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成帝聞言眉一皺,“怎麼會這樣?”
青珞淡然一笑,“皇上,臣妾的身子,臣妾知道的很,臣妾是太想有個孩子,幾乎將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孩子沒了,臣妾便覺得心也跟着死了,皇上……”
“臣妾聽說宸郡王妃的孩子快要出世,心裡就止不住一陣心酸,若是臣妾的孩子還在,怕是會比宸郡王妃的晚那麼幾個月出生……”她說到動情處,淚便落了下來。
羽成帝慌忙抱緊了她,柔聲的安撫她,“喜歡孩子,到時候讓宸西抱着孩子,讓你當個義母,這樣好不好,朕讓這個孩子由你養着……”
“真的?”青珞眼中的黯淡和落寞在聽到這個時,霍地亮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羽成帝溫柔的理着她的發,柔聲的安撫着她躺下睡會,靜靜坐在牀上看了片刻,才放輕了腳步離去。
喬岑自然是被羽成帝留下來看着青珞的情況。
綻兒本想一直守着青珞,喬岑卻開口讓她出去。綻兒雖心中有些疑惑,但偏殿裡還有那兩個抱頭痛哭中的姐妹倆需要她去打理,更何況彼此都知道是自己人,她也便稍稍放下心來離開。
看着綻兒一步三回頭的出去,還細心的關了殿門,喬岑怔怔的看着在牀上躺着的人,瘦削虛弱無害的仿若是林間的白兔,但他知道,眼前這個人,絕非是一隻任人欺凌的白兔。
從袖中摸出來那支竹簪子,喬岑小心的走近,靜靜的看了青珞的睡顏片刻,才伸出手,想要替她將簪子插在發上。
誰知那一個本在安睡的人猛然睜開了眼。
漂亮的眼,卻有些黯淡。
喬岑不禁輕嘆,可惜了這樣一雙漂亮的眼睛,雖然知道青珞看不見,但她睜開眼的那一剎那,他還是被嚇了一跳。
“誰?綻兒?”眼中閃過戒備的神色,青珞的身子不着痕跡的往牀的內側移了移,手卻悄悄的探到了自己腰間。
喬岑慌忙捏緊了手中還未插上去的竹簪子,安撫她道,“娘娘,是我。”
聽出是喬岑的聲音,青珞才慢慢鬆了口氣,臉上那淡淡的戒備和緊張都在慢慢消退下去,只剩下以往的淡漠,“本宮的眼睛,怎麼樣了?”
喬岑一怔,驀地輕嘆了一口氣,將手中的簪子放入青珞手中,要她握好,“娘娘何必這樣自殘身體呢,既然能夠下定決心對自己這樣狠心,對待別人時,卻有了該死的憐憫,娘娘,這樣的心腸,在宮裡只有死路一條。”
生在太醫世家,他看慣了宮裡的爾虞我詐,看慣了人心如石,本對青珞設計要害賢妃不以爲意,卻沒料到,她在最後還是心軟,開口求羽成帝饒了賢妃一命。
青珞渾身一顫,伸手緩緩摸上了自己的雙眼,脣邊浮起一抹虛無的笑,淡淡的,仿若無痕,“其實也沒什麼,只是用簪子在那穴位上輕輕一刺,眼睛就看不見了……”
慢慢摸索着要從牀上起來,喬岑慌忙扶着她起身。
“本宮嘗過看不見的滋味,看不見對本宮來說,在以往的七年裡,是一件太過於習慣的事。”
她說這話時,眉目中有淡淡的無奈和酸澀,讓喬岑心中一悸,喉間像是哽塞住了,什麼都不能吐出。
“娘娘可知,婦人之仁,到最後反受其害。”喬岑看她掙脫開自己的手,顧自摸索着找到軟榻,斜斜躺下,將頭埋在臂彎裡,本不想多說什麼,卻還是開了口。饒是這宮裡任何一個人,都是會做到落井下石斬草除根。在這皇宮裡,沒有仁慈這一說。
青珞動也不動的伏在軟榻上,安靜的像是一隻青色的狐,聽了他的話,也只是懶懶的擡
了一下頭,“這些話,本宮又如何會不知,只是,就算賢妃她曾害過本宮,就算麗貴人撞向本宮時,本宮清清楚楚看到是賢妃在背後推了綻兒一把,就算她無時無刻都想坐上本宮這個位置,本宮……”
她輕輕一嘆,再怎麼樣,孩子畢竟是無辜的。
而賢妃,她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啊。她在宮裡曾見過四皇子五皇子,那兩個雙生孩子,一個喜歡跟在顧司胤身後,另一個卻安安靜靜的伴在長琴身側,若是失去了母親,他們會怎樣,她不能想象……
“娘娘……”喬岑見她神思恍惚,不由加重了話音。
青珞身子猛地一震,恍惚了一陣,輕輕笑道,“沒事,本宮只是想到了娘而已,連本宮都受不住失去孃親的痛,那兩個孩子,怎麼抵擋的了……”
喬岑一怔,卻忽地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心中卻在思慮,司胤肯定會知道此事,到時候該如何解釋。
似是想到了什麼,青珞的手指動了動,“喬岑,本宮知道,你是司胤的人。”
“娘娘?”喬岑心中一驚,忍不住拔高了音道。
“不是嗎?”青珞失笑,“否則他不會這麼放心讓你伺候在本宮身邊。”
喬岑不由嘆氣,只是神色有些複雜。
青珞淡淡一笑,“本宮很感激你替本宮保守秘密,也知道你和無忌一樣,將寶押在司胤身上,本宮想要自由自在和親人活在一起的生活,這些顧司胤給不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本宮會成爲他的阻礙……”
“娘娘這樣,是不是對殿下太不公平了,娘娘不問問殿下,怎麼知道殿下給不了?”許是被她滿眼的落寞激的心中一悸,喬岑忍不住說出了心中一直在考量的話語。
青珞聽了,脣邊已經笑起了那含着譏誚的輕笑,“你們呢?你會答應本宮瞞着他中毒的事,蘇無忌一直想讓本宮做完自己的事就離開,不就是都認爲本宮和他絕無可能,你們都已經瞞着他擅自替他做了決定,又怎麼能來怪本宮,對他不公平?”
幽幽嘆了一氣,青珞將手輕輕放在自己心口,“不是對他不公平,實在是因爲,本宮已經擔不起那麼多的希望,屬於本宮的東西在慢慢的消失,如今,本宮也只想實現與容岑的承諾,好好和他活在一起,你知道嗎?”
喬岑渾身一震,心知她說的不錯,也知道若是換成自己和無忌,也會這麼做,但此時此刻,心中卻忽然不能平靜下來,只覺得心裡悶悶的。
殿中有片刻的凝滯,許久之後,還是喬岑開了口,“娘娘,要臣爲娘娘治好眼嗎?”
青珞的手一動,搖了搖頭,“不用。”至少……暫時不用。
“混賬,可惡……”洛妃自己殿中氣的不行,本以爲賢妃此刻必定是死無葬身之地,再沒有翻身的機會,誰曾想皇后居然開口求情,將這樣一個除去賢妃的大好機會就這樣白白的浪費了。
顧宸西一直坐在一旁,似是若有所思,聽到洛妃的動靜,不由擡了擡頭。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洛妃心中怒火極大,快要將身體灼燒,“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再和皇后有牽扯,你偏不聽。”
宸西皺着眉,對洛妃的話似乎充耳不聞。
洛妃心中氣極,還想再說什麼,卻已經有人稟報,德晉來了。
“德晉?他來這裡做什麼?”洛妃心中疑惑,按理說德晉此刻最該跑的地方,是鳳宸宮,可怎麼跑這裡來了。
飛快的調整了此刻面上的表情,她揮手道,“快請。”
“奴才參見洛妃娘娘……”德晉進來便跪下行禮,眼角餘光一掃,瞥見宸西也在
,不由笑笑道,“原來宸郡王也在,倒是省了奴才跑一趟的路了。”
顧宸西起身,雙手扶起了德晉,笑道,“德公公此來,可是……”
“恭喜宸郡王……”德晉笑的有些言不由衷,“皇上讓奴才先來這裡透個信,宸郡王妃生的第一個孩子,交由皇后娘娘撫養,當然……”
“什麼?”德晉還未說完,洛妃就已經尖聲叫了出來,“皇上這是什麼意思?憑什麼宸西的孩子要交由皇后撫養。”
“娘娘,皇后身子虛,近階段怕是不適合懷孩子……”德晉慌忙耐心的解釋,“皇上他……”
“哼,這宮裡這麼多的孩子,怎麼單就看上了宸西的孩子,皇后她居心不良。”洛妃激動之下,話已是出口。
德晉面有難色的看一眼洛妃,又將雙眼投向了一直沉默着的宸西,“宸郡王,這……”
“我知道了。”宸西笑着安撫他,“這件事,我心裡有數,皇后娘娘看上宸西的孩子,自然是孩子的福氣……”
“好。”德晉這才一笑,“皇上的意思,等王妃將孩子生下來以後,便會下旨告之天下,到時候爲小世子行個隆重的滿月酒……”德晉在一旁笑着說話,瞥見一旁的洛妃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尷尬的笑笑,“如此,奴才先告退了。”
朝着兩人躬身行禮,德晉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
見他的身影消失不見,洛妃忍不住一掌就將案上的東西掃落在地,“皇后這是什麼意思,竟然妄想奪了我的孫兒,她……”
“母妃。”宸西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心頭千思萬緒,攪的他理不清道不明。
洛妃憤憤的看他一眼,“沈青珞果真是個禍害。”
宸西眼中光芒一閃,一道冷光倏的一滅,“母妃,不要再說了,小心隔牆有耳。”
“你現在倒是知道隔牆有耳了?”洛妃冷笑一聲,“怎麼剛纔那會眼巴巴的看着沈青珞,連你父皇在,都捨不得挪眼睛啊?要不是我上前遮住了你的視線,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看下去,就算會被你父皇發覺也無所謂。”
“母妃。”顧宸西猛地站起身來。
“我告訴你,我的孫兒是要做皇太孫,我絕不能將他交到皇后那裡。”洛妃憤恨的在殿中來回踱步,“絕不能……”
顧宸西看着她的動作,臉上慢慢的浮現一抹冷笑,“母妃和傾城不是害了她的孩子嗎?如今用我的孩子抵上,不正好嗎?”
“你這麼說什麼意思?”洛妃心中一驚,猛地轉身直直的看他。
“渡蘭不是傾城獻給了你,你又送到青珞那裡去的嗎?不是母妃收買了人去了鳳宸宮嗎?”顧宸西冷然一笑,一步步緊逼,“我還以爲張傾城是如何的賢良淑德,卻原來也是心狠手辣的女人。”
“你這是什麼話,你竟然質疑我?”洛妃怒的一拍桌子。
“要不是我們無意中發覺傾城竟然跟冥月的人有些牽絆,我倒還不會想到去查一查。母妃,你們竟然將這麼大的事瞞了我。”
洛妃不由冷笑,“跟你說了,你會答應嗎?宸西,我自己生的兒子我知道,你已經被那個女人迷了心竅,已經忘了自己要做什麼了。”
宸西眼中陰鶩一閃,猛地別轉開頭,“我從來沒有忘,儲君之位,我勢在必得。”
洛妃聽他說的堅定,方纔放下心來。
“好了,你也別怪傾城,我們這裡做,都是爲了你。”洛妃放軟了口氣,“只不過孩子……”提到孩子,她的口氣中滿是不甘。
顧宸西卻伸手扶住她的肩頭,冷冷一笑,“孩子,就讓她養着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