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老也瞪着他,“做這麼絕,你在……害怕什麼?”
“閉嘴!”吳均然皺着眉頭大喊,按下手裡的遙控器。小漫和醒着的同學什麼也沒反應過來,只感覺底板的支持力突然消失了,身體受地心引力迅速下墜,高度近視的小漫也看到流淌着口水的毒蟲在興奮地蠕動,所有人,都掉下來了,大家都尖叫起來,可尖叫也沒什麼力氣,又何談反抗呢?毒蟲,瘋狂地向上伸展着身體。
突然很快地,地面的機關閉合了,毒蟲又回到地下,地上的凹陷也恢復原狀,籠門打開了!
“什麼!”吳均然大驚失色。
“不好意思,偷偷進你的總控制室走了一圈,因爲機關程序的總指揮剛好是由電腦控制,所以就忍不住了。”從門口出來的,這個聲音,是阿海!“還找到了些葡萄糖哦。”他抱着懷裡的葡萄糖向小漫走去。
吳均然舉起激光發射器便朝阿海發射。
“小心!”阿景喊道。一個黑影從門裡飛出,不知道使了什麼神奇的方法將激光束全部彈回。
“奇迷爾!”
阿海咧開嘴,“放心,我有保鏢的。沒想到我們兩隻漏網之魚會回來咬破你的網吧?”
“影風,打敗這些傢伙吧,你可是天下第一啊。”奇迷爾說。
“華老兄,你今天不贏,我是不會承認你這個姐夫的!”
打鬥雙方都暫時停頓吸兩口氣。“這可怎麼是好,說到我的要害上了。”影風的眼神充滿力量,“獨孤大哥,差不多了吧?幾乎都用過了,我要用最後一招囉,還有你的那招,我很想看。”
“我也有同感呢。”獨孤老大做了個手勢,其餘八個人全都退到他身後,運足力量,一層層傳遞給他。開始了,獨孤劍與無盡劍的終極對決,昏沉的環境裡也有了夕陽夕下的氣氛。
小漫和阿海、奇迷爾將葡萄糖餵給體力不支的衆人,吳均然並沒有制止大家脫離那個牢籠,而是全神貫注地看着這場對決。
獨孤首先下劈,影風橫劍抵住,兩把寶劍的光芒交相輝映,閃出繁星光點的最後一搏。雙方同時跳起,騰入半空,獨孤衝向影風的樣子就像一隻滿天紅霞下全力南飛執著的燕子。
“平陽燕落!”這是最後的振臂一呼,寄託着獨孤家族的全部命運。
影風也揮出所有力量,賭上華家幾百年的名譽,“日月同歸!”
這一刻,盤古用生命塑造的世界彷彿瞬間毀滅了一般,壓迫性的氣團從他們二人所在的店轟然擴散,所有人都被震得趴在地上,卻已然無法避免直逼而來身體即將裂開的窒息感,劍鋒相剋的光芒還在持續着,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發生了什麼,在天旋地轉的氛圍下,他們依然沒有分離,一直相持到最後,吳均然拼命想要張開眼睛,但還是沒有抵過這股決心力量的強大震撼。
直到氣團的圍城化作碎片緩緩落下,人們才從混沌中醒來,吵醒停在身上的塵土。影風跪在地上,用手捂住腹部。吳均然走到獨孤身邊,他躺在地上,手輕輕搭着他的劍,嘴裡囁喏着,“如果能繼承朝日會不會比較好呢,呵……”
結束了啊,獨孤家的光環,結束的時候什麼也沒有,只剩一聲苦笑,就像他們家族的訓斥一樣,不管繞多大的圈子,在戰爭裡,最重要的永遠都是勝利。吳均然的這口氣很緩慢地吐了出去,他並沒有露出不悅之色,反而惋惜而傷感,獨孤家是英雄,他們的天才是不亞於我的,可是……“真遺憾,還以爲最後會跟你比過呢。”
獨孤領頭人微笑起來,“我也是呢。”在無人察覺中,握緊了手中的劍,突然,他猛地舉起手,用那依然鋒利的一面劃開了自己的喉嚨。
血忽地噴在旁邊的吳均然身上,“你……”
“非贏即死,獨孤家的怪誕規則,可不是說說而已哦。”獨孤家另一位成員在說出這句話之後也引刀自刎。
“終於結束了啊,原來是這種心情。”
“還是跟前幾代一樣的下場啊,真是的,還差點以爲能贏呢。”
“算了,辯解什麼的也沒有用。”
“是嗎,要在這種地方啊?大哥還是那麼酷。”
“這樣,也好。”
“幸好沒有計劃自由以後的生活呢。”一句句無奈,又結束了一個個年輕的生命,六個人,陸陸續續在衆人猝不及防的驚愕中,離開了盛開時期的自己。
“喂,你們幾個,等等我啊,每次都是這樣。”獨孤中最小的啓延看着同胞的屍體拔出手中的劍。
不要,吳均然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攔住他,只是看到這個大男孩萬念俱灰的眼神,啓延沒有掙扎只是這樣靜靜僵持着動作,“你已經不需要我們了。”他的語氣中已經不夾雜任何世間的。
吳均然呆呆地愣在那裡,爲什麼,爲什麼要遵守那樣的規則,你們還有一片大好的獨孤家企業,輸了爲什麼不能活下去呢?爲什麼那麼偏執,再比過,直到贏不就好了嗎?去打敗要置你們於死地的人,再打敗曾經打敗你們的人。再站起來不就好了嗎,那時候,即使幼小的我,也有心目中的英雄,儘管後來威脅了你們、利用了你們,但那種心情一直都沒有改變過,想要,做你們最後的對手。思考的時候,獨孤啓延的手已經不在吳均然手上……
陰沉的天空下,狐叫還時不時地響起,土味、臭味、血腥味將空氣混得不堪入鼻,他們就這樣靜靜地躺着,爲什麼呢,除了我們九個人,誰也不會懂的,我們並不是被騙進這個家庭的,這些年來所有與劍爲伍的日日夜夜,不過是爲突然闖入生命中的一個口頭契約所付出的代價,我們,不過是九個孤兒,從生命改變的那一刻開始,就不再爲自己生活了,可是,還是好喜歡這個突然改變了的命運,因爲進入了這個世界,我們不再平凡,我們追逐太陽,不管是否會追上,或是被灼傷,我們樂於這樣疲於奔命的努力和刺激的生活,哪怕只是作爲家族的奴隸,因爲,家族,本來就是我們夢中也會企及的字眼,我們有什麼資格輸,輸了,有什麼資格享有自由呢,雖然不是絲毫不懼怕死亡,可還是一直在等待着決戰的這一天,也許並不是單純爲了勝利了,只是很想知道結果,想要結束只有努力沒有回報的生活,想要知道,努力之後,我們,和家族,是不是都會實現夢想。從那時起,一隻腳還在這個世界外面的那時起,我們就決定了,要將全部的命運壓在劍端之下,是抱着這樣的信念,纔將另一隻腳也邁進來的。
一張張飽經滄桑的臉上在沉睡時卻帶上了幾分脆弱與稚氣,如同夸父一樣,在追逐中死去。虛浮與真實的他們從劍刃劃過的地方一併飄走了,那亡靈可以各自找到一個家吧,在沒有勝利墊腳的情況下,這樣,夢也會實現嗎?
阿景嘆了口氣,剛剛的楓葉比啓延的劍先到一步,吳均然的醫療組跑上來,擡走了被麻醉的啓延和身受重創的影風。不一會,屍體所在的地方也被清理乾淨,吳均然避開所有人的目光返回到大堂裡。
“你救他,他也未必會活得下去,就算躲過獨孤家執法者的追殺,他自己也可能會尋死的,那可是獨孤家的宿命啊,他這樣反而會死得體面些。”華老紅着眼睛說。
阿景還盯着那片空蕩蕩的場地,“因爲是宿命,就不能抗爭嗎?宿命是什麼呢?一件事情的開始真的要另一件事結束不可嗎?”或許,長大之後,成熟之後,變老之後,接受了太多現實之後,已經不知道抗爭是什麼意思,可是,並不是受面具男改變世界的不變信條影響,在她的眼裡,這就是活着,永遠想不到的是後果,至少當還能做到的時候,就去做。
好一陣子,周圍死一樣的靜,沒有人說話,甚至喘上一口粗氣,連狐狸都明目張膽地跑來跑去。
大家的體力都逐漸恢復,影風再次從那個門裡走了出來,大家全都擁了過去。
“好點了嗎?”影風看着阿景問,關切中,憂傷依然沒有消逝。
她點點頭,“脫臼的地方接回去了,還有輸了真氣給華老。”
他轉過頭,“對不起,大家,先回去吧。”
“不是還有一個對手嗎?”小漫說。
“沒錯,我可數着呢。”聚傑說。
影風苦笑了兩聲,“那你們倆留下來,褚衛,你帶其他人……”
“這種時候你在說什麼呀。”褚衛根本不等他把話說完,“我們也是人啊,經歷了這兩天,雖然有些不可理喻,可是,如果不是和你一起,我們怎麼可能會離開呢?”
“對啊,與其說我們因爲你被抓起來,倒不如說是因爲我們被抓才連累你變成現在這樣。”
“我們還要把今天的全過程回去以口述的方式炫耀呢。”湯思皚含着淚擠出笑容。
影風還是很擔心,可心裡卻有如釋重負的感覺,“不可以哦,思皚,這個世界的秘密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會死人的哦。”
湯思皚捂上自己的嘴,她現在已經不覺得會死人是句玩笑話了。
吳均然從後面走過來,“這樣也好,堂堂正正地比一場吧。還記得嗎?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會有這一天的。”
他們走到血跡斑斑的場上,腳下踩着前人的路。記得哦,我也在爲那時候所說的這一天不停地努力呢。
出現了,吳均然的帝王臉,神一樣盛氣凌人的眼神,令人發冷的不止這些,當他慢慢抽出手中的寶劍時,所有人都震撼地縮成一團,他的劍,竟然是,千鳥魂!
這是一把因其威力命名的劍,傳說中它由一塊神秘寒冰打造而成,其劍氣能讓一千隻飛鳥瞬間凍結。他抽出之際便像一次攻擊迎頭撲來,那正是阿景所在的方向,由於受傷行動不便的她一下子被擊出老遠,躺在地上,一直握着的雲布爪也摔到一邊。
“我已經站在這裡,你這是幹什麼!”影風衝了上去。
只見吳均然手臂輕輕動了動,那氣流便勢如破竹杖芒鞋輕勝馬到成功,他如同一陣風颳過他的身體,“飛閣踏雪。”
影風一動也沒動,雖然抵過了剛剛那一招,可他卻徹底凝噎住了,“你……怎麼會……”
“無盡劍法嗎?”吳均然面無表情,“你難道不知道,吳家一直以來的理念,就是站在別人的肩膀上,然後比別人站得更高嗎?從小在華山腳下長大的我,便不侷限於學習一種劍法,五嶽之後,又闢新徑,也因爲精通各路劍法所以被推上了天才的寶座,可是唯獨獨孤劍和無盡劍是不同的,我得到了南華的無盡劍心法,原本打算用你剛剛告訴我的招式去跟獨孤家戰鬥的,可是現在……被自己的秘技打倒對你來說,是不是件屈辱的事呢?”
“我練了那麼久,你看一遍就……”影風也像他腳下的沙石一樣陷入了天才的壓迫感之中。
“哥哥,加油!”這不是影飛的聲音,而是小華禹,“你不會輸的,那本來就是屬於我們的東西,別人根本無法搶走,他在搶走我們家的心法的時候,爸爸媽媽就說,華家會像劍法一樣,不會走到盡頭,真正的無盡劍是誰也搶不走的。”對了,還有華禹,大家也才意識到他的存在。
“華禹……”影風有些吃驚他說出這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