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下午從旗裡帶過來的羊肉,當然新鮮。”就在所有人都像變成啞巴的時候,何水清忽然開了腔,而且還用修長的手指掐起一塊羊骨頭,用潔白而整齊的牙齒撕下來一塊肉條,慢慢咀嚼起來。
楊百萬不由看得眼睛一亮,美女本來就秀色可餐,更何況何水清的吃相很文雅。他雖然跋扈,但眼界還是有的,打量一番這個冷豔的女人之後,便捏起蘭花指朝何水清一甩:“這位姐姐是——”
“多倫諾爾旗的何旗長!”大肚秘書知道該是他挺身而出的時候了,雖然他心裡清楚,來的時候根本就沒準備羊肉,可是作爲一名秘書,領導的話永遠正確。
來頭不小啊——楊百萬心裡有點打鼓,不過想想這兩天所受到的損失以及心裡的憋氣窩火,也就顧不得眼前這位女旗長。他轉身向那幾名警察點了一下頭,隨即就有一名中年警察說道:“這位楊先生向我們反映,村裡有人偷了他的羊,希望大家配合我們進行調查。”
“應該的,應該的,俺領着警察同志挨家挨戶轉轉。”知曉楊百萬的來意之後,李小胖反倒安心:那些羊大多數都被他給賣了,現在指不定已經拉到哪去。
碰見這麼好說話的,警察心裡也挺高興,他們來的時候還擔心呢,因爲越是這種偏僻的屯子,村民越是愚昧無知,執法難度極大。
“警察同志大老遠來滴,肯定還沒吃晚飯呢,先吃飯,填飽肚子再幹活嘛——”李大明白也湊上來,拉着警察就往飯桌上拽。
搞得警察都有點不好意思:這裡的人民羣衆就是實在啊!
李小胖知根知底,一瞧李大明白的光腦門子上都冒汗了,就知道這傢伙心裡有鬼,稍微一琢磨,李小胖就猜了個大概,登時他也開始冒汗:肯定是村民有貪小便宜的,偷摸把跑進村裡的羊給藏起來!
本來他以爲就一隻兩隻的呢,殺了吃肉也就乾淨,可是瞧李大明白這架勢,肯定還有不少呢,這要是來個人贓並獲,可就虧大了。
於是也連忙讓客,先穩住這些警察再說。不料這幾位警察同志卻以公務在身謝絕,反倒拉着李小胖出了院子,要在全村進行排查。
“完犢子嘍——”李大明白臉色煞白,倆眼失神,失魂落魄地往前走了兩步,然後乜呆呆往後坐去。可是他忘了距離後邊的凳子已經有一米多遠,結果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彪爺拎着衣領把他拽起來,嘴裡小聲埋怨:“俺就說把那些羊在林子那邊放兩天,你就是不聽,搞不好這次就得蹲進去!”
李大明白都快嚇哭了,拽着彪爺的袖子不撒手:“彪子,這咋整啊?”
“咬死了是自己家裡養的!”事到如今,彪爺也沒啥好招。
李大明白一聽,這才跌跌撞撞往家裡跑,剛出門,就聽到一陣清脆的咩咩聲響起,正是自個家的方向。嚇得他一拍大腿,掉頭往村外跑去。
“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是爺們不,難道還準備叫嫂子背鍋啊?”彪爺幾步就追上去,拎着李大明白往家裡去。
在他們前面,那些警察也打着手電筒,正循着羊叫聲找尋過去。不時還有楊百萬的冷笑聲飄過來:“嘿嘿嘿,黑瞎子屯一隻羊都不許養呦?”
“肯定是誰家的孩子餓了,找媽媽吃奶呢——”白晶晶還跟着打馬虎眼,雖然這兩個聲音有點像,可也僅僅是有點像而已,誰聽不出來啊。
很快,一行人就衝進李大明白家的院子,循聲來到房後,手電筒一晃,白花花的十多隻羊。
“這家的人呢?”警察一臉嚴肅,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心裡卻有點打鼓,生怕查明真相之後,屯子裡的人集體暴~動。這種暴力抗法的事件,以前在農村也不是沒出現過。
“這呢。”彪爺把李大明白推到警察跟前,可是他一撒手,李大明白的身子就有點往下堆,索性就一直撐着李大明白的腰桿。
一瞧他這熊樣,警察心裡就有譜了,還是領頭的中年警察開始問話:“你家養的羊啊?”
李大明白一個勁點頭,嚇得話都說不出來。
“養幾隻啊?”
“10,10——”李大明白哪知道多少隻啊,反正趕回來之後,自個家放不下,就分成幾撥。
“到底十幾只?”警察吼了一嗓子。
李大明白嚇得一哆嗦,說話反倒利索了:“15只!”
中年警察一擺手,其他警察就開始過數,最後彙報上來是17只羊。
“自個家多少隻羊都不知道,說,這些羊是哪來的!”中年警察向李大明白身前跨了一步,目光如炬,死死盯住李大明白的眼睛。
看到李大明白就剩下哆嗦了,李小胖知道自己必須站出來:“警察同志,事情是這樣,這些羊是俺們合作社統一買回來的,分給各家各戶散養,保不齊有別人家的羊裹進來——”
正說着呢,就見羊羣一陣騷亂,有一隻小羊咩咩叫着衝過來,到了李小胖近前,猛的立起來,把大夥嚇了一跳。
在手電筒的照射下才看清,原來是一隻小猴子,小爪子掀着一張羊皮,正朝李小胖呲牙呢。
丫丫也頂着羊皮襖,從羊羣裡湊過來,嘴裡依依呀呀地,好像在數落猴三。隨即,小山小虎這些娃子就開始又叫又跳:“找到了,找到了,這回該俺們藏啦!”
看着娃子們一鬨而散,警察瞧得一愣一愣的:現在的小孩藏貓貓都這麼有創意?
“俺就說是15只嘛——”李大明白總算是緩過勁來。
結果很快就又被楊百萬給嚇住了,只見楊百萬的蘭花指朝李大明白一甩:“我們的羊身上都有編號,這些都是有案可查的,你們別想矇混過關!”
李小胖心裡也咯噔一下子,他知道這次真的麻煩了。
警察動作很快,手電筒晃了一圈,重點照射羊耳朵,因爲根據楊百萬提供的線索,羊的標牌都穿在這個部位,下生幾天之後就把耳朵穿個孔,繫上標牌,相當於人扎耳朵眼似的。
手電筒一晃,羊羣又開始咩咩亂叫。偏偏這時候,傻叔那招牌似的歌聲也隨之響起:“偶滴老嘎,就組在則個屯。偶系則個屯裡,土生土長滴羊——朋友們若繫有森確呀,我領你仰視仰視,仰視仰視偶們屯裡的羊——”
“對對對,這些羊都是俺們屯裡土生土長的!”李大明白以前挺煩傻子唱歌,唯獨這次聽着特別順耳。
在傻叔洋氣十足的歌聲中,警察們檢查完畢,結果很是出人意料:不僅沒找到標牌,而且那些羊的耳朵上根本就沒有打孔的痕跡。
這不可能——楊百萬也顧不得髒,拿着手電筒挨個檢查,還真是這樣。唯一可疑的是,羊耳朵上都有一枚硬幣大小的地方不長毛,可是他用手捏捏,肉皮確實是長在一起的,絕對沒有孔洞。
“輕點輕點,你想把羊耳朵揪下來啊,俺揪你耳朵試試!”彪爺也來勁了,伸出老虎鉗子一般的手指頭,嚇得楊百萬趕緊躲到警察身後。
“楊先生,這些羊——”警察也發矇,這事透着邪性啊。
“到別人家繼續搜呀!”楊百萬氣急敗壞地一揮胳膊,可是揮到最後,還是變成蘭花指。
警察們也是一陣惡寒,不過他們惹不起楊百萬這個變~態,只好繼續搜查。甚至不用特意搜查,循着羊叫聲又找到下一家,只見一幫熊孩子正圍着一羣羊在那叫喚呢,人喊羊叫的,好不熱鬧。
看到羊羣裡面的丫丫,李小胖若有所悟,於是把猴三拎起來:“你傻啊,回回都扮羊,下回記得往豬圈裡藏!”
“你們這羣小崽子趕緊滾蛋!”楊百萬心氣兒不順,朝娃子們發火。
“你這個死人妖趕緊滾蛋!”一個比他還要尖細的聲音響起,只見傻叔也比劃着蘭花指,正朝楊百萬拋媚眼呢。
嗷嗷嗷——娃子們一邊起鬨一邊跑,氣得楊百萬直翻白眼,惹得李小胖也很是不滿:“咱們能不能好好說話,別把俺家傻叔給教壞嘍——”
“你,你,你——”楊百萬指着李小胖一個勁捯氣兒,連話都說不出來。
還是警察同志比較敬業,仔細檢查了一下羊羣,依舊沒有找到任何標記和線索,再次被李大明白確認:是他們屯裡土生土長的羊。
一圈轉下來,楊百萬空手而歸,他整個人都不好了,只剩下嘴裡翻來覆去念叨:這怎麼可能呢?
李小胖最厚道,伸手使勁拍了一下楊百萬的肩膀,安慰道:“楊總啊,你趕緊走吧,到別的地方找找,估計你那些羊現在都上二路汽車啦——”
二路汽車是不可能的,不過上大卡車是肯定的。楊百萬被他這麼一拍,差點坐到地上,加之急火攻心,直接躺在地上,開始抽瘋翻白眼,警察們好一陣忙活,纔算把他掐醒。
搞得李小胖好生納悶,把手掌翻來覆去放在眼前瞧:“俺啥時候練出內功的——明白叔,俺打你一掌試試?”
李大明白連連擺手,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如今他也是心情大好,開始全力配合:“使不得,萬萬使不得,給俺打出內傷咋整。俺知道你練得是隔豆擊石掌,練到爐火純青,在大石頭上放一塊大豆腐,輕輕一掌拍下去,豆腐沒碎,下邊的大石頭粉身碎骨。”
李小胖伸出胖乎乎的巴掌虛砍兩下:“俺現在還差點火候,一掌拍下去,石頭沒碎,豆腐碎了。”
在黑瞎子屯老少爺們嘻嘻哈哈聲中,楊百萬含恨而去,他那無比怨毒的目光,似乎昭示着這事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