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軒影之爭
知女莫若父,以前左相面對自己女兒時總會在心裡暗歎一聲:溫採嵐什麼都好,就是太夠感性也太夠理性。
就理性方面來說,在突變之下,溫採嵐總能從大局出發,即使會讓自己委屈,她也會選擇一條最適合自己走的道路。
兩年來,溫採嵐雖名爲淑妃,可實際上她和南宮軒之間又是寒國最大的一對貌合神離的夫妻。
無論是這種冷漠的夫妻關係也好還是之後的無故廢黜也罷,溫採嵐從未埋怨過一個人,抱怨過一句話。
即使生活中偶爾有過苦澀,那也只是一閃而逝,溫採嵐在世人面前還是那個端莊高雅的女子,保持着最完美的儀態。
感性之與溫採嵐則是從小便存在的,她對自己哥哥身上的溫暖可以說是抱着一種近乎瘋狂的執念。
即使以前溫筠楓很少會回家與,即使溫筠楓兩年前已經去世,溫採嵐在不經意之間還是會想到他,想念哥哥的一切。
所以在溫筠楓不在的很多時候溫採嵐都會充滿淡淡的鬱結,而洛影身上的溫暖給了她另一種安慰,和哥哥身上的溫暖相似又不是,所以她很珍惜這樣一份感覺!
在一系列的變故之後,溫採嵐和洛影之間似乎產生了一道永遠也跨不過去的鴻溝,即使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個地宮暗房那麼遠。
在影說了“永遠不見”後他們兩人就真的沒有再見過,即使是一點關於影的消息也沒有。
無法名狀地,溫採嵐感到不安,心慌,不知所措……
這種情緒一度困擾她很久,使溫採嵐的心緒不得安寧,但是在經過長達十天的埋頭整理之後,那些負面情緒反而被其漸漸壓制。
隨着暗房的所有典籍歸類完成的同時,她也調試好了自己苦悶的心緒,開始恢復最初的平靜。
最後望了望書架上那些井然有序的書籍,溫採嵐踏出了影書閣。
幾乎同時,在那一刻,寒皇的一道命令傳來,他讓她奉命一起去暗房的另一個地方——影刑閣。
在聽到“影刑閣”三個字的時候,不知爲何,溫採嵐條件反射地想到寒皇是準備讓她去見一見上次刺客口中所說的那個被抓的人。
那個寒皇口中說她認識的那個人。
一般說來,只有四國間的重要人物或者一些非比尋常的犯人才會被押入影邢閣。
進入影刑閣的人裡,幾乎沒有不受刑的,而能夠通過影刑閣的拷問的人也屈指可數,那些沒有利用價值的囚犯幾乎全是被折磨致死的。
由此看來,那個起碼經過十天折磨的人直到現在也還沒有倒下,而且可以斷定,在這個人身上,有着寒皇極其需要的東西,而南宮軒今天居然親自駕到提審,看來已經是到了關鍵性的一天了。
那個人會是誰?
暗房內的道路在外人看來是一模一樣的,它們交錯聯通,曲曲折折,堪比一個迷宮,溫採嵐低斂着眉目跟隨在華麗的帝王身後,聽見腳步聲在暗房內環繞不息。
不過片刻,他們的腳步便停留在一扇無任何特殊的石門前,南宮軒白擡手在空中打了一個響指,石門立刻洞開,他和溫採嵐緩緩步入。
出乎溫採嵐的意料,影邢閣內燈火通明,除了中間那長達十米,深達五米的巨大四方體中空外,四周圍都滿布着鮮果蔬食,糖果佳釀,堪比一個宴會場地。
數十名白衣凌波女站立在四方體的四條邊上,看到寒皇進入,動作一致地跪拜而下:“參見主人!”
在這些人中,溫採嵐也注意到了一身青衣的洛影,原來他也在,心中有小小的波動,溫採嵐的眼眸中閃動着點點光華。
“你們都下去,暗房影主留下。”
南宮軒的下令,“你們”之中當然不包括剛剛隨他進來的溫採嵐。
一衆白衣凌波女很快整齊退下,沒有絲毫拖沓,現在整個影刑閣裡就只剩下南宮軒、溫採嵐和洛影三人。
南宮軒徑自坐上了軟座,溫採嵐站立在他身後,眼角似有似無地瞟向影的方向,影卻完全沒有看向她,站立至寒皇面前,出言:“主人,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南宮軒輕輕頷首,影三擊掌,那四方體的懸空底部便緩緩升起一架巨大的鐵籠,溫採嵐看着那突兀出現的鐵籠,有一瞬間的顫動。
鐵籠之外穿插着無數細薄鋒利的刀片以及利箭,而透過這些寒光瑟瑟的兵器赫然可以看見一人站立其中。
身上幾乎沒有完好的部位,遍體的傷痕,血跡早已乾涸,遍佈在紅衣和蒼白肌膚上的已然是污濁暗黑一片。
即使是第一次見,溫採嵐也可以輕易判斷出來,這就是影刑閣的血器刑。
因爲血器刑是暗房中最出名的磨蝕刑,它要求將人囚入純剛所制的鐵籠,壓制在各種利器之間,每天以不同的兵器刺穿囚犯的身軀,傷口有時深有時淺,有時大有時薄,但結果無一不是會流血。
血器刑用以長期型刑問時尤爲適用,因爲這些傷口不會致命,卻可以讓囚犯因緩慢的血流而枯竭致死。
雖然鐵籠中的那個人雙手被縛,困在兵器之間,整個人也是披散着頭髮,遮掩住了他的大半部分輪廓面貌,但溫採嵐的瞳孔在看清那一人的同時還是緊縮了一下。
就像南宮軒所說,只要一眼,她便確定自己認識這個人,即使自己和這個人之間也僅僅只是一面之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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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認識他嗎?”
南宮軒的視線掃向囚籠中人,支起下巴,漫不經心地出言,似乎是在欣賞一處風景。
“認識。奇撩閣的頭牌,與臨國和鏈衣盟都有莫大關係的——林絕眉。”
溫採嵐的話音剛落,南宮軒優雅的脣角便牽動出一個似有似無的弧度,轉向洛影:“影,林絕眉還是不肯說嗎?”
“是。自從進來以後,他的牙齒便沒有鬆動過一分,用刑一個月以來也沒有妥協。”
受刑一個月?!
溫採嵐的雙眸再次鎖定在林絕眉的身上,難道他早就被鎖進影邢閣了嗎?這個認知讓溫採嵐感覺到心驚。
可是據她所知,奇撩閣內並沒有傳出有關林絕眉失蹤的消息,她望向南宮軒,難道在不知不覺中是寒皇動用凌波女去易容假扮了?
“好個林絕眉,果然夠絕!”南宮軒劍眉微挑,語氣中有些興奮,“也只有像你這樣的人才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四國間遊走,在凌波女的眼皮之下竊取寒國的情報……”
鐵籠中的林絕眉從出現的那一刻開始直到南宮軒的這句話,都絲毫沒有動作,像一個沒有靈魂的死屍,他的世界似乎已經被完全隔離。
影刑閣潮溼的空氣中包含着肆虐的血腥,有些濃重和刺鼻。
“不過……”南宮軒的話鋒一轉,“你的同伴可沒有你那麼有耐心,不用多久,不管你願意與否,終將成爲朕的一顆棋子,親愛的紅衣上者。”
“你……什麼意思?!”
氣若游絲的聲音,林絕眉終於出言,卻是從牙縫中擠出,帶着無盡的威脅。
“就是字面意思,黃衣行動失敗,藍衣已經在寒國的邊界處,你說鏈衣盟中的其他人會怎麼做?救你還是自此放棄你?”
寒皇連問了兩個問題,林絕眉的身軀不自覺地抖動了幾分,沒有答話。
看來林絕眉的內心也是十分地不確定。
一絲淺淡的笑浮上寒皇嘴角,南宮軒手持夜光酒杯,慢慢地從階梯上步入四方體囚籠,在鐵籠旁緩緩踱步,轉了一圈,眼裡卻結了冰:“聽說你這一個月以來很少進食,可你的血快流光了,沒有足夠能量怎麼行?如果他們來救你應該不希望得到會是一具死屍吧……”
伴隨着溫柔蠱惑的話語,夜光酒杯中的佳釀逐漸匯成了一條銀絲,流落至林絕眉身上……
林絕眉身上的傷口原本就可怖異常,現在一接觸摸這杯烈酒,霎時滅頂的疼痛感從自己身上炸開,像是在煎熬靈魂,但他不能躲。
因爲只要輕輕一躲,他就被近在咫尺的利器割裂出新的傷口……
“林絕眉你,告訴我。鏈衣盟在哪裡?還有與四國有關的一切情報,那樣你就不會痛苦,你的同伴們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像是誘哄小孩子不要貪玩的話語,南宮軒的話語中充滿着誘惑的味道,可是這一切就像是他嘴角勾出的那個彎度,絲毫沒有溫度。
林絕眉很想要昏過去,可是身上炸開的劇痛讓他清醒無比,他看着寒皇,用盡全身的力量開口:“難道就沒有更新鮮的招數了嗎?那羣混蛋的生死與本公子沒有關係!”
夜光杯中的佳釀已經倒盡,南宮軒收起了杯子湊近鼻端,低語:“果然很香!不錯,就知道這個遊戲還有得玩……”
華麗的鹿皮靴再次踏上了階梯,林絕眉像發了瘋般擡起頭朝南宮軒的方向大喊一聲:“南宮軒,你最好祈禱早點把整個鏈衣盟全盤清剿,否則,我定會將你殺死,死無全屍!”
林絕眉的這一句話已經用盡了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喊完之後他便暈死過去了,剛好踏上最後一階的寒皇嘴角所噙的弧度則顯得越發妖豔,恍若暗夜罌粟。
影戴着銀質面具始終垂立一旁,靜靜地目視這一幕後出言,沒有波瀾:“林絕眉已經昏死,主人還需要將他弄醒嗎?”
南宮軒搖頭,隨意道:“放他下去吧,別弄死就行。其實到現在爲止,他的口供已經不重要了,可他的命卻還是一塊發掘不完的寶藏!”
寒皇的意思很明確,影答應,動手開啓機關,將鐵籠降下至四方體的懸空。
放下酒杯,南宮軒突然眯了眯眼,慵懶地伸了伸懶腰後望向影邢閣內佇立的另兩人:“影,嵐,你們兩人素有交情,許久未見,應該有些話要說嗎?”
“沒有!”
“有!”
洛影和溫採嵐幾乎同時答話,但是答案卻是截然不同,而視線也沒有在空中交匯。
南宮軒皺了眉:“到底有沒有?”
“沒有!”
影快速答話,答案依舊沒變。
南宮軒看向溫採嵐,溫採嵐回答:“……沒有。”
徑自倒了杯瓊漿玉露,南宮軒再次仰頭飲盡:“朕獨自出去走走,你們兩個人……想要幹嘛就幹嘛!”
南宮軒的話音剛落,人便消失在了石門之後。
影邢閣原本應該是最殘酷的地方,但現在卻是一派燈火輝煌。
洛影和採嵐分開站立在各處,相隔較遠,影只是掃了一眼溫採嵐便也出了石門,溫採嵐就連挽留的時間都沒有。
他還是沒有改變心意?
影踏出了影刑閣,滿臉陰雲地獨自走在昏暗的隧道里,腦子裡不知在盤旋什麼,眉目之間有着難以名狀的愁緒。
“既然那麼難受,爲什麼不多在那裡呆一會?”
低沉魅惑的聲音傳來,影擡頭,看見南宮軒頎長的身影斜靠在清冷的牆上,暈黃的油燈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主人還沒走?”
“影,是朕先問你問題的。”
“因爲……不想……”
“你在說什麼?!”南宮軒挺直了身軀,緩緩地靠近影,目光中帶着稍許寒意,“影,你在暗房那麼久,應該不用朕提醒欺君之罪的懲罰吧?”
“洛影沒有欺騙主人,自己的確不想再被牽扯下去。在我眼裡,這麼做對我們兩個人都好!所以請主人也不要插手我和她之間的事情。”
影很少會說那麼多話,尤其是對南宮軒,此刻說完,他就把視線轉向一邊,表情中卻帶着堅定不移的意味。
南宮軒箭步上前,突然狠狠提起影的衣襟:“什麼叫做對你們兩個人都好?”
影任由南宮軒動作,雙脣蠕動了一下,卻沒有回答。
“你沒看見嵐的表情嗎?從剛纔開始她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你,是有話想對你說,她一直在爲你擔心!你呢?從見到她的那一刻心緒也沒有平靜過吧?現在的表情又表現得那麼痛苦,你所謂的‘好’字到底在哪裡?!啊?!”
南宮軒的質問聲原本很低,可是越到後面就越強烈。
“啊”字落音,影的額上涔出了細密的汗珠,暴露在空氣中的臉頰不知爲何出現了淺淡的紅暈,但是他始終緊握着雙拳不肯回答一個字,氣氛顯得愈加地劍拔弩張。
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南宮軒揮起千斤般的重拳便朝洛影弧線優美的下頷砸去,影連退幾步,狠狠地撞在冰冷的牆壁上,表情有些痛苦扭曲。
影受傷了,但南宮軒沒有打算放過他,過去時再次提起他的衣襟:“你站起來回答朕!就像小時候朕進入暗房時一樣,把朕當做一個普通男子來告訴朕,你洛影不是一個沒有擔當的男人!”
洛影動作緩慢地擦乾淨嘴角的血絲,卻在眸光閃動間瞬時出手,拳風也狠狠地襲擊了南宮軒。
南宮軒吃痛後退幾步,險些也撞上另一面牆,但他還是在剎住了繼續後退的趨勢,面對着影,目光如炬,隱隱帶着些許興奮的神色。
洛影看着南宮軒時的眸光已如他輪廓上覆蓋的銀質面具那般寒光四射,嘶吼聲從他喉間溢出:“你現在憑什麼跑過來說我?!兩年來你又對她做了什麼?給過她什麼?既然娶了她,你爲什麼不對她好,知不知道一直以來你的所作所爲都是在製造她的傷口,現在好不容易廢黜了她,你卻依舊在無休止地在她傷口上撒鹽。她如今也只不過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女而已!到底是誰讓她承受那麼多?”
洛影爆發出一串串的質問聲,這時的南宮軒不退反進:“洛影,朕這麼做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兩年前的選秀原本就是皇叔一手操辦,娶她根本就不是出於朕的意願,朕和你一樣,記得筠楓,又怎麼會去糟蹋他的妹妹?!……”
傾身逼近,凌厲揮拳,南宮軒的力道很強勁,洛影硬生生擋住,兩個人很快扭打成一團,各不相讓。
牆壁之上,身影紛亂搖晃。
終於找到一處契機,南宮軒整個人壓倒性地騎在了洛影身上,制約住影的動作:“不要忘了,兩年前的婚嫁,朕在知道你心意的情況下也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錯過了……溫採嵐這人淡定從容,睿智聰慧有主見,是一個難得的好幫手,你讓朕如何不注意她?你以爲兩年來朕爲什麼與她保持着距離?不是不想對她好,而是不能!最多隻能視她爲知己而已……”
說道這裡,南宮軒喘息幾許,雙手依舊鉗制着洛影,不讓其有翻身反攻的機會:“不久前紫堇的出現讓朕有理由和動力去廢黜六宮,包括她在內的所有後宮妃子都被逐出皇宮,可她偏偏不幹,要求加入暗房!原本以爲她是想和你在一起,可是現在呢?你們不是越走越遠?……影,朕給過你機會,而且不止一兩次,是你自己不知道珍惜!”
話音剛落,南宮軒的鐵拳又一次送上了影的身軀,汩汩的血絲從洛影的嘴角溢出。
影的視線從剛纔開始就逐漸由冰冷轉向灼熱,此時他蓄積全身的力量,修長有力的腿部隨即用力朝南宮軒後背狠狠一頂。
南宮軒失防的那一瞬間,洛影便如閃電般撲到在他身上,壓制住南宮軒,同時在他腹部上狠狠砸下一記鐵拳。
此刻的兩人,怒目而視,搏鬥的過程已經絲毫沒有章法可言。
“那麼高高在上的你又知道些什麼?!機會到了,不是每一個人都有能力和資格去把握和擁有!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擁有像你一樣的權勢地位和擁戴,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很多時候,我們都由不得自己!溫採嵐是這樣,我也是這樣!”
南宮軒喘息着冷哼一聲,他始終認爲,只要自己夠努力,就可以把機會無限制地擴大。
洛影鉗制住南宮軒,繼續出言:“還記得從前,我曾指着草地上一隻折了翼的蝴蝶對溫採嵐說過一句話:風有時可以吹飛石子沙粒等重物,卻無法吹跑一隻弱小的蝴蝶,因爲它不順從,因爲它反抗,因爲它有生命的力量!可是如今,我想到這句話就想笑,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我的一次不順從,讓我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的同時也讓父親爲我自盡而亡。而現在的我,更是連反抗的資格也沒有了,你要我拿什麼去和生命鬥?拿什麼去走近她?去照顧她?咳咳……”
強勢的暴動下,洛影開始劇烈咳嗽,點點血漬滴落在南宮軒華貴的衣衫上,氤氳而開,他揮袖擦淨了嘴角的污濁。
南宮軒灼熱的琥珀色視線一縮,變得幽深,他奮起身軀推開了洛影。
兩人經過剛纔的搏鬥爭吵都有點筋疲力盡,現在各自靠在牆上對視喘氣。
空氣中瀰漫了長久的沉默,只是兩人的視線始終相撞在一起,“呼呼”喘氣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裡迴盪……
這是兩個男人之間的一場發泄。
這兩個男人,似乎都壓抑太久了,都迫在眉睫地想找一個出口去噴涌出內心的炙熱岩漿……
牽動了一下嘴角,南宮軒擦拭了嘴角淡淡的血跡:“影,你打得真狠!不過幸好你還算識相,沒有打上這一國之君的臉龐。落下印記,傷了國體,朕會誅你九族!”
洛影也扯出一個小小的角度迴應:“你的力道也不輕,而且招招都攻向一個地方,真以爲我是鐵打的啊?”
剛纔還恨不得撕碎對方的兩人現在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竟然相視一笑,顯得怪異無比又是說不出地自然和舒暢。
“朕剛剛走過一段歧路,今天揍你也無非是讓你看清楚自己的心和周圍的一切。兩個人如果同時相愛了,就應該毫不猶豫地在一起,錯過了,你會追悔莫及……”
南宮軒的聲音清清淡淡的,似乎是在對影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錯過了,會後悔……”影聽了南宮軒的話,從嘴角溢出了幾個音節,“可是,一切太理想化了就顯得不切實際。很多的客觀因素存在讓這份堅定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最後反而會成爲累贅……”
“累贅?”南宮軒挑眉,“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要求當下圓滿難道有錯嗎?朕知道這世上不可能有那種持久永恆的幸福感,就像這個世界不可能有一個終極完美的狀態,但朕還是盡全力去追求,讓它愈臻完美,愈臻滿足,難道這就沒有意義了嗎?”
洛影睜開剛剛閉上的眼睛,看向南宮軒,啓脣:“主人……”
“嗯?”
此刻的南宮軒正目光遙遠地望着遠處一個跳躍的燈火,下巴處保持着一個倔強桀驁的弧度,聽到影的叫喚輕只是哼了一聲。
“你真的還記得筠楓?”
洛影輕聲問道,南宮軒倏然回頭,緊盯着他:“洛影,難道連你也懷疑朕?認爲他的死和朕有關?”
“懷疑過。”
洛影點頭,坦然承認。
“……那朕告訴你,朕所作的一切都無愧於心,信不信任朕都是你的事!”
此時的南宮軒恢復了他那種睥睨倨傲的神色,簡單地丟下一句話,他不再做過多的解釋。
半響,洛影的嘴角微微勾起一個淺淺的微笑:“也許我曾經怪過你也恨過你,但也僅是曾經。”
洛影的話音剛落,南宮軒便冷哼一聲。
過了一會,南宮軒站起身,身軀有些痠麻搖晃,但他依然腳步穩健地朝前走去:“影,要知道你的愛恨之於朕根本沒有關係。”
影看着南宮軒離開的背影擦乾了嘴角的最後一縷血絲,露出了一個雲淡風輕的微笑:“是。”
而暗房的另一邊,在這之後不久,於竭力廝打的南宮軒和洛影都沒有注意的角落,有一截白衣微動,繼而悄無聲息地隱沒在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