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寧瀾眉頭一皺,拉着顏小玉的手,倏然用力,顏小玉整個身體掛在了他的身上,顏小玉驚叫聲中,他沒有說話,只是一手抱着雲朵,一手環住顏小玉的腰肢,腳尖點滴,朝路邊的大樹飛躍而去。
在他飛躍的同時,馬車也爆炸起來,一切發生在瞬間,顏小玉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坐在馬車上的車伕已經被炸成了碎片。
四肢橫飛,血液流濺,她在樹上,呆呆的看着一切,雲朵“哇”的大聲哭了起來,蕭寧瀾一手抱着雲朵,一邊拍着顏小玉的後背,“別怕,別怕,沒事的。”
顏小玉身體開始微微發抖,腥風血雨她見的不多,可是也不少,如此血腥的一幕,她卻是,第一次見。
蕭寧瀾將她攬入懷中,對着她輕聲低語道,“沒事了,閉上眼睛,我帶着你,用輕功趕路。”
顏小玉喘見,鎮定的搖頭,她已經不是以前那個動不動憤怒的丫頭了,她轉頭冷靜的看着蕭寧瀾,遠處河面的大火依舊在燃燒,已經有不少生命化爲濃煙,她捉住他的手,心臟沒來由的“撲通”跳動,“河面上倒了油,所以火才能燃起來?”
蕭寧瀾點頭,反握住她的手,沒有說話。
“如果我們走的水路,死的就是我們?”顏小玉再問。
蕭寧瀾依舊點頭,還是沒有說話。
“馬車的爆炸,證明他們一直有人跟蹤着我們?”顏小玉雙手握住蕭寧瀾的手,清澈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他。
蕭寧瀾緊抿的薄脣,終於“嗯”了一聲。
“知道我們要去桃花島的人,只有雲子遊,而且他有派人在暗中保護我們,如果是陌生人跟蹤我們,你沒有道理不會發現……”顏小玉小心的推測着。
蕭寧瀾已經將手從她手中抽出,他冷着聲音,淡然道,“誰想殺我們,我一點都不關心,如果他有能力,就不要製造出這種栽贓的戲碼!”
他的聲音很大,似乎不像是對顏小玉說的話,果然,過了須臾,不遠處另外一顆大樹上,人影飄過,只是瞬間,那人就飄在了他們的樹下,寒着聲音嘲笑的道,“你以爲是我做的手腳,栽贓陷害給雲子遊嗎?”
蕭寧瀾抱着顏小玉,從樹上落下,他俊臉如霜的看着眼前的男子,蹙眉,“我說了,誰想殺我們一家三口,我一點都不關心!”
衛晉寒搖頭,冷笑,“太子殿下,您是在害怕,害怕知道雲子遊想要殺你!”
蕭寧瀾沒有說話,只是嗤之以鼻,顏小玉卻怒了起來,她上前,握着拳頭道,“你閉嘴,你以爲別人識不破你的挑撥離間嗎?”
衛晉寒冷然的看了顏小玉一眼,好看的眉毛糾結在一起,他搖頭道,“孰真孰假,我不信你分不出來,顏小玉,別忘了你也在衛家呆過幾天,你和殿下對我行事的方法,都不會太陌生……”
顏小玉啞口無言,只是別過臉去,她不知道她該懷疑誰,雲子遊和衛晉寒,兩個人都不是會在背地使壞的人,可是,他們要去桃花島的事情,確實只有雲子遊知道,但是衛晉寒出現在這裡,她不信僅僅只是巧合而已。
蕭寧瀾似乎看出了顏小玉的想法,輕握住她的手,淡淡的道,“朝堂和江湖的事,我已經退出,衛晉寒,不管你今天來的目的是什麼,你都白來了!”
他拉了顏小玉,就往前方走去,衛晉寒的聲音在他身後飄來,“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你要怎麼退出?”
蕭寧瀾似乎怔了一下,終是沒有回頭,一手抱着嬰兒,一手牽着顏小玉,闊步往前方走去。
儘管前方會有荊棘,可是他身邊有她,他不怕,他會斬掉所有荊棘。
儘管前方是未知的將來,可是他會帶着她,開創一片新的天地。
儘管他已經時日無多,可是他會牽着她的手,給她最後的幸福和陽光。
兩人牽着手,大踏步的朝遠方走去,河面上火油盡火滅,狼藉中,兩人離去的身影逐漸模糊,衛晉寒看的皺起眉頭,搖頭,嘆見。
皇宮中,雲子遊斜倚在牀榻上,老王爺身着單衣,在他身邊走來走去,“你還是不肯下手,滅掉衛家嗎?現在他們越發囂張,我們這邊的是皇帝,皇帝!”
老王爺急聲強調,雲子遊依舊是一言不發,自從他決定留下,就已經打算將衛家斬草除根,可是爺爺,似乎太着
急了……
“他們殺了鬼婆,下一個就會是我,當然本王不怕他們,可是我擔心我死了,小皇帝怎麼辦?”老王爺看着牀榻上的小男嬰,竟然顫抖着哭了起來,他走到牀邊,抱起瘦小的嬰兒,放在懷中,輕輕磨蹭。
雲子遊看了眼自己的爺爺,無奈的嘆見,“爺爺,現在抓不到衛家的任何把柄,甚至連上次被衛家收買的侍衛,一去刑部都改了口供。”
“抓不到把柄,就製造把柄,老韓家想讓衛家死,這就是最好的把柄!”老王爺唾沫橫飛,憤慨的看着雲子遊。
雲子遊再次無奈的嘆見,他的爺爺,真是糊塗的可以,衛家在天下人面前,可是做足了面子工程,如果一個不小心,落下口實的可能是睿親王府。
畢竟蕭寧瀾給他的遺旨,至今不少人還在懷疑,老韓家的這個皇帝,說白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順,而且老王爺近幾年的作爲,太放肆了,將小皇帝姓名改爲韓蕭,那不是打蕭家的臉嗎?
老王爺走來走去,懷中的嬰兒大哭了起來,雲子遊起身,接過他手中的男嬰,抱在懷中哄着,他嘆見道,“爺爺,你先回府吧,衛家的事情,我們明天再商量!”
老王爺一甩衣袖,來回走了幾步,憤聲道,“你最好快點想出辦法,實在不行,就拿出你鬼域少主的身份,用鬼域的力量滅掉蕭家。”
雲子遊蹙眉,拉長了聲音,“爺爺,江湖有江湖的規矩,哪能隨隨便便就滅掉人家。”
老王爺瞪着他,半響,嘆見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反正你的性格就是非要人家拿刀子抵在你的胸口,你纔開始反擊,我走了,你晚上照顧好韓蕭,記住,時時刻刻看着他,一點都不能放鬆!”
雲子遊沒法,只等任憑老王爺囉嗦了一遍,臨走又將侍衛挨個盤問了幾番才離去,誰知這一別,竟然成了永別。
從皇宮回睿親王府的路上,老王爺的轎子晃晃悠悠前進,兩邊的萬家燈火,在這一刻有些不太真實,老王爺覺得自己又長胖了不少,轎子被他壓的“咯咯”作響。
他揉揉自己肥碩的臉頰,鼻子癢癢的,再用手背抹了一把,居然有血……
然後他從轎子裡面出來,看着遠處的燈火,景物在他眼中流轉,他轉了個圈,轎伕麻木的看着他,他鼻子裡面的血越流越多。
他想問他們,他沒有叫他們停,他們爲什麼要停下來,可是不對,他們的神情,太過古怪,有些不像他平日慣試的轎伕……
耳朵也有些癢,他伸手掏耳朵,可是溼溼黏黏的,全部都是血,他在原地打晃,茫然的看着四周,燈火,好漂亮,像孤寂的迷途中,有情人的眼睛,特別是皇宮景霄殿的那盞,殷切的看着他,召喚着他回去。
於是他朝皇宮走去,一步、兩步,步步都是血,三步、四步,他好累,他太胖了,走起來,太辛苦,還是坐下來歇歇吧,他依靠在牆壁上,緩慢滑下,雙眼定定的看着皇宮方向,脣角和眼睛,血液,蜿蜒而下。
翌日,天空飄起來了入冬的第一場雪,沸沸揚揚的雪,很快就將京城淹沒,有人在路邊發現一具屍體,屍體凍的僵硬,雙目圓睜,赫然就是威震八方的老王爺。
雲子遊在景霄殿中,嬰兒在奶媽的懷中,嗷嗷的哭喊,他斜倚在龍榻上,支着下顎看着哭泣的嬰兒,外面響起低聲交談聲,他蹙眉,“誰在外面,進來說話!”
外面有睿親王府的家奴進來,躬身對着雲子遊說了老王爺的事情,雲子遊臉色一白,清澈的眸子中,閃過一絲不明所以的笑意,他嗤笑,“怎麼可能,爺爺昨天晚上在景霄殿好好,他一定是想用這種方式騙我對付衛家……”
家奴沒有說話,只是將頭垂的更低,雲子遊定定的看着家奴片刻,站起身,“昨晚護送爺爺回家的侍衛呢,我要他們送送爺爺的。”
家奴抽噎了起來,膝蓋一軟跪在地上,“少主,護送老爺子回府的侍衛,已經不知所蹤,應該是投靠了衛家,衛家欺人太甚,老王爺的仇一定要報!”
雲子遊怔了一下,然後漠然的轉身,朝着外面走去,耀眼的白雪下,他的身影清瘦蕭索。
……
馬車上,顛簸的火爐中火星飛濺而出,顏小玉拿手遮住懷中孩子的白皙小臉,她轉身看着蕭寧瀾,“你說,這雪什麼時候會停?在馬車上放火爐,不太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