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萬一三千將士真的被誅滅九族,她要怎麼去面對老王爺和雲子遊,三千多條活生生的性命啊,蕭寧瀾真的被仇恨,矇蔽至此嗎?
京城的郊外,她青衣如蓮,在潭邊掬了捧清水輕抿一口,甘洌的滋味潤進心裡,在東宮的三天,她不吃不喝的等待,身體已經孱弱的幾乎一陣風都可以吹到。
她提着包裹,站在山坡上,遙遙的望着東宮,秋風將她的衣衫吹的飄然鼓起,她瘦弱的身材在風中搖搖欲墜,再見了,蕭寧瀾,這真的是,我最後一次用顏小玉的身份想着你……
從此,世間不再有顏小玉,有的,只是蕭韓靜。
鬼域中,雲子遊看着風塵僕僕的顏小玉,一臉驚愕,他放下手中的手卷,站起身,“靜兒,幾個月不見,你怎麼瘦成這樣?”
顏小玉微笑,虛弱的如空氣中一抹泡沫,她輕輕的,如夢如幻般道,“哥,今天是第十五天,他們都要被誅滅九族了……”
雲子遊眉頭皺的更緊,沒等他問出口,顏小玉身子一軟,人已經昏死了過去。
皇宮中,蕭寧瀾的心臟一陣銳痛,彷彿時間又回到了顏小玉被害離開的那日,他捂着胸口,額頭上冷汗淋漓,方寒一見皇帝的臉色有異樣,慌忙上前,“皇上,今晚的行動,交給屬下就行了!”
蕭寧瀾搖頭,臉色蒼白,“不行,朕要親眼看着,衛漪房是怎麼對顏小玉的!”
他說的是,顏小玉,而不是顏妃,方寒注意到了這一個細節,擰着眉頭看着蕭寧瀾,只等着他一聲令下,他好跟着他去鸞鳳宮看戲。
鸞鳳宮中,衛漪房依榻而立,窗外有風簌簌的吹過,她皺眉起身,冷聲道,“影衛,影衛何在?”
四周靜籟無聲,只有疏影流動,顏妃一聲冷笑,出現在衛漪房的面前,衛漪房大驚,美眸寒光迸發,“你是怎麼進來的?影衛呢?”
“三小姐似乎忘記了,我,也是衛家的影衛!”顏妃冷笑,一步一步的靠近衛漪房。
衛漪房丹寇指甲緊緊的掐住手心,“血影,你敢以下犯上?”
顏妃笑容陰狠,“三小姐,你似乎忘記了,我纔是真正的顏小玉,我本該就是楚國的公主,我纔是蕭寧瀾應該娶的那個人,那個和我長的一模一樣的根本是鵲巢鳩佔!”
衛漪房勾脣,笑容譏誚,“你別忘了,現在,是你在代替顏小玉,鵲巢鳩佔!”
顏妃大笑,笑聲猖狂無比,她仰頭看着窗外的星空,頭髮在身後亂舞,“這個不勞三小姐費心,我已經,派人去請我的父親和哥哥,他們會告訴皇上,誰纔是真正的顏小玉!”
衛漪房點頭,嘆息,“我勸你現在立刻離開這裡,可能蕭寧瀾看在衛家的面子上,你我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你怕了,戰爭是你挑起來的,現在卻怕了?”顏妃挑釁的看着衛漪房,緩慢的逼近她。
“我怕了?”衛漪房苦笑着搖頭,“你不覺得奇怪嗎?守在我身邊的影衛,現在一個都不見,我們本是一條線上的螞蚱,現在,卻自相殘殺!”
“不是你,嫉妒我得了皇上太多的寵愛嗎?”顏妃已經走在衛漪房的身邊,周身散發着凜然的殺氣。
“我們,都上當了!”衛漪房緩慢的閉上眼睛,“蕭寧瀾現在可能在暗處,看着我們自相殘殺呢!”
“你閉嘴!你以爲我會相信你嗎?”顏妃睜大了眼睛,清秀的臉上表情猙獰。
衛漪房睜開眼睛,平靜的看着顏妃,“你想怎麼樣?”
顏妃擡手,衣袖間已經露出了一把森寒的匕首,“皇后娘娘,要不,你自裁於此,要不,我幫您一把!”
衛漪房斜眸看着她,“血影,現在離開這裡,我可以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顏妃搖頭,手中的匕首已經架在了衛漪房的臉上,“可是我不行,我不能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她的匕首刀鋒抵在衛漪房的臉上,衛漪房卻聲色不動,只是靜靜的看着她,顏妃冷笑,“皇后娘娘,聽說,你在那個冒牌的顏小玉身上,拉出了三百多道口子,才最後一刀殺了她,不如今天,我們也試試在身上拉三百多道口子是什麼感覺?”
衛漪房點頭,“好,你想試,我就成全你!”
顏妃的刀下用力,卻手腕一麻,手中的刀鏗鏘一聲掉在地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衛漪房,手指僵硬。
衛漪房冷笑着看着她,“你難道不知道,在你成爲衛家影衛的時候,已經被控制不能有背叛之心了嗎?”
顏妃捂着絞痛的心臟,額頭上冷汗淋漓,“不可能,當初餵我們吃下的藥物,我查過,沒有任何毒性!”
衛漪房伸手點了她的穴道,撿起地上的匕首,“衛家的毒藥,如果能被你查出,那就不配冠上衛家的名字!”
她的匕首在她臉頰上游移,口氣冰冷,“你不是說,想試試在身上拉出三百多道傷口的感覺嗎?現在,你就好好的感受!”
她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匕首一點點用力,順着肌膚紋理的方向,血紅的液體流出,顏妃瞠大了雙眸,猙獰的笑,“衛漪房,殺了我,你要怎麼跟蕭寧瀾交差?你們整個衛家,要怎麼跟蕭寧瀾交差?”
“不需要交差,顏妃擅入鸞鳳宮刺殺本宮,被本宮,千刀萬剮,你說,這個理由好不好?”她手中的刀,絲毫沒有停留,歪歪扭扭的在她臉頰上和頸項上拉出血痕。
顏妃想要叫,卻被點了啞穴,血腥味在鸞鳳宮中蔓延開來。
暗處,蕭寧瀾躺在屋頂的橫樑上,鳳眸湛亮的看着屋下的兩個猙獰的女人,森寒的刀,猩紅的血,扭曲的表情,以及令人作嘔的血腥場面。
他的小玉,當初就是這麼被衛漪房割成血人的嗎?女人之間的仇恨,竟然可以恐怖到如此地步,他微微仰頭,身邊的方寒擔憂的看着他。
皇上以前,不是最喜歡的人就是顏妃嗎?現在竟然看着她,被衛漪房如此傷害……
逐漸的,顏妃身上的血越流越少,她渾身冰冷的看着衛漪房,衛漪房看着手中染血的匕首,緩慢的搖頭,“血影,我給過你機會,可是你,卻不知道珍惜!”
匕首狠厲的刺入顏妃的心臟,一如當時她殺害當時的顏小玉,沒有夢靨,沒有恐慌,只有殘忍的表情,她看着她,直到她痛苦的瞪圓了眼睛,停止了呼吸。
蕭寧瀾從屋樑上跳下,周身冰冷的氣息,如一個地獄的索命使者,他看着平靜的衛漪房,除了沉默,相對無言。
“皇上,今晚的戲,您看的可還滿意?”衛漪房翻看着手中的匕首,淡定的一如既往。
“阿房,爲什麼你會變成今天這樣?”蕭寧瀾疲憊的看着她,鳳眸深邃醞釀起洶涌的波濤。
“寧瀾,你不知道,愛真的會把一個人逼瘋嗎?”衛漪房站起身,丟掉匕首,緩慢的靠近蕭寧瀾。
“你確實,已經瘋了!”蕭寧瀾咬牙,退後幾步,看着身後的方寒道,“傳朕旨意,皇后病靨之中殺害顏妃,從今以後,軟禁鸞鳳宮,每日診脈用藥,不得有誤!”
方寒應聲退下,衛漪房雙眼通紅的看着蕭寧瀾,“你當真,半點舊情都不念?”
她咬着脣,雙眸水光盈盈,她知道,依他的性格,現在一刀殺了她,就是她最好的結果,可是他不要,他要慢慢的看着她死。
“皇后,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否則,衛家的影衛,會出來指正衛家偷樑換柱的惡性!”蕭寧瀾定定的看着她,眸光殘佞。
“你已經,逼的衛家進入絕境,衛家還會擔心這點莫須有的罪名嗎?”衛漪房淒涼的笑。
“是不是莫須有,你心裡最清楚,縱使你衛家可以收買全天下的人心,卻不能,忤逆犯上成爲天子!”蕭寧瀾很眯了一下眸子。
“皇上,你會揹負,千古罵名!”衛漪房柔脣輕啓,眸光輕柔的落在蕭寧瀾身上。
蕭寧瀾冷笑,“朕不在乎,他們要是誰覺得當這個皇帝很容易,朕可以禪位給他!”
一句話,衛漪房不再做聲,她明白了,江山社稷,已經威脅不到蕭寧瀾,在他心裡,除了爲顏小玉報仇,已經沒有別的重要的事情了。
鬼域中,顏小玉靜靜的看着雲子遊,雲子遊在聽說了睿親王府三千軍士被誅滅九族的消息,眉頭不展,他在鬼域已經很少過問外面的事情,沒想到,樹欲靜而風不止。
“哥,對不起……”顏小玉低低的說。
“靜兒,不怪你,蕭寧瀾不願放過睿親王府,總是會找到機會的,現在等於是衛家欠了睿親王府的,這一筆賬,我會想辦法討回來!”雲子遊神色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