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霏也看到了網絡上的那篇帖子,學校裡都傳得沸沸揚揚,但她並沒有在公共場合參與討論帖子上的內容,也沒有私下在帖子裡進行回帖支持,看起來像是漠不關心。其實她是在等待一個時機,等待着紀小峰方面的動作。這是她爸爸的意思,作爲官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領導,深諳官場潛規則,按兵不動、後發制人都是慣用的手段。
果然,沒幾天,網絡上那篇帖子已經被刪除,一些相關人員也被帶走,很明顯,這是身爲市委副書記的紀成功在對有關部門進行施壓。
市委大院內,紀成功正爲兒子的事情忙得團團轉,在屋裡走來走去,不停地打電話。
紀小峰坐在沙發上,垂喪着臉,左腳後跟已經被纏上厚厚的繃帶。
“我不管,我一定要讓那個姓劉的死。”紀小峰擺動着手裡的刀片,眼裡充滿了仇恨和憤怒。
紀成功停下來,指着紀小峰罵道:“你看看你,一身的流氓氣,全身上下哪有一點官府人家的樣子?整天打打殺殺,欺男霸女,現在搞得江下市誰人不知?我的仕途遲早要毀在你小子手上!”
紀小峰反駁道:“你也別說我,你以前比起我來,有過之無不及。”
紀成功氣得青筋暴起,舉起手來卻又不忍心打下去,他對自己這個獨生兒子從小寵到大,生怕他受一點委屈,這次兒子被人弄斷腳筋,他一定不會放過對方的,可是要他的命,紀成功也會掂量掂量,畢竟出人命這事可大可小,那個小子背後都有哪些關係還沒查清楚,貿然下手,恐怕有些隱患,這次網絡暴亂就是一個很好的說明。
紀小峰拿出煙遞給了老爸一根,爲他點上煙,自己也艱難地翹起二郎腿吞雲吐霧起來。
“你是市委副書記,放眼江下市,誰敢跟我們作對?”
紀成功抽着煙,搬過一張椅子坐下來和紀小峰說道:“你爸只是一個市委副書記,頂上還有一個市委書記呢。而且你以爲我副書記這個位子很穩固啊,有多少人對這個位子虎視眈眈,無數雙眼睛盯着我,等着我犯錯呢,所以你以後啊,做事低調點,不要讓人家有做文章的機會。”
紀小峰雖然不懂政治,但也還是裝模作樣地點點頭,皺着眉頭。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管家前去開了門,一看是市教育局局長李向羣。李向羣穿着黑色大衣站在門口,兩手還拎着兩袋子禮品。
“李局長,你好!”管家向李向羣點頭問好。
“請問紀書記在家嗎?”
“在的,李局長請進。”管家將李向羣領進屋,然後敲門對房裡的紀副書記請示:“紀書記,李局長來了。”
紀成功和紀小峰一前一後從房裡出來。見到李向羣,紀成功快步上前握手:“李局長啊,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快請坐!”
李向羣握着手笑道:“剛好前幾天一個老鄉帶了些人蔘給我補身子,我看着有好多,就給老朋友送些過來,哈哈哈,喲,小峰也在啊?”
紀小峰冷冷地和李向羣打了聲招呼:“李局長好!”他知道李向羣和自己的老爸在官場是死對頭,他這個人脾氣直,不會像他老爸那樣圓滑,他不喜歡這個李局長,當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紀成功見兒子失了禮貌,說道:“小峰,你先忙你的去吧,我跟李局有事要談。”
紀小峰拿起衣外套,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門,紀成功看到兒子離去的背影,心裡很不是滋味。
李向羣見到紀小峰這個模樣,心裡暗道,小霏的男朋友,下手還挺重的。
紀成功和李向羣來到了客廳,管家給二位上好茶,兩人客套了幾句,李向羣先進入了正題。
“紀書記啊,我就直說吧,令郎的事情我也聽說了,我也感到很遺憾,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放過那個年輕人。”李向羣吹了吹茶葉,輕輕呷了一口。
紀成功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你是來爲那個人求情的?”
“可以這麼說。”
紀成功恍然大悟,果然那小子背後是有人的,靠山是李向羣啊,這可就讓他有些被動了。江下市屬於副省級市,市委副書記級別爲正廳級,而教育局局長級別爲正處級,李向羣當然不可能對紀成功產生威脅,但是李向羣背後的人可以。江下市官場人盡皆知,李向羣和市委書記席敏天是鐵桿盟友,兩人都是江下市本地人,屬於本地系,而紀成功則是寧州幫的領頭羊,屬於寧州系,他們是江下市官場最大的兩個派系,相比於檯面上的和和氣氣,檯面下的明爭暗鬥要激烈得多。
“我聽說那個年輕人叫劉辰,你跟他是什麼關係?”
李向羣哈哈大笑起來:“他是我未來的女婿,這個關係可以嗎?”
原來如此,看來李向羣是準備要將這個年輕人爲我所用了,本地系又要多出一員猛將了,紀成功心中一聲嘆息。
紀成功突然站了起來,義正言辭地說道:“我不管你跟他什麼關係,他把我兒子傷成這樣,我怎麼會放過他。”
面對紀成功強硬的態度,李向羣並不急於反駁,他也站了起來,抽出一支菸給了紀成功,“抽根菸消消氣,我這次來是跟你正兒八經談事情的,不是來和你吵架的。”他把煙點上,繼續說道:“你心中的憤怒我能理解,換做是我兒子被弄成這樣,我也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但是既然都是在官場上混的,你一定也知道什麼叫身不由己。據我瞭解,那劉辰斷你兒子腳筋是因爲你兒子把他的朋友給強暴了,這事要是追究起來,你覺得你兒子還能如此逍遙嗎?還有,你兒子的黑料我相信整個江下市都知道了,如果查無此事那是最好的,但萬一查出些什麼來,這後果不用說你也知道吧。”
還能有什麼後果?如果兒子被查,萬一連帶查出自己的黑歷史,頭頂的這頂烏紗帽是一定戴不了了,嚴重點還可能進去呢,想到這,紀成功不禁嚇出一身冷汗。他也明白李向羣這次特意來跟他說這個事,就是在給自己提個醒,如果還要繼續追究那個劉辰的事,對自己絕對沒有好處。
“紀書記啊,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先回去了,這兩盒人蔘記得吃啊,哈哈哈。”李向羣笑着離開了紀家。
紀成功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抽着煙,想着事,事到如今,得趕緊讓兒子撤銷控訴,把劉辰那小子給放了。他把這事跟紀小峰說了,紀小峰極力反對,他不懂政治,他只會江湖上打打殺殺快意恩仇那一套。
紀成功看着兒子纏着繃帶的腳,悲從中來,他用力地拍着兒子的肩膀,安慰他,鼓勵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們以後的日子還很長,會有機會報仇的,啊。”
“你就是爲了你頭上那頂烏紗帽!”心中無比鬱悶的紀小峰推開老爸的手,大聲吼道。
紀成功也怒了:“沒有我頭上這頂烏紗帽,你會有今天嗎?你什麼都不是!”
父子倆在家裡大吵了一架,管家躲在自己的房間裡不敢出來,這場架最後以紀小峰摔門離開結束,紀成功又坐在椅子上抽着煙,嘆着氣,眉毛皺得連在了一起。
李向羣回到家,就給女兒打了個電話:“小霏啊,我已經去過紀書記他們家了,和他聊過了,很快你就可以再見到你男朋友了。”
李蓉霏在電話裡掩飾不住興奮,開心得說道:“真的啊,太好了,謝謝爸爸!”
李向羣已經好久沒有聽到過女兒對自己說謝謝了,他非常開心,笑得合不攏嘴,“你別謝我,這是爸爸應該做的,哈哈,對了,什麼時候有機會把你男朋友帶回家裡來讓爸爸看看啊?”
“什麼呀,還早着呢,以後有機會再說吧。”李蓉霏羞紅了臉,手指在腿上一圈一圈地畫着。
最後,紀小峰還是聽從了老爸的話,撤銷了對劉辰的控訴,劉辰被無罪釋放。
這天劉辰正在和牢房裡面的幾個小弟瞎侃,一個穿着大衣的獄警用鑰匙打開了重刑犯牢房的門,向裡面的人喊道:“劉辰出來!”
衆人看了一眼,劉辰從牀上起來,伸了個懶腰,慢慢走到牢房門口,突然轉身對牢裡的人揮了揮手:“我先走了,以後你們誰出去了,記得來找我啊,哈哈哈。”
幾天的相處,牢房裡的幾個獄友早就對劉辰的事蹟崇拜得五體投地,紛紛要求跟着他混,劉辰成爲了他們心目中的新老大,得知老大要出獄了,大家全體起立,鼓掌歡送。
走出監獄室,劉辰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迎接他。
“恭喜你,重獲自由了!”歐陽藍雙手放在腰後,身體站得筆直,豐滿的胸部傲然挺立。
劉辰走到歐陽藍面前,眼光依舊在歐陽藍的胸部掃着,歐陽藍拍了他一下:“進去住了幾天,越來越有流氓的樣子了啊,還看!”
劉辰哈哈大笑起來:“誰叫你身材這麼誘惑啊,你問問他們,是不是跟我一樣的想法。”
“你還貧嘴!”歐陽藍慍怒道。
劉辰舉雙手投降:“好了好了,開個玩笑嘛,別生氣,我走了,再見。”
歐陽藍轉身喊住他:“正好我也要外出辦事,我送你吧。”
劉辰上了歐陽藍的車,直到出了公安局後,劉辰才說道:“你不是要外出辦事,而是單純想送我吧,你有事問我對嗎?”
歐陽藍一腳急剎車,劉辰被從座位上甩了出去,差點撞到了擋風玻璃,抱怨道:“美女,你到底會不會開車啊,不會我來開。”
歐陽藍只是覺得很鬱悶,自己心裡想什麼都能被他猜到,那自己在他面前豈不是沒有秘密可言啦。
“上次你說會和我說你的故事,現在可以說了嗎?”
劉辰知道歐陽藍還一直惦記着這個事情,其實當時他只是爲了應付她隨便說的,沒想到她還真的那麼認真,看到歐陽藍那渴望的小眼神,劉辰也不忍心拒絕。
“可以,其實我是個孤兒,二十八年前被我師傅從江下火車站撿到的,我來到江下市就是想看看這個我出生的城市,也想問問我的親生父母,當年我是被遺棄的,還是被人拐走的,雖然我已不在乎是被棄還是被拐,但我還是想知道真相,所以,你能不能夠通過公安內部系統幫我找到他們?”劉辰非常簡略地向歐陽藍說了自己大概的情況,來江下市的目的,正好歐陽藍是公安人員,說不定可以通過技術手段幫助自己尋找到親生父母呢。
而歐陽藍對於這個說法並不感到驚訝,因爲這和她私下調查劉辰所做出的推斷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