中雁向上官玄、冷無垢二人,含笑點首道:“二位,咱們走吧!”
當夜,晚餐過後,班侗將周幼梅安置在一個緊鄰着他的房間,然後含笑問道:“老弟!你看這房間還滿意嗎?”
“很好!很好!”周幼梅連連點首道:“多謝班護法栽培!”
班侗神秘地一笑道:“這種口惠而不至的謝意,我不領情。”
周幼梅笑問道:“那麼,班護法之意,要怎樣纔算數呢?”
“這個……”班侗含笑接道:“我想還是等幫主回來,你老弟有了正式職位之後,咱們再說不遲!”
周幼梅點首笑道:“好!咱們就此一言爲定,等我領到第一個月的薪水時,全部拿出來請客。”
班侗又是神秘地一笑道:“好了,老弟遠來辛苦,我不打擾你了,早點歇息吧!”
班侗離去後,周幼梅也立即安寢,不過,她是和衣躺在牀上,並未入睡。
她此行目的,就是要查出那位擅長用毒的大行家來,以使羣俠方面,對“三絕幫”施毒掃蕩時,能減少不必要的傷亡。
目前,這三絕幫的總舵中,還有一位“冷麪仙子”冷無雙,算得上是自己人,雖然她心中急。於想同冷無雙取得聯絡,但她初來乍到,連東西南北都弄不清楚,深恐弄巧成拙,所以,她想了想後,還是強行忍了下來。
同時,她一個姑娘家,獨處龍潭虎穴之中,儘管她藝高人膽大,卻也不敢入睡,只好挺身坐起,就在牀上行功調息着。
也不適過了多久,她察覺到門口有輕微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輕微已極,如非是她這等高手,並且是在警惕狀態中,可真不易覺察出來。
她,心頭一懍之下,故意發出輕微的鼾聲,一面更是凝神警戒着。
那輕微腳步聲,在她的門前來回走了兩趟之後,終於在門口停了下來。
周幼梅暗中冷笑一聲:“想暗算姑奶奶,那你算是找死。”
沉思間,她凝神注視門口的動靜,她那趺坐行功的姿式,卻是紋風未動。
少頃之後,一聲輕微的“咔嚓”聲過處,房門門閂顯然已被某種利器切斷,房門也隨之而啓,一道幽靈似的人影悄然而人。
周幼梅已藉着房門乍開又合之間,由甬道中所透人的微弱燈光,看出這位不速之客,竟然就是“千面諸葛”班侗。
班侗隨手晃燃手摺子,當他看到周幼梅是在跌坐行功時,不由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咦,接着,卻低聲笑道:“小東西,想不到你還會作假。”
周幼梅故裝才被驚醒似地張目訝問道:“班護法,你……有什麼事嗎?”
班侗嘻嘻地笑道:“沒什麼事,只是睡不着覺,特地來找你聊聊。”
說着,已徑自在牀沿上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