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瑞總覺得母后看他的眼神怪怪的，那種直勾勾的打量，帶着一絲複雜的情緒，他已經很久沒有感受到了。
上一回這種感覺，好像是他孩童時期想去趙府住上幾日的時候。
“母后一路辛苦，是兒子沒有去給母后請安，惹您操勞。”鳳瑞覺得自己總得說點什麼，否則心裡毛毛的。
“咱們是母子，別說那見外話。”
鳳佳回過神來，不以爲意。
兒子是她一手看大的，是個什麼性子她最清楚。
少了許多繁文縟節，他的性子和她、和太上皇都不像。若說像誰，反而和趙欽有點相似。
幸好，鳳瑞長的並不像趙欽。
“咳，母后這次回來可否多住些時日？兒子有許多問題，想要和母后討教。”
心思被戳穿，鳳瑞有些尷尬，急忙尋了個原由。
“哦？什麼事？”
鳳佳起了好奇的心思，隨着鳳瑞長大，他與她越發不親近。她知道，多是趙欽從中作梗，加上她被趙欽利用了幾次，惹鳳瑞傷心。
不過，兒子是她的兒子，就算她做的再不好，鳳瑞對她也總有一份孺慕之情。
“嗯，兒子想問，身爲帝王是不是終其一生只能待在宮中？太傅教導，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天下疾苦遠遠無法通過書籍獲取。可作爲帝王，總有許多不便，兒子也想感受民間疾苦。未曾清貧難做人，不經打擊老天真。兒子想做個對國，對民有益的皇帝。”
鳳佳看着長大成人的兒子，心中欣慰不已。
多年來的教導沒有白費，鳳瑞長成了她所希望的樣子。
“身爲皇帝，並非要終其一生待在宮中。先皇幾經征戰沙場，太祖微服私訪，聖祖七下南地，都爲造福百姓。我兒胸懷大志，終有一日會得償所願。”
鳳瑞知道，無論是先皇，還是太祖、聖祖，他們的時代都是鳳昭國極爲鼎盛之時。他夢想能夠開創這樣一個時代，不過……
“兒子現在就想出宮。”
他在這座封閉的皇宮長到了十八年，外面是什麼模樣，他全然不知。
他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他想見見想見的人。
鳳佳皺眉。
“你告訴母后，出宮只爲感受民間疾苦？”
兒子是她生的，那細微的神色改變，她看得出來。
“母后……”
鳳瑞稍有遲疑，極爲隱晦地看了鳳佳一眼，心中掙扎再三，終於道出實情。
“真木爾舅舅進宮時，帶來了一位姑娘，我們約定我要去西域找她。”
鳳瑞從約定的那一日起，便盼望着實現約定。
沐小小才走了不過兩日，他已經等不及想要去見她。
“爲何要去找她？”鳳佳欣慰，面色卻不改嚴肅。
鳳瑞還小，男女之事更是從未接觸。鳳佳想要他明確明白自己的心思。
“因爲……”
鳳瑞遲疑了許久。
“因爲，我……”他猶猶豫豫，忽而腦海中一道亮光閃過，他再看鳳佳的目光裡含了些勢在必得的信念。
“母后，若有朝一日，我違背了您的意願，該當如何？”
鳳瑞很快想到以往的種種，每當他的意見與趙欽或者是誰向左，最終退步的只有他。
可是現在，他又有了新的意願。可這份意願，他不知道母后會不會應允。
鳳佳等了半天，等來了這句話，心思複雜。
“我的意願，重要嗎？”
爲了穩固，爲了權利，她做了許多違揹他意願的事。而今，他竟還在意她的意願。
“對兒子來說，很重要。”鳳瑞說得鄭重，眼底深處的堅定是揮之不去的信念。
鳳佳圓滿了。
她知道，縱容曾經的事讓他們母子見有隔閡，鳳瑞卻始終心中記掛着她這個母親。
如此，她還在意什麼呢？
“既然那般重要的意願，你都想要違背，那定然是你心中有了主意。”
許多話，鳳佳以前不敢交給鳳瑞，但如今，她想說。
“瑞兒，母后對你來說只是母后。你要明白，你是帝王，是鳳昭國的主宰。你的話，纔是最重要的。除此之外，母后、太傅、明王、趙大人……等等，你都可以否決。”
鳳昭國的天下，是她兒子的天下。
其他任何人，只是附屬品。
鳳瑞總感覺今日的母后不一樣了，變得認同他，保護他。
鳳佳眼中的光亮，鼓舞了鳳瑞去尋找自己的幸福。這回，他不再猶豫。
“母后，我想要自己決定皇后的人選。”
他雖小，卻也知道那些個大臣在謀劃個什麼。
趙欽和明王對沐小小的關注，他不是不知道。
人這輩子，總得自己爭取一回。他想爭取沐小小。
鳳佳莞爾，此刻她才終於認清，兒子長大了。
“這樣講，你心中有了人選？”
“是。”鳳瑞坦言：
“不過，此事我還未與她商議，我怕……”
沐小小脾氣有些不好，他怕她會不同意。
鳳佳打斷他的擔憂：
“你是帝王，沒有害怕一說。”
她的信任，是鳳瑞前進的動力。
“是，我想出宮去見她，說明白我的心意。”
終於，他明白了自己的心，也明白了鳳佳的心。
鳳佳很高興，鳳瑞什麼都明白了。
“是她嗎？”她將從趙欽哪裡得來的玉佩，放到鳳瑞面前。
“咦？”
鳳瑞拿起玉佩一瞧，頓感驚訝。
“玉佩……”
這是他的玉佩，明明……
他摸了摸放玉佩的地方，那裡什麼都沒有。
“我兒長大了，有些事，有些人，也該梳理清楚了。”
以前，鳳佳不願對鳳瑞提及皇宮裡的黑暗，便是希望他能夠純純粹粹成長。而今，他已長大成人，她再不用避諱。
“母后？”鳳瑞不解。
鳳佳也不需要他去操這份心。
“去吧，宮裡有母后在。等你回來，母后還你一個乾乾淨淨的皇宮。”
趙欽在皇宮安置眼線，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這些年侵淫已久，她在等待這個時機。
有些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人，不該留。
而有些妄圖染指皇宮的人，更不能留。
鳳瑞的首要任務，是娶一個皇后回來。
鳳佳心中萬般期待，那個玉佩背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