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螳螂捕蟬

一年前。

半山亭。

謝輕塵在“極樂山莊”新任莊主廖必傑、兩位長老以及醉蜂和血鷲衆目睽睽之下, 飲下那碗放入了一整瓶“極樂散”的毒酒。

山頂的坡後,密密的灌木叢中,伏着數十個黑衣黑巾的蒙面人, 靜靜地等待着。

山下, 數十個同樣打扮的黑衣人, 悄悄從後山沿着兩側的山麓往山前來會合。

半山亭。

謝輕塵喝下毒酒, 將越冰瑩扔上馬背, 黑馬撒開四蹄,飛馳而去。

謝輕塵去而復返,與五人展開一場血鬥!

越冰瑩好容易勒住疾馳的駿馬, 又飛奔回來。

兩側山麓,情形驚人的相似。

“噗通”、“噗通”, 兩人突然倒下。

其餘衆人十分驚訝地回看同伴時, “噗通”“噗通”又有數人倒下。

那些倒在地上的人, 臉龐已經變成烏紫的顏色,七竅都緩緩滲出紫黑的血跡來。

大家都知道此次行動要求完全無聲無息, 原因是那個要捕獲的對象有着天下罕有的敏銳耳力。於是,一雙雙眼睛都望向了走在最前面的小統領。

統領有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他立即想到這是猝然中毒而死。可是,爲何會如此突然地中毒呢?

還不等他進一步想到中毒的來源和原因,又有兩人倒地身亡。

統領蹲下身子去檢視同伴的屍身, 突然覺得頸中一點輕微的刺痛迅速蔓延開來, 他伸手摸到那裡, 竟莫名其妙多出來一枚牛毛細針!

倒地的時候, 他終於看到路旁的灌木叢中, 一點寒光又飛向他的下一個同伴……

半山亭。

去而復返的越冰瑩,手忙腳亂從死人身上扯下沒有染上血跡的布條, 爲謝輕塵包紮他左肩和右臂的傷口。

二人坐在亭子口,絮絮地說着話。

單純的越冰瑩如何能夠想到,這一別,險些竟成天人永隔!

山頂的坡後。

情形與兩側的山麓亦是驚人的相似。

隨着同伴們一個個倒下,終於有眼尖的發現了埋伏在周圍的機關!

爲數不多的倖存者,已經顧不得來時關於噤聲的警告,飛身撲向隱秘的敵人!

一場無聲的殺戮在灌木叢中展開!

鮮血染紅了青鬱的叢林!

半山亭。

越冰瑩終於跨上駿馬,依依不捨地離去。

山麓兩側。

伏擊者從灌木林中現身,竟是數個綠色衣衫的勁裝女子。

她們腳步輕捷地繞開那些屍首,往山前包抄而去。

遙遙數裡之外,一騎黑馬馱着一個白衣勝雪的少女,往南面絕塵而去。

綠衣女子們停住了包抄的腳步,其中一個輕“咦”了一聲道:“怎麼只有一個呢?”

山上。

謝輕塵慢慢往山頂走去。

來到那條小溪旁邊,他蹲下身子掬起一捧水喝,卻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雖說地處南方,可畢竟時至初冬,溪水早變得冰涼,何況他已隱隱覺得手腳肌膚都有些冷絲絲的感覺蔓延開來。

溪水捧到手裡覺得冷冽異常,可喝下去時,卻已難抑腹中漸漸蔓延的焦灼。

他八歲時已經嘗過一次“極樂散”的滋味,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令他對這種發作前的徵兆至今記憶猶新:五臟六腑由起初的灼熱乾渴很快變成焦灼如焚,而肌膚手足卻漸漸冰涼起來,直到森寒入骨;等冷與熱的感覺不知在體內什麼地方交接之後,就會變成整個人在冰火兩重天中煎熬,而冰與火的交接處將是極致的刺痛刺癢,直到兩極在體內反轉,什麼冰凍、火烙、凌遲、車裂、蟻噬的滋味,俱會慘烈百倍地嚐到!

可是身受如此折磨的人,那時全身真力渙散,連一根小指頭都動不了,當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盤膝坐在溪邊,強自運起真氣,再次阻住毒性的蔓延,繼續往山頂走去。

他要找到一個十分穩妥的葬身之地,免得那小傻瓜從“悅和山莊”回來,看到他已經面目全非的屍首時會痛不欲生!

幾乎用盡了全部真力,才終於彈壓住這霸道的毒性不再繼續蔓延。但他也知道,一旦彈壓不住,等它反噬回來,將是更爲慘烈的痛苦。可是不要緊,實在覺得無法支持的時候,只要用揣在懷裡的那支槍頭在頸中劃下去,也就一了百了了。

最好是找到一處絕境,兩眼一閉跳下去,摔得粉身碎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於是那死心眼兒的小傻瓜就會一直找下去,找下去,最後找得精疲力竭也找不到,只好作罷!

謝輕塵嘴角浮起一抹笑意來,想像着那小傻瓜終於頹然作罷的樣子,突然感到一陣難過:不管怎樣,她還是會傷心的,對不?算了,傷心就傷心,反正總會過去,總比她整日跟着自己,擔驚受怕,最後被人害得慘死要強吧?

就聽到傳來隱隱的呼救聲。

雖然有些模糊,但以謝輕塵的耳力還是聽出那是個女子的聲音,再仔細一聽,卻不由吃了一驚:茉莉?!

謝輕塵加快了腳步,循聲而去。

終於在接近山頂的地方,找到一個巖洞,茉莉的求救聲清清楚楚傳了上來。

謝輕塵來到巖洞邊上,看到這個巖洞深可三四丈、方圓丈許,底部甚是平坦,到處都是斑斑駁駁的青苔。

茉莉躺在巖洞底部,手足均被緊緊地捆縛着,身旁還有一團麻布,看來人家似是連她的嘴也堵上了,她用力蹭掉之後,方纔大呼救命。

聽到巖洞頂上的響動,她擡眼看到出現在巖洞邊上的謝輕塵,頓時一臉喜出望外的神情:“輕塵哥哥?救我!”

謝輕塵微微蹙了一下眉尖,從懷裡掏出一樣銀色的東西,道:“我把這個扔下去,你用它割斷繩子;我去找些東西,拉你上來!”

他扔下來的東西,就是從血鷲的銀槍上折下的槍頭。

雖然只是個槍頭,卻鋒利異常,茉莉很快用它割斷了反縛着雙手的繩索,然後再割斷腳上的繩索。

謝輕塵又一次來到巖洞邊上,把手裡的一大團東西拋了下來。

那是好幾件衣服綴結而成的長繩,一直垂到離洞底約莫一丈左右的地方:謝輕塵算得很準,正好夠她抓着攀上來了!

茉莉輕輕一縱身,抓住了最底端的那件衣服,才發現那竟是謝輕塵的外衣,只是已經有些破損,而且還有大片的血跡。

謝輕塵看到她抓住自己那件衣服攀爬上來,便徑自轉身走了。

“輕塵哥哥!”茉莉在身後脆生生地喊道,顯然她已經爬上來了,“等等我啊!”

謝輕塵腳步不停,頭也不回冷冷地道:“少跟着我!”

“我若告訴你我就是來抓你的,你還會這樣說麼?”茉莉一邊說着一邊就已趕了上來,“能擒獲‘極樂山莊’大名鼎鼎的藍梟,豈非居功至偉?”

謝輕塵頓了一下,不禁勃然大怒,轉過身來。

茉莉於是看到他滿臉滿眼的輕蔑,隨即聽到他幽冷如劍的聲音緩緩地道:“那可當真恭喜你了!”

茉莉來到他身前數步之處,偏生對他綻出一個格外嬌俏明媚的笑靨,柔聲道:“人家逗你玩兒的!”

說完了這句,茉莉就看到他額上驀然沁出許多細密的冷汗,一張臉漸漸轉成青白灰敗的顏色,就像在冰窖裡凍了半日一般,越發襯得他那紅得不大正常的脣色格外顯眼!

“咦?你嘴脣爲何如此紅呢?”茉莉笑道,“偷吃誰家姑娘的胭脂不成?”

“我沒功夫跟你開玩笑!”謝輕塵勉力又提一口真氣,竭力壓抑着越來越強烈的不適,突然眯起眼睛來,咬着牙道,“你爲何會來這裡?你、你該不會是故意來這裡等我的?!”

“你說對了!”茉莉又踏上一步,突然壓低聲音一口氣說道,“我還真是故意來這裡等你的!可惜我帶來給廖必傑幫忙的人都被別人殺光了,於是我自動投降,說可以作餌誘你救我,耽誤你功夫,叫你不能在‘極樂散’發作之前自盡,耗到你連引動‘葬天雷’的力氣也沒有,除了束手就擒別無他法。這樣,他們就可以放我一條生路!”

謝輕塵愕然:“你!”不由踉蹌地往後退了一步。

“別動了!”茉莉又踏上兩步,“他們怕驚動你,都躲了起來,說好等我一上來,就很快合攏包圍圈的!”

謝輕塵緊緊攥住拳頭,幾乎咬碎了自己的牙。

“你已經沒有引動‘葬天雷’的力氣了是吧?”茉莉已然欺到他面前,厚顏無恥地微笑道,“那就把它送給我吧!我也可以拿來應應急不是?”

不想謝輕塵卻驀然平靜下來,他居然點點頭道:“好!”

他說着,就從懷裡掏出那個黑色緞面的小錦盒,遞了過來:“給你!這是你姐姐百合留給我的,我已經用不上,送給你應急也好!免得有一日會像我一樣落在別人手裡,生不如死!”

茉莉不禁一怔,隨即就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那些暗處的伏兵已經出動了!

她連忙接過謝輕塵手中的小錦盒,可是同時就見謝輕塵手中一絲微光一閃,他竟在遞給她“葬天雷”的同時,順手從她頭上取走了一根金釵!

她不假思索,驀然飛身撲上,一把勾住他的頸項,就把嘴脣貼了上去——天哪,那還是同一個人的身體麼?嘴脣已是炙人的火爐,而觸手所及的肌膚卻又森寒如玄冰!

謝輕塵整個人都僵住了!

以至於忘記了立即用那根金釵劃開自己頸中的血脈!

隨即,更令他訝異的是,原本因劇毒逐漸發作而變得焦灼如焚的脣齒間,驀然感到一絲微微的清涼,那是一枚綠豆大小的藥丸?!

他瞪大眼睛,怔怔地瞅着這個飛撲而至親吻了自己的女孩子!

茉莉卻已放開了他,滿臉滿眼惡作劇的笑意,咬着牙低聲道:“快把解藥嚥下去!你要不想渾身抽搐痙攣,像只死狗一樣被人家拖走的話!”

已經覺得滿嘴清涼的謝輕塵再無異議,把那枚藥丸嚥下腹中,於是自咽喉到臟腑,那種焦灼如焚的感覺很快淡去,幻化成一股溫熱,散向已漸森寒的四肢百骸!

他着意地斜瞥一眼那個彷彿佔了便宜似的茉莉,把臉轉向身後漸漸逼近的伏兵:那些紫衣綠衣的女子們,各執兵刃,正一步步縮小包圍的圈子!

黑衣黑披風的水不漪騎在高頭大馬上,一如既往裹挾在衆人中間飛馳而來。

很快,便在他面前勒馬站定,接着對他展開一個老友重逢般親切的笑容:“謝公子,別來無恙?”

“水護法?!”謝輕塵對她們爲了擒獲自己如此鍥而不捨的行爲,當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謝公子,其實我家聖君待你不薄,你還是跟我們走吧?”水不漪微笑道,“你身邊這位,對你可也沒有安着什麼好心!”

謝輕塵瞥了一眼身旁的茉莉,沒有說話。茉莉的眼神卻難得地躲閃了一下。

水不漪看看他的臉色,又對茉莉道:“茉莉姑娘,謝公子既將‘葬天雷’給了你,我們自然更不會同你過不去。可是,你總得把他的解藥留下再走吧?”

茉莉皺皺眉道:“什麼解藥?”

“明人不說暗話!”水不漪有些不耐煩了,“茉莉姑娘,你害得他身中‘極樂散’劇毒,若是沒有解藥,長路遙迢,你該如何將他帶到‘水晶谷’去呢?”

謝輕塵仍然沒有說話,只是想起那個龍九霆,就又看了一眼茉莉。

茉莉的臉色已然有些發白了,她咬咬牙道:“我只需趕在天黑之前,將他帶到約好的地方與我家少主會合就是!”

“哦?”水不漪又露出微笑,“看來茉莉姑娘是不在乎他的死活了?”

“誰說我不在乎的?”茉莉脫口而出。

水不漪“噗嗤”就笑了:“茉莉姑娘,你身爲少谷主的寵妾,說這樣的話可是有些不該吧?啊,我忘了,你方纔還那樣來着!”

謝輕塵清湛的目光掃去,就見茉莉的臉色已幾乎變作了煞白。

水不漪卻自顧自繼續說下去:“聽說茉莉姑娘得寵得很呢,那位少谷主幾乎有一年都不怎麼理睬其他姬妾了吧?不過,聽說他最近一個多月,又和一位名叫瑤姬的姑娘打得火熱,是真的麼?”

“你知道的還真是多!”茉莉的臉色由煞白轉成了鐵青。

水不漪譏誚地笑道:“是啊,所以我才猜想,是否茉莉姑娘也打算來個紅杏出牆什麼呢?恰好你又同謝公子的心上人是孿生姐妹,聽說容貌幾乎是一模一樣呢!”

“水護法,你關心的可多了些!”茉莉咬咬牙,隨即一轉念又道,“看來水護法在我‘水晶谷’佈下不少貴教的耳目,居然探得這麼多秘密回去!”

水不漪哈哈大笑:“彼此彼此!我聖教之中,莫非還少了貴谷的人才不成?”

這二人正自脣槍舌劍,就見謝輕塵驀然身子一晃,竟然打了個趔趄,一張臉瞬時白得冰雪一般!

原來謝輕塵也是直到今日才知道背後竟有如此隱情,將前後的經過連起來一想,終於明白了許多:他把茉莉當成百合的那日,茉莉正是奉了少主龍九霆之命來尋吹簫之人的,卻不料無意中撞見裴羲何,於是龍九霆才連夜去佈置埋伏。

但是謝輕塵並不知道,那龍九霆本是龍傲的養子,近年來他羽翼漸豐,頗有推翻龍傲取而代之的意思。以“獵奇山莊”耳目之衆多、消息之靈通,龍九霆事實上已大致猜到謝輕塵身份,因此他對於當夜是否能擒獲裴羲何其實並不十分在意,倒是更想利用裴羲何來要挾謝輕塵爲自己所用,卻不料被謝輕塵輕易化解。

這樣一來,龍九霆對謝輕塵就更感興趣了,於是纔有祝財運贈金之舉。可惜,謝輕塵卻是強取不能,利誘亦無用。

那麼唯一能接近他算計他的人,自然非茉莉莫屬。

茉莉算計他的手段並不高明,自然每次都是無功而返。試探幾回,才發覺謝輕塵果然不是那麼好對付。於是“望楓亭”那次,本想挾持越冰瑩來對付他,卻不料給他識破。起初確是受了驚嚇,可是後來就有些特意裝瘋,以便盡釋前嫌,進一步接近他,從而另覓機會。深夜密林,謝輕塵爲救她而被困蜘蛛的繩網之中,卻又被越冰瑩手持“葬天雷”以死相抗,終究無功而返。直到給她逮到這次機會,纔將謝輕塵徹底算計到手。孰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眼看到手的奇功,生生又要被紫微教搶走,當真令茉莉覺得自己可能是生不逢時命運不濟了!

謝輕塵一直沒有說話,一是因爲他對於今日知道的東西頗有興趣,二來也是爲了等解藥將“極樂散”的毒性壓下去,他好伺機脫身。

此即終於覺得五臟六腑那種灼燒般的痛感漸漸變淡,手足肌膚也略有了些暖意。於是他試着暗暗提一口氣,不想丹田之中卻驀然如遭萬把鋼針猛刺,痛得他竟不由自主打了個趔趄。這才知道“極樂散”的毒性原來霸道至斯,居然將他一身武功生生禁錮!

水不漪看到他驀然痛得煞白的臉色,不由又是微微一笑:“茉莉姑娘,你看謝公子已然被你害成這樣,莫非你就忍心他再遭受十二個時辰生不如死的折磨,然後七竅流血毒發身亡?”

“不是我不想救他!”茉莉卻偏是一臉無辜,“可是我真的沒有解藥啊!你說怎麼辦?要不你讓我先帶他去取解藥,然後你再來要人?”

水不漪冷笑:“你當別人傻子麼?”

茉莉尚未及回答,謝輕塵卻突然插了一句:“你們都當我是死人麼?”

兩下的人不覺都把訝異的目光投向了他。

“當着我的面,堂而皇之在這裡商量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謝輕塵冷冷地道。

語音未落,驀然欺身上前,手中已多了一把寒光湛然的鋼刀!

刀的主人倒下去的時候,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謝輕塵卻已飛身而起,寒光霍霍,竟然直奔水不漪頸中!

這一下出其不意,水不漪驚愕之際,才發覺這一刀清寒凜冽,隱隱有雷霆萬鈞的氣勢,更裹挾着絕天滅地的殺氣,竟不由自主心頭一凜,幾乎懷疑謝輕塵到底中毒了沒有!那時要抽出軟鞭自保已是不及,兩邊的下屬自然更是目瞪口呆,護主晚矣!水不漪不及細思,唯有忙不迭飄身後撤!

“多謝水護法慷慨贈馬!”謝輕塵朗聲長笑,已然策馬衝出,同時手中數道光芒飛出,只聽周遭“乒乓”之聲不絕於耳,全是他飛出的銅錢與衆女兵刃相碰的聲音!

一條人影飛身縱起,端端落在他身後,二人一騎絕塵而去!

煮熟的鴨子居然還會飛走?!

水不漪險些被氣死,金絲軟鞭揮動處,那些紫微教女子一起追趕上去!

謝輕塵銅錢使作暗器的功夫厲害自是不假,可是最絕的就是他腦後生眼一般,打出去的銅錢偏偏都着落在最密集的地方,一倒好幾個,後面的人疾奔之下不及收勢,於是也被絆倒,就這樣變成了一倒一大片!

而水不漪那匹馬卻也當真是良駒,馱着兩個人居然還四蹄生風,衆人只好眼睜睜看着他們飛一般遠去!

水不漪只好揮動軟鞭,整好混亂一團的隊伍。

“水護法,怎麼辦?”柳青茶過來請她示下。

水不漪咬牙道:“他們定是往西南方向去了,繼續追!謝輕塵身中劇毒,若是沒有新鮮的‘孟婆棘’,‘極樂散’的毒就解不了!蘇茉莉就算有解藥,也只能暫緩一時,不可能堅持太久!再說那匹馬馱着兩個人也奔行不了太遠,我就不信追不到他們兩個!”

“可是,那謝輕塵武功甚好——”

“哼!”水不漪氣哼哼地一跺腳道,“方纔一時大意,被他搶了先機!以‘極樂散’的毒性,他勉力運氣動手,現在只怕已是疼得死去活來了,你以爲他還有下一次出手的機會麼?”

水不漪說得半點也不假。

等茉莉躍上馬背時,已看到他兩鬢冷汗如雨一般淋漓而下:那“極樂散”是天下第一等霸道糾纏的□□,他勉力運氣,真氣所過之處,只覺筋脈寸寸如割!

待到最後幾枚銅錢咬着牙擲出去後,他眼前一黑,竟險些從馬上栽下去!

茉莉焉能不知道“極樂散”的威力,連忙從腰間抱住他,接過他手中的繮繩。懷中那人卻已是汗溼重衣,渾身無力,而且他左肩右臂的衣衫破損處,那些包紮過的地方又有鮮血慢慢滲了出來!

身前這個人身材高大,又渾身無力搖搖欲墜,弄得茉莉很難駕馭馬匹。

還好紫微教衆女被他打亂陣腳,此時忙着整頓去了。

看看身後追兵已遠,茉莉於是勒馬駐足,搖搖他的身子問道:“謝輕塵,你怎樣?”

謝輕塵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顯然已是半昏迷狀態了。

茉莉嘆一口氣,又搖搖他道:“你不要摔下去了!我到前面,你到後面,好不?”

“嗯!”謝輕塵終於應了一聲,用盡最後一點神識與力氣穩住了身子。

茉莉換到前面,脫下外衣從他後腰繞過來,將他綁在自己背上,這才繼續打馬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