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落雁之迷

第四十二章 落雁之迷

南宮軒和溫採嵐曾經約定過, 在大局定落之前,他們兩人都不要跨越那雷池一步,相處的關係也不會改變。

可是礪河邊的一幕, 讓溫採嵐有一瞬間的意亂情迷, 等她反應過來, 寒皇已經不許她後退, 那個主動的吻, 來得好突然,連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就發生了。

有些後悔,她想, 不然現在面對南宮軒就不會那麼不自然了。

好在,隨着四國會晤的時間越來越接近, 各國來使紛紛聚集, 作爲寒皇的南宮軒開始忙碌地周旋於四國事務之中, 由此,溫採嵐多了很多可以自由支配的空間和時間, 鬆了一口氣。

這天,一串震耳欲聾的琴音突然從主營房傳來,剛剛從外回來的溫採嵐的臉色一凜,是落雁琴!

落雁琴的音質一直很特別,只要輕輕一撥, 就可能沉魚出聽, 所以現在這個足以震盪耳膜的聲響絕對不會是輕輕一撥那麼簡單!

是誰?居然不經同意擅闖禁地, 還胡亂撥弄了自己的落雁琴?

疑雲密佈, 溫採嵐加快了腳步, 走進主營房時首先目見的是一個男孩頭頂的那團火紅色的毛髮。

見到有人進來,站在椅子上彈得正興奮的男孩顯得愈加賣力, 使勁拉扯着琴絃,溫採嵐此時的臉色可以用寒冰來形容了,她厲喝一聲:“給我住手!”

聲音不低,但那個正玩得起勁的男孩完全沒有顧及溫採嵐的制止,肆意玩弄着自己手中的器物,囂張傲慢地笑着:“你是誰?不準打擾本少爺彈琴!”

哥哥溫筠楓模糊的面容在自己眼前顯現,溫採嵐心中一痛,她全身不受控制地衝過去,想從男孩手中奪過落雁琴,男孩似乎知道溫採嵐的意圖,先她一步抱走落雁琴,跳下了椅子。

“不許過來,不然本少爺砸了這把破琴。”

男孩的年紀很小,大概只有四五歲的模樣,但他的眉宇間卻兀自有着一股只能的傲慢和霸氣,溫採嵐皺了眉,語氣低緩而冰冷:“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麼嗎?琴壞了,我會讓你陪葬!”

男孩聞言神色一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半響後出言:“你居然將本少爺和這把破琴相提並論?!我以後可是會當大將軍的人!”

“還給我。”

溫採嵐伸出手,目光平靜地盯着眼前的男孩,但簡單的音節裡卻藏着冰寒的溫度。

落雁琴居然被這樣一個孩子愚弄在手心,讓她幾乎失去所有的耐心。

男孩原本對於這把琴並沒有多少興趣,但他見溫採嵐如此不給他面子,有些生氣和懊惱:“就不給你……”

說着他便飛快地朝營房外奔去,溫採嵐的眸光閃動,疾步追了上去,男孩眼見着自己就要被追趕而上,甩手便就將手中的琴拋了出去。

落雁琴越過溫採嵐身邊,在空中劃出了一條弧線,“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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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一聲悶響摔落在地的同時也砸在了溫採嵐的心上,她眼見着落雁琴的焦尾碎裂而開,腳步立止,怎麼也挪不動,像是有什麼從她生命中消失一般,她此刻充滿了無力感……

轉過身,一步步地走近,俯下身軀,溫採嵐觸摸到琴聲:“哥哥……”

哽咽着叫出“哥哥”二字,她晶瑩的淚水不斷地涌出眼眶,灼燒一片。

一點點地收集,她拾起破碎的斷塊,手撫在琴身上,直到她觸及琴身內處的一個事物,動作在那一刻停滯,久久地凝視……

男孩丟了琴後本想一走了之,可又覺得自己這樣做其實沒有什麼錯,因爲他之前有說過,這個女人只要一動他就會砸琴。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男孩走向外處的腳步卻停駐了,他聽見身後傳來些許悲慟哭聲,他回頭看見那個纖瘦的身影伏低着腦袋傷心落淚的樣子突然產生了一絲罪惡感。

腳步迴轉,他在她的面前蹲下,目光瑟瑟地打量着她。

這時的她,似乎完全沒有了剛進來時的凌厲氣息,好像也很脆弱……

剛纔忙亂着也一直沒有注意這個女人的樣貌,現在近距離地注視她,男孩覺得溫採嵐的面容似乎也有些熟悉……

“遷兒,遷兒,你在哪?快出來,這裡不能亂走……”

頗爲動聽的一個女聲突然插入,男孩的思緒被打斷,他眉心微皺了下,抓抓自己紅色的毛髮,吐出一句:“孃親這次的動作好快……”

頓了一會,男孩還是朝外面大喊了一聲:“孃親,我在這裡面。”

漸漸有腳步聲出現,一個黃衣女子的身影步入:“遷兒,你又在胡鬧什麼……”

剩下的話語全部淹沒在她目見的情景後,黃衣女子驚愕,疾步上前,一把拎起了蹲在地上的“遷兒”:“霍遷羽,你做了什麼?這一定是你闖的禍!”

“孃親……我……我剛纔警告過她,讓她不要追我的,是她自己不聽我的話,我纔出手砸琴的……”

“啪——”

“啪——”

狠狠的兩巴掌出現在霍遷羽臉上,溫採嵐和黃衣女子都有些錯愕地看向對方揚起的手掌,她們都打了霍遷羽,時間之隔,相差無幾,而更讓這兩人錯愕的是——對方的面顏。

極其相似的眉眼,六分相仿的面容,就像是在鏡子中看到自己的眼睛一般……

“孃親……你——你們——”

小孩子的肌膚都很脆弱,霍遷羽的臉頰不過片刻便腫起,兩邊火辣辣的疼痛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委屈,他捂了捂左右的臉頰,憤恨地瞪着眼前平肩站立的兩人,怒吼一聲:“我恨你們兩個!”

話音剛落,霍遷羽便含着眼淚飛奔了出去,黃衣女子沒有動作,恍若未聞,她只是盯着溫採嵐,眼中有一絲迷惑劃過。

視線飄忽之下,黃衣女子目見了散落在地上的殘破琴聲,梨花般的臉頰在那一刻逐漸轉成了青灰慘白色,她的腳步也不自覺地後退幾步,像是目見了什麼可怕的事物……

溫採嵐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手上那捲薄薄的黃色錦緞,望着那抹倉惶離去的黃色身影,她眼中有些異色閃過……

輕輕展開從落雁琴中取出的黃色錦緞,隨着目光的下移,她的眸色逐漸轉暗,一股陰冷的寒風從外灌進,溫採嵐卻毫無知覺,氣息凝滯,慢慢變冷,那時全身的血液都彷彿冰凍。

遙遠的記憶大門被輕輕推開,當初一切的不明之處在此刻都得到解釋,卻更加讓人感覺悲哀。

溫採嵐修長白淨的手止不住地顫抖着,暗青色筋線若隱若現,在此刻顯得異常可怖,當南宮軒進入主營房時,目見的是溫採嵐一副失魂落魄地收拾落雁琴殘骸的模樣。

她落魄身影讓他的心一痛,疾步上前,生生撞進了她的淚眼裡,握緊她冰涼的手,他將她攬進懷中。

溫採嵐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狠狠抓緊南宮軒的衣襟不放手,壓抑處“啊——”地大聲叫了出來,悲慟非常。

哥哥,原來你隱藏在落雁琴背後的意義,竟是這樣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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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國會晤已經開始進入最初的談判階段,各國使臣,人口衆多,雖然繁雜,但想要找到那個陌生的黃衣女子和那個叫霍遷羽的紅髮男孩並不難。

因爲他們的特徵實在太明顯不過,更何況寒國還有凌波女這支收集情報的隊伍存在。

南宮軒只是簡單聽了溫採嵐的複述就已經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以及當事人的身份,就在當天晚上,溫採嵐便再次見到了那個黃衣女子翠柳依以及紅髮男孩霍遷羽。

只是那時他們已經被人捆綁得絲毫不得動彈,臉色都略顯蒼白,卻依舊是一副不肯低頭的模樣。

霍連青扣押着兩人跪在寒皇面前:“陛下,末將霍連青親手捆綁了自己的妻兒,特來請罪。”

南宮軒是第一次見到翠柳依,驚訝之下他也下意識朝溫採嵐的方向看去,溫採嵐只是抿着脣,看着跪立在前的人,眸光中有絲波動。

南宮軒收回目光:“朕說過,這次的事,一切都由她決定。”

南宮軒的話意轉向溫採嵐,溫採嵐深吸一口氣,走近寒皇:“皇上,溫採嵐請求與霍夫人單獨相處。”

南宮軒望着溫採嵐,吐出一個音節:“準。”

離開前,他握了握她的手,頗爲用力,無論怎樣,一切還有我……

溫採嵐看到南宮軒擔憂的眼神,艱澀地扯出一個弧度,點點頭。

室內一片燈明輝煌,溫採嵐提步走近翠柳依,站立在她身後,俯身靜默着幫她鬆綁,翠柳依的身軀一僵。

很緊的捆綁,溫採嵐皺了眉,翠柳依白皙的玉臂上已經出現和暗紅色的勒痕,看來霍連青下手還真是不輕。

麻繩已鬆,翠柳依站起身,撫握着自己受傷的手臂,眼中一片暗流涌動:“看來,無論怎樣,我還是逃避不了……”

翠柳依低語一聲,溫採嵐出言:“是的。你逃不了,哥哥沉默了那麼久,我們都到了該面對的時候了。今夜,如果你不想讓無辜的人受到牽連,那麼就讓一切都明白昭然!”

翠柳依擡眸,嘴角扯出一個苦澀的弧度:“你是他的妹妹,我早該想到,其實我應該遠離這裡,不要靠近,永遠也不回來……”

“翠柳依!”溫採嵐沉下語氣,“你可以做到一手遮天,可是霍遷羽姓的是溫,不管你如何逃避,他遲早會回來!”

“你……”翠柳依的含煙美目蒙上了一層陰翳,“不是!遷兒是我和霍連青的孩子,和你們溫家人根本沒有一點關係!”

翠柳依的話音剛落,溫採嵐就抓起了她的手腕,幾欲捏碎:“事實如此,你再怎麼否認也無濟於事。我只想知道,哥哥的死是不是也與你有關?”

翠柳依聞言,露出一個輕蔑的笑,她攏了攏身上的衣物:“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完全聽不懂……”

從腰間取出一卷黃色錦緞,溫採嵐遞過去:“想不想看看裡面寫了些什麼?這封哥哥出征巖隆前寫好的信,拜遷羽所賜,我纔在落雁琴的琴身裡面發現了這個……”

翠柳依沒有伸手接過,她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沉痛,突發強力,甩開了溫採嵐鉗制她的手:“我不想看!你不就是想知道他背後的死因嗎?好,那麼我告訴你,溫筠楓是我殺的!你想怎麼處置我就怎麼處置我吧,我不在乎!反正我已經做了我自己原本應該做的……”

聽着翠柳依的言語,溫採嵐突然慘然一笑:“翠柳依,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嗎?哥哥所信任所愛的人一直是你,可是你居然親手把他推入了地獄。爲什麼是你?爲什麼你要這麼傷害哥哥?”

記得蕭染曾經說過,哥哥在邊陲有一個深愛的女子,如今的溫採嵐已經確信,眼前的這個女子便是哥哥生前所愛的那個人,但她的絕情卻讓人全身生寒……

“信任?愛?”翠柳依露出一副完全不信的神色,“真可笑,那你想知道我們是怎樣認識的嗎?我和他之間的關係又是建立在什麼之上的嗎?這一切都是他自己找的……”

溫採嵐看着眼前這個略顯悲憫女子,搖頭:“我並不覺得這之中有什麼可笑,只覺得可悲。”

許久,翠柳依避開溫採嵐灼灼的實現,側眸望向遠處,有些晦澀地啓脣道:“我曾今是個孤兒,父母親人全部死於兵荒馬亂。八歲的時候,霍連青收養了我,他給我吃的給我穿的,甚至請人教我很多東西,就連只有在富貴人家的小姐纔可以接觸的琴棋書畫也不例外,悉數教授。可以說,翠柳依的命是霍連青賜予的,沒有霍連青,便不會存在今天的翠柳依。他的這份恩情,是我生存中所必須揹負和償還的。十三歲那年,霍連青終於肯讓我做出人生中第一次回報,而我沒想到,他的要求是我去親近一個陌生人,一個和他擁有同樣或者說更多榮耀的年輕將軍……”

“是哥哥……”溫採嵐低語,“所以你爲了報答霍連青心甘情願接近哥哥,做了霍連青放在我哥哥身邊的暗探?”

說完後溫採嵐便抿緊了脣,心中有些酸澀和委屈,真的就是眼前這個女子,讓哥哥失去一起的嗎?

“不僅僅是暗探……”翠柳依面對溫採嵐,沒有否認,“我的任務裡還包括殺害溫筠楓。”

無視溫採嵐慘白的臉色,翠柳依繼續說道:“一開始,我並不明白,爲什麼霍連青要把這樣一個任務交給我?因爲以我的武功修爲,決計傷不了你哥哥分毫,可是霍連青說可以……”

“哥哥在軍營,你身爲女子之身,怎麼接近得了他?”

“霍連青給了我你哥哥的生平經歷,我藉機製造過數十次的相遇機會,只有那一次成功……那是個雨夜,我故意在他的必經之路上讓自己困在一個捕獸夾中,騎着高馬經過的溫筠楓很自然地發現了我,他救下我,將我帶進附近的一個山洞……我流血,他幫我包紮;我飢餓,他冒雨找食物給我吃;我發燒,他一整夜都在照顧我。我對他說我無家可歸,他後來便將我帶入一戶農家,療傷養病……無論多忙,之後他都會定期來看我,每一次我有事,他就毫無理由地選擇幫助我……他對我很好,好到最後我的心也開始動搖,殺還是不殺?我徘徊於恩情和真情之間搖擺不定……”

“是什麼讓你最終選擇去傷害哥哥?”

溫採嵐低聲問出,翠柳依輕扯嘴角,微微帶着苦澀:“我曾以爲他是真的喜歡我,可是最後我才發現,一切都是我個人的自欺欺人而已……”

“爲什麼是自欺欺人?哥哥他從來不會故意對一個人那麼好……”

“溫採嵐,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他救我,照顧我,對我好,全是因爲我長得像他的妹妹,也就是你!每一次,當溫筠楓說到你,眼睛都會發亮,目光都會放柔,表情會充滿寵溺……他說過他喜歡我,可是,那一次的醉酒以後,他抱着我叫的卻是你的名字,他說你快要及笄,就要長大了,他馬上就可以回去見你了……爲了回去見你,他親自動手製作了落雁琴。落雁琴是我看他親手雕琢的,近百道工序,足足耗用了兩年時光。溫筠楓很用心,從材料的選擇和鹿角漆的刷飾,每一處都不假人手,琴身上遺留下的不僅是他的血跡更是他的心血。琴完成之後,他交到我手上,看着我,漾出一抹耀眼的笑顏,我在他的要求下彈撥了自己最喜歡的一曲旋律,那時發出曲音聲音通透乾淨,就像他的心境一般……”

“翠柳依,其實你是喜歡哥哥的。”

看着翠柳依回憶的表情,溫採嵐吐出肯定的一句話。

翠柳依一愣,許久,她虛無的聲音傳來:“是啊,我喜歡溫筠楓。可是,這又怎樣?我始終不能原諒他的欺騙和自己的欺騙,心中充滿了嫉妒和恨意,更有霍連青的恩情存在,所以最後我還是沒有收手,將將霍連青一早交給我的□□加進他的日常食物內……溫筠楓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征戰馬上的大將軍,我想,如果自己沒有這一雙和你相似的眼睛,他是永遠也不會注意到我這樣一個普通的女子,溫採嵐,其實你纔是溫筠楓最愛的人!”

說道最後,翠柳依直視向溫採嵐,眼神中已經隱含了冰色。

“你錯了……”溫採嵐低下頭,聲音中無波無瀾,已聽不出任何喜怒,“當初哥哥救你只因他的本性善良,也許一開始他注意你,對你好,對你說我的故事的確是因爲你的眉眼與我的有相似之處,可是,最後他心裡真正裝的是你,他說喜歡你就一定是真正地喜歡你,其中便不會有半絲虛假存在……”

再次取出黃卷,溫採嵐看向翠柳依:“這紙黃卷內有你和哥哥之間從相遇到相識的點點滴滴,這裡面記錄的纔是哥哥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哥哥心裡怎麼會不清楚?他的妹妹我需要的不是一把琴,而是親人可以團聚的那一天,那一刻!他對你說會回來看我,僅僅是因爲他想帶着心愛的你一起回來見我,給我一個嫂子……還記得四年前,當副官把落雁琴交到我手上我在悲痛時也懷疑過,哥哥戰死了,巖隆成了死城,爲什麼那落雁琴還會流轉到我手上?我以爲這是哥哥一早準備好的禮物,可是現在想來,完全不是!這把琴是你在哥哥死後安排人送到我手上的,對不對?!”

翠柳依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驚異之色,她張了張嘴脣卻沒有發出一個字,溫採嵐走近她:“是你把哥哥做的落雁琴交給我的,可你不知道,在哥哥心裡,這把琴的真正主人是你!知不知道?哥哥他在遇到你的那一天就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可他一直裝做不知,無微不至地照顧你,爲的是在等你向他開口。當初的他,之所以會告訴你有關於我的那些事是想真心誠意和你相處,可你到最後你還是選擇欺騙他,陷害他,將他推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翠柳依,爲什麼當初的你會那麼沒有自信?”

翠柳依瞳孔緊縮,手指不由自主地顫抖着,那黃色錦卷已經被按在她的手心,灼熱一片,慢慢展開,上面密密麻麻地全是蠅頭小篆,看起來很費勁,可是卻讓正在閱讀的人肝腸寸斷,眼淚不可自抑:“不,不可能,怎麼可能……”

“翠柳扶風,落雁有琴。哥哥很天真,以爲可以借這一弦一木扭轉你們的乾坤,讓你知道琴絃背後的真正意義。不管你接近他的目的是否是爲了陷害他,他都選擇了包容你,對你百分百的信任,可是出征前的那一天,你還是沒有打算放過他……”

“爲什麼?溫筠楓爲什麼要那麼做?既然知道我是霍連青派去的奸細,既然知道我會對他下毒,既然早已經知道前往巖隆的那一切都是陰謀,爲什麼他還要往你鑽?!”

“翠柳依,現在這個答案,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哥哥他,說過喜歡你也說過愛你,可你爲什麼不選擇相信他?寧願受人擺佈,任人魚肉?”

“哈哈……”翠柳依突然大笑,“溫筠楓,你真該死,我報了霍連青的恩情卻揹負了你給我的噩夢,你是真的很該死……”

翠柳依笑着流出了眼淚,樣子既瘋又癲:“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溫採嵐的雙手漸漸攥緊,幾欲陷入皮肉:“翠柳依,此刻我溫採嵐發誓,從現在開始,我會一步一步討回哥哥所留下的債,霍連青逃不了,你同樣別想置身事外!”

拋下一句話,溫採嵐便踏步出了這個讓她心寒悲憤的營房。

潑墨般的子夜天幕,承載着無數明暗不同的星辰,溫採嵐仰頭望去,掩沒了那欲墜的眼淚。

哥哥,她畢竟是你心愛的女子,嵐兒這樣做下去,你是否會責怪我?

“壞女人,你把我孃親惹哭了,你對她做了什麼……”

一個紅髮男孩突然衝了過來,對溫採嵐怒目而視,溫採嵐一把拎住了那個想要捶打她的霍(溫)遷羽,眸光中有些波動,她沉聲道:“你怎麼會在這裡?霍連青呢?”

“父親的名諱是你隨便叫的嗎?本少爺的行蹤讓你管來作甚?”

剛纔突然傳來的緊急軍務,寒皇和霍連青二人都趕往了議事點。

霍(溫)遷羽人小鬼大,很是機靈,見到機會來臨便利用軍刀隔斷了捆綁的麻繩,沿路返回了溫採嵐和翠柳依所獨處的地方。

可是,當他趕到這裡,發現的卻是自己母親俯身痛苦的模樣,他從來沒有見到過母親這麼脆弱狼狽的樣子,一時間竟然都不敢進去。

眼見着溫採嵐出來,他便不顧一切地衝了上去,由此,有了剛纔的一幕。

霍連青不是你父親,他更不配得到你的尊敬!

即使翠柳依始終沒有承認霍(溫)遷羽的真正身世,但是溫採嵐確定他就是哥哥的骨血,原本的她想脫口而出這樣一句話,可是她猶豫了許久纔將話語嚥下。

艱難地,溫採嵐伸出手抓了霍(溫)遷羽的毛髮,皺眉道:“爲什麼把頭髮染成這個顏色?”

這幾年,霍(溫)遷羽都跟隨在霍連青和翠柳依身邊,在邊陲關隘處生活,關隘邊陲處有很多草藥汁水,塗染在毛髮上,可以渲染出不同的顏色。

霍(溫)遷羽頭頂的紅色毛髮便是這樣所爲出現的。

此刻,怒氣衝衝的霍(溫)遷羽沒有料到溫採嵐突然會這麼來一句,一時震愣,但他很快恢復初狀,拍去溫採嵐的手,怒道:“你少管本少爺的事!也不准你欺負我孃親……”

看着霍(溫)遷羽怒氣衝衝的樣子,溫採嵐突然斂下了眉目:“我不能答應你。”

即使他是你的養父,即使她是你的親生母親,即使你是哥哥留下的唯一血脈,但是我依然不能答應你。

這種仇恨和痛苦早已壓抑在心中很深很久,即使自己想剋制,也很難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