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離若剛想罵人,卻看見身後的樹上釘着一柄飛刀,刀柄猶自顫動,想必是爲了保護自己,他才撲倒自己。
風漠宸緩慢的起身,牽扯到背後的傷口,臉色更加慘白,他扶起白離若,眸光看向遠處,一字一頓的道,“閣下,既然來了,就現身吧,躲在暗處偷聽,算什麼英雄好漢?”
白離若蜷縮在風漠宸的懷裡,手心一片粘稠,仔細看去,竟然是殷紅的鮮血,她微微的轉身,看着風漠宸的後背,絳紫色的衣衫,被鮮血染成黑色,兩寸長的傷口,觸目驚心。
遠處樹影婆娑,隱有風吹草動,朦朧的星光下,一名身穿黑色斗篷的碩長男子緩緩走出。
“把她交給我!”斗篷男子整張臉都隱藏在蓬帽中,壓低了聲線,對着風漠宸伸手。
風漠宸冷笑,將白離若攬的更緊,溫熱的胸膛貼着她的嬌軀,咬着她的耳朵道,“一有機會,你就逃……”
白離若知道來者極度危險,否則風漠宸不會露出這種表情,當她的目光落在斗篷男子,內衫中微露出的玉佩的時候,緊咬下脣。
斗篷男子不斷的靠近,風漠宸握着劍的手已經露出青筋,白離若環住風漠宸柔韌的腰肢,輕聲道,“要死,一起死!”
風漠宸脊背挺直,不解的看着懷中的白離若,他可不認爲,她是對他情深意重。
斗篷男子腳步明顯僵滯了一下,眸光幽晦暗沉,接着,他一步步沉重的邁向風漠宸和白離若,猶如帶着死亡般的氣息。
白離若手足無措,在風漠宸腰間摸到一個鼓鼓的東西,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倏然抽出,上膛、拉動保險栓,動作流暢,雙手端着手槍,清眸前所未有的犀利,“不許過來,否則我開槍了……”
她的聲音迴盪在陰森的叢林,風漠宸完全楞在那裡,斗篷男子微微眯眼,依舊往前邁了一步。
“砰”一聲爆破聲伴隨着濃濃的火藥味,斗篷男子肩膀中槍,微微彎腰扶住自己的肩膀,深邃的眸子依舊一瞬不瞬的注視着白離若。
白離若雙目清明,掙扎着離開風漠宸的懷抱,一字一頓的道,“別來無恙?韓阡陌!”
“韓阡陌”三個字她咬的極重,鏗鏘有力,擲地有聲,冷冽的迴盪在森冷的叢林。
風漠宸脣角勾出一個愉悅的笑容,原來是她,那個穿着米色風衣的女子,那個在京城郊外開槍打死猛虎的女子,那個他尋覓了許久卻被手下認成了白青鸞的女子……
斗篷男子緩緩的拉下蓬帽,露出一張白皙如玉的臉,碧色的孔雀翎髮簪,斜挑的雙眸,以及帶着陰鬱的幽深眼眸。
“離若,知道是我,爲何還開槍?”韓阡陌臉色蒼白,扶着肩膀的手,青筋畢露,指縫中滲出鮮血。
白離若勾脣冷笑,“韓阡陌,就是因爲知道是你,這一槍纔沒有取你的心臟!”
風漠宸呼出一口長氣,緩慢的站起身來,遠處的星子似乎落了下去,啓明星璀璨生輝,天,要亮了嗎?
他心中前所未有的清明,脊背的傷,也不覺得痛,一身輕鬆的看着白離若,他找到她了,他的離若!
“離若,爲什麼?”韓阡陌面露痛苦之色,一手握拳,支撐着地面,另外一手捂着傷口,星眸半閉。
“韓阡陌,在蝙蝠洞中,我已經懷疑你了!”白離若握着手槍的手微緊,清冷的嗓音在叢林中不斷迴盪。
韓阡陌臉色慘白,額頭有冷汗滲出。
“丹姬被你殺死,她墜落懸崖前未說完的話,恐怕就是,你是門主,羅剎門門主,是嗎?韓公子?”白離若字字清晰,言辭冰冷。
韓阡陌赫然擡頭,不可置信的看着白離若。
白離若冷然一笑,“不錯,我當時只是懷疑,所以沒有答應根你走。可是接下來,你約我在護城河見面的時候,被羅剎門殺手偷襲,你身受重傷,我幾乎以爲黑衣人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小蠻撿到一個玉佩,卻被黑衣人所傷,玉佩離奇失蹤,卻在韓公子的腰間掛着,韓阡陌,你爲了怕小蠻認出你,所以下了殺手,對嗎?”
白離若的聲音如一柄尖刀,將韓阡陌的心臟劃出血淋淋的傷口,他臉色越發慘白,冷笑着搖頭,“離若,你居然,以爲是我傷害了小蠻……”
白離若眸光犀利,手中的槍依舊冰冷的指着韓阡陌,神色凜然,“韓公子醫術無雙,卻無法治好小蠻,這不是很可笑嗎?”
韓阡陌不住的搖頭,笑容落寞,“分析的很好,真的很好!”
“韓阡陌,我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不管怎樣,請你收手,”白離若看着韓阡陌的眼神微微動容,開口道,“我的孩子已經沒了,原因是丹姬餵我服下的藥,那顆藥讓御醫無法準確的判斷出我懷孕的時間。”
“而你,韓公子,是我生病期間唯一探過我脈搏的人,也是唯一一個知道我懷孕的人,你這樣設計,究竟有何目的?”白離若眸中閃爍着痛苦之色,握着手槍的手微微發抖。
風漠宸從她身後緊緊的擁住她,是他害了她,害了他們的孩子。
韓阡陌顫巍的起身,臉色慘白到極致,捂着傷口不斷的後退,“很好,你分析的很好,都是我韓阡陌害了你,離若,真正的很好!”
看着韓阡陌遠去的身影,白離若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身後緊緊擁着她的風漠宸,他的下顎抵在她的肩窩,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白皙的頸項。
白離若微微轉身,一把推開風漠宸,冷然道,“陣法已經破了,這個手槍,送給我吧!”
風漠宸細長的鳳眸精光一閃,沉聲道,“這把手槍,本來就是屬於你的!”
白離若沒有說話,收好了手槍,轉身就走。
風漠宸根在後面疾呼,“喂,我受傷了,你不扶我一把嗎?”
白離若站住腳步,回頭,一瞬不瞬的看着風漠宸,開口道,“我想起來了,這把手槍,確實是屬於我的,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京城郊外的狩獵場,我拿它打死了一隻猛虎。”
風漠宸平日引以爲傲的冷靜土崩瓦解,冷如冰山的俊容從脣角裂出一條縫隙,笑容逐漸蔓延至全臉,強忍住背部傷口的疼痛,上前一步,“若兒,我一直在找你……”
白離若冷冷的後退幾步,“所以,我不是白老將軍的親生女兒,你無法再拿他們威脅我。”
風漠宸面色一變,神色複雜的看着白離若,喃喃的道,“離若……”
白離若冷然一笑,伸手掏出懷中的手槍,熟練的拉動保險栓,黝黑冰冷的手槍對準風漠宸的額頭,一字一頓的道,“你儘可以動白家試試看,我會爲他們報仇!”
風漠宸彷彿受了極大的打擊般,深邃的眸子醞釀起洶涌的風暴,扶住身邊的一棵小樹,艱難的開口,“在你的心裡,我就是一個靠白家的安慰來威脅你的混蛋嗎?”
白離若挑眉,笑容冷冽之極,“難道你不是嗎?”
“爲什麼,你不想想,我威脅你留在我身邊,或許只是因爲,因爲,我,喜歡你……”他說的極慢,彷彿這幾句話抽乾了他所有的力氣,靠在樹幹上不停喘息。
“你的喜歡,我消受不起!”白離若手中的槍沒有絲毫鬆動,不斷的後退,看着風漠宸的眸子,劃過一絲嘲諷。
“離若,你去哪裡……”風漠宸慌忙趕上,腳步沉重,臉上帶着卑微的乞憐。
“砰”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破聲,風漠宸應聲倒在地上,似乎不相信般,他看着胸口汩汩流血的血洞氣息微弱。
“風漠宸,是你逼着我恨你,你死了,不要怪我,這只是還我那,未見面的孩子的一條性命!”白離若迅速的轉身,不去看風漠宸那慘白到極致的臉。
她原本沒有殺他的心思,他是禽獸,可她不是,但是在看見他追上來的那一刻,她還是開槍了,所有的恨意衝上她的腦膜,那一槍,她瞄準了他的心臟。
逃跑似乎的離開叢林,她不知道未來的路該如何走,她殺了宸王,論罪當誅,還有可能連累白家。
她從來都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只是在她想起她原本的那個時代的時候,她衝動了……
風漠宸躺在地上,心臟痛的抽蓄,她居然,對他開槍。在他和她共患難一個晚上以後,在他爲了她身受重傷以後,她居然對他開槍。
對韓阡陌,她知道手下留情,沒有取他的心臟,對他,她卻毫不手軟,冰冷的子彈打在他胸膛,一如她冷冽刺骨的恨意。
風漠宸感覺到生命正一點點流逝,渾身的血液如被冰封的心臟般,冷到他不斷哆嗦,天空,黑了,他再也無力的睜開眼睛。
白離若如無頭的蒼蠅般逃竄,最後來到京城的集市上,衣衫上還斑駁的有血跡,再加上她髮髻凌亂,引起了不少人的圍觀。
當了一些值錢的首飾,在客棧要了一間上房暫時安頓了下來,計劃着,如果風漠宸死掉,肯定會全國到處通緝她,爲了不連累白家,她只能出去認罪。
如果他沒有死,白離若閉上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他還可以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