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突然遇襲

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

天亮的時候, 還沒有停。

蕭慕天和蕭千羽早早就去“回春閣”了,龍九霄沒有吃早飯,也徑自去了“回春閣”, 只有越冰瑩陪着蕭夫人一起吃早飯。

越冰瑩食不知味, 胡亂吃些東西, 撐把傘就往“回春閣”走去。

可是真的來到“回春閣”外, 她卻不敢進去, 甚至不敢走得太近。

一來,她知道自己現在進去只會叫舅舅和表姐分心,並無多大好處;二來, 她害怕看見他痛苦的樣子,她怕自己會是那個首先撐不住的人, 那就更糟!

因爲怕走來走去影響他們, 於是她只好撐着傘遠遠地徘徊着, 而且儘量避開窗戶。

可是她又不願離開,也不能離開。

她知道他不可能看見自己, 也絕不會聽到自己的聲音。可是她想,他一定知道自己在這裡陪着他,隔着天地間密密的雨簾,隔着“回春閣”厚厚的牆壁,她的心在他身邊陪着他, 想要給他一絲撐下去的勇氣。

天地間只有瀟瀟的雨聲, 滴滴答答敲在頭頂的傘布上, 時而急時而緩, 時而大時而小, 可是一直不停,一直敲着, 一下一下,也敲在她心上。

“回春閣”裡,卻無聲無息。

將近晌午的時候,“回春閣”的門終於開了。

越冰瑩竟不由自主覺得呼吸爲之一滯,她顧不得滿地泥濘,奔了過去。

第一個出來的人是蕭千羽。

她滿臉疲憊之色,看到奔來的越冰瑩,她豎起一根手指,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越冰瑩訝異地駐足,不明所以。

隨即蕭慕天也就出來了。

他的臉色比蕭千羽更加疲憊,對着越冰瑩微微一笑,輕輕點了點頭。

越冰瑩連忙回以一個感激的笑容。

蕭慕天已然順手帶上門,徑自去了。

蕭千羽挽了越冰瑩的手也往前院走去,一邊壓低聲音道:“我爹說,叫他多睡一會兒。”

越冰瑩愕然:“他睡着了?”

“是啊,他剛剛睡去。”蕭千羽頓了頓,似乎下面那句話她並不大願意說給越冰瑩聽,“你知道的,他很辛苦。”

越冰瑩不由自主腳下一頓,終於還是岔開了話題:“姐姐,讓你和舅舅受累了。你們二人的臉色,也很不好。”

“我們只是損耗了一些內力,稍事休息就好了。”蕭千羽突然駐足,轉臉看着她道,“可是他今日一上午——我跟他說,倘若痛得受不了就叫出來,其實也會好受些,可是他讓我往他嘴裡塞了一團布!”

越冰瑩不禁一怔:“那又爲何?”

“他說,他不想讓你聽到他的聲音,他不想讓你擔心。”蕭千羽輕輕握住她已然冷透的纖手,“瑩兒,聽到這些,我突然就覺得他沒有從前那麼討厭了——瑩兒,我知道你是最懂得珍惜的人!”

越冰瑩沒有再說話,眼淚就已滾落衣襟。

一個人,痛到崩潰的邊緣,卻不肯叫出來,只是怕那個深愛着自己的人擔心,這是怎樣的心意,怎樣的人?

“姐姐,你去吃飯休息吧。”越冰瑩站在拱形的後院門口,卻不肯再走了。

“你守了一上午,應該也累了!”蕭千羽依舊牽着她的手,“一起去吃飯吧,他一時三刻也不會醒來。”

“見不到他,我做什麼也沒有心思。”越冰瑩說着,自己不禁紅了臉,“姐姐,我還在這裡等着他好了。”

蕭千羽知道,這個看起來溫婉柔弱的小表妹,一旦堅持起來就是少有的固執,於是不再勉強,徑自去了。

越冰瑩折轉回來,仍舊遠遠地守着。雖然很想去看看他,可是又怕驚醒他。想想他居然在“回春閣”就這樣睡着了,那麼這一個上午對他而言是怎樣的煎熬,也就不言而喻了。

一邊又暗暗揣度着,也不知他都想起了些什麼。

驀然想到,等會兒醒來的那個人,如果回到從前的謝輕塵,他會怎樣看待這些日子與自己的情意。不知怎麼,心裡就忐忑起來:他會不會很尷尬?或者又同從前一樣,對自己視而不見?

於是就又想起龍九霄的好處,想起他溫柔到叫人心醉的眼神,想起他春風般溫暖的笑容,還有他眼裡那些真真切切的情意。驀然,就覺得心頭一痛,彷彿自己親手殺死了叫龍九霄的那個人!

她一手撐着傘,一手就不由自主握緊了拳頭,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就在此時,突然聽到細密的雨聲中傳來一絲雖然細微卻甚是奇異的聲響。

她下意識地一擡頭,就驚訝地看到“回春閣”的屋頂上多了一個黑衣黑巾的蒙面人!

越冰瑩不假思索,足尖一點就往屋頂上掠去!

皓腕翻轉之間,她手中已多出一把晶瑩的冰劍,切斷瀟瀟的雨簾,寒氣森森地揮了出去!

那黑衣人身形瘦小,手中長劍卻是毫不含糊,“唰”地就迎了上來——冰劍與鐵劍相交,發出一聲脆響,可是那冰劍竟完好無損!

冰劍雖未受損,可越冰瑩的身子卻不由自主晃了一下:此人內力精深,竟是個十分了得的高手!

那人蒙面巾外露出的一雙眼睛寒芒閃動,左手捏個劍訣,右手長劍斜撩,劍芒閃動處,帶起一片晶瑩的雨簾,徑往越冰瑩脅下攻來!

越冰瑩冰劍揮出,橫格身前,去架住這一劍!

不料對方這一劍卻是虛晃,劍勢不老已然略一回撤,挽個劍花直奔她面門!

越冰瑩並不精於劍術,那揮出橫格的一劍乃是全力施爲,自然不能如對方一般說撤便撤,說換招就換招,待到驚覺時,對方長劍已直刺面門!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嗤”一聲勁氣破空,劃破細密的雨簾,正點在長劍劍尖!

長劍一歪,劍尖已被那凌厲的指風蕩了開去!

“好功夫!”對方沉聲讚了一句,退開一步,橫劍當胸,準備再次出擊。

越冰瑩回頭往身邊驀然多出的那人看去,心卻一下子就跳得不一樣了些——可能是太過倉促,他連外衣都沒套,穿着一身中衣就出來了,純黑錦緞一般的長髮只用一根寶藍色的帶子隨意束了一下。

雖然臉色十分蒼白憔悴,還透着說不出的疲倦,可那雙星辰似的眼眸卻一如既往般清冽鋒銳。

越冰瑩忍不住輕聲問了一句:“你、你怎樣?”

“還好!”他微笑着答了一句。

那黑衣人輕叱一聲,劍花朵朵,寒光閃爍,長劍就已再次襲到,只是這一次卻衝着他來了。

越冰瑩這才猛然省起,他一上午辛苦去毒,體力精力俱損,尚未來得及休養,而且此即手中連件像樣的兵器也沒有,如何能跟對方硬拼?當下連忙踏上一步,冰劍揮出就迎了過去!

“咦?”對方忍不住冷笑道,“自古都道英雄救美人,今日倒成了美人救英雄麼?”

雙劍相交,脆響一聲,那黑衣人借力後翻,飄身遠撤,幾個起落便已躍上山莊後牆:“龍九霄,你躲在女孩子的庇護之下,算什麼男人,敢來和我單打獨鬥麼?”

越冰瑩連忙一把拉住他的手:“別去!他這是激將法!”

“那你的意思是,讓我留下來做縮頭烏龜了?”他輕笑一聲,拂開她的手,縱身追了出去。

越冰瑩愣了一下,自然不放心,連忙也跟着追了去。

他的輕功一向獨步天下,雖則此即精力欠佳,竟仍是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已截在那蒙面人身前。

可是對方不等他穩住身形,唰地一劍就往他當胸刺到!

他側身滑步,避開這一劍的同時,手臂一長,竟緣着劍刃就往對方手腕拿到!

蒙面人冷哼一聲,長劍橫削他手臂!

可是他的身影快似閃電一般,劍刃才堪堪貼上衣袖,他的人已移到對方身側,手指搭上對方的手腕,指尖發出的勁氣直透對方要穴!

如此快捷狠辣的身手,自然令對方大吃一驚,長劍險些拿捏不住,忙一掌推出,與他對了一掌!

雙掌一對,勁氣交接,二人都立即飛快地飄身後撤!可是蒙面人的面巾,卻驀然掉落下來。

“西風婆婆?”剛剛趕來的越冰瑩驀然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不禁驚呼出聲。

“傻丫頭,你可真是讓我失望啊!”西風婆婆咬牙道,“空自練了那樣一身精深的功夫,竟完全不曾派上用處,居然還不知廉恥地同人家成親!”

越冰瑩不由紅霞滿面,低下頭去。

就聽那清揚悅耳的聲音在身旁響起:“練功夫同成親有什麼關係?成親又何來不知廉恥一說?”

越冰瑩一怔,忙拉拉他的衣袖,一邊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一邊擡起頭對西風婆婆道:“婆婆,我想我對他有些誤會,我怕自己會鑄成無法彌補的大錯!”

西風婆婆冷笑道:“我就知道你被這小子迷惑,早已神魂顛倒!那我可要給你一句忠告,你以三十日的時間成就別人三十年的奇功,卻不能物盡其用,就等着功力反噬吧!”

聽得這一句,不由二人大吃一驚,對視一眼。

越冰瑩這才驚訝地發覺他臉色蒼白異常,嘴角更有一縷淡淡的血跡兀自緩緩沁出,原來他竟因爲方纔與西風婆婆對了那一掌而受傷!想想其實也沒有什麼稀奇:他整整一上午,在幾乎叫人崩潰的劇痛中煎熬,尚未來得及休養,就這樣冒着大雨跑出來,一路奔行不說,還與他人動手,體力精力自然不濟!過招拆招,他全憑巧勁與迅捷周旋,而硬拼硬地對那一掌,便是平日,西風婆婆的內力也不在他之下,何況此即更是遠勝於他,他會受傷自然沒有什麼好奇怪了!

可是他卻顧不得自己已然受傷,搶先追問了一句:“功力反噬?那又爲何?”

西風婆婆冷笑道:“實話告訴你們:我當日看她滿腔憤恨,可又無力復仇,這才帶她習練‘恨水神功’!這門功夫固然威力奇大,卻是以滿腔恨意入功,又強借‘恨潭’的奇寒來成就,最是天下一等一的陰寒之功!倘若當初這一腔憤恨無處發泄,那麼陰寒自然也會在她體內鬱結,直到反噬回來,叫她夜夜如在冰窖,生不如死!”

“你帶她習練如此邪功,當初就沒有安着什麼好心吧?”越冰瑩看他狠狠地咬着牙,攥緊了拳頭。

“你說得不錯!”西風婆婆淒厲地長聲笑道,“我當初就是因爲恨你父親薄情寡義,所以才習練了這門功夫,可是卻終於不能找到機會殺了他,以至於陰寒鬱結,才弄到今日這般形容枯槁滿頭白髮,還要夜夜承受陰寒的折磨!你說,此仇要如何才能報得?當然是殺了你這個孽種,而且最好是你自己最心愛的女人親手殺了你!倘若她不捨得動手殺你,那麼你們兩個也同樣會夜夜不得安寧,豈不妙哉美哉?哈哈哈哈!”

越冰瑩的臉色已經變成了慘白:什麼,自己居然一不小心就成了人家復仇的工具?!

卻聽他不解地問了一句:“你說我父親薄情寡義?你同我父親究竟是何關係?”

“我們是同門師兄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可是他自從見了你母親那個賤人,就立即移情別戀,狠心拋下我跟那個賤人成了親!”西風婆婆咬牙切齒地道。

“不許你口出穢語侮辱我娘!”那一向清揚悅耳的聲音終於浸透了怒意。

“哼!她一個勾欄院裡出來的賤人,我憑什麼罵不得?”西風婆婆帶着一臉刻毒的惡意冷笑道,“今日本想借機廢了你這小孽種,可是既然這丫頭如此死命地護着你,我就暫且留你一時,由她自己親手殺了你豈不更好?哈哈哈哈!”

她淒厲地長笑着,轉身飛掠而去!

越冰瑩連忙拉住身邊氣得臉色鐵青就要追上去的人,柔聲道:“算了,你今日追不上她了,就是追上她,也未必能將她怎樣!”

西風婆婆早已去得杳然無蹤,連那淒厲的長笑也已不聞,他也只好作罷,可是卻不由自主陰沉了臉色。

越冰瑩一手給他撐着傘,一手掏出手帕替他拭去脣邊的血跡,關切地問道:“你還好麼?”

“還好。”還是那樣淡淡的一句,可是他卻捉住越冰瑩的手,凝神看了她一眼。

越冰瑩心底忐忑起來,頓一頓方又問道:“你想起來了麼?”

“想起什麼?”他偏着頭,一臉不解地問道。

越冰瑩愕然:“關於謝輕塵——”

他詫異地一挑長眉:“謝輕塵是誰?”

越冰瑩愣在那裡,一句反問脫口而出:“那你知道自己是誰麼?”

“對啊,我是誰?”他的眼神一片茫然。

越冰瑩張大了嘴巴,傻傻地看着他:“那你還記得什麼?”

他微微蹙起眉尖,凝神思索片刻,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越冰瑩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怎麼會這樣啊?

他疑疑惑惑地看着越冰瑩難過的樣子,緩緩問道:“我是誰?我到這裡來做什麼?”

越冰瑩略一思忖,覺得如今這個樣子,還是拿他當龍九霄好些,便道:“你是‘水晶谷’的少谷主龍九霄,有頭疼之症,來‘悅和山莊’求醫,‘悅和山莊’蕭莊主是我舅舅。今日上午的事,你還記得麼?”

他蹙起眉尖略一回想,終於笑了:“嗯,想起來了。可能是沒有休息,所以覺得亂得很,一下子什麼都想不起來了。走吧,咱們回去。你看你,衣服都溼了!”

越冰瑩不由多看了他一眼,心頭驀然一暖:不管是不是記得什麼,他總還是如此貼心地關心着她啊!

悅和山莊。

一絲細微到幾不可聞的輕響,劃破了瀟瀟的雨聲。

正在牀上閉目靜坐的蕭慕天,驀然睜開眼睛:有高手來訪!

心念甫動,已有無數點幾不可察的寒星撲面而來!

蕭慕天一掌拍出,將那些淬以劇毒的牛毛細針悉數原路逼回!

可是他掌力才吐,不及撤掌調息,一柄利劍已貫穿屋頂的青瓦直奔頭頂而至!劍很鋒利,使劍之人更是劍道高手,一劍刺來,如流光,如虹霓,快捷自不必細說,更是格外精準狠辣!

蕭慕天仰身躺倒,手中已多了一把鋼鞭,揮鞭一磕,就蕩偏了這殺氣凜凜的一劍!

使劍者是個黑衣黑巾的蒙面人,劍被盪開,他整個人卻直直地往蕭慕天身上跌落下來,左手運起一掌,全力往蕭慕天當胸拍到!

蕭慕天不禁叫苦不迭,對方顯然已是搏命的架勢,只求與自己同歸於盡!

最糟的還不止如此,因爲他已聽到門窗之處各有響動,挾着風聲均向自己襲到!

“悅和山莊”乃天下第一使毒用藥的大莊,自然不是任人隨意來去的地方。但以當下的情形來看,顯然那位幕後主使者,對莊內各種機關暗毒瞭如指掌,否則如何能夠一下子便神不知鬼不覺潛入這麼多刺殺者?而且看來對方亦十分清楚地知道他此即內力受損,因此專挑在他閉門調息修養的時候,發動這一番志在必得的刺殺!

對於爲龍九霄去毒損耗內力的蕭慕天而言,面對如此突如其來的刺殺,除了內力不濟不能將手中那條鋼鞭運用自如之外,還有應變之力的大打折扣,而後者在面臨這些迅疾的刺殺時是尤爲致命的!

於是,蕭慕天奮力一鞭磕飛長劍,與飛身撲下的劍客對了一掌將之震飛出去,同時撳動鋼鞭鞭柄的機關,以毒針射殺右邊使鞭的刺客,屈膝擡腿踹飛從門口攻來的鐵棍,卻再也無法躲開左邊攻上的兩把鋼刀,只得在牀上一個翻滾!

一把鋼刀剁空劈在牀上,另一把被卸去大半力道。蕭慕天的左臂雖免去了被齊根削去的厄運,卻仍多了一道深可寸餘長逾半尺的傷痕,頓時鮮血淋漓!

在蕭慕天縱身躍落地面的同時,那張牀轟然一聲四分五裂,木屑飛濺!

蕭慕天顧不得檢視左臂的傷口,右手鋼鞭揮動,將鐵棍磕在對方自己腦門上,一足踹在右手持刀的那人胸口,左肘下沉撞在受傷劍客的小腹,順勢往左一個側身滑步,避開了右邊攻來的左手刀!

那幾位刺客眼中已是俱各變色——要知道,一直以來,他們個個都是獨當一面的好手,第一次這樣聯手行動,而且事先已經過數日的精心演練,原以爲一擊必中萬無一失!今日當真付諸實踐,方纔知道,原來蕭慕天不僅是天下第一的使毒用藥行家,而且武功竟也已經高強至斯!以他今日真力大爲耗損之狀態,居然不但能夠一招斬殺一人,而且應變竟仍是如此靈敏,身手更是居然迅捷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可蕭慕天自己卻也已是撐到極致,他脊背貼在牆上,鋼鞭擺出一個守勢之後,再也彈壓不住胸口煩悶壓抑的劇烈痛感,“哇”的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刺客們頓時個個喜形於色,立即擺開陣勢,預備發動再次攻擊,一舉將他格殺!

可是,身形才動,他們眼中卻齊齊露出劇烈的痛苦之色,隨即“噗通”之聲連響,便全都癱倒地上!

蕭慕天籲一口氣,垂下了端着鋼鞭的右臂,扭頭往左臂瞧去。

就在此時,他耳中又聽到一陣異響。

蕭慕天驚訝地擡頭時,又有數名黑衣黑巾的蒙面人,已分別從門窗以及屋頂的破洞中攻入!

居然還有更厲害的後着,而且算準了他的“無影魂飛”從門窗處散逸,已到淡得不可傷人的時間!

蕭慕天此即雖已是內息紊亂不能繼續動手,可並不妨礙他使毒用藥,右手揮出,一片薄薄淡淡到幾不可見的青霧便在屋中蔓延——正是“悅和山莊”藥效最快、殺傷威力也最大的“霸王砂”!

青霧所到之處,幾名刺客立即跌落地上,抽搐着死去,眼中卻兀自滲出紫黑的污血!

“霸王砂”傷敵最快,毒性自然奇大。若在平日,蕭慕天連使三次不傷自身並不稀奇,可是今日他內息紊亂,竟是不由自主覺得眼前一陣發暈,就知絕不能再使第二次!

偏偏就在此時,“霸王砂”的青霧已被屋外挾着雨意的風吹散淨盡的當口,第三撥刺客又從屋子破損處攻入!

“無影魂飛”在空氣中悄悄散開。

可是蕭慕天卻驚訝地看到這些人只是身子微微一滯,就繼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上來!

他強忍着胸口的劇痛,勉力再提一口真氣,一鞭揮出,許多淬以劇毒的細針便在身前四散飛去,卻全無半點聲息。若換作一般人,只怕還沒弄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就已經殞命,可是毒針悉數沒入這些人的身體,卻偏偏如泥牛入海,竟全無作用!

就在銀針飛出的同時,蕭慕天忍着左臂的劇痛,已屈指輕彈,數道五彩的青煙便在他周身散開,那些都是尋常人一觸即斃的劇毒!

可這些人卻全不躲避,就直直地撲上來,雖然中者立斃,手上的兵器卻仍是帶着迅猛的慣性往他身上招呼過來!

來者人數甚衆,蕭慕天固然不會被這些已變得毫無章法的兵器傷到,可他爲了揮格開亂七八糟招呼過來的兵器,再加上還有合身撲來的屍首,卻終也不免手忙腳亂!

就在他分/身乏術、又一口血涌到喉間的時候,一道黑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隨即一把清寒的冷劍挾着一道凜冽的殺氣,就往他眉心刺到!

蕭慕天正用左手推開一具屍首,右手鋼鞭揮開兩把鐵鏟,左足才擡起踹開一根木棍,此即再也騰不出任何一樣來格擋這一記凌厲的劍招,而且他脊背頂在牆上,躲避更是來不及——那一劍實在太快太狠太準,比之最初從屋頂直下的一劍,修爲造詣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蕭慕天心底暗歎一聲:看來這條老命,今日是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