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後。韓府大喜。
一早上京城內吹吹打打,街頭巷尾鞭炮聲此起彼伏。一隊迎親隊伍從慶王府一路鳴鑼開道,香花撒瓣路過護國公府。韓翼停下看了一眼,門頭的兩隻獅子兩眼對望,門庭緊閉。他嘴角勾笑,將馬繩一拉帶着大隊馬回了將軍府。
將軍府前人頭攢動。朝中百官都身着便服參加喜宴。他們私下都在議論:“這韓將軍真是好命,娶了靈玉郡主,陛下的兄弟姐妹中只有這麼一位郡主。韓將軍接下來就要步步高昇。”
其他百官都附和着。這韓翼是一下子成了皇親國戚。
韓翼耳聽八方,眼觀六路,所有的話語都進了他的耳朵。他卻是愁眉鎖眼。到了將軍府前,韓翼下馬,喜娘讓他拱手延請新娘。他聽命行事。
人羣中突然近衛軍開道分立兩旁,一輛車攆由遠而近。韓翼站着看着攆上走下來的一對璧人。軒轅凌一身玄色長袍,玉帶腰身。頭帶金冠。一雙目眼睥睨天下。楊子吟,頭綰鳳髻,戴雙鳳銜珠金翅步搖。嵌寶石金鳳簪,溜銀喜鵲珠花。略施粉黛,雙目炯炯有神,一身皇后獨有的鎏金彩飛花蹙金翬翟褘衣在身。亦步亦趨。
韓翼想起與這女子相識多年,除了那年采薇宮初相見時見過她身着女裝。就是她大婚那日,可惜那日她頭蓋紅頭。接着就是今日了,隔眼多年,都差點忘了她女裝的樣子。細細相看果然不管當男人還是當女人都是這麼的光彩奪目。
衆百官上前三呼陛下萬歲,三呼皇后千歲。
我看到站在花轎前的韓翼,多年生死之交,戰場上以命想託的生死兄弟,今日終於娶親了。戰場上歸來的人,能夠娶妻生子都是算幸運的,那年汴梁城下,他揮舞手中的大刀斬殺敵人的樣子還在眼前,如今一身大紅喜服穿身上。我對他露出明媚一笑。與軒轅凌攜手下了車攆。
人羣中小聲議論:
“那就是皇后,不是說長的跟男的一樣嗎?”
“對啊,那位飛虎軍大元帥,聽說是長的虎背熊腰的。”
“看來傳言有誤”
“曾經說她殺人如麻”
“說她是蕭瘋子。”
“。。。。”
走到韓翼面前,韓翼抱拳一禮:“末將參見陛下,參見元帥。”
軒轅凌咳嗽一聲,我將牽着軒轅凌的手捏了一下。
韓翼改口:“末將參見皇后娘娘”
軒轅凌打趣道:“你小子總算娶妻生子了。今日大喜一切你最大,免禮。”
我也對他莞爾一笑,在衆人的簇擁下與軒轅凌先進了將軍府。今日帝后同來是爲了當主婚人。聽到府外新人在大家的打趣笑語中進了府內。鑼鼓喧天,百花齊放,爆竹聲聲。好不熱鬧。
軒轅凌與我坐在太師椅上,柔佳引人前來給我們敬茶。我看了眼柔佳,眼裡抹上笑意。柔佳對我施一禮,我欲起身相扶,手卻被軒轅凌握住。韓翼的胞妹在後宮中是韓才人,已經死於采薇宮走水,我這時候纔想起來。
柔佳見我,眼泛淚光卻帶笑意,這是喜極而泣。
軒轅凌拿過茶水飲了一口,說了聲:“今日韓大將軍大婚,大家都不必拘禮。皇后要不到內堂跟命婦們聊聊。”
我起身拂過柔佳手,牽住道了聲:“樂憂王妃,你跟本宮一起進內堂。”
清夢與秋香一起跟了進來。銀花今天心情不痛快,所以不來。
柔佳是以樂憂王妃的身份參加韓翼的婚禮。韓翼曾經對外說收柔佳爲義妹。又因爲樂憂王是韓翼尋回的所以有特別交情,畢竟韓大將軍父母雙亡,唯一胞妹又命喪後宮,他是孑然一身就一人,所以衆人對於柔佳在府內幫忙婚禮大事也就不覺得意外。樂憂王與樂憂王妃五天前剛回了上京城。樂憂王入宮見過陛下。但是樂憂王妃不得詔並未入宮見后妃。
我將柔佳手牽緊,深怕她又沒了一般。一別兩年多,那日送他們出上京城的情景還歷歷在目,那時候她有孕出京如今回來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嬤嬤抱來一男一女,柔佳將他們召到面前,讓他們一一見過我。我歡喜的喚來清夢:“本宮今天出門交代您的東西幫忙交給樂憂王妃。”
清夢喚來背後女史,端上各種臻美小吃,柔佳看了眼淚直流,嘴裡念道:“姐姐還是最疼我。”
我擦去她眼角的淚。將她放進懷中,疼惜在心。柔佳多年不變一直待我如初。更是感謝她陪伴在允身邊,若不是他,我那親愛的表弟都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又對清夢言:“本宮說的給小世子還有小郡主的禮物呢。”
清夢命背後少監拿出幾樣小玩意,其中有我親手製作的木劍一柄。柔佳看了將劍拿起,放到世子軒轅錦手上說了聲:“姐姐送的東西都是他們最喜歡的。”郡主軒轅懷玉接過錦囊眉彎淺笑。我拉柔佳到身前:“你生的小鬼兩位,男的長的俊逸非凡,女的長的嬌俏可愛,像極你跟允。”
柔佳抓着我的手,語氣中要討寵溺:“那是我還看還是允好看?”
我刮刮她的鼻頭:“自然是我柔佳好看。”
柔佳靠在我懷中,聲聲訴了句:“柔佳好想姐姐。想着神仙姐姐。”
那時候采薇宮內她才十二歲,我跟她說若是人好身邊都有一位神仙守護者所以她一直都念着我是她的神仙姐姐。故人相見,心中大喜,心情愉悅。
命婦們在外已經整理好儀容等待皇后召見。清夢聽了女史來報,上前說了一聲。柔佳從我懷中退出。我們坐好。百官命婦朝見早就成了這麼多年的習慣。每年總要見上那麼幾回。聊的是如何的相夫教子,如何的綿延子嗣,如何的作育英才,如何的爲夫君分憂解難,如何的侍候翁姑,翻來覆去幾句話,也聊的相盡歡。
吉時將至。李福順來恭請,我手牽着樂憂王妃一起走出內堂,往前堂而去。軒轅凌攜我手端坐上首,李福順將詔書唸了一下,皆是賞賜之物。讓堂內百官們都連連稱羨。都說這韓大將軍最得陛下賞識。所有人看着一對夫婦行天地拜禮都拍手稱讚。屋外爆竹聲在起。行敬酒禮。韓翼攜新婦跪在堂前。給我與軒轅凌上禮。軒轅凌笑的問了我一句:“新婦的禮物你可準備了。”
我對他莞爾一笑,伸手讓清夢拿來東西。清夢將紅巾翻開,裡面是一對柳葉刀,刀上綁了一對同心結。我命清夢送到新婦手中,開口道:“韓將軍隨本宮出征多年,金戈鐵馬,戰場上險象環生,如今看到將軍大婚,本宮希望新婦能與將軍夫唱婦隨,夫妻攜手共保我南國天下安定。”我聽說過軒轅靈玉善使柳葉刀,特地命人尋了最好的工匠製作。
軒轅凌看了我的禮物,笑了笑。開口打趣說道:“朕這皇后,心心念唸的都是替朕守護江山。”
一語堂內衆人皆稱皇后賢惠。韓翼攜新婦禮畢進了洞房。
將軍府內喜宴百桌,來前軒轅凌早有協議,不準飲酒。我也因爲皇后身份,所以也一一應承不飲。軒轅允穿堂過屋招呼賓客,終於宴席開始,允入了坐,我見他,他看我。他與我點頭微笑,我回他一笑。他眼眶含淚,卻笑逐顏開。與衆人一一敬禮。一會後韓翼也從新房出來,招呼衆人,軒轅凌因爲是帝王所以朝臣們也不敢進前來敬禮,只有軒轅允與賈尚書,許統領幾位重臣陪着。酒過三巡。賓客們都盡興。韓翼朝柔佳示意,柔佳上前牽起我的手,對着軒轅凌施了一禮,在我耳邊說:“哥哥有事跟姐姐商量。”
我莞爾一笑,附耳在軒轅凌旁邊:“柔佳有些私話跟我談,我去去就來。”
軒轅凌點頭,我牽着柔佳的手。秋香早就尋丁照李呆子們喝酒去。清夢隨我而來。入了後花園,園中已經是冬日,雪花飛舞。在花園門口,柔佳說了聲:“請姑姑留步,我與姐姐有些體己話要說。”
清夢看了我一眼,我示意她再此等待。入了花園後的書房。韓翼早已等待在那裡,進了屋內。屋內炭火燒的火熱,韓翼示意柔佳到門外等候。柔佳看了我們一眼,有些不捨,但是終究放開了我的手。韓翼轉身從書櫃隱晦處拿出一封書信遞給我。我看上書蕭元帥親啓。看字跡就知道是蕭瑜所寫,自從那日張軍師提點,曾書信他別在來信,斷了與他所有的聯絡。
韓翼搖了搖頭:“元帥,這蕭將軍找你都急瘋到末將這了。。”韓翼想起軍師離去前有隱晦的要自己保護元帥,讓元帥遠離蕭瑜。
我接過信,本不願意看。韓翼說了句:“他來信給我,說是感謝元帥多年來對他母親在上京城的照拂,如今他接了母親去了汴梁城居住,特地寫信感激元帥。”
我蹙眉一下。心有不安的將信撕開。只見信上就一句話: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誰知?
我驚嚇的坐到椅子上,韓翼不解。我將信遞給他看。開口言道:“蕭瑜這。”卻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只是不接他信件,以前還只是家常問候,如今這句話,一看都心驚膽戰。
韓翼看了信,也眉頭深皺,心裡暗暗罵起蕭瑜,這小子是不要命啦。他開口說:“末將這就派人去汴梁城”但是一想這是去汴梁城能幹嘛。開口:“元帥要不回封信斷了他念頭。”
我望着韓翼。想着軒轅凌。軍師一語驚醒夢中人,早就已經寫信讓他斷念了。但是還是來了這信。問他:“韓將軍覺得本帥該怎麼回?”
屋內穿堂風吹過,冷意襲來。我與韓翼皆無語。這蕭瑜到底怎麼了?一想讓韓翼將筆墨拿來,還是一句話:與君無緣,勸君珍惜眼前清蓮。
韓翼看了也只能冷笑一句。說了句:“元帥這是真真的要寒了蕭將軍的心。”
我微怒將信甩到他的胸膛前。戲言說:“難道本帥要書寫,願與君日日交好?”
韓翼嘴含笑意,將信收好。封面由他書寫,上面蠟印封存。
我又與韓翼分析一番,總覺得事情不可思議,蕭瑜不會如此露骨的說這些話。一時詳談卻忘了時辰。直到柔佳門外提醒。我才與韓翼一起出了書房。韓翼繼續從另一邊離去,我與柔佳一路花園出,柔佳輕笑問了句:“是不是我那傻哥哥不懂得怎麼對待新嫂子,詢問姐姐呢?”
我輕拍了下她的頭:“你哥哥錚錚男子漢,這些事情還真不需要教。他與郡主定能舉案齊眉。”這話出卻覺得有些不對,韓翼是被逼娶的郡主。
我又問了柔佳與軒轅允這些年事情,雖然柔佳時常來信,但是總沒相見時候問覺得好。柔佳欲語還休將夫妻恩愛之事盡數。我與她捂嘴偷笑。說着:“原來我那呆頭鵝的表弟也有如此的溫柔時刻。”
柔佳甜蜜將肚子拍了下:“姐姐,我又懷孕了。”
我歡喜的與她相擁一起出了花園。清夢上前將我迎過。到了前堂,酒宴將盡,軒轅凌攜我一起出了將軍府。進了車攆,軒轅凌擁我入懷說道“見到柔佳歡喜吧?”
我在他懷內點頭。想起蕭瑜的信,心中愧疚起,張軍師說的沒錯,若不是我給了蕭瑜希望也就不會有這後面的事情,一想手就環上軒轅凌的腰,抱着他覺得安心多。。
回了合歡殿。隨即書信一封給張軍師,又招來銀花:“幫本帥去躺汴梁城,即刻出發,查探下蕭瑜與清蓮的事情,越詳細越好”想起此事不能聲張:“除了你別讓任何知道,路上小心。”
銀花拿了書信就出了合歡殿。
剛纔入了昭陽門,軒轅凌就回了乾元殿。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誰知?
明明與軒轅凌剛剛分開卻又想起他來。
又想起蕭瑜那張臉來。不行,我要找軒轅凌說清楚,若不說以後更麻煩。一想在殿內將衣物換掉,出了殿門。清夢跟衆少監女史圍了上來。
清夢看着已經半夜時分,問了聲:“娘娘這是要去哪裡?”
我朝乾元殿方向去,一路疾步而去。軒轅凌在那裡,只有他才能讓我心安。見了軒轅凌告訴他,我愛他。
乾元殿人去樓空。少監江文祿躬身說了句:“剛纔陛下回來換過便服就匆匆出門。”
清夢替我問道:“陛下去哪裡了?”
江文祿頭頂地回答道:“好像。。好像。。去了保和殿。”
我轉身離去。想往保和殿方向去,卻停住了腳步。軒轅凌去了保和殿,保和殿內住着我見猶憐的魏朝珞。風吹過卻清醒起來,自己剛纔是亂了神。若是真跟軒轅凌說了。那蕭瑜命還能保嗎?窺視陛下的女人,都夠誅九族。對,該冷靜。貿貿然去恐會誤事。我一想腳步放緩。
清夢在背後亦步亦趨跟着。皇后今晚神色異常,難道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轉身朝合歡殿方向去。清夢連忙跟了上來。
我示意,將我身上衣飾一一褪去。一晚都在思考這件事情該怎麼處理。清夢見我心不在焉收拾好一切就出了內殿。出了殿提醒守夜的女史清月:“晚上伺候好娘娘,別打瞌睡。”
清月答:“諾”
我聽着殿外的聲音會心的笑了一下。合歡殿內的女史少監們都沒讓我操心過。還跟了我這沒心沒肺的皇后娘娘。也沒撈到什麼好處。
皇宮近衛軍巡視走過的聲音傳來。我聽着傳來的梆子敲打聲音,一晚上都想軒轅凌。將近寅時,今夜他是真的沒來。特別想他的時候他卻不在。
------
【第三卷】相見時難別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