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響亮的軍鼓聲在這個時候徹頭徹腦的響起,幾乎像是魅音般,往每個人耳朵裡鑽去,冥月軍中有人餓的不行,已經受不住,接二連三的響起‘噗通噗通’的人倒地聲。
‘啾……’馬受驚,開始煩躁的亂叫狂跳起來。
幾人慌忙費力的控制住自己的馬,只是等他們穩下馬來,那城樓上已經多了幾個人。
一人銀白色的盔甲在暗夜下也閃着灼光,他身後飄飛的帥旗上,大大的顧字,卻不正是司胤。
眼角餘光在瞥見城北城樓上那一個熟悉的身影,司胤怔了怔,旋即臉上現出了怒意,猛地扯過李和的衣領,“是誰讓她上去的,萬一出了什麼意外,被箭什麼的傷着了,你們……”
李和被他扯的喉嚨生疼,又說不出話來,只能拼命的咳嗽。
容岑慌忙衝上去拍住司胤的手,叫道,“是我,不關李將軍的事,你……”
“你以爲我當真不敢動你?”司胤低喝。
城樓下的沙圖於被他們這一茬,驚的愣了愣,既而狂笑起來,心中只道天佑冥月,顧司胤他們臨到這時,還搞起了內訌。
青珞聽到了這邊的動靜,慌忙趕過來,一手按在司胤的肩上,“司胤……”
司胤猛然回過頭,一雙眼睛陰沉沉的磣人,手飛快的攥住了她的,第一次對她怒吼出聲,“你來這裡做什麼,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讓我怎麼辦,你說啊……”
所有人猛然震住。就連城下的冥月士兵一時也愣在那裡。然而瞬息後,晟天的士兵都是一臉如常。
青珞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慢慢笑了起來,只覺得什麼都無所謂了,就算他當真要用她解‘棄吾’的毒都無所謂了,她輕輕靠了上去,柔聲道,“你不要生氣,我只是想在你身邊而已。”因爲,以後就沒有這種機會了。
司胤聞言怔了怔,眼中的灼光,似乎都要燒了起來,驀地一把攬緊了她的腰,然後再鬆開來,他在她耳邊低聲道,“到我身後去。”
青珞溫順的走到了他身後,司胤側頭,與她相視一笑,只覺得滄海桑田也不過就這樣了。
沙圖於疑惑的皺眉,目非更是奇怪的湊了過來,“顧司胤這是搞什麼鬼,這是上戰場呢,還是告白呢?”
沙圖於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卻只是給錢義打了個眼色,錢義對他笑笑,露出一個要他滿意的笑容,“元帥,一切順利。”
司胤在城樓上踏前一步,火把的光芒照的他的臉陰晴不定,“錢義,這是爲何?”
錢義手一舉,隨即催馬向沙圖於他們靠近,他身後跟着的士兵同樣跟着他齊整的靠近。
沙圖於在馬上得意的大笑起來,“顧司胤,你再怎麼聰明也想不到你信任的人其實是我們冥月的人吧,他背叛了你,哈哈,他是我們冥月的人……”
錢義在馬上彎脣一笑,“很不好意思,殿下,我身上流着冥月的血。”他只用這一句就解釋了他爲何背叛。
城樓上的士兵立刻憤怒的大罵起來。
“錢義,殿下待你不薄,你竟然……”
“你這個叛徒,不得好死……”
李和也是一臉陰沉着,“錢義,我算是看錯你了。”
錢義在馬上並不說話,一雙眼睛只是緊緊的盯住城牆上的司胤。
沙圖於和目非笑的猖狂,“顧司胤,我要把你看重的一點點奪過來,不管是你的東西還是這個黔北……”
沙圖於的話音未落,就有人牽了一匹馬來。
那馬朝着司胤的方向‘啾啾……’的吐着熱氣,那雙眼睛中,有着乍見主人的驚喜和親暱。
竟是伴了司胤多年的坐騎。
司胤的眼慢慢眯了起來,戾氣一閃,臉上卻露出絲笑來,“多謝沙元帥替我找回千影。”
沙圖於冷笑,“幫你找回?笑話,我告訴你,不僅你的坐騎,你身後的那個人,我也要。”他哈哈大笑起來,身子猛地從馬上騰空,坐上了千影背上。
千影嘶聲叫了起來,瘋狂的跳着蹬着,想要將沙圖於從背上顛下來,沙圖於拼命的想要馴服它,卻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如今兩軍對峙,他不可能讓人看到他堂堂一軍主帥,竟然連一匹馬都馴服不了,猛地從腰上拔出了佩劍,他狠狠一劍刺了下去。
千影哀鳴一聲,望向司胤的眼光中,水色漣漣。
司胤眼中怒意一盛,猛然對着身側的人開口,“拿弓箭來。”
一手漂亮的拉弓,引弓落月,剎那間,手指一鬆,任那長箭如滿月般射了過去。沙圖於猛然驚覺,一拽了繮繩,馬頭被迫的昂起,‘噗’一聲,箭叮進馬脖子,入了三分。
沙圖於的身子跌落馬去,但千影亦是跟着口吐着血沫倒了下來。
所有人都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沙圖於狼狽不已的擡起頭來,怒叫道,“顧司胤……”
冷冷哼了一聲,司胤將手中的弓懶懶一捏,水藍色的眸子裡,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嘴角勾起一個輕佻的笑意,他輕輕側轉了身,“我的東西,誰都碰不得,忘了告訴你,我的潔癖重的很,被人碰過了的,我會親手毀了。”
站在他身後的青珞身子猛然一震,忍不住晃了晃,有一隻手飛快的扶住了她。
秦痕低聲的嘆氣,容岑有些複雜的看過來一眼,然而那絲目光又飛快的遊移了開去,青珞慢慢咬緊了脣,她也被人碰過了,若是他知道,他當如何?也親手毀了去嗎?
司胤並不知道身後的青珞正情緒複雜的看過來,也不知自己隨意的幾句話竟讓她思緒頗多。
沙圖於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給我攻城,誰能拿下顧司胤,本帥重重有賞。”
一陣腳步瑟縮聲響起,吶喊聲中,前一陣人大聲叫喊着衝過去。
司胤的臉在火光明滅下,漸漸被染上了一層殺戮的炫彩,緩慢的擡起了手,他的嘴角慢慢的扯開了一個輕揚的弧度,“殺……”
話音未落,本來還空寥寥的晟天士兵突然一窩蜂的從城中涌出,廝殺聲吶喊聲突然間就響起,短兵相接,殺伐氣漸重。
沙圖於不可置信的瞪眼看向了不遠處的錢義,“這是怎麼回事?”
錢義在馬上望過去,左手慢慢擡起,扯落了手上的什麼,然後右手臂上那抹藍色也就那麼的露了出來,似乎是灑了什麼類似於熒光的東西,那東西在黑暗中,也這麼惹眼。
他笑着揚手拔劍出鞘,“誓死效忠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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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他一側的士兵飛快的做着同樣的動作,然後手中的刀劍直接向跟自己穿着同樣戰袍的冥月士兵招呼過去。
這一切來的太過於突然,前一刻還這麼並肩對敵的夥伴,下一刻的時候,就已經將手中的刀劍對着自己,他們已經變成了敵人。
許多人在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就已經被人一刀砍下了大半個身子。
情況來的太過於突然,而錢義所率之人,身手了得,既快又狠,猝不及防下,那四萬多的人如同天降奇兵,將還尚在懵懂中的冥月士兵斬的斬,殺的殺。
一時間慘叫聲突起,幾乎是屍陳遍野,血流成河。
而晟天的人憑藉着錢義他們手上的藍色布巾,能輕易的分辨出哪些是自己的同伴,哪些是敵人。
“錢義……”沙圖於嘶吼一聲,舉劍朝着錢義猛撲過去,一雙眼中,滿是恨意。
反手一劍,
錢義將劍刺中一人的胸,只是劍卡在那人的肋骨中,竟不能拔出,而此刻,沙圖於的劍已經到了錢義跟前。
司胤在城樓上一見,一手從身旁小兵的箭囊中捻了箭,三支齊齊搭在弓上,反手一翻,眼微眯成一線,猛然開弓。
‘嗖……’三支箭飛速的射過去,待沙圖於驚覺過來時,那三支箭已經一左一右一中,分別射穿了他們的左右肩膀和喉嚨,他驚愕的瞪大了眼,直直的與城樓上那個男人冷酷陰鶩和充滿憤怒的眼睛對視,喉嚨裡發出‘咕嚕’的聲響,到最後,也只能不甘心的倒下身去。
司胤輕輕笑着,飛快的轉身,又是三支箭在手,引弓搭箭,‘嗖’又是三箭連發,那三箭帶着強勁的力道,將他快要倒下的身體射穿,又帶出去飛了好遠。
鮮血從那幾個箭窟窿中流的洶涌,冥月士兵俱都看在眼裡,本就不盛的氣勢,在這一刻,崩然瓦解。
剎那間,已經亂成了一團。
“不要亂,來人,找木狼,讓他來支援……”目非在馬上拼命的想要控制着戰場上士兵的秩序及情緒,然而此刻主帥被人活生生射殺而死,本來以爲是兄弟的同伴卻竟然是要殺自己的同人,連日來的冷和餓帶來的怨和消極,在這一刻全所未有的爆發。
“將軍……將軍……”去請求支援的小兵飛馳着而來,看到目非,幾乎都要哭出聲來。
“將軍,木狼元帥拒絕出兵!”
“你說什麼?”目非目赤欲裂。“木狼他這是什麼意思,怎麼說我們也是盟友,他怎麼能見死不救。”他壓低了聲音,卻在看到場上越來越消極的冥月士兵,猛然大喝,“兄弟們,木狼元帥的援軍馬上就到。”
冥月士兵的士氣猛然一漲,所有人臉上眼睛裡都迸發出那種到了最後關頭纔可能有的希望之色,只是最後的希望。
所有的人,都那麼咬牙廝殺,那許久未染上過別的顏色的黃沙,如今連地下三寸的地方,也都是紅豔豔的一片。
廝殺吶喊的聲音在維繼了不到半個時辰,忽然間所有人都停了下來。
冥月爲數不再多的士兵吃力的拄着刀劍,大口的呼吸着,眼睛幾乎都望向一個方向,那個地方,傳來急促的馬蹄和行軍的聲音,那個方向,是木狼駐守的地方,援軍,援軍到了……
每個冥月的士兵臉上都露出那樣興奮的神采,然而目非的臉色卻在剎那間沉了下去。
下意識的朝城樓上那個站在帥旗下的男人,隱約的面目並不能看清,但嘴角那一抹勾人的笑意和眼中那一抹那般自信和睥睨天下的傲氣,竟讓他覺得,那是一種帝王的感覺,他忍不住顫抖起來,若不是拼命拉住了繮繩,便會摔下馬去。
那隊人馬已經飛快的到了近前,只是卻沒有遇戰的劍拔弩張和緊迫之感。
在軍前,卻是一輛帝王的駕攆。
那車攆在錢義他們跟前緩緩停落,舒夜從裡面裹緊了錦袍出來,笑着彎彎脣,對着城樓上的司胤恭謹的俯下身來,笑道,“殿下,舒夜幸不辱命。”
冥月士兵全都愣在那裡,那眼中灼亮的希望之色,此刻全都黯淡下去,只剩下絕望。
‘啪,兵……乓……’有人扔下了手中的兵器,隨後,是更多的人。
目非一時在馬上不能接受這個事實,從馬上栽落下來,他的目光死死的盯住了那架車攆後的木狼,咬牙切齒的開口,恨不得將木狼生吞活剝,“木狼,你別忘了,你們國主……”
木狼在馬上對他露出一個笑容,“我國國主體恤西蒙將士,特頒下旨意,迎我國將士回國,目將軍,年關將近,你們卻要在這尿不拉屎的地方受凍打仗,木狼我表示深刻的同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