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聖上。”白氏此刻的道謝，多了幾分真心。
她這輩子已沒了所求，只要沐傾舞平安一生，她對聖上也沒了要求。
她可以走了，她可以安心的走了。
可是在走之前，她卻又道：
“還有一事，我不放心。”
她的聲音有些突兀，令聖上不禁皺眉。
白氏這是在試探他嗎？
如果他不答應白氏的話，那麼是不是白氏就放心了？
帝王的心思總是難以猜測，白氏沒有考慮那麼許多，只道：
“聖上跟前有小人，我曾見沐相爺有從宮裡得來的消息。可惜我沒用，竟不知道是誰。”
她的哭泣沒有聲音，只讓眼淚流淌，卻更能抵達內心，令人動容。
模棱兩可的話，說與不說都沒什麼區別。
聖上收回了自己的心思，安慰道：
“你做的已經很好了，你查到了沐家的繼承人，就是阻絕了沐家的命脈。”
無論如何，白氏做到了。
他派來了沐府許多人，也就只有白氏一人撐到了最後。
這個弱女子，用她強大的精神力量，給他帶來了關鍵的情報。這令聖上無法斥責什麼，他明白白氏有多麼不易。
白氏難得得聖上誇讚，臉頰不禁飄上了兩朵紅暈。
“我做的很好嗎？”她似姑娘家一般嬌羞，蒼白的臉色也有了一些血色。
“對，很好。”聖上不停誇讚。
白氏的神情也越發喜人。
白氏深呼吸一口氣，看着聖上的眼眸，淡淡道：
“三郎，我想你聽你給講個故事。”
這是她最後的要求，他應該會答應吧。
聖上對白氏有虧欠，此刻不過一個故事，怎麼又能不答應？他柔聲道：
“好，你想聽什麼故事？我們來講一對青年男女相愛的故事吧……”
故事還在繼續，可白氏手卻變得越來越軟。
終於，聖上意識到了什麼。他扶着白氏，呼喚道：
“霜兒？霜兒……”
可惜，迴應他的只有白氏蒼白的臉龐。
聖上將白氏安放在牀榻上，臉上再無任何深情。他淡淡看着白氏，心中不知在思量什麼。
“聖上，夫人她怎麼樣了？”沐相爺一直等在門外，當他看到聖上的身影出現，急忙詢問道。
可聖上不發一言，連看都曾看他。
沐相爺想到了什麼，急忙衝進了屋內。
白氏的屍體已經變冷，蒼白的臉上似好帶着一抹笑意。
“夫人！”沐相爺快速撲了上去，可白氏已然無法對他言說什麼。
沐相爺的大腦飛速轉動，可恨白氏在死之前竟然見到了聖上。不知道白氏對聖上言說了什麼，這讓沐相爺不禁後怕。
聖上對安公公道：
“傳朕旨意，沐家嫡女沐傾舞賢良淑德，聰慧可人，特賜婚於十二皇子，及笄後晚婚。”
對於白氏的承諾，他不敢忘記。不過是一個失寵皇子的正妃，他又什麼不捨得的呢？
“是，聖上。”安公公遵從道。
他心中暗想，看來裡面那位與聖上的關係匪淺，不但得聖上親自探望，連她女兒的親事都給定下來了。
別看安公公只是一個閹人，但他自幼長在皇宮，又是局外人角度，有些事情比聖上看得還要通透。
白氏的死爲女兒謀了一個前程，她不虧。
“聖上……”沐相爺強忍着悲痛，終於走出了房。
他不怕白氏死，他怕白氏臨死前與聖上亂說話。
聖上瞥了他一眼，心中不屑。白氏說沐家也有地下城，只可惜，這位地下城的主人着實不堪，也用不着他防備什麼。聖上嘆息道：
“沐夫人新喪，沐相這幾日就不必上朝了。”
“臣遵旨。”沐相爺無不敢遵從。
白氏走了，沐傾舞被從莊子上接了回來。在看了白氏最後一眼後，棺木被重重關閉，至此之後，白氏與沐傾舞已經成爲兩個世界的人。
“大姐姐。”沐傾舞來到傾城院中請安，幾月未見，她長高了許多，也冷漠了許多。
傾城熱情不減，牽着她的手安坐在一旁道：
“白額娘走的很安心，聖上也爲你賜了婚。”
白氏一心求死，換得沐傾舞一門姻緣，說起來也算得償所願。
沐傾舞臉上沒什麼表情，面對傾城還是勉強擠出一絲柔和，她嘆息道：
“我知道，祖母都和我說了，多虧大姐姐照應，否則她連個喂藥的人都沒有。”
她還以爲白氏留在沐府享福，可如今竟連她這個被趕出府的人都不如。
傾城搖搖頭，這母女倆真是一個性子。
明明深愛對方入骨，可話語裡卻總是不肯言說半分。沐傾舞思念白氏，可再多的思念如今也無濟於事。
對於沐傾舞，傾城還是抱有善意的。傾城柔聲道：
“她也是想你的，她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要怨恨她。”
無論是白氏的幫助，還是沐傾舞的性子，都讓她討厭不起來。白氏許有難處，看在白氏告訴了她那麼多事的份上，她便替白氏解釋吧。
沐傾舞點點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沉默不語。
她回過神來，忽而見傾城正一臉好奇地看着她，不覺嘆息道：
“哎，有的時候我挺恨她的，明明做了夫人，卻偏偏要將我趕出府。可是看到她在府中的遭遇，我就怎樣也恨不起來了。”
白氏的作爲，她到現在也無法理解。
有什麼難言之隱，到了一定要把她趕出府的地步？
傾城也無法對沐傾舞解釋更多，她只能道：
“天下無不是父母。聖上的賜婚，還是她求的。”
白氏到死心裡想的都是沐傾舞，要說她不愛沐傾舞，這誰也不能認同。
沐傾舞也是一樣的想法，可有些事，她真的想不通。
“姐姐，你說她爲什麼要趕我出府？”她尋求傾城的幫忙。
傾城倒是可以爲她解答，可是傾城不能說。
白氏費勁心思不想讓沐傾舞知道什麼，她怎麼能將白氏的苦心付出東流呢。
更何況，以沐傾舞現在的年紀，她什麼都不知道會比什麼都知道更幸福。
“無論爲了什麼，只一點不變，她是爲了你好。”傾城淡然道。
她最怕沐傾舞怨恨白氏，荒廢了白氏的一片苦心。
但是如今看來，沐傾舞與白氏一樣，聰明漂亮，又一顆爲他人着想的人。只要有一顆心在，她就不會怨恨白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