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拿來藥,在牀邊蹲下,揭起唐果兒的上衣,看到背上十來個紅點時,心疼得不得了,“小姐,怎麼給咬了這麼多?”
唐果兒渾不在意,“爲了拖着時間,儘量晚些回來,我帶着雲清乘船去荷塘深處採摘蓮蓬。
所以,兇殘的蚊子君,見美食當前,就不顧性命的往她和雲清身上撲了。
好在月影趕在她的前頭回來了,否則這些蚊子她就白餵了。
“對了,月影,二姐那裡可有異常?”唐果兒捋了捋披散開遮住眼睛的頭髮,扭頭問道。
這是她現在最關心的事情。
月影細細給唐果兒上着藥,慢慢答道,“奴婢一直在外頭蹲守着,二小姐還昏迷着呢,異常情況倒是沒有什麼,就是大半個時辰前,夫人親自領了大夫去替二小姐瞧病。”
說到此處,月影頓住,突然想起大夫說二小姐中毒已深,心下豁然頓悟,“小姐,你莫不是在懷疑二小姐是被人害了?”
“對。”唐果兒凜然道,“如果是食物中毒,會上吐下瀉,然後昏迷很快死去。卻不會像二姐這樣昏迷數日不醒不死。你想想,二姐那日在花園裡讓四弟和二孃丟了那麼大的面子,她們會輕易放過她?”
“可奴婢覺得,二小姐不像是夫人害的,否則夫人又何必親自領了大夫去瞧,多此一舉呢。”
月影想了想,揣摩道。
“是不是她現在下結論爲時過早,明晚我親自去瞧,你在院子裡看住雲清,不要讓她發現我不在。”
月影聰慧,她的直覺想來不會有太大的偏差,但唐果兒還是疑心。
畢竟何氏太會演戲,賊喊捉賊的戲碼,她完全可以手到擒來。
後背上完藥,唐果兒便留下了一些,讓月影拿着剩餘的藥去給雲清。
月影關門出去後,唐果兒自己拿過藥,掀起裡衣,擦起胸前蚊子留下的幾個紅點。
非禮勿視,非禮勿碰,真是不懂禮貌的蚊子君。
第二日午膳後,唐果兒特地讓月影去請來大夫,同時帶着雲清去了唐夢寧的院子。
因爲是光明正大去關心自己的二姐,她沒有必要撇下雲清。
再者,哪些事需要避,哪些事不能避,唐果兒心中有自己的一杆稱,要知道,過猶不及。
到了唐夢寧的院子,見到躺在牀上,瘦得像紙片一樣的人,唐果兒真的有種想殺人的衝動。
要殺要剮,給一個痛快不行?爲什麼非要用這樣歹毒的手段折磨唐夢寧,是想讓她活活的餓死?
縱然心中怒氣滔天,唐果兒還是忍住了,當即讓大夫上前給唐夢寧把了脈。
把完脈,大夫神色凝重的搖搖頭,“二小姐的身子,只怕是不行了。”
唐果兒似未聞一般,隨意在屋中走了一圈,然後坐到牀邊,握緊唐夢寧如柴消瘦的手,皺起了眉頭。
一直跪在唐夢寧牀邊的嫣兒,聽大夫這麼一說,紅腫不堪的眼睛又落下淚來,染花了臉上的胭脂。
她哽咽道,“三小姐,二小姐真的沒救了嗎?還有沒有別的大夫,只要能救活二小姐,奴婢做什麼都願意。”
唐果兒瞥了眼哭的一塌糊塗的嫣兒,神色冷了下來,唐夢寧馬上就要死了,她竟然還有心思塗脂抹粉?
挪開目光,唐果兒平淡道,“大夫沒有辦法,我更加沒有辦法。”
說完,她示意月影帶大夫下去,自己又在牀邊坐了一會,才起身帶了雲清回自己的院子。
從唐夢寧那裡走了一遭,唐果兒更加堅定要親自來探一探了。
這其中的貓膩,恐怕不像她想得那麼簡單!
回到院子裡,雲清去張羅晚膳,唐果兒喚來月影,“大夫怎麼說?”
月影四下看了看,從懷中拿出一張方子,“二小姐中的是慢性毒藥,這個方子是解毒的,大夫說只要吃上七天,二小姐就沒有大礙了。”
唐果兒接過方子,她早就料到何氏與唐梟請的那些大夫有問題,若是沒問題,也是見風使舵耍花腔的。
唐夢寧雖然昏迷數日,可從她的脣上面色上來看,中毒並不深,她的情況看起來嚴重,其實是餓的罷了。
“月影,你拿着這張方子去找夫人和老爺,就說我請的大夫說了,二姐還有救。”月影接過方子,作勢要揣進懷裡。
“慢!”唐果兒制止了她的舉動,“這方子,你大大方方的拿在手上,若是路上遇到什麼人問起,你就如實告知這是給二姐救命用的方子。”
“小姐,奴婢明白了。”月影隨即瞭然,若是二小姐還有救的事情人盡皆知了,老爺和夫人勢必得顧及聲譽救二小姐的命。
而且,將藥方拿在手上,那就是別人主動來問的,她只是實話實說,而不是她故意去大肆宣揚出。
月影走後,唐果兒也走出房間,她站在院子裡,擡頭看着慢慢暗下來的天色。
她就不信將唐夢寧還有救的消息放出去,草叢裡的蛇還能繼續淡定。
看來今晚,必有所獲!
晚膳之後,唐果兒打着哈欠,早早回房了。
雲清正納悶唐果兒爲什麼歇得這麼早,房門就被敲響了。
她打開門,月影正端着兩大碟子的鮮蓮子,站在門外,一臉沮喪。
“怎麼了?”雲清將月影迎進來,見她臉色不好詢問道。
月影嘟囔道,“本以爲小姐因爲今日沒有午睡,睡得早,我也就可以跟着睡個早覺,誰知道,你做的蓮子湯小姐吃上了癮,這可好了,這麼兩大碟子,我剝到半夜也剝不完啊。”
雲清看着兩碟蓮子,釋然笑了笑,應該是她多疑了,半夜三更嫡小姐又能去哪裡呢?
隨即,她坐到桌邊,端過一個碟子,“既然任務艱鉅,那我們得趕緊行動啊,這碟子我幫你剝,那碟子我可就不管了。”
月影聞言立刻喜笑顏開,趕緊在雲清身邊坐下,也剝起了蓮子。
剝完這些蓮子,小姐怎麼也該回來了吧!
月影這邊纏住雲清的時候,唐果兒已憑着白日的記憶,飛身去了唐夢寧的院子。
她降落在了院子裡的那棵大樹上,掏出懷中手帕包着的一捧蓮子,邊吃邊等了起來。
蓮子下肚還不到五顆,唐果兒就見着院子外的小徑上,一名女子娉婷走來。
一看身姿,唐果兒就認出了來人是唐素容,她遂收起蓮子,將呼吸調到了最輕。
唐素容本就一臉凝重,又總覺得有什麼一直盯着自己,直覺讓她朝着唐果兒所在的樹上看去。
但除了繁茂的枝葉,唐素容並沒有看到什麼。
想來是自己多疑了,唐素容扭頭進屋,心底已經咒了唐果兒幾百遍。
若不是唐果兒愛管閒事,唐夢寧再過幾天就會無聲無息的死了,自己也不用偷偷摸摸來見這個妖媚低賤的嫣兒!
坐在樹上的唐果兒,想起方纔唐素容眼中的兇光,擡手輕輕安撫了一下自己的小心臟。
好在她有先見之明,穿了一身綠衣裳。
夜黑風高的,唐素容就算眼力再好,也絕不能把她身上,與樹葉混爲一體的綠色衣衫認出來的。
屋中沒有點燈,唐果兒將靈識擴到最大,卻仍沒聽明白屋裡的人究竟說了些什麼。
片刻之後,唐素容從屋子裡出來,臉上的凝重已完全不見,滿臉笑意的離去了。
唐果兒看了看黑漆漆的屋子,悄無聲息從樹上飄到院子外,尾隨唐素容身後,又進了附近的另一個院子。
稍稍猶豫了一下,唐果兒提起靈力,如貓一邊矯捷輕巧地落到了屋頂上。
唐果兒伏身,小心翼翼的揭開面前的瓦片,屋中的情形頓時一覽無餘。
看清屋中的兩人後,她面色一緊,果然,這件事與唐榮軒脫不了關係!
唐素容對自己被跟蹤,全然不覺。
此刻她正坐在唐榮軒外室的太師椅上,數落道,“我已經吩咐好一切了,計劃不會因爲一張方子被打亂,等你二姐一死,那嫣兒就是你的了。”
“四弟,也不是我說你,做什麼是之前要學會動腦子,唐果兒再廢物,也是嫡女,你當面跟她對着幹,討不着好處。”
唐素容語氣裡雖有掩不住的憎恨,可她的舉止神態還是保持着大家閨秀的淑女模樣。
唐榮軒立在一側,垂首沒有答話。
他一直都不明白,三姐爲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伶牙俐齒不說,還手段利落,這根本就不是三姐的作風。
娘和大姐還一味的來責怪他,難道她們沒感覺到三姐的變化?
唐果兒伏在屋頂上,聽了唐素容的一席話,額上的青筋突突跳了跳。
唐夢寧的毒,果然是他們下的!
爲了得到一個姿色稍好的丫鬟,就對自己的血親下毒,這還是人做的嗎?
唐果兒真想跳下去,將二人押到唐梟面前,說個明白!
當然,她只是想想,該明則明,該暗就得暗。
她不能因爲一時的義氣,就將自己的底牌暴露在何氏面前。
最重要的是,就算她捉了二人與唐梟對峙,也是毫無意義!
十根手指長短不一,唐夢寧在唐梟心裡,連個指甲蓋都算不上,唐梟就算不看何氏的面子,也絕不可能爲了不受寵的唐夢寧,懲罰自己疼愛的兒子和女兒。
唐果兒沉思片刻,她已知道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沒必要再耗下去,屋中二人靈力都不弱,萬一被發覺,可就得不償失了。
她輕巧從屋子上飛起,悄悄的往唐夢寧的院子飛去。
因爲,只有回到唐夢寧的院子,唐果兒才認識回自己院子的路。
路癡真是硬傷!
然而,唐果兒出唐榮軒的院子不到一刻,就有了新的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