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飛虎寨能把車馬還給他們嗎？”孫偉滿腹狐疑。
“這個就不好說了，前提是得有人敢去要！”魯大山滿意地摸着肚子。這飛虎寨待客總是這麼熱情，肖明還遺憾地說山娃子不在，否則可以到聚賢樓弄幾個菜來招待客人。
“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打算叫飛虎寨來頂缸？”孫偉頓時醒悟，難怪肉已下肚，魯大山也不慌不忙，並且看起來肖明也知道魯大山會來找他。
“當然，事情就是因他而起的嘛！”魯大山得意地笑了，他甚至連向上級彙報的稿子都已擬好了。飛虎寨雖然不擾民，但殺起人來也從不手軟，誰要是敢來，隨便扣上一個通敵的帽子，那可是要人命的事！
“哪咱們就算矇混過關了？”孫偉愕然。
“你還想怎麼樣？把車還給老鄉，那糧食和牲口呢？要不你給下兩頭？”魯大山奇怪地看着孫偉，彷彿眼前是一頭騾子，這傢伙在機關呆久了，已經嚴重地脫離了基層官兵和忽視了實際情況。
“去你的，你們家才下牲口呢！”孫偉陰着臉，“這個肖明對你不錯嘛！還準備讓你那口子當這幾個縣的縣長，聽說你那些裝備和人都是飛虎寨送的，你們不會有什麼事吧？”
“有，肖明欠我的人情！”魯大山沉默了一會兒，黯然說道，“至少他自己這麼認爲！”
“這是怎麼回事？”孫偉不解，以他對這一地區的瞭解。魯大山似乎並不能幫上飛虎寨的忙。
魯大山又沉默了半天，嘆了口氣說道：“晉南戰役的時候，飛虎寨去接應國軍突圍。我們見了面。肖明提出，只要我們帶路，並在路口接應，就送給我們一個營的裝備。你是沒看到，當一支百十人的隊伍衝向數十倍於自己的敵人時，那場面……”
“我當時沒忍住，帶人衝了上去。直到接出了突圍的國軍。而他們，爲了拖住敵人，又殺向了敵營。聽說幾乎全軍覆沒……”魯大山感慨萬千，“再見面的時候說起這事，他說是因爲有我在他們後面，讓他覺得有底氣。飛虎寨纔有足夠的信心向敵人發起衝擊……慚愧哪！”
孫偉默然無語。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刺了一下，一時間五味雜陳，呆呆地看着遠方出神，半晌，輕輕說了一句：“想不到這個肖明還是一條有情有義的漢子！”
魯大山微微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按照飛虎寨的影響力，應該有不少人投奔纔是，可他們現在爲什麼只有區區千數人？”半天。孫偉說出了心中的疑問。
“這個我也很奇怪，據說是肖明不想無辜的人去送死。畢竟戰爭是殘酷的！”魯大山也看不清楚肖明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恐怕是沒有這個能力吧！”孫偉不以爲然。這年頭要是有錢有槍，誰不想擴充地盤，到時候不管是跟誰，都有討價還價的本錢。
“能力？你小子也配談能力？”魯大山搖了搖頭，“你想想，能在日軍兩次一萬多人的圍剿下安然無恙，有沒有能力？你以爲他們能生存下來純屬偶然？”
“不就是媾和了嘛！後來又翻臉不認賬！”孫偉冷冷笑了笑。一支千數人的隊伍，能在這麼多日僞軍的包圍下僥倖生還，除了奇蹟，還有什麼解釋！
“你小子是一點兒也沒長進，是恐懼和尊重！”魯大山一臉不屑地看着孫偉，“你知道飛虎寨在進攻的時候，爲什麼日本人很少救援嗎？因爲日軍一旦分心，他們會在別的地方發起不擇手段的襲擊，路安城的特工隊就是個例子，他們的人在別的縣城叫囂，兩下一對一較量，如果誰敢插手，飛虎寨以後也不會按套路出牌！你猜，結果怎麼樣？”
“怎麼樣？”孫偉茫然，“日本人總不會聽他們的吧！”
“這個我也不理解，爲什麼日本人真聽他們的了！”魯大山搖了搖頭，“你小子來的時間短了，知道爲什麼上次是那個大龍的人到我們那兒去了嗎？”
“爲什麼，不是你請人家去的嗎？”孫偉不解。
“我本來想請的是馬六，這小子絕對是進攻的一把好手，否則小李子也不會丟那麼大的人了，但他派來的卻是大龍，你知道爲什麼嗎？”
“你們倆的事，我怎麼會知道！”孫偉哼了一聲，“怕不是哄你吧！”
“還真不是！”魯大山苦笑，“據說手下達不到要求，肖明把隊伍分成兩組，一組負責突擊，就是馬六那一組；另一組的任務是跟蹤、潛伏、暗殺，就是大龍，現在你明白了嗎？”
“你是說，日軍怕他們搞刺殺？”孫偉吃了一驚，自己的駐地已被對方摸了個一清二楚，辦這事更容易。
“所以，日本人輕易不敢把他們逼上絕路，發現不能一舉殲滅，馬上就會轉變態度！”魯大山輕輕嘆氣，“他們能生存到現在，確實有些非人所思！”
“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孫偉不解地問。
“這個你不用管，我自有我的道理！”魯大山笑了笑，“你小子記住，以後我和飛虎寨的事，你少摻和就行了！”
“我是怕他只是鼓搗這幾個人在行，再弄大了恐怕還不如你吧！”見魯大山有恃無恐的樣子，孫偉意識到了什麼，只是有些不甘心，嘻嘻哈哈準備找個臺階下。
魯大山沉下了臉，嚴肅地說道：“當初我曾跟一個國軍參謀研究過兵團作戰，那個參謀拿臺兒莊的戰例跟我炫耀了半天。後來我跟肖明探討的時候，他卻嗤之以鼻，說整個佈局除留了一支機動部隊外毫無亮點，對於局部戰鬥。更說是狗屁不通，明知不敵，就應該乾脆把敵人放進城裡展開巷戰。消滅對方的有生力量，而不是拼死守城，消耗對方的彈藥，用他的話就是士無決死之心！”
“一開始我也想不通，問如果是他指揮，應該怎麼辦。他笑着搖了搖頭，只說了一句‘工業力量和兵員素質差距太大。大兵團作戰沒有意義’。我想了很久才明白，這人提倡的其實就是咱們說的游擊戰，並且是規模性的運動遊擊作戰。但具體怎麼打，卻從來沒看到他們展示過。我把他們的戰例彙集了一下，交給了老首長，首長對他讚不絕口。說要我們留意。如果可能，儘量把他們招納進咱們的隊伍中來！”
“所以，老首長對你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孫偉嘆了口氣，“你他孃的命真好，輕輕鬆鬆就撿了一個挺進支隊！”
“支隊？”魯大山嘿嘿笑了笑，“你小子盡說傻話，這一戰過後，老子會有一個師的兵力！”
“你什麼意思？”孫偉驚訝地看着魯大山。“你喝多了吧？”
“不是我喝多了，是你小子多心了！”魯大山臉上洋溢出自信的微笑。“肖明反覆跟我提了多次作戰準備，就是想把那些二狗子都收進來，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爲什麼！”孫偉還真是有點兒摸不着頭了，按理說誰也不想邊上有個強敵。
“爲了他的兄弟！”魯大山的臉不自覺地抽搐了一下，“他這是變相的求我，以後善待他的弟兄！”
“你這是什麼話，我們一視同仁嘛！”孫偉暗暗一驚，連忙岔開話題，“要是肖明來了，你準備讓他擔任什麼職務？”
“咱們不是一直沒有副司令員嗎！”魯大山一臉嚴肅，“他來了，我幹副司令！”
“你小子就是個官迷，捨得嗎？”孫偉笑了。
“你小子是真傻，而小李子是裝傻！”魯大山大笑着說道，“想當年我還是你們的班長，誰知到最後那小子竟然騎到我頭上去了！而你，卻成了一個四不像的政委，簡直叫人笑掉了牙！”
山娃子他們一個月後纔回到山寨，實在是受不了山野間的蚊蟲了，山娃子也擔心肖明。據說這次特務連廣交朋友，收穫頗豐，與各據點裡的僞軍稱兄道弟，儼然成了一家人。
肖明隨即把騎兵連派了出去，都是老油子了，武定邦自然知道怎麼辦。
終於，肖明宣佈了作戰計劃。王金龍當然支持，只要兄弟還有意志在，比什麼都好。
呂繼祖沒有表態，只是點了點頭說回去準備就走了。在座的連長們倒是都很興奮，開始想象這次應該怎麼打，反正二當家的說打肯定沒問題，只是誰先上的事。
“跟弟兄們都說好了嗎？”肖明輕聲問牛三。這次出來，肖明並沒有帶多少人，只是炮連、騎兵連和特務連而已。
“都說了！”牛三苦笑，“司令，其實弟兄們都想跟山寨在一起的！”
“我知道！”肖明微笑，“你知道當初爲什麼我沒殺你嗎？”
“這個嘛……嘿嘿，我不知道！”牛三撓了撓頭。
“你當時拉了邊上人一把，我就看出你是個聰明人！”肖明微微笑了笑，“我喜歡聰明人！”
“這個……司令，你就別笑我了！”牛三驚出了一身冷汗，想不到當初的小動作根本沒瞞過肖明。
“老牛，你聽過三國嗎？”肖明淡淡地笑了笑。
“聽過，但……”牛三不知道肖明是什麼意思。
“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其中最倒黴的是老百姓，但最後能活下來的也是百姓！你知道這是爲什麼嗎？”肖明的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
“這個嘛，請司令教導！”牛三混了這麼多年，自然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樣的話。
“無慾無求！”肖明笑了笑，“到地方好好幹，找個人家成個家，如果有問題來山寨！告訴弟兄們，再動刀動槍，沒什麼出路！”
“司令，你呢？”牛三當然知道肖明的意思，但也要關心一下，畢竟只要飛虎寨在，自己在哪兒都能挺直了身板。
“我？放心，我會給你們打下一片天！”肖明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