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姑娘, 怎麼啦？”越冰瑩的尖叫聲和椅子倒在地上的響聲，驚醒了隔壁睡着的珊瑚和琉璃，兩人以爲龍九霄出了什麼事, 齊齊地趕來問道。
“去開門！”龍九霄憋着笑, 指了指門, 在牀上躺了下去。
越冰瑩一打開門, 二人就直奔龍九霄牀前：“公子, 你還好麼？”
龍九霄有氣無力地擺擺手道：“已經好了！你們回去睡覺吧！”
“公子方纔怎麼了？”珊瑚不放心地又問了一句。
“嗯！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龍九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就是一口氣沒有上來！”
“一口氣沒有上來？”珊瑚驚呼一聲，“居然還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這不是又好了麼？”龍九霄微微一蹙眉尖, 仍舊半死不活地道，“多虧有越姑娘在此守候！所以你們去吧, 有越姑娘在就行了！去吧, 我很累！”
珊瑚和琉璃自然不敢讓他再勞累, 忙聽話地退走了。
她們一走，越冰瑩立即就關上了門, 可是她把額頭頂在門上，再不敢回頭看他。
龍九霄雖極力隱忍着不讓自己笑出聲來，可是卻怎麼也憋不住，他只好把臉埋進枕頭裡，只發出最小的哧哧聲。
“砰”地一聲, 越冰瑩終於忍無可忍, 摔門而去！
真是要瘋了！羞也羞死了！
看來此地是不能再呆下去了！
越冰瑩抱起謝輕塵那一包東西, 奪門而出。
此時正是夜半時分,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滿天的繁星閃閃爍爍，彷彿很多眼睛一眨一眨似的。
連你們也來嘲笑我麼？越冰瑩仰天長嘆一口氣, 邁出了腳步。
“喂，你這就走啊？”突然有人在身後輕輕地笑問了一聲。
龍九霄？！越冰瑩的臉一下子就紅到了耳朵根兒！
“你三更半夜不告而別，就不怕別人懷疑你什麼？”龍九霄又道。
越冰瑩一怔：是啊，她還當真不曾想過這個！
“我和你開玩笑的，你當真生氣了麼？”龍九霄的聲音很認真。
這話什麼意思？越冰瑩不覺又是一怔。
“你不是一直說我和你哥哥一模一樣麼？”龍九霄頓了一頓，又道，“方纔聽你說他背上有一枚刺青，我想你大約也會很好奇我身上到底有沒有，就順口跟你開了個玩笑，不想你果真惱了。”
越冰瑩還是沒有回頭，龍九霄和謝輕塵實在太像，以她的心智，永遠都猜不透人家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對不起啊！”他的聲音在夜風裡聽來格外清揚，叫人無法不爲之心動。
越冰瑩繃得緊緊的脊背不知不覺放鬆下來。
“你就委屈一下，在我家裡多住些日子吧？”龍九霄繼續道，“你一個女孩子，孤苦伶仃，舉目無親，又欠了那麼大一筆債，能到哪裡去呢？你這麼單純善良，人又長得這麼溫柔清秀，我想想都覺得不放心！何況世道險惡，外面那麼多壞人！”
越冰瑩再也忍不住，“噗哧”一下笑了出來，心道：世道險惡，誰險惡得過你？！外面又有多少壞人，還能壞得過你？！
就聽到他突然掩住嘴巴，竭力憋住了一陣咳嗽。
哎呀，怎麼忘了！他重病未愈，今日又才下過雨，外面風寒露冷的，怎能讓他站了這麼久？！
一念及此，越冰瑩連忙回過身道：“你尚未痊癒，趕快進去歇着吧！”
龍九霄靠在廊前的柱子上，澄澈的雙眸在星光下熠熠生輝：“那你得答應我留下來！”
越冰瑩愣了一下，竟沒有立即回答他。
“你不陪我進去，我就不進去！反正我死了活了你又不在意！”龍九霄道。
“你！”越冰瑩不由爲之氣結：這人，一會兒心機深沉得叫人害怕，一會兒卻又怎能如此任性得像個孩子？！
可是看着他一直用手掩住嘴巴竭力忍住咳嗽的樣子，越冰瑩卻又不由自主感到心疼，不覺慢步走到他身邊，嘆息道：“我陪你進去！”
龍九霄無聲地笑了，眼底閃着一抹狡黠的光芒：“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你爲何總是抱着這個包袱不放？”龍九霄仍舊坐在牀上，好奇地看着她，“裡面有什麼好寶貝啊？”
“我哪裡有什麼好寶貝？”越冰瑩黯然道，“這些，全都是他的東西！”
“啊？”龍九霄大感興趣，“給我看看成麼？”
越冰瑩沒有說話，解開了包袱。
“‘斷魂’？”龍九霄眼睛一亮，就拿了過去。
越冰瑩看他細細把玩着那把狹長的短劍，眼裡盡是讚賞之意，心底不由自主泛起一絲悽苦的滋味。
“咦，這是什麼？”龍九霄看到那個面泥捏的人偶，不覺笑了起來，“好醜啊！”
“這是他逗我高興時送給我的。”越冰瑩沒有跟他講謝輕塵那個賣豆腐的夢想，她實在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會在他面前痛哭失聲。
“他還會吹簫麼？”龍九霄已經又拿起那支“冰魄引鳳簫”來，一邊讚了一聲，“嗯，這是一件絕世珍品呢！”
“你會吹簫麼？”越冰瑩忍不住問道。
龍九霄擡起眼睛瞟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我也會！”
看到越冰瑩一半恍惚一半期許的眼神，龍九霄又笑了：“我剛剛裝過病人，現在突然吹簫的話，她們會以爲我瘋魔了呢！明日好麼？”
越冰瑩點點頭，看他把那支簫放回去，卻又伸手拉起一件謝輕塵的衣服來看了看，微微一蹙眉尖道：“你說的不錯，他的身量果然和我差不多！”
然後他將那件衣服疊好放回去，把包袱系起來，道：“你方纔還沒講完呢，接着講吧？”
越冰瑩看看他依然憔悴的臉色，嘆一口氣道：“你是病人，要多休養纔好得快！離天亮還早呢，你再睡一會兒吧！”
“那你呢？”不想龍九霄卻問道。
“我？”越冰瑩不明白他問的什麼意思。
龍九霄認真地看着她：“你會留下來麼？”
越冰瑩怔了一下，終於道：“我無處可去。”
就看到龍九霄釋然地笑了：“你回自己房裡去睡覺吧！明日我帶你出去玩！”
第二天倒是個風和日麗的大好天氣。
越冰瑩吃過早飯，便去龍九霄房裡了。
不想龍老爺和龍夫人都在。
龍九霄經過一夜的休養，倒是神清氣爽，雖然臉色還有些憔悴蒼白。
越冰瑩又給他號了一下脈，發覺他恢復得甚好，連咳嗽也好多了。
龍老爺不苟言笑，看愛子好多了，他便對越冰瑩道：“越姑娘，我家裡正好缺個專職郎中，因此有意聘姑娘在此屈就，不知意下如何？倘若姑娘願意屈就，我妹夫齊員外那裡就不勞姑娘操心，我已然說好了。”
越冰瑩點點頭道：“多謝龍老爺收容。”
龍老爺又道：“對了，姑娘在我家裡的工錢，就按每月三兩銀子結算，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越冰瑩一怔，忙道：“龍老爺的工錢給得實在太高了，越冰瑩怎好意思愧受？再說，齊員外家的宅院失火，我還沒有賠償！因此，頭兩年我就不要工錢了，算作是賠償吧！只是，我的吃穿用度可能還得麻煩府上出資了！”
龍老爺淡淡地道：“越姑娘如此氣節，老夫甚感佩服！這樣吧，吃穿費用姑娘就不必操心了，老夫每月再給姑娘一兩銀子零用，如何？”
“這個，還是太多了！”越冰瑩不好意思地道。
龍老爺擺擺手道：“姑娘不必客氣，犬子還有勞姑娘多加費心！”
交代完這些，他就讓一名貼身僕人推着輪椅徑自去了。
龍九霄看父親離去，便對母親道：“娘，你也回去歇着吧！我吃過藥，帶越姑娘去你那裡看看你種的花！”
龍夫人看着兒子的眼神裡，盡是寵溺之色，她溫柔慈愛地微笑道：“好！中午想吃什麼？娘給你做！”
“娘做什麼我都愛吃！”龍九霄可也是個十分會討母親歡心的好兒子，“只是娘自己做未免太辛苦！”
“你就這張嘴巴最討人喜歡了！”龍夫人微笑着拍了拍他的手道，“獅子頭、平橋豆腐、翡翠羽衣、鮮蝦餛飩，好不好？”
龍九霄笑着道：“嗯，都是我最喜歡吃的，不過娘可就辛苦啦！”
“娘看到你快快好起來，吃得白白胖胖的，纔不會覺得辛苦！”龍夫人摸摸他清減不少的臉頰，心疼地道。
龍九霄吐吐舌頭，做個鬼臉，逗得母親也笑了。
吃過了藥，龍九霄就對越冰瑩道：“走，去我孃的園子裡看看我娘種的花！”
“嗯！”越冰瑩順從地點點頭。
龍九霄看着她笑了一下，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驀然被他一把拉住了手，越冰瑩不由一怔，可是竟沒有抽出自己的手來——她的心裡，既有些甜蜜，又有些悽苦：甜蜜是因爲這個人實在太像謝輕塵，手驀然被他那雙修長溫暖的手拉走，越冰瑩一瞬間恍惚，幾乎覺得當初那些熱切的期望彷彿都得以實現一般；悽苦卻是因爲一下子想起，當初自己情不自禁握住謝輕塵的手時，他雖不動聲色卻終究淡漠無情地抽走了自己的手！
龍夫人的園子很大，幾乎就是一片花海，各色的蝴蝶翩翩飛舞，金黃的蜜蜂穿梭忙碌，越冰瑩看得目不暇接。
“漂亮吧？”龍九霄側臉俯視着她，興致勃勃地問道。
越冰瑩由衷地點點頭：“真漂亮！”
“你喜歡什麼花？”龍九霄始終牽着她的手，一點也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越冰瑩迎上他溫柔得叫人心醉的雙眸，覺得自己彷彿是在一個最最甜美的夢境之中，竟然忘記了回答。
“傻瓜！”龍九霄笑着颳了一下她的鼻子。
“你！”越冰瑩紅了臉，低下頭去。
“來，帶你去個好地方！”龍九霄看着她羞赧的樣子，眼底光彩流動，又拉着她往前走去。
二人轉過一片高大的花樹，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塊綠茵茵的草地，臨着一方碧波粼粼的池塘。池塘裡游魚戲水，水面上水鳥翩躚，對岸又是一片綠色的花樹，夾着些雪白的花朵。
“太、太漂亮了！”越冰瑩看呆了，都沒有在草地上坐一下，就徑往池塘對面跑去。
“瑩兒！”被她甩開了的龍九霄突然在身後叫了一聲。
越冰瑩驀然駐足，瞪大了眼睛回過身來——他居然叫她“瑩兒”？！叫她一剎那間錯覺到那是謝輕塵的呼喚！
“你幹麼這樣瞪着我？”龍九霄一臉無辜地看着她，“我這樣叫你，你不喜歡麼？”
“你、你爲何要這樣叫我？”越冰瑩眼裡晶瑩一閃，險些就掉下淚來，“誰、誰讓你這樣叫我的？”
龍九霄的無辜變成了驚訝，他走過來，牽起她的手，柔聲道：“你不喜歡，我不叫就是了，可是你也別這樣啊！”
越冰瑩一怔：“我怎樣了？”
“你看你，眼淚都快掉下來了！”龍九霄嘆一口氣，“你不知道，我最怕看到你哭鼻子了！你哭起來的樣子——”
他沒有再說下去，搖搖頭轉身欲走。
越冰瑩整個人都僵在了那裡，一把拽住他，追問道：“我哭起來的樣子，怎麼啦？不要說話說一半，說完！”
龍九霄驚訝地看着她滿眼熱切的期望，頓了頓方道：“你哭起來的樣子——很可憐！而且——”
越冰瑩雙腿一軟，癱倒在地上。
“你怎麼啦？”龍九霄被她的樣子嚇了一大跳，連忙蹲下身來，“你不舒服麼？你的臉色怎麼如此難看？”
越冰瑩呆呆地看着眼前這張玉雕般的臉，她的臉色早已成了透明的顏色，連嘴脣都失去了血色，晶瑩的淚珠終於撲簌簌地滾落衣襟。
“我、我說錯什麼了嗎？”龍九霄一臉的不知所措。
“你什麼也沒有說錯！”越冰瑩哽了一下，終於道，“你只是，無意之間說了一句和他一模一樣的話！”
龍九霄怔了一下，微微蹙起了眉尖，可是他很快就恢復了一貫的神色，淡淡地道：“那是因爲我們面對着同一個人啊！”
他伸出手指，輕輕拭去了她面上的淚痕，柔聲道：“走！我們去池塘對面看花！”
“這是什麼花？”越冰瑩認得那大朵的白花是百合，可是旁邊還沒有開花的矮矮的花樹她就不認識了。
“茉莉！”龍九霄道，聲音裡突然多了一絲落寞。
越冰瑩有些意外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正輕輕撫上一朵百合嬌柔的花瓣，動作輕柔得彷彿是在撫着情人的臉龐。
“你怎麼啦？”越冰瑩屏住呼吸，輕輕地問道。
“不知爲何，”龍九霄微微蹙着眉尖，眼神變得黯淡，“我看見這兩種花，就會覺得莫名的傷心！”
越冰瑩深吸一口氣，說不出話來。
“去年冬天，我生了一場大病！”龍九霄把手指和目光一起收回來，幽幽地道，“我娘說，我每日什麼都不做，就跑到這兩種花旁邊，對着她們不停地掉眼淚，一坐就是一整天，就是那時候，得了頭疼的毛病——我娘本來要把她們鏟了扔掉，可我說什麼都不讓；所以，我娘就把她們移到了池塘這一邊最遠的地方，她說怕花精會迷惑了我！”
說到最後一句，可能是覺得很荒唐，他搖搖頭笑了。
可是越冰瑩卻又一次整個人都僵住了，半晌方問道：“你爲何要對着她們掉眼淚？又爲何不讓夫人扔了她們？今天怎麼沒有掉眼淚？”
龍九霄看着她，笑了：“我不是那麼多愁善感的人，那時候可能真是中邪了！可是，我很喜歡這兩種花，雖然看見總覺得莫名的傷心——至於掉眼淚的事，我頭疼以後就不記得了，你問我今天爲何沒有掉眼淚，其實我還不明白當初爲何會掉眼淚呢！”
越冰瑩什麼話也沒有再說，只是緊緊攥住了他的手——哥，你是要我相信鬼魂附身之說麼？爲什麼，偏偏是這兩種花？百合與茉莉？
龍夫人的手藝出奇的好，熱菜涼菜，葷的素的，各有風味。
而且，她對越冰瑩也格外的好，不停地夾菜給她，弄得越冰瑩都快不好意思了。
龍九霄看着她不時羞紅的臉頰，嘿嘿直笑。
因爲龍九霄還要吃藥，所以，吃過飯之後兩人就說要一起回龍九霄的園子去了。
一出母親的屋子，龍九霄就牽住了她的手。
越冰瑩突然發覺自己對他的依戀，竟是不下於謝輕塵，雖然覺得一直被他這樣牽着手是不對的，可是卻怎麼也不捨得抽回自己的手。
龍九霄側臉看她微紅着臉，可是眼裡卻是掩不住的甜蜜，不覺笑了。
“我們先不要回去，好不好？”龍九霄突然問道。
越冰瑩一怔：“你想去哪裡？”
“跟我來！”龍九霄帶着她繞過幾道廊子，又穿過幾道拱門，最後來到一片茂盛的樹林旁邊。
“這是什麼地方？”越冰瑩看着那些因爲格外茂盛而顯得幽暗的樹林，突然覺得有些眼熟。
“怎麼，還沒認出來麼？”龍九霄微笑道，“從這裡穿過去，就是我們第一次遇見的地方！那天，你從那個斷裂處掉了下來！”
“怪不得！”越冰瑩點點頭。
“走！我帶你去看看！”龍九霄道，“不過你得一直跟着我，不能亂跑啊！”
越冰瑩不解地看着他：“怎麼？”
“林子裡有很多陷阱和機關！”龍九霄認真地道。
“是、是你家裡布的麼？”
“對啊，除了陷阱和機關，還有守衛，不過他們一般都躲在樹上，不大輕易現身，除非有生人闖進來！”龍九霄道。
“馬齊！”越冰瑩皺了皺眉，想起第二次見到他的情形。
“嗯！”龍九霄點點頭，“他就是林子裡的一個守衛！”
“你家爲何要弄得這樣神神秘秘的？”越冰瑩頗有些不以爲然。
龍九霄搖搖頭：“我爹說，家大業大是非多！”
越冰瑩不說話了，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以龍家如此家業，自己和龍九霄又能有何結果？只怕比起謝輕塵來，他更是鏡花水月一般的人物！
她輕輕抽回自己的手，頓住了腳。
“你怎麼啦？”龍九霄一怔，這纔看到她突然黯淡的眼神。
“我們回去吧！”越冰瑩垂下眼睫，“公子，你中午的藥還沒有吃呢！”
龍九霄站着不動：“你到底怎麼啦？”
“沒什麼！”越冰瑩背過了身，“我、我累了！”
“你騙人！”龍九霄一把將她拽得轉了個身，險些摔倒！
越冰瑩被他突然的霸道嚇了一跳，不由睜大了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他。她單薄的眼皮兒看着格外無辜，平添了幾許楚楚可憐的味道。
龍九霄看到她的神情，怔了一下，終於緩和了神色：“好好的，你爲何突然不高興了？”
“我——”越冰瑩實在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麼好，難道說自己怕和他沒有結果麼？
“告訴我，你究竟怎麼啦？”龍九霄緊緊抓着她的手，緊緊盯着她的眼睛，追問道。
越冰瑩深吸一口氣，抽出自己的手來：“我、我不高興，是、是因爲你、你一點也不顧及男女之別，就、就這樣子一路上——”
她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實在說不下去了，只好又閉住了嘴巴。
龍九霄低下頭，看着她抽回去的那隻手，突然道：“我有兩個問題要問你！”
越冰瑩不解地看着他：“什麼？”
“倘若，”他頓了頓，終於又道，“倘若我想娶你，你肯不肯嫁給我？”
越冰瑩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以爲自己聽錯了。
“你幹麼這樣看着我？”龍九霄微微蹙起眉尖，“爲何不回答我？”
“龍公子，我——”
“你怎麼樣？”龍九霄等了半天，她卻沒有下文了，不由追問道，“你不要吞吞吐吐，你只說你願不願意！”
她能說不願意麼？她怎麼會不願意啊？！
“你再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
越冰瑩終於輕輕點了點頭。
“等一等，這個不應該是先問的！”龍九霄卻又皺了皺眉，神色間頗有些懊惱，“我應該先問你：謝輕塵，他有沒有說過要娶你？”
越冰瑩想了想，苦笑一下，喃喃地道：“算他說過吧！”
“什麼叫算他說過？”
“他以爲自己必死無疑，要騙我離開的時候，也可能是想給我一個活下去的希望，那時候他對我說，等他好了，他就娶我！”越冰瑩悽然一笑，“可是，我卻再也沒有找到他！”
“那麼，倘若你、你找到了他，”龍九霄盯着她的眼睛，“而他仍願意娶你，你嫁給誰？我，還是他？”
越冰瑩怔住，她可從未想過會有這樣的選擇！謝輕塵會心甘情願要娶她麼？倘若還是那樣勉強，又何必非要逼他痛苦？可是，就此離開他麼？那他豈非又成了孤零零一個人？
龍九霄盯着她的眼睛，等着她回答。
越冰瑩終於搖搖頭：“對不起，我、我實在不知道！”
龍九霄愣了一下，可是隨即竟又笑了：“算了！這個問題也許本來就不該問！反正，你現在還沒找到他，我先把你娶到手，就算你還能找到他，他也無能爲力了！”
越冰瑩聽着他沾沾自喜，不由苦笑道：“也許，那倒正好遂了他的心願！”
“那樣更好！”龍九霄假裝咬牙切齒地道。
越冰瑩看他重又高興起來，不覺也笑了。
可是龍九霄的神情卻又變得凝重起來：“現在，我也有件事要告訴你！”
“什麼？”
龍九霄輕輕咬一咬嘴脣，終於道：“我有未婚妻了！”
越冰瑩愕然。
“不過，我和她訂婚的時候，還、還不大認識你！”龍九霄道。
“什麼叫、叫還不大認識我？”越冰瑩結結巴巴地問了一句。
“那時候，就是我們在這裡第一次互通姓名之後，我多多少少覺得、覺得你有些像個、像個——”
“像個瘋子？”越冰瑩苦笑着接了下去。
“對啊！”龍九霄看到她的神情，終於舒了口氣，“我回來的時候，順路經過李家集，就去看了看你。”
“哦！”越冰瑩點點頭，怪不得那次他說要去看她，卻讓她傻等了半個多月，原來他竟是去訂婚了，回來的路上才“順路”看了看自己。
“那時我當真沒有想到，竟會有這樣一日！”龍九霄嘆一口氣。
“哦！”越冰瑩又點了點頭。
“對了，我還要告訴你一件事！”龍九霄卻又鄭重地道，“我、我有頭疼的毛病，每次都會疼得死去活來。你若是害怕我會拖累你守寡，你現在也可以不答應嫁給我！”
他沒有想到，聽到這一句，越冰瑩卻笑了。
“傻瓜，你笑什麼？”龍九霄泄氣地道。
“我想問問你，你的未婚妻是哪家閨秀？”越冰瑩卻岔開話題，微笑着問道，“你打算把人家怎麼辦？”
龍九霄看看她，不知爲何也笑了：“我的未婚妻，是‘悅和山莊’的大小姐蕭千羽，所以你不用擔心人家被我龍九霄退婚之後，會嫁不出去！”
越冰瑩再一次愕然，張大了嘴巴，半晌都合不攏。
“怎麼啦？”龍九霄看見她的樣子，初時微一錯愕，隨即便得意地笑道，“沒有想到我這麼厲害是不是？不過你更厲害啊！連‘悅和山莊’的大小姐都被你比下去啦！”
越冰瑩苦笑：“你在說什麼啊？蕭千羽是我表姐！”
這回輪到龍九霄瞠目結舌了，可是他很快便哈哈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