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半山亭。
謝輕塵在“極樂山莊”新任莊主廖必傑、兩位長老以及醉蜂和血鷲衆目睽睽之下, 飲下那碗放入了一整瓶“極樂散”的毒酒。
山頂的坡後,密密的灌木叢中,伏着數十個黑衣黑巾的蒙面人, 靜靜地等待着。
山下, 數十個同樣打扮的黑衣人, 悄悄從後山沿着兩側的山麓往山前來會合。
半山亭。
謝輕塵喝下毒酒, 將越冰瑩扔上馬背, 黑馬撒開四蹄,飛馳而去。
謝輕塵去而復返,與五人展開一場血鬥!
越冰瑩好容易勒住疾馳的駿馬, 又飛奔回來。
兩側山麓,情形驚人的相似。
“噗通”、“噗通”, 兩人突然倒下。
其餘衆人十分驚訝地回看同伴時, “噗通”“噗通”又有數人倒下。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 臉龐已經變成烏紫的顏色,七竅都緩緩滲出紫黑的血跡來。
大家都知道此次行動要求完全無聲無息, 原因是那個要捕獲的對象有着天下罕有的敏銳耳力。於是,一雙雙眼睛都望向了走在最前面的小統領。
統領有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他立即想到這是猝然中毒而死。可是,爲何會如此突然地中毒呢?
還不等他進一步想到中毒的來源和原因,又有兩人倒地身亡。
統領蹲下身子去檢視同伴的屍身, 突然覺得頸中一點輕微的刺痛迅速蔓延開來, 他伸手摸到那裡, 竟莫名其妙多出來一枚牛毛細針!
倒地的時候, 他終於看到路旁的灌木叢中, 一點寒光又飛向他的下一個同伴……
半山亭。
去而復返的越冰瑩,手忙腳亂從死人身上扯下沒有染上血跡的布條, 爲謝輕塵包紮他左肩和右臂的傷口。
二人坐在亭子口,絮絮地說着話。
單純的越冰瑩如何能夠想到,這一別,險些竟成天人永隔!
山頂的坡後。
情形與兩側的山麓亦是驚人的相似。
隨着同伴們一個個倒下,終於有眼尖的發現了埋伏在周圍的機關!
爲數不多的倖存者,已經顧不得來時關於噤聲的警告,飛身撲向隱秘的敵人!
一場無聲的殺戮在灌木叢中展開!
鮮血染紅了青鬱的叢林!
半山亭。
越冰瑩終於跨上駿馬,依依不捨地離去。
山麓兩側。
伏擊者從灌木林中現身,竟是數個綠色衣衫的勁裝女子。
她們腳步輕捷地繞開那些屍首,往山前包抄而去。
遙遙數裡之外,一騎黑馬馱着一個白衣勝雪的少女,往南面絕塵而去。
綠衣女子們停住了包抄的腳步,其中一個輕“咦”了一聲道:“怎麼只有一個呢?”
山上。
謝輕塵慢慢往山頂走去。
來到那條小溪旁邊,他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喝,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雖說地處南方,可畢竟時至初冬,溪水早變得冰涼,何況他已隱隱覺得手腳肌膚都有些冷絲絲的感覺蔓延開來。
溪水捧到手裡覺得冷冽異常,可喝下去時,卻已難抑腹中漸漸蔓延的焦灼。
他八歲時已經嘗過一次“極樂散”的滋味,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令他對這種發作前的徵兆至今記憶猶新:五臟六腑由起初的灼熱乾渴很快變成焦灼如焚,而肌膚手足卻漸漸冰涼起來,直到森寒入骨;等冷與熱的感覺不知在體內什麼地方交接之後,就會變成整個人在冰火兩重天中煎熬,而冰與火的交接處將是極致的刺痛刺癢,直到兩極在體內反轉,什麼冰凍、火烙、凌遲、車裂、蟻噬的滋味,俱會慘烈百倍地嚐到!
可是身受如此折磨的人,那時全身真力渙散,連一根小指頭都動不了,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盤膝坐在溪邊,強自運起真氣,再次阻住毒性的蔓延,繼續往山頂走去。
他要找到一個十分穩妥的葬身之地,免得那小傻瓜從“悅和山莊”回來,看到他已經面目全非的屍首時會痛不欲生!
幾乎用盡了全部真力,才終於彈壓住這霸道的毒性不再繼續蔓延。但他也知道,一旦彈壓不住,等它反噬回來,將是更爲慘烈的痛苦。可是不要緊,實在覺得無法支持的時候,只要用揣在懷裡的那支槍頭在頸中劃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了。
最好是找到一處絕境,兩眼一閉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於是那死心眼兒的小傻瓜就會一直找下去,找下去,最後找得精疲力竭也找不到,只好作罷!
謝輕塵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來,想像着那小傻瓜終於頹然作罷的樣子,突然感到一陣難過:不管怎樣,她還是會傷心的,對不?算了,傷心就傷心,反正總會過去,總比她整日跟着自己,擔驚受怕,最後被人害得慘死要強吧?
就聽到傳來隱隱的呼救聲。
雖然有些模糊,但以謝輕塵的耳力還是聽出那是個女子的聲音,再仔細一聽,卻不由吃了一驚:茉莉?!
謝輕塵加快了腳步,循聲而去。
終於在接近山頂的地方,找到一個巖洞,茉莉的求救聲清清楚楚傳了上來。
謝輕塵來到巖洞邊上,看到這個巖洞深可三四丈、方圓丈許,底部甚是平坦,到處都是斑斑駁駁的青苔。
茉莉躺在巖洞底部,手足均被緊緊地捆縛着,身旁還有一團麻布,看來人家似是連她的嘴也堵上了,她用力蹭掉之後,方纔大呼救命。
聽到巖洞頂上的響動,她擡眼看到出現在巖洞邊上的謝輕塵,頓時一臉喜出望外的神情:“輕塵哥哥?救我!”
謝輕塵微微蹙了一下眉尖,從懷裡掏出一樣銀色的東西,道:“我把這個扔下去,你用它割斷繩子;我去找些東西,拉你上來!”
他扔下來的東西,就是從血鷲的銀槍上折下的槍頭。
雖然只是個槍頭,卻鋒利異常,茉莉很快用它割斷了反縛着雙手的繩索,然後再割斷腳上的繩索。
謝輕塵又一次來到巖洞邊上,把手裡的一大團東西拋了下來。
那是好幾件衣服綴結而成的長繩,一直垂到離洞底約莫一丈左右的地方:謝輕塵算得很準,正好夠她抓着攀上來了!
茉莉輕輕一縱身,抓住了最底端的那件衣服,才發現那竟是謝輕塵的外衣,只是已經有些破損,而且還有大片的血跡。
謝輕塵看到她抓住自己那件衣服攀爬上來,便徑自轉身走了。
“輕塵哥哥!”茉莉在身後脆生生地喊道,顯然她已經爬上來了,“等等我啊!”
謝輕塵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冷冷地道:“少跟着我!”
“我若告訴你我就是來抓你的,你還會這樣說麼?”茉莉一邊說着一邊就已趕了上來,“能擒獲‘極樂山莊’大名鼎鼎的藍梟,豈非居功至偉?”
謝輕塵頓了一下,不禁勃然大怒,轉過身來。
茉莉於是看到他滿臉滿眼的輕蔑,隨即聽到他幽冷如劍的聲音緩緩地道:“那可當真恭喜你了!”
茉莉來到他身前數步之處,偏生對他綻出一個格外嬌俏明媚的笑靨,柔聲道:“人家逗你玩兒的!”
說完了這句,茉莉就看到他額上驀然沁出許多細密的冷汗,一張臉漸漸轉成青白灰敗的顏色,就像在冰窖裡凍了半日一般,越發襯得他那紅得不大正常的脣色格外顯眼!
“咦?你嘴脣爲何如此紅呢?”茉莉笑道,“偷吃誰家姑娘的胭脂不成?”
“我沒功夫跟你開玩笑!”謝輕塵勉力又提一口真氣,竭力壓抑着越來越強烈的不適,突然眯起眼睛來,咬着牙道,“你爲何會來這裡?你、你該不會是故意來這裡等我的?!”
“你說對了!”茉莉又踏上一步,突然壓低聲音一口氣說道,“我還真是故意來這裡等你的!可惜我帶來給廖必傑幫忙的人都被別人殺光了,於是我自動投降,說可以作餌誘你救我,耽誤你功夫,叫你不能在‘極樂散’發作之前自盡,耗到你連引動‘葬天雷’的力氣也沒有,除了束手就擒別無他法。這樣,他們就可以放我一條生路!”
謝輕塵愕然:“你!”不由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
“別動了!”茉莉又踏上兩步,“他們怕驚動你,都躲了起來,說好等我一上來,就很快合攏包圍圈的!”
謝輕塵緊緊攥住拳頭,幾乎咬碎了自己的牙。
“你已經沒有引動‘葬天雷’的力氣了是吧?”茉莉已然欺到他面前,厚顏無恥地微笑道,“那就把它送給我吧!我也可以拿來應應急不是?”
不想謝輕塵卻驀然平靜下來,他居然點點頭道:“好!”
他說着,就從懷裡掏出那個黑色緞面的小錦盒,遞了過來:“給你!這是你姐姐百合留給我的,我已經用不上,送給你應急也好!免得有一日會像我一樣落在別人手裡,生不如死!”
茉莉不禁一怔,隨即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那些暗處的伏兵已經出動了!
她連忙接過謝輕塵手中的小錦盒,可是同時就見謝輕塵手中一絲微光一閃,他竟在遞給她“葬天雷”的同時,順手從她頭上取走了一根金釵!
她不假思索,驀然飛身撲上,一把勾住他的頸項,就把嘴脣貼了上去——天哪,那還是同一個人的身體麼?嘴脣已是炙人的火爐,而觸手所及的肌膚卻又森寒如玄冰!
謝輕塵整個人都僵住了!
以至於忘記了立即用那根金釵劃開自己頸中的血脈!
隨即,更令他訝異的是,原本因劇毒逐漸發作而變得焦灼如焚的脣齒間,驀然感到一絲微微的清涼,那是一枚綠豆大小的藥丸?!
他瞪大眼睛,怔怔地瞅着這個飛撲而至親吻了自己的女孩子!
茉莉卻已放開了他,滿臉滿眼惡作劇的笑意,咬着牙低聲道:“快把解藥嚥下去!你要不想渾身抽搐痙攣,像只死狗一樣被人家拖走的話!”
已經覺得滿嘴清涼的謝輕塵再無異議,把那枚藥丸嚥下腹中,於是自咽喉到臟腑,那種焦灼如焚的感覺很快淡去,幻化成一股溫熱,散向已漸森寒的四肢百骸!
他着意地斜瞥一眼那個彷彿佔了便宜似的茉莉,把臉轉向身後漸漸逼近的伏兵:那些紫衣綠衣的女子們,各執兵刃,正一步步縮小包圍的圈子!
黑衣黑披風的水不漪騎在高頭大馬上,一如既往裹挾在衆人中間飛馳而來。
很快,便在他面前勒馬站定,接着對他展開一個老友重逢般親切的笑容:“謝公子,別來無恙?”
“水護法?!”謝輕塵對她們爲了擒獲自己如此鍥而不捨的行爲,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謝公子,其實我家聖君待你不薄,你還是跟我們走吧?”水不漪微笑道,“你身邊這位,對你可也沒有安着什麼好心!”
謝輕塵瞥了一眼身旁的茉莉,沒有說話。茉莉的眼神卻難得地躲閃了一下。
水不漪看看他的臉色,又對茉莉道:“茉莉姑娘,謝公子既將‘葬天雷’給了你,我們自然更不會同你過不去。可是,你總得把他的解藥留下再走吧?”
茉莉皺皺眉道:“什麼解藥?”
“明人不說暗話!”水不漪有些不耐煩了,“茉莉姑娘,你害得他身中‘極樂散’劇毒,若是沒有解藥,長路遙迢,你該如何將他帶到‘水晶谷’去呢?”
謝輕塵仍然沒有說話,只是想起那個龍九霆,就又看了一眼茉莉。
茉莉的臉色已然有些發白了,她咬咬牙道:“我只需趕在天黑之前,將他帶到約好的地方與我家少主會合就是!”
“哦?”水不漪又露出微笑,“看來茉莉姑娘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了?”
“誰說我不在乎的?”茉莉脫口而出。
水不漪“噗嗤”就笑了:“茉莉姑娘,你身爲少谷主的寵妾,說這樣的話可是有些不該吧?啊,我忘了,你方纔還那樣來着!”
謝輕塵清湛的目光掃去,就見茉莉的臉色已幾乎變作了煞白。
水不漪卻自顧自繼續說下去:“聽說茉莉姑娘得寵得很呢,那位少谷主幾乎有一年都不怎麼理睬其他姬妾了吧?不過,聽說他最近一個多月,又和一位名叫瑤姬的姑娘打得火熱,是真的麼?”
“你知道的還真是多!”茉莉的臉色由煞白轉成了鐵青。
水不漪譏誚地笑道:“是啊,所以我才猜想,是否茉莉姑娘也打算來個紅杏出牆什麼呢?恰好你又同謝公子的心上人是孿生姐妹,聽說容貌幾乎是一模一樣呢!”
“水護法,你關心的可多了些!”茉莉咬咬牙,隨即一轉念又道,“看來水護法在我‘水晶谷’佈下不少貴教的耳目,居然探得這麼多秘密回去!”
水不漪哈哈大笑:“彼此彼此!我聖教之中,莫非還少了貴谷的人才不成?”
這二人正自脣槍舌劍,就見謝輕塵驀然身子一晃,竟然打了個趔趄,一張臉瞬時白得冰雪一般!
原來謝輕塵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背後竟有如此隱情,將前後的經過連起來一想,終於明白了許多:他把茉莉當成百合的那日,茉莉正是奉了少主龍九霆之命來尋吹簫之人的,卻不料無意中撞見裴羲何,於是龍九霆才連夜去佈置埋伏。
但是謝輕塵並不知道,那龍九霆本是龍傲的養子,近年來他羽翼漸豐,頗有推翻龍傲取而代之的意思。以“獵奇山莊”耳目之衆多、消息之靈通,龍九霆事實上已大致猜到謝輕塵身份,因此他對於當夜是否能擒獲裴羲何其實並不十分在意,倒是更想利用裴羲何來要挾謝輕塵爲自己所用,卻不料被謝輕塵輕易化解。
這樣一來,龍九霆對謝輕塵就更感興趣了,於是纔有祝財運贈金之舉。可惜,謝輕塵卻是強取不能,利誘亦無用。
那麼唯一能接近他算計他的人,自然非茉莉莫屬。
茉莉算計他的手段並不高明,自然每次都是無功而返。試探幾回,才發覺謝輕塵果然不是那麼好對付。於是“望楓亭”那次,本想挾持越冰瑩來對付他,卻不料給他識破。起初確是受了驚嚇,可是後來就有些特意裝瘋,以便盡釋前嫌,進一步接近他,從而另覓機會。深夜密林,謝輕塵爲救她而被困蜘蛛的繩網之中,卻又被越冰瑩手持“葬天雷”以死相抗,終究無功而返。直到給她逮到這次機會,纔將謝輕塵徹底算計到手。孰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眼看到手的奇功,生生又要被紫微教搶走,當真令茉莉覺得自己可能是生不逢時命運不濟了!
謝輕塵一直沒有說話,一是因爲他對於今日知道的東西頗有興趣,二來也是爲了等解藥將“極樂散”的毒性壓下去,他好伺機脫身。
此即終於覺得五臟六腑那種灼燒般的痛感漸漸變淡,手足肌膚也略有了些暖意。於是他試着暗暗提一口氣,不想丹田之中卻驀然如遭萬把鋼針猛刺,痛得他竟不由自主打了個趔趄。這才知道“極樂散”的毒性原來霸道至斯,居然將他一身武功生生禁錮!
水不漪看到他驀然痛得煞白的臉色,不由又是微微一笑:“茉莉姑娘,你看謝公子已然被你害成這樣,莫非你就忍心他再遭受十二個時辰生不如死的折磨,然後七竅流血毒發身亡?”
“不是我不想救他!”茉莉卻偏是一臉無辜,“可是我真的沒有解藥啊!你說怎麼辦?要不你讓我先帶他去取解藥,然後你再來要人?”
水不漪冷笑:“你當別人傻子麼?”
茉莉尚未及回答,謝輕塵卻突然插了一句:“你們都當我是死人麼?”
兩下的人不覺都把訝異的目光投向了他。
“當着我的面,堂而皇之在這裡商量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謝輕塵冷冷地道。
語音未落,驀然欺身上前,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湛然的鋼刀!
刀的主人倒下去的時候,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謝輕塵卻已飛身而起,寒光霍霍,竟然直奔水不漪頸中!
這一下出其不意,水不漪驚愕之際,才發覺這一刀清寒凜冽,隱隱有雷霆萬鈞的氣勢,更裹挾着絕天滅地的殺氣,竟不由自主心頭一凜,幾乎懷疑謝輕塵到底中毒了沒有!那時要抽出軟鞭自保已是不及,兩邊的下屬自然更是目瞪口呆,護主晚矣!水不漪不及細思,唯有忙不迭飄身後撤!
“多謝水護法慷慨贈馬!”謝輕塵朗聲長笑,已然策馬衝出,同時手中數道光芒飛出,只聽周遭“乒乓”之聲不絕於耳,全是他飛出的銅錢與衆女兵刃相碰的聲音!
一條人影飛身縱起,端端落在他身後,二人一騎絕塵而去!
煮熟的鴨子居然還會飛走?!
水不漪險些被氣死,金絲軟鞭揮動處,那些紫微教女子一起追趕上去!
謝輕塵銅錢使作暗器的功夫厲害自是不假,可是最絕的就是他腦後生眼一般,打出去的銅錢偏偏都着落在最密集的地方,一倒好幾個,後面的人疾奔之下不及收勢,於是也被絆倒,就這樣變成了一倒一大片!
而水不漪那匹馬卻也當真是良駒,馱着兩個人居然還四蹄生風,衆人只好眼睜睜看着他們飛一般遠去!
水不漪只好揮動軟鞭,整好混亂一團的隊伍。
“水護法,怎麼辦?”柳青茶過來請她示下。
水不漪咬牙道:“他們定是往西南方向去了,繼續追!謝輕塵身中劇毒,若是沒有新鮮的‘孟婆棘’,‘極樂散’的毒就解不了!蘇茉莉就算有解藥,也只能暫緩一時,不可能堅持太久!再說那匹馬馱着兩個人也奔行不了太遠,我就不信追不到他們兩個!”
“可是,那謝輕塵武功甚好——”
“哼!”水不漪氣哼哼地一跺腳道,“方纔一時大意,被他搶了先機!以‘極樂散’的毒性,他勉力運氣動手,現在只怕已是疼得死去活來了,你以爲他還有下一次出手的機會麼?”
水不漪說得半點也不假。
等茉莉躍上馬背時,已看到他兩鬢冷汗如雨一般淋漓而下:那“極樂散”是天下第一等霸道糾纏的□□,他勉力運氣,真氣所過之處,只覺筋脈寸寸如割!
待到最後幾枚銅錢咬着牙擲出去後,他眼前一黑,竟險些從馬上栽下去!
茉莉焉能不知道“極樂散”的威力,連忙從腰間抱住他,接過他手中的繮繩。懷中那人卻已是汗溼重衣,渾身無力,而且他左肩右臂的衣衫破損處,那些包紮過的地方又有鮮血慢慢滲了出來!
身前這個人身材高大,又渾身無力搖搖欲墜,弄得茉莉很難駕馭馬匹。
還好紫微教衆女被他打亂陣腳,此時忙着整頓去了。
看看身後追兵已遠,茉莉於是勒馬駐足,搖搖他的身子問道:“謝輕塵,你怎樣?”
謝輕塵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顯然已是半昏迷狀態了。
茉莉嘆一口氣,又搖搖他道:“你不要摔下去了!我到前面,你到後面,好不?”
“嗯!”謝輕塵終於應了一聲,用盡最後一點神識與力氣穩住了身子。
茉莉換到前面,脫下外衣從他後腰繞過來,將他綁在自己背上,這才繼續打馬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