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爽清風,狂肆貫穿鳳暄宮。
燭火冷森跳躍,如幽冥鬼火,森寒逼人。
本因溫暖如春的東暖閣內室,亦顯得寒氣迫人。
鳳暄宮裡所有奴才一派悽慘不堪,啜泣聲,哭喊聲,求饒聲,此起彼伏。
風暄宮外刀光森然,鐵面侍衛地獄修羅般層層把手,一隻蚊子也別想飛進去。
無礙。
水靈靈一臉坦然的哄着懷中淚痕猶在的稚子,柔笑着安慰着他飽受驚嚇的幼小心靈。
“主子!”笑穎再也忍不住,待太子迷濛睡着後輕呼一聲,“**後宮,這可是欺君之罪啊!您怎麼還那麼坦然啊?”
她快急死了。
三年來,皇后終日過着深居簡出的生活,偶爾纔到御花園旁的湖水邊散散步,獨自一人坐在亭子裡冥思品茗,不讓任何人伺候在側。
多年習慣,後宮人盡皆之,誰曾想……
她完全不知該怎麼形容自己看到的情景。
一個高大英俊的男人,壓在皇后身上,親吻着皇后的鎖骨,衣衫敞開,**隱露,玉腿橫斜……
捉姦在桌。
是當時情景的最好寫照。
待皇帝怒氣衝衝出現在涼亭時,皇后猝然推開那男人,略顯迷濛的眼,如清晨睡醒般,透着一股子庸懶之美,海棠春睡的妖嬈清純完美結合,別具一格的美,竟讓她有種奇異的感覺。
每日近在咫尺的皇后,竟美的那般驚心動魄,心池盪漾,連她身爲女子,也忍不住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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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爲何對皇后那般冷落?
疑雲縈繞心頭,但她並沒有錯過,皇帝聹看到皇后迷濛醒來時眸中一閃而過的驚豔,以及一絲絲的渴望。
皇后的意識清醒的很快,從最初的迷濛之態到恢復往日的淡漠之情,不過剎那時間,快得令人忍不住懷疑,懷疑自己的眼睛是否出現錯覺。
理了理不整衣衫,平靜如水的臉龐上沒有一絲驚惶,冰冷地掃了那男人一眼,陌生譏誚且冷森的目光,驚駭衆人。
沒有半點被捉姦的心慌恐懼,彷彿一切皆在預料之中般,平靜地望着一旁幸災樂禍的嬪妃,待瞧見貴妃抱着小聲啜泣的太子時,冷清無波的臉終於出現了絲絲慌張,快步走到貴妃面前,抱過惴惴不安的太子,溫柔的哄着。
自始至終,皇后沒瞧過皇帝一眼,任他在旁怒火滔天,彷彿皇帝是個無理取鬧的頑童,大哭大鬧着想要引起別人的注意,而她偏偏是那任他如何聲嘶力竭哭鬧,也全不在意之人,就連皇帝下令軟禁於鳳暄宮,任何反映,依舊專心致志的安慰着太子。
皇帝心裡有多氣,有多恨,貴妃不敢揣測。
皇后太過平靜的態度,讓她心驚肉跳。
即便明白這所謂的“捉姦在桌”定是有心人安排好的一齣戲,爲的就是搬倒皇后,她也不禁焦急萬分。
纖眠低垂着眼,一言不發,氣得笑穎狠狠瞪了她一眼,狐疑的目光緊鎖着她,好不掩飾的在懷疑什麼。
後宮的眼線,向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笑穎身爲宮中老人,焉能不知,她可沒忘記,纖眠原本並非是鳳暄宮的宮女,是殷昭儀宮裡的人。
後宮生存,比戰場更爲殘酷,什麼樣的陰謀詭計,只要有效,皆可以放手一試。
苦肉計,向來是安插眼線的錦囊妙計。
當初屈居於衆多嬪妃之下的三品殷婕妤,三年來步步爲營,小心籌謀,竟躍居成爲正二品之首的昭儀娘娘,地位僅次於皇后、貴妃、德妃。將一些比她早進宮,原本份位比她高的嬪妃牢牢踩在腳下,其手段如何,可見一斑。
當年,皇后娘娘因刺客早產,鳳暄宮所有奴才僅剩她們二人存活下來,自那以後,皇后對她們二人信任有加,提拔她爲鳳暄宮掌管所有宮女的姑姑,提拔纖眠爲一等大宮女。
三年來,纖眠的確對皇后盡心盡力,可鳳暄宮一些絕密消息不脛而走,她不是沒有懷疑過她。
今日湖水旁涼亭幸災樂禍的嬪妃中,殷昭儀打扮的最爲花枝招展,笑得最爲幸災樂禍,眼底滿滿的惡毒,怎逃得過她的雙眼。
笑穎幾乎敢發誓,今日之事,殷昭儀即便不是主使人,也必然參與其中。
“你們退下,傳白蘭進來。”水靈靈眨了眨眼,示意笑穎小聲說話,免得吵醒好不容易睡着的太子。
笑穎一窒,萬萬沒想到皇后竟絲毫不關心自己的處境,想勸阻,但宮中規矩多年壓抑了她的衝動,欠了欠身,與纖眠一同退出東暖閣內室,還白蘭前來。
拘謹着腳步,白蘭顫巍巍的走進東暖閣內室,行了禮,忐忑不安的低着頭,覷了眼安睡皇后懷中的太子,悄悄吁了口氣。
太子殿下在此安睡,皇后應會有所顧忌,不會賜死她吧。
“暗探白蘭聽令,把太子的事說清楚。”臉色微沉,水靈靈的臉色終於有所變化,不再水平如鏡,以密語傳音說道。
白蘭臉上的惶惶之色立即收斂的一乾二淨,取而代之的是冷靜肅穆。
她,白蘭,真實的身份是水靈宮派進宮保護皇后、保護太子的暗探。
凌空一彈,封住璃軒睡穴,確保他絕對不會甦醒,聽到她們的談話。
微微頷首,水靈靈示意白蘭回報。
單膝跪地,兩手做了個水靈宮暗探接頭手勢暗號,複雜的動作,一般人難以學會:“水靈宮暗探白蘭,拜見宮主。”
白蘭悄聲說着傍晚太子撞見皇帝的經過,不遺漏一絲一毫細節。
翡翠五蝠金護甲輕釦着,發出“答答”清脆之聲,水靈靈低頭凝思着,待白蘭說完等待片刻後吩咐道:“白蘭,明日清晨傳本宮懿旨,去太醫元請太醫前來,就說太子着了涼,急需醫治。”
白蘭微怔,爲難道:“皇上下旨軟禁,奴婢怎出的了鳳暄宮去請太醫?”
她不懂,宮主不想辦法解決眼前危機,爲何要慌稱太子着涼,讓她去請太醫。
水靈靈一眯眼,水眸中綻放極爲自信光芒,篤定道:“別人也許不行,但你,太子的奶孃,絕對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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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白蘭真的去太醫院請來了太醫,過程雖有些曲折,但結果就象水靈靈說的那樣。
袁院使爲活蹦亂跳的太子璃軒把完脈,說了幾句無意義的話寬皇后的心,開了貼養身溫和藥給太子進補,以增強體質。
躬着身子,袁院使戰戰兢兢的站着,低着頭,不敢面對水靈靈看似無害實則犀利無比的水眸。
“好久不見,袁院使近來可好?”水靈靈逗弄着懷中頑皮淘氣的璃軒,柔聲道。
在璃軒面前,她永遠是最溫柔最可親的母親,不曾有過半分疾言厲色的神情。
一句簡單的問話,袁利仔細推敲,細心琢磨,半晌才謹慎道:“多謝皇后娘娘掛懷,託皇上、皇后鴻福,微臣近來身體安好。”
水靈靈似對他的回答較爲滿意,吩咐伺候在旁的宮女:“給袁院使看座,奉茶。”
袁利佝着身子坐下,微微呷了小半口茶,眼珠子不停的轉着,似在尋找逃生之路。
“本宮母親近來可好?”水靈靈明知顧問。
顫了下茶杯,袁利睜着眼睛說瞎話:“託皇后娘娘鴻福,晚香夫人一直服用舒相大人爲她精心準備的珍品藥材,身子比以前好多了。”
“那就好,”水靈靈臉上隱露滿意之色,“這樣本宮就可以放心。”
璃軒年紀尚幼,耐不住性子,窩在水靈靈懷裡許久,早已坐不出。
難得今日不用去御書閣跟紀木先生唸書識字,便想着拉母后去哪兒玩玩,怎耐母后牢坐椅子上與陌生的白鬍子老爺爺說話,粉紅小嘴翹得老高老高,表達着自己的鬱悶。
“軒兒想出去玩兒?”水靈靈笑得好不溫柔可親。
“嗯!”璃軒忙點點頭,嘟着小嘴撒嬌道,“母后,陪軒兒出去玩會兒吧,軒兒聽到外面小鳥在樹上叫軒兒出去玩兒呢。”
“小鳥叫軒兒出去玩兒?”水靈靈詳裝詫異。
“是啊是啊。”璃軒忙點頭稱是,頭如搗蒜,生怕水靈靈不讓他出去玩。
“軒兒乖,”水靈靈溫柔的撫着他柔嫩小臉蛋,“這些天軒兒不用去御書閣唸書,可以在院子裡多玩會兒,但功夫不能落下,母后讓白蘭帶你去院子裡找展遊叔叔學功夫好麼?”
璃軒不悅得嘟起小嘴,想了會兒才道:“好。那……母后,學完了功夫,讓展遊叔叔抱軒兒上樹掏鳥兒玩會兒好不?”生長於皇宮的他,儘管年幼無知,也隱約明白了些什麼,不再央求着出去玩。
水靈靈哭喪着臉,抱着璃軒道:“如果軒兒淘氣,傷了小鳥兒怎麼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