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相爺對沐傾心的好,傾城向來知曉。想到沐老夫人前腳剛提要幫沐傾心,後腳沐相爺又提起。可見她不在的日子裡,沐傾心怕是下足了工夫。
沐傾心有口,她也有口。沐傾心不是想讓她說白茹的事嗎,那她便說吧。
“是。二妹妹說想給白姨娘換個地方居住,不知父親意下如何?”傾城只道是沐傾心的想法,絲毫未提及自己。說來說去,她只是個傳話了,再不會將自己置身於爲難境地。傾城只將話說三分,剩下的由沐相爺自己猜測。但往往猜測會將事情複雜話。
沐相爺聽聞後,立即變了臉色。
“她是因爲‘婉嬌閣’曾經是蘇氏的住處,所以纔不想旁人住進去吧。”他眉頭緊皺,語氣略帶氣惱。顯然對這件事非常不滿。
傾城還什麼都沒說,沐相爺已經猜到了事情始末。
“二妹妹並未如此說……”傾城還欲解釋,卻被沐相爺直接打斷道:
“她什麼性子,我最清楚。罷了,我也想給茹兒換個住所。”
他雖然對沐傾心氣憤,但話到最後卻是妥協。
傾城反正只是個傳話的,沐相爺怎樣做與她無關。如果白茹換了地方住,她倒還可以在沐傾心面前邀功。只是不知道沐相爺會把他的“寶貝茹兒”安排到什麼地方住?
沐相爺心思一動,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傾城,幽幽道:
“你覺得‘如夢閣’怎麼樣?”
“如夢閣”是王如以往的住所,也是沐家女主人的身份象徵。白氏很聰明的沒有爭奪這個住所,如今沐相爺竟然爲了白茹而詢問傾城。可見真如沐傾心所說,沐相爺爲了這個妾室,哪怕是連白氏都不及。
“婉嬌閣”不過妾室居住,沐傾心尚且知道爭奪。
“如夢閣”更是主母的場所,傾城又有什麼放棄的道理?
但她並沒有直接拒絕,而是坦言道:
“父親的決定自然是最好的,只是女兒習慣了自由,怕‘白姨娘’來後多有拘束。”
別說白茹拘束,只怕沐府人的白眼也能夠讓她寢食難安。
沐相爺沉默了,他低着頭若有所思。當他擡起頭時,目光裡有道光亮閃過。
“你不覺得她很像你的母親嗎?”
他看着傾城,彷彿透過傾城看到了另一個人的影子。傾城可以確信,沐相爺此刻想到了她的母親。可是,他不應該尋找替代。尤其,是別的女人。
傾城坦言道:
“母親在女兒心中只有一個,血脈相連的親情總比長相更要真切。若只是長相相似,世上且不是有許多人可以做女兒的母親?”
當她見到白茹的第一眼,只覺得世上竟有如此相似的兩個人,可是她卻從未把白茹當作母親。不止是年齡差異,更是從內散發的感受。
看得出,白茹的一顰一笑都在效仿母親。從藍心給她的調查資料來看,白茹是白家特意培養的對象。而目的只有一個,嫁到沐家。
這種安排幾乎是不可思議的。若是白家安排一個長得像蘇氏的人,傾城還可以理解。
沐相爺對蘇氏的寵愛有目共睹,十多年的相伴亦如初見,這種美好曾讓傾城感嘆愛情的真諦。即便沐相爺最終還是捨棄了蘇氏,那也是因爲蘇氏有錯在先,沐相爺傷透了心,故纔有此舉動。
但對於母親,在傾城的記憶中,沐相爺對母親只談得上“相敬如賓”。家裡家外,人人感嘆沐相爺的大度妻子,卻無人看到母親的難過傷心。
有誰願意與其他女人分享自己的愛人呢?
可沐相爺天性如此,母親也不得不裝作大度。
傾城曾以爲,沐相爺對母親無愛。那麼白家的舉動有些捉摸不透。難道……
傾城想到一種可能,卻不敢深究。
因爲這種可能一旦證實,那麼她曾經堅持的一切將徹底顛覆。
沐相爺似乎沉浸於回憶中無可自拔,他看着傾城,腦海中描繪出另一個人的存在。
“她的語氣,她的神態,甚至連她一顰一笑無不透露着你母親的影子。”此刻的沐相爺完全沒了風流的影子,若是讓不知道事實的人得知,恐怕會以爲他有多麼思念亡妻。
“父親也說那是‘影子’。”傾城冷靜迴應。
她從不覺得白茹就是母親,沐相爺的想法着實可笑,變得都不像他了。
傾城的冷靜讓沐相爺從想象中回過神來,看着一臉淡然的傾城,他竟有幾分惱怒。
“難道你不想念你的母親嗎?”
這個女兒他忽視已久,曾經的囂張跋扈此刻全然被冷漠淡然所取代。
雖然這些改變比之曾經已好過太多,但很多時候沐相爺都感嘆這個女兒太冰冷了。
或許是母親的去世讓她改變許多,或許是沐府的糟亂讓她不得不快速成長。但失去了天真、無邪的沐傾城,讓沐相爺也少了許多父女之情。
在他看來,傾城更像是他的同僚,而並非女兒。
傾城看着沐相爺的眼睛,一字一頓道:
“父親也很想念母親嗎?”
不怪他有此一問,王如生前,他幾乎從不留宿,夫妻之淡然讓人詫異。在王如去世一年後,他竟因爲一個長得像王如的女人,而爆發思念。
他的記憶反射未免太長了,整整一年。如果今日如此不捨,昔日他又做了些什麼呢?
不知是傾城的目光太多灼熱,還是因爲沐相爺心有愧疚,他在傾城的目光下閃躲開來,略帶無奈地搖頭道:
“罷了,我和你一個小孩子談這些做什麼。”
他只有以年長的姿態來說明自己的無奈,今日的沐相爺也是傾城記憶裡不存在的。
無論他對母親的感情如何,如今看來也不該是冷漠吧。基於此點,傾城決定認真與他探討一番。
“傾城年紀雖小,但有些事卻已懂得。父親年紀雖長,但許多事卻也看不透徹。”
比如蘇氏,比如沐傾心……
“你是怪我寵愛白茹,而忘了你的母親?”沐相爺不禁問道。
他臉上的委屈更甚,甚至還有些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