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至回過身, 看到紫微魔君帶領一干死忠的下屬,竟終於將叛亂平定:死心塌地追隨申東和者盡被斬殺;一時受到蠱惑而此即已生出悔改之心者則寬大爲懷,着其今後戴罪立功!
“謝大俠, 多謝你出手斬殺我聖教大敵!”陳漢萱微笑道。
謝至卻苦笑一下道:“你不必謝我, 我也是被他逼到如此而已!”
正說着, 傾國傾城與木不秀已經從對面的沙樑上繞道回來。
“師父, 你受傷了?”傾國傾城又是感激又是愧疚, 一頭拜倒在他腳下。
謝至沒有說話,伸手拉他起來,眼裡卻流露出一抹擔憂之色。
此時天近晌午, 浮塵散盡,白花花的太陽曬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睛。
放眼沙漠, 四面茫茫, 連一點遮蔽陰涼的地方都沒有。
本就不多的存水, 還被申東和下了毒,劫後餘生的衆人平均一下, 六個人不到一壺水!這樣的天氣,如何能夠?
“師父,我幫你將那把匕首取出來,給傷口上些藥,可好?”傾國傾城的眼睛盯着謝至越來越蒼白的臉色, 滿是擔憂地問道。
謝至卻只是搖搖頭:“少說話, 水不夠!”
“師父——”傾國傾城還想說什麼, 卻被一聲驚喜的大叫打斷!
“水!快看, 水啊!”一個女子突然指着遠處大叫一聲, 撒腿跑過去。
果然,前方一灣清粼粼的水泊倒影着藍天白雲, 宛如一隻魅惑的媚眼。
“回來!那是蜃景!”謝至忙喊道。
“不會吧?我記得這裡確實看到過水泊的!”陳漢萱道,也預備跟過去。
“是蜃景!”謝至嘆息道,“如此大熱天氣,不要亂跑!你再不阻攔她們,只怕大家都要葬身於此了!”
陳漢萱終於不再多說什麼,轉向衆人,厲聲喝道:“全都站住!”
大部分人懾於她一貫的威嚴,頓住了腳步,可仍有幾人已經跑出好遠去了。
謝至吸一口氣,緩緩地道:“用沙子把自己埋進去,仍用衣服蓋住頭臉,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喝水!等到日落西山之時,再出來走動!”
“謝大俠怎樣吩咐,大家就怎樣做!”其實陳漢萱自己也知道,唯有依他所言,纔有可能在這一個不慎就葬身的沙漠腹地存活下來。
衆人紛紛依言掘沙,將自己埋進地下涼爽的沙子中去。
唯有陳漢萱,竟筆直地站在了謝至面前:“轉過去,給我看看你的傷勢!”
不料謝至卻微微一笑:“多謝,不過——不必了!”
下一刻,她卻驀然出手,一指戳在他胸前,以謝至的身手,居然未能躲開。
看着他一臉的苦笑,陳漢萱的臉色更加難看:“連躲開我這一指的能耐都已失去,你還死撐什麼?!”
謝至沒有說話,只是閉上了眼睛。
陳漢萱叫傾國傾城過來幫忙,刨去滾燙的表層沙礫,放他伏在下面微涼的沙地上,這才掀起他已被鮮血完全浸染的衣衫,露出後背的傷口——那把匕首紮在他後心,露出的木柄不過寸餘!
太陽終於西斜。
沙漠表面雖仍留着殘餘的暑氣,卻畢竟已不像正午時那樣酷熱難當。
陳漢萱一清點人數,又少了五個人,想必就是中午不聽她命令執意奔向那眼水泉去的人,可惜那眼水泉果然只是一副蜃景而已,那五個人卻再也沒能回來。
她正自悵然失神,就突然聽到傾國傾城一聲驚呼:“師父——”
陳漢萱心頭猛地一震,竟不假思索扔下衆多下屬,就奔到他身旁去:“謝大俠,你、你怎樣?”
雖然取出匕首後,就已爲他止血包紮,可匕首從後心刺入傷及要害,又在如此嚴酷的沙漠中掙扎求存,他已是油盡燈枯。傾國傾城一把扶住了他猛然跌倒的身子,可他倒在傾國傾城的臂彎裡,卻再也沒有了站起來的氣力。
看到那樣的臉色,陳漢萱驚訝地發覺自己竟驀然感到一陣心慌,忙把手中的水壺遞到他脣邊去:“快,喝點水!”
謝至卻勉力搖搖頭,躲開了她遞過來的水壺。
“太陽已經落山了!”陳漢萱竟突然哽了一下,“我記得再往北走一段,就有一灣泉水的!”
謝至遠遠地看着已在天幕上亮起的長庚星,翕動了一下失血而乾裂的嘴脣,終於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對,找準方向,一直往北走!”
“再、再撐一時,好麼?”陳漢萱又哽了一下,突然道,“只要你活下來,我、我什麼都答應你!”
謝至眼中掠過一抹訝異之色,隨即苦笑道:“我比你更想讓自己活下來——我的妻兒還在家中等着……”
陳漢萱的身子僵了一下。
“陳姑娘,謝某有一事相求!”謝至卻突然道。
聽着他那個有些怪異的稱呼,陳漢萱眼中那一抹晶瑩終於淡去,但聲音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柔:“說來聽聽。”
謝至看着那女子因爲溫柔而驀然平添幾絲嫵媚的容顏,微微怔了一下,終於還是緩緩說道:“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朱家那些狼心狗肺的東西都派人取你性命了,你又何必顧念他家江山?”
“我爲的,不是天家江山,而是黎民蒼生!”謝至頓一下,聲音漸漸微弱下去,“改朝易代,戰亂多年;叔侄奪嫡,兵禍再起;求你,給他們幾天安生日子過吧!少出幾個像我這般因戰亂而成的苦命孤兒,可好?”
陳漢萱愣在那裡,半晌方道:“因此你才插手這本不該攪入的紛爭?”
謝至卻已氣息奄奄,只勉力輕輕點了一下頭。
“可你自己又得到什麼?”陳漢萱眼中又有晶瑩閃動,“你兒子還不是要變成孤兒?”
謝至突然睜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她。
陳漢萱的神色重又柔和下來,嘆道:“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他的!”
謝至的神色也慢慢鬆懈下來,悽然道:“只要你答應我,不再興兵起禍,天下就會少了許多像他一樣的孩子!等他長大一些,自會明白我諒解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弱,終於幾乎不聞,卻只是強撐着一口氣,盯着面前女子俏麗而堅毅的面容,滿是期許的神色。
陳漢萱終於泄氣地道:“我聖教如今也已是元氣大傷,要東山再起尚需不少時日,答應你就是了!”
“我代天下蒼生,謝你了!”謝至拼盡全身氣力卻仍是微弱地道,面色卻更加灰敗。
陳漢萱望望天際因迴光返照而光華重現的夕陽,突然覺得同面前這個人已走到盡頭的生命何其相似!
有些話,倘若錯過,或許永遠都沒有機會再說了!
她驀然握住他軟軟垂落細沙上的一隻手,雙頰涌起一抹淡淡的紅暈:“拿什麼謝我?你麼?”
謝至怔住,目光在她臉上掃了好幾個來回,終於道:“內子不會武功,犬子尚且年幼,你、你不會爲難他們的,是吧?你其實,並不是、像別人以爲的、那樣,並非一個、全無溫柔、與、可愛的、女子,可、對……”
最後那句話,隨着傾國傾城驀然垂落的臂彎,散在了空氣中。
“你說什麼?”陳漢萱一把捧住他的臉,追問道,可惜那雙眼睛已經永遠地閉上了。
“他說的,好像是‘對不起’!”傾國傾城怯怯地道,隨即就放聲大哭。
他是真的沒有想到,師父最後那句話會跟着他最後一口氣吐出來。就覺得臂彎突然一沉,看時,他的頭無力地歪在一邊,眼睛也已閉上了。
“瞎說什麼?他怎會跟我說什麼莫名其妙的‘對不起’?”陳漢萱喝斷他,隨即悽然一笑,道,“他說,你並非全無溫柔與可愛的女子,可對?”
傾國傾城愕然,竟至於忘記了哭泣:也許,她說的是對的?
聽到這裡,謝輕塵突然就笑起來,笑得直咳嗽,以致眼裡都嗆起了一層水霧。
傾國傾城怔怔地看着他,停下來不講了。
謝輕塵卻也很快就止住了笑,斜了他一眼道:“我還當她是多麼了不起的人物,卻不想居然會守着別人的丈夫,自欺欺人這麼多年!”
傾國傾城眨巴了一下眼睛,遲疑片刻方道:“聖君對師父,確是真心真意!”
謝輕塵正了神色冷冷地道:“傾老三,她如何真心真意是她的事,可跑到我面前說什麼神仙眷侶的話,卻實在太過荒唐可笑!”
傾國傾城又怔了一下,終是無言以對。
謝輕塵又道:“最好笑的是,她一面說什麼視我如己出,一面卻又三番五次設計我、費盡心機鎖困我,還要打着家父託孤的幌子來哄我,到底是覺得我蠢到極致,還是覺得自己聰明絕頂?!”
傾國傾城瞠目結舌,半晌方道:“小師弟,我、我本是來給你送飯的,可是、可是怎麼一個不慎,居然說了這麼久?”
謝輕塵卻並無十分生氣的神色,只略一沉默,終於淡淡地道:“你走吧。”
“可是,你、你還沒有吃東西——”
“我腰間不知鎖着一道什麼東西,勒得我都快喘不上氣了,哪裡還吃得下什麼東西?”謝輕塵終於嘆一口氣道。
“啊?”傾國傾城變了臉色,連忙掀起被子。
謝輕塵這纔看到那道已經勒得他肋骨生疼的東西,寬逾一掌、厚逾一指,竟是一條牛筋編結而成的帶子,繞過他身下的褥墊,而且穿透了鐵製的牀板,想必是在牀板的下面打了結。
看清楚那死緊地勒在腰間、叫他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的東西,謝輕塵憤怒得幾乎想罵人的那一瞬間,甚至也感到一絲泄氣:果然,手段一點也不比龍傲遜色啊!即使他能將雙手從牀頭的鐐銬裡脫出來,還是免不了被這東西困死在這張牀上!全身最柔軟也最靈活的腰間,被如此柔韌結實而且還有彈力的東西死死勒住,接頭的地方恰恰在他夠不着的牀下,設計得還當真是天衣無縫!
謝輕塵腳踝上的傷自然也已包紮好,可是同手腕上一樣,仍免不了有殷紅的血跡滲出包紮的白布;但即使如此,那滲着血跡的白布外,也同樣鎖着一副精鋼打製的鐐銬!
傾國傾城驚愕地看看他腰間那道禁錮,再看看鎖在他腳踝上的精鋼鐐銬,半晌沒有說出話來。
看到他驚愕的神情,謝輕塵忍不住冷笑道:“怎麼?你到現在才曉得你家聖君是如何厚待於我麼?”
傾國傾城沒有再說話,雙手捂住臉,哭出聲來。
“哭什麼?”謝輕塵皺眉道,“你有哭哭啼啼的功夫,不如幫我解開這道束縛,放我走!”
傾國傾城一言不發,兀自抽抽噎噎着,就俯身到牀下去了。
不由謝輕塵又是意外又是欣喜:想不到這傢伙還同當年一樣死心眼兒,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全然不顧會有何等後果!
但是他一念未已,傾國傾城已經又從牀底下爬了出來。
謝輕塵心下一涼,忙問道:“如何?”
“下面有機關!”傾國傾城甕聲甕氣地道,“我怕我一動那個結,旁邊的許多尖刀可能就會射傷你了!”
這傢伙,雖然是個死心眼兒,可有時候卻也真聰明,倒實在是個奇人。
謝輕塵泄氣地閉上了眼睛。
傾國傾城卻猛一跺腳道:“你等着,我去找她理論!”
那怎麼行?紫微魔君一旦知道他動了救自己出去的念頭,如何可能再放他來見自己?!萬一她因此將自己藏起來,卻騙這個傻瓜說已然放了自己,這個傻瓜也必然會深信不疑!
“哎?”謝輕塵一念及此,正欲出聲阻止,就聽到門口有動靜。
果然,傾國傾城一把拉開門,正看到紫微魔君,後面跟着個一身豔麗紅裝的絕色美女,打着一盞精巧的宮燈,竟是那位蒙古旗主千金阿茹娜小姐——謝輕塵心頭卻涌起一段記憶:“悅和山莊”比武招親那次,所謂塞外“蔚然宮”的少主任祖亨!難怪那時總覺她有時候說話的口音怪怪的,可惜當時他丟掉了所有謝輕塵的記憶,自然不記得這個女子半年前幾乎還不會說漢語呢!
“一頓飯怎麼吃了這麼久?”紫微魔君緩步踱進門來,待看到桌上紋絲未動的吃食,不由微一蹙眉道,“哦?竟是鬧脾氣不肯吃飯麼?”
聽得謝輕塵直翻眼睛,他幾時成了鬧脾氣不吃飯的人?
紫微魔君卻已踱到牀前,替他拉過被子來蓋好,一邊嗔道:“蚯蚓,看不到他穿得單薄麼?也不怕叫他着涼了!”
聽到這一句,真叫謝輕塵哭笑不得——好歹他還被換了一身乾淨整齊的中衣,又有一身武功,哪裡就那麼容易着涼了?!恰恰這個口口聲聲怕他着涼的人物,偏偏又用那樣柔韌厚實的牛筋來禁錮住他,此即他的肋骨上恐怕早已被勒得一片青紫!
方纔跟在紫微魔君身後那位絕色的旗主千金,此即已然在桌上點起燈燭,款步走到牀頭,對着他微微一笑:“謝輕塵,你好啊!”
謝輕塵一臉苦笑道:“我好得不能再好了!”
阿茹娜“噗哧”一下就笑了出來。
“咦?你會說話了?”紫微魔君卻意外地把目光轉向他。
“對啊!”謝輕塵道。
“龍傲用了什麼手段,居然弄到你既不會說話也不能動的?”紫微魔君好奇地問道。
謝輕塵目光銳利地瞟了她一眼:怎麼,她居然不知道龍傲對自己使了什麼手段?那可太好了!
他淡淡地回道:“他用獨門手法點了我啞穴,如今十二個時辰已到,我自然就能說話了。”
“哦!”紫微魔君點點頭,“那麼身上的穴道如今也該解了吧?”
謝輕塵蹙眉道:“他沒有點我其他穴道。”
“可蚯蚓說他見到你的時候,你也不會動。”
“他在我‘膝眼穴’與‘肩井穴’裡鎖了幾枚針,禁錮了我的手臂與腿腳。”謝輕塵道。
“哦?”紫微魔君竟是大爲好奇,俯下身子,一把拽開他的衣領,露出一邊的肩膀來:“肩井穴”處果然有一個極其細小的針眼!
紫微魔君微笑了,伸手替他掩好衣領,卻猝不及防一指戳在他手肘處的麻筋上——那條麻筋平日即使不慎觸碰一下,都會叫人難受不已,何況紫微魔君一指含着內勁戳到,疼痛難受更是常人想象不能!
可謝輕塵除了一臉錯愕悉數轉爲鄙夷之外,被鎖在牀頭的胳臂竟紋絲未動,連鐐銬的鏈子都未曾有一絲震動,足見他那條胳臂確實完全不由自己!
紫微魔君卻搖頭嘆道:“龍傲這老匹夫,手段還當真非同尋常!”
謝輕塵不無鄙夷地道:“你也不差他幾分啊!”
紫微魔君卻已岔開了話題:“怎麼不吃飯呢?”
“腰間那一道卡得我連氣都喘不勻,哪裡吃得下東西?”
“嗯?”紫微魔君笑了,“原來如此!你爲何不早說?”
隨即就看到她伸足到牀下輕輕踢了一腳,只聽“啪”地一聲,那道死緊的禁錮驀然就消於無形!
謝輕塵瞠目結舌,心下倒是添了一絲不安:她如此輕易就撤了那樣厲害的禁錮,莫非還有更厲害的後着不成?
就聽到她柔聲問道:“現下可舒服些了麼?”
謝輕塵深吸一口氣,緩緩地道:“嗯,好多了。”
“那就好,吃飯吧?”紫微魔君又道。
謝輕塵側目瞥她一眼,卻終於只是點點頭道:“好。”
傾國傾城用看怪物似的眼光看着這兩個人。
紫微魔君的目光就已轉向了他:“蚯蚓,服侍他用飯。”
“哦!”傾國傾城懵懵懂懂地端過粥來,才發覺早已涼透:也是,都放了大半日了,還怎麼可能是熱的?
果然,紫微魔君也皺起了眉頭:“這粥,早都涼了吧?”
“是!”傾國傾城忙道。
“去吧,到外邊吩咐裂畫,叫她着廚下再重新弄些飯菜來。”然後她又轉向謝輕塵道,“你且稍稍忍耐片刻,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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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輕塵終於忍不住,眼底掠過一抹鄙夷的笑意,道:“我還不至於餓死!”
阿茹娜搬過一把軟椅,紫微魔君便在他牀前坐了下來,然後似笑非笑地對阿茹娜道:“阿茹娜,鑰匙!”
阿茹娜接過鑰匙,徑自來到牀頭,對着謝輕塵微微一笑,打開了將他雙手鎖在牀頭的鐐銬。
謝輕塵的雙臂便軟軟地垂落下來。
他錯愕地看着這兩人,不知她們到底又想耍什麼花樣。
果然,阿茹娜接下來的行爲叫他更加驚詫莫名:那位尊貴的旗主千金,竟然俯下身,將他雙臂在身子兩側放好,然後拉起他的左臂,從肩頭開始,慢慢揉捏起來。
方纔紫微魔君那一指戳在麻筋上,疼得他幾乎背過氣去,卻硬是生生地忍住了沒有動彈分毫,方纔得以矇混過關;誰知道這阿茹娜又將在何時,也會那樣給他來一記猝不及防呢?
一念及此,不由全神戒備,面上卻是絲毫不動聲色!
紫微魔君懶懶地倚在軟椅上,細細打量他一番,終於頗有些感慨地微笑道:“上回見你,尚不敢篤定你的身份,今日才發覺,到底是他的兒子,長得和他還真是像啊!”
謝輕塵沉默不語,只凝神提防着阿茹娜按揉在他肩臂上的雙手。
就聽紫微魔君又緩緩地問道:“聽說你把你娘送到‘悅和山莊’去了?”
謝輕塵心頭微微一凜,卻終於仍是沉默。
“若非龍傲將你弄到‘水晶谷’,本宮還不曉得你娘居然尚在人世,竟也同那些江湖中人一般,以爲她二十年前就已葬身火海了呢!”紫微魔君依舊不急不緩地道,“你自作主張將她送到‘悅和山莊’,就不怕她怪你麼?”
謝輕塵勃然大怒,殺氣騰騰地盯了她一眼,卻終於沒有說話,因爲阿茹娜的手正好就觸到他手肘處的麻筋上——萬一他一時心神激盪,猝不及防做出應有的反應,那可就糟糕至極!嗯,這二人果然配合默契,一個故意說話擾他心神,另一個就專等他一時分心好對他下手!
阿茹娜的手卻並未在他麻筋上用力,很快就順着他的小臂揉捏下去:力道輕重適中,分寸拿捏精準,他那在牀頭吊了一日一夜、早已痠麻疼痛不堪的手臂,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適!
謝輕塵心頭不覺又是一凜:愈是輕鬆舒適的時候,也愈是別人容易下手的時候啊!
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阿茹娜的手卻始終只是十分舒適地爲他揉捏,並無任何突然的舉動。
只聽紫微魔君仍用那閒話家常一般的口氣笑道:“你看,一說到你娘,你就不願意了!可是,她若真守婦道,又如何能夠在‘水晶谷’一住二十年?”
謝輕塵忍無可忍,終於反脣相譏道:“我娘守不守婦道,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又不是我爹什麼人!”
紫微魔君目光一寒,竟滯了一滯!
謝輕塵冷冷地道:“你看,我也不想說你,可你非要自討沒趣,又怪得誰呢?!”
紫微魔君終於怫然不悅:“謝輕塵,本宮費心費力將你從龍傲的魔爪下解救出來,你不懂得知恩圖報也就罷了,居然還敢對本宮出言不遜?!”
“你救我?”謝輕塵冷笑,“那你還真是轉了性子!”
“小孽畜,信不信本宮宰了你?!”紫微魔君霍然起身,怒斥道。
謝輕塵還未及開口,阿茹娜的衣袖卻驀然拂過他頸中,就順勢封了他啞穴,叫他只能怒目而視,卻再也說不出什麼來了。
頸中氣息驀然一滯,謝輕塵倒是一下子冷靜下來:跟她有什麼好辯的?!
“萱姨,我的腰疼死了!”阿茹娜卻已直起身子,撒嬌般道。
“對啊,你替他揉了半晌,應該累了!”紫微魔君也寵溺地笑了,一邊又恨恨地道,“可惜這小子向來不知好歹,未必會領你情呢!”
阿茹娜嫣然一笑道:“我是想着幫萱姨叫他高興高興,好歹他是那位謝大俠的兒子不是?”
紫微魔君的眼神略略一黯,頓一頓方道:“阿茹娜,多謝你提醒啦!”
她平息了怒氣,復又轉向謝輕塵道:“謝輕塵,你摸着良心問問自己,本宮何時虧待過你?!”
謝輕塵不能說話,只冷冷地看着她,心下卻覺得她委實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