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片驚呼聲中, 看到那少年慢慢站起身來,頸中鮮血淋漓而下,兩名青衣門弟子連忙將他扶下去止血了。
霍雙城卻是目眥盡裂, 口鼻之中鮮血狂涌而出, 就此氣絕!
場中卻已多出一人:大腹便便, 腦滿腸肥, 一副土財主的模樣。只是, 看上去依然是一團和氣的胖臉上,不知怎麼就比平日多出了幾分肅殺之氣!
“祝財運?”
有人已搶先喊了出來。
江湖上最神秘的“獵奇山莊”,表面一團和氣卻再也精明不過的大管家祝財運, 在江湖上可是一直都有着不容小覷的地位。
只是,此人一年之前突然莫名其妙地失蹤, 連“獵奇山莊”都不怎麼再到江湖上活動。
江湖自然便有了許多關於他和“獵奇山莊”的猜測:功高震主了吧?被莊主秘密剷除了吧?自毀長城之後, 經營不下去了吧?
此時這個失蹤了近一年的人物, 如此突然地出現在衆人眼中,委實也是一件震動江湖的大事!
跪在場子正中的謝輕塵第二次擡起眼睛, 清冷犀利的目光冷劍一般瞥來!
祝財運揚起下巴,接住他的目光,哈哈一笑:“武林公審‘極樂山莊’大名鼎鼎的藍梟,居然也沒人請我祝胖子來湊個熱鬧,當真是不夠意思啊!哈哈哈!”
進場之後一直一副認罪伏法模樣的謝輕塵, 驀然挺直了身子, 冷冷地反問:“祝財運, 你算什麼東西?也配來審我?”
“謝輕塵, 你自然最清楚我祝胖子是什麼人不是?”祝財運依舊笑哈哈地道, “武林公審,我祝胖子身爲‘勤天盟主’, 纔是最有資格審你判你的人吧?”
“勤天盟主?”這個詞兒,可又叫下面的人炸了鍋。
“不錯!”祝財運的聲音宏亮地響起,蓋過了衆人的嘈雜之聲,遠遠地傳到每一個人耳中,“祝某人身負‘□□神功’,又有天劍與‘勤天令’在手,三寶聚齊,可不就是如假包換的勤天盟主麼?”
謝輕塵滿含戲謔與鄙夷的冷笑隨後響起:“那就請祝盟主祭出‘勤天令’,啓動令牌,就任盟主之位吧?祝盟主,恭喜賀喜!”
祝財運攤開手掌,那裡躺着一枚豌豆大小光溜溜的灰色草籽兒,冷冷地道:“謝輕塵,你認得這是什麼?”
“那就是這個世間僅存的一枚孟婆籽了,對吧?”謝輕塵滿臉的戲謔與鄙夷漸漸淡去,轉成淒涼的苦笑。
“現在,告訴我啓動‘勤天令’的要訣!”祝財運一眼不眨地盯着他。
一衆雲裡霧裡的江湖中人再次停下嘈雜之聲,看着這兩個奇怪的人,聽着他們奇怪的對話。
“你說話可算話?”謝輕塵輕輕揚起他修長好看的雙眉,認真地問道。
“自然算話!”祝財運忙道。
“沒有什麼要訣,我只要演示給你看就夠了!”謝輕塵緩緩地道。
“演示?”祝財運眼底升起一抹狐疑之色。
謝輕塵點點頭,眼底重又漾起一抹鄙夷的神色:“你既已練成‘□□神功’,就該知道我若不曾自廢武功,就不能習練‘□□神功’。沒有臻於大成的‘君子罡氣’,就不可能啓動‘勤天令’!怎麼,你還怕我搶了你的頭功,就此做了‘勤天盟主’不成?”
祝財運略一思忖,終於下定決心一般道:“好,就信你一回!倘若你不想讓越姑娘空等你一世,就少在我面前耍花樣!”
謝輕塵微微一怔,又看了他掌中的“孟婆籽”一眼,終於把目光投向擠在人圈第一排的越冰瑩——她已然在那裡癡癡地看他許久了。
遠遠地,對着她,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然後在那個女孩子悽傷欲絕的目光中,轉過了臉去。
他重又將目光投向祝財運,略略舉了一下雙手,那裡戴着粗重的鐐銬。只聽他緩緩地道:“可是,我被重手封了要穴,又是這個樣子,如何能爲你演示?”
祝財運卻看看他身後負責看押的數人,微微一笑道:“不妨!”
衆人都知道他要做什麼,可是誰都還沒有來得及做什麼反應,他的身影已如鬼魅般掠到了謝輕塵身旁!
下一刻,衆人就看到那六人齊齊倒在了地上!
那可是專司負責看押謝輕塵的高手啊!都是各家挑選出來的一流人物!
可是衆人幾乎都沒有看清這人到底做了什麼,那六個人居然就都倒在了地上!
此人的功夫已高深到什麼程度,恐怕只有用匪夷所思纔可以來形容了吧?
主審席位上的十餘位主審,全都變了臉色站起身來。
祝財運卻已站在謝輕塵身旁,朗聲道:“祝某無意與天下英雄爲難,這幾位亦不過是被封了要穴而已!稍待片刻之後,等祝某啓動‘勤天令’成爲勤天盟主,與諸位豈不還是武林同道麼?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何必多結無謂的樑子?”
衆人想起勤天盟主的含義,神色間不由俱各一凜!
謝輕塵已站起身道:“你只將我手足上的鐐銬除去,我就可以爲你演示了。”
“不要我替你解了被封的筋脈要穴麼?”祝財運詫異地道。
“不必,只是幾個比較繁複的招式而已!”謝輕塵道,“你自己祭出‘勤天令’的時候,只要照常運氣就是!”
“哦!”祝財運點點頭,從腰間抽出天劍,手起劍落,那些鐐銬就全都應聲而斷!
“把天劍給我,我來爲你演示!”謝輕塵伸出手道。
祝財運卻略一遲疑方道:“不拿天劍,就無法演示麼?”
謝輕塵似有些意外地瞥了他一眼,隨即眼底就又漾起鄙夷的神色,不無譏誚地道:“你看得懂就成!”
他平平伸開右手,做個拿劍的姿勢,左手做個向上一拋的姿勢,隨即右手手腕一抖,身隨“劍”走,驀然躍起,就往那拋向空中的虛無高高地斬去!
他做得那麼逼真,竟叫人覺得他手中彷彿當真有一把劍,就那樣往空中揮出凌厲的一劈!所有人竟都不由自主擡起頭往上看去,包括祝財運在內!
可是就在那一瞬間,那道劍一般的身影,驀然對着祝財運發起一記凌厲無匹的擊殺!
“斷魂”的寒光,在正午的陽光輝映下清冽奪目!
武功高如祝財運那樣,幾乎已是深不可測,居然都驚愕地發覺自己無法避開那樣凌厲的一擊!
絕天滅地的凜冽殺氣一瞬間包裹了他!
天地之間,只有一把劍,以絕不可能避開的速度,向他飛襲而至!
那是怎樣迅疾凌厲到不可思議的一劍!
那是怎樣叫對方心膽俱裂避無可避的一劍!
那是怎樣叫所有人都爲之瞠目驚歎爲之忘記一切的一劍!
鮮血迸濺的瞬間,生死立判!
藍梟立雪,一刃斷魂!
原來竟是如此叫人歎爲觀止堪稱完美的一瞬!
只是一瞬,便成永恆!
當然,你必須不是那個被擊殺的對象!
不過,也是第一次,謝輕塵在一擊得手之後,不是自己立即飄身遠引!
他是被祝財運一掌震飛出去的!
一襲如雪的白衣如飛般掠起,第一個搶到他的身旁!
“哥,你、你——”越冰瑩從地上抱起他,淒厲地哭出聲來。
他不住地嗆咳,血也不住地從嘴角涌出,卻仍對她勉力撐開一個笑容。
“瑩兒,他內傷甚重!快!把這個給他喂下去!”蕭慕天來到身邊,掏出一枚丸藥,喂進他嘴裡。
就在此時,聽到衆人一片驚呼。
祝財運居然沒有死!
並不是謝輕塵失手,而是他的毅力與速度實在太驚人!
他竟以最快的速度一把捂住那條鮮血迸射的血脈,隨即扯下地上一人的衣衫,就將自己的脖子緊緊裹紮起來!
“謝輕塵,你竟敢騙我?!”祝財運咬牙切齒道,緩緩揚起手來。
越冰瑩回頭,正好看到他手指輕捻,於是一縷灰色的粉塵隨風而逝!
她呆在那裡,忘了哭喊,甚至忘了自己正用手帕爲謝輕塵拭去脣邊的血跡!
整個世間獨一無二的一顆“孟婆籽”?沒了?
那他怎麼辦?
“你居然想讓我死?”祝財運冷笑,“我死了,你也得爲我陪葬!”
謝輕塵倚在越冰瑩肩頭,血仍從嘴角不斷流出,卻對着他綻開一個滿含輕蔑的笑容。
“我方纔未用全力,就是想再給彼此一個機會!”祝財運一手捂着裹紮在脖子上已被鮮血染紅的衣物,“只要你助我成爲勤天盟主,我就答應你,叫你也一起活下去!”
謝輕塵笑了,終於勉力開口:“你以爲,我還會爲了活下去,繼續飲下你的髒血?你不是想看到‘勤天令’如何被啓動麼?很容易,你很快就會看到!”
祝財運露出不解的神色:“你在說什麼?”
“他的意思是,我會叫你看到誰纔是真正的勤天盟主!”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
祝財運回過身:一個高大的少年立在身後,面龐似乎還有些稚嫩之氣,可神情中卻儼然透出一抹與年齡不符的淡泊超然。
“你是何人?”祝財運愕然。
“新任‘勤天盟主’沈鹿!”少年緩緩地道。
祝財運一臉訝異地看着他。
就見那少年退開一步,手中擎出一把劍來。
“天劍?”祝財運瞪大了眼睛,低頭看看自己手中的劍,竟是一模一樣!若沒有真實的天劍作比,它看起來確也是一把鋒銳無匹的絕世好劍。但是,在天劍的劍華耀花了人的眼睛時,你纔會發覺它實在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贗品而已!
祝財運驚愕地回過臉來看着謝輕塵:“謝輕塵,這是?”
謝輕塵咳得更厲害了,嘴角自然也流出更多的血來,他卻只是笑,已然說不出話。
“你怎麼那麼蠢?”沈鹿在身後嘆一口氣道,“不僅你那把天劍是假的,你手裡那個‘勤天令’是假的,甚至,他給你的‘□□秘笈’也是假的!只是我們都不曾想到,一本假的武功秘笈,居然造就出你這樣奇異高深的一身邪功!”
“他、他幾時備好了這些如此逼真到幾乎可以假亂真的東西?”
沈鹿淡淡地道:“還記得上次他獨自一人離開‘悅和山莊’幾天麼?就是那時,他去了竹林,請‘靈韻仙翁’與‘鬼工神嫗’一力打造而成——那兩位世外高人的手藝,豈是你這等俗人辨得出的?”
“靈韻仙翁”與“鬼工神嫗”?那是他結義兄長裴羲何的父母啊!難怪!
祝財運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少年將手中真正的“勤天令”拋了出去。手腕揮動間,他人隨劍走,翩然一躍,凌空劈出一劍,天劍在正午的陽光下爆出炫目的七彩劍華!
純陽至剛的“君子罡氣”將劍華催發到極致,那劍華於是愈加奪目,灼灼地擴到覆蓋了整個“勤天令”。於是,衆人全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那樣奇異美麗的一幕,絲毫不輸於方纔謝輕塵傾盡全力的絕命一擊!
那原本黑黢黢的狹長令牌,被他以渾厚的內力定在空中,竟在天劍炫目的七彩劍華映照之下,透出隱隱的光華,發出鏘然的龍吟之聲!
天劍的劍華卻漸漸黯淡下去,悉數沒入那枚令牌之中!
“勤天令”終於啓動!
龍吟之聲瀰漫每一個人的耳鼓之中,令牌也終於變得通透奪目,顯出四個大字:“天命所歸”!
謝輕塵眯起眼睛看着那炫目的令牌,思緒飄忽起來。
二十年了,終於又看到這樣奇異而美麗的景象!
只是,應該不是他希望的那樣吧?他的希望,或許一直是自己!可惜,自己卻只有一再辜負!
二十年前,趁他出去的功夫溜進書房,拿了這個黑乎乎的鐵片跑去母親的花下掘泥巴玩。
他找見的時候,笑得直不起腰來。
好說歹說就是不還,逼得他只好說用這個來變“戲法”。
被那樣奇異美麗的景象驚呆了的孩子,忍不住拍手歡跳,連說好看好看,連說再變再變。
他卻笑道:“再變給你看,爹都快成周幽王了!”
“周什麼?”
到底是小孩子,就那樣輕而易舉被他的故事哄走,忘了方纔好看的“戲法”。
那是最後一次陪他玩,第二日他就走了,再也沒有回來。
眼眶,不知不覺就微微一熱。
“勤天立命,衆望所歸!”
震天撼地的響聲,震醒了同樣被“勤天令”啓動所驚呆的祝財運。
他回過身,看到場外黑壓壓跪倒了一大片!
是的!這就是“勤天盟”的暗閥!
他們或隱匿於武林門派之中,或遊蕩於江湖草莽之間。黑白兩道,無處不是他們容身之地,無處不是他們蹤跡所在!他們有自己的結盟方式,有自己的組織號令,平日誰也看不到他們有何關聯。可是,一旦“勤天令”啓動,他們就會誓死效忠於“天命所歸”的盟主!
這樣的江湖暗盟,一旦集聚起來,就佔去了整個江湖一大半的勢力!這樣的盟主,一聲令下,四方呼應,武林盟主不封而立!
沈鹿收起“勤天令”,對衆人擡擡手,示意他們都起來。
然後,他朗聲道:“大家只認得此人是‘獵奇山莊’的大管家祝財運,卻不知道祝大管家背後的故事!祝管家可不是和咱們一樣的普通江湖草莽,人家可是身負朝廷的密令而來!”
接着,他就將祝財運與龍傲的身份關係一一道來。
“祝管家,你大約已然猜到,謝輕塵昨日落入閣下手中,乃是大家故意爲之。本想就此將你一舉殲滅,不料閣下狡兔三窟,居然從秘道溜走。今日武林公審,其實乃是第二次誘你上鉤。你大約也不曾想到,謝輕塵不但不在乎你手中唯一一顆‘孟婆籽’,而且竟不惜以身作餌再度引你上鉤!
“啓動‘勤天令’,成爲勤天盟主,號令武林,今日之公審對你而言,當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閣下明知今日危險,卻居然仍敢現身前來,可即使你殺了霍雙城滅口,狼子野心也已是天下皆知!”
“你以爲你做了‘勤天盟主’就很了不起嗎?”祝財運居然露出一絲獰笑,陰惻惻地道,“實不相瞞,‘勤天盟’另外兩大勢力——天山派與‘獵奇山莊’,如今已俱在我掌握之中,鹿死誰手,還尚未可知呢!哼!”
接着,他撮口打個尖銳的呼哨,人羣外圍居然立即響起無數迴應!
羣雄錯愕地回顧,纔看到原來大家已被包圍起來。
有些黑衣黑巾,有些白衣長劍,潮水一般,密密麻麻。
這是怎麼回事?
祝財運終於得意地朗聲長笑:“孩子,跟我祝胖子鬥,你還嫩得很呢!”
“祝財運,你想做什麼?”沈鹿愕然。
祝財運冷笑道:“來來來,待祝某爲你一一解來:黑衣的,是咱勤天盟三大勢力之一所謂財閥‘獵奇山莊’的人馬,還有祝某殺了龍傲之後從‘水晶谷’收羅過來的幾大門派;白衣的,就是咱‘勤天盟’的另一大勢力所謂明閥的‘天山派’弟子!如何?此番聲勢,是否足以與你暗閥相抗?哈哈哈!”
沈鹿蹙眉道:“你手握如此巨大的勢力,爲何還要處心積慮奪得什麼勤天盟主之位?”
“傻孩子,實不相瞞,無論今日怎樣,祝某都會是最大的贏家,哈哈哈哈!”祝財運哈哈大笑,“實話跟你說吧,祝胖子乃是奉了朝廷之命,前來鉗制你們這幫江湖草莽的!今日,祝某若是得了勤天盟主之位,整個江湖盡在我手,自然是不辱使命;便是不得勤天盟主之位,有今日這一場惡戰,武林又焉能不元氣大傷,還會成什麼氣候?於祝某而言,仍是奇功一件不是?所以啊,依祝某看來,想活命的還是乖乖俯首稱臣,免去這一場血雨腥風纔是上策!哈哈哈哈!”
他勝券在握,再也難抑心頭狂喜,大笑不已。
包圍圈中的羣雄,看看那瘋狂得眼睛都紅了的傢伙,再看看圈外黑壓壓嚴陣以待的敵人,不僅個個瞠目結舌。
大家面面相覷之後,各種臉上便顯出不同的神情:有的攥緊了拳頭,預備決一死戰;有的唉聲嘆氣,懊悔來看這場熱鬧了;還有的倉皇四顧,看可有空隙能夠逃之夭夭;甚至更有人已然打算投到祝財運手下去了。
起初是竊竊私語,漸漸就變成了喧譁吵嚷。
“直娘賊,老子跟他們拼了!”
“師兄,咱們這樣不明不白賠上性命可是有些不值!”
“說的是啊!跟朝廷作對,能有什麼前途?”
“你他孃的怎麼那樣熊包?咱怎麼着得罪朝廷了?要如此趕盡殺絕?”
“說得對!再這般苦苦相逼,老子就拼他個魚死網破!”
……
祝財運聽着衆人七嘴八舌的各種議論,臉上的笑容更加得意。
這幫江湖草莽,還不等人家動手,已先自亂了陣腳,當真是勝之不武!
“周師兄!”一個宏亮的聲音突然壓過衆人的嘈雜,響了起來。
衆人的目光便都落在場中一人身上:那人二十多歲,白衣長劍,氣宇軒昂!
“袁少俠?”有人認出他來。
“啊?這不是天山派的後起之秀‘一劍舞動漫天絮’袁如笙麼?”
“對啊,他跳出來要做什麼?”
袁如笙宏亮的聲音卻已再次響起,而且比前次更高了一些:“周師兄?”
就看到天山派中閃出一人,瘦高個子,黑黑的長臉上長着很多麻子,正是天山派新任掌門周如篁。
只聽他冷冷地問道:“不知袁師弟有何指教?”
“孫師兄究竟因何故去?你又因何坐上掌門之位?天劍爲何會在這裡出現?我想請周掌門爲大家做個清楚明白的解釋!”袁如笙昂然道。
周如篁那張黑臉變得十分難看,微一沉吟方道:“前任孫掌門是爲了護衛本門至寶天劍,被奸人所害,這個衆所周知,你要我解釋什麼?我周如篁坐上掌門之位,可是大家公推的!至於天劍,是我們失職,叫它被謝輕塵這別有用心的奸賊盜走了。”
袁如笙露出滿臉鄙夷的冷笑,朗聲道:“周師兄,原來你還記得前任孫掌門是被奪天劍的奸人所害啊?那麼,你看看你並肩作戰的這些盟友,可曉得他們與害死孫掌門的奸人是何干系?!周掌門,不要告訴我,你坐上掌門之位和他們毫無關係!還有天劍,你也不必栽贓到謝輕塵身上!天劍失竊之時,他正身中劇毒‘極樂散’,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豈有可能千里迢迢跑去我們天山派盜什麼天劍?我看所謂別有用心盜走天劍者究竟是何人,恐怕你最清楚了吧?甚至,根本就是監守自盜還差不多吧?”
這一番話說出來,圈內圈外可就一下子都亂了套。
當然,最羣情激憤的莫過於天山派弟子了。
這一下變故倒是大出祝財運意料之外。
事起突然,等他想要出手擊殺袁如笙時已經晚了。天山派弟子因袁如笙這一番話,已然紛紛質問起周如篁來。
真相已被道出,猶如覆水難收。
祝財運更發現,他只微微挪了一下腳步,沈鹿便已全神戒備,只等他一出手,便立即與他決一死戰!
若在平日,他倒也不會將這個看上去還稚氣未脫的少年放在眼裡。可是如今他被謝輕塵一擊得手割斷頸中血脈,能勉力硬撐到現在已實屬不易,哪裡還敢再輕舉妄動,與這個“□□神功”已臻大成的高手對決?
他正欲冒險一拼,指揮人馬展開攻擊,血洗“悅和山莊”,不料袁如笙竟來個先下手爲強,朗聲道:“諸位同門,周如篁勾結外人背叛師門,殘害同門監守自盜,當真是罪無可赦!這等下作之徒無恥敗類,你們還要奉他爲掌門,替他賣命不成?!”
周如篁在天山派本就無甚威信,做了掌門之後更是拼命打壓排擠異己,一力培植自己的勢力。除他那些親信之外,衆人早已對他積怨許久。此番又不明就裡被帶來與祝財運的人一起圍攻武林正道,許多人更是愈加不滿,甚至已有人預備趁機造反了。若非當日一時陰差陽錯,袁如笙早就已是天山派鐵板釘釘的掌門,如今正值人心思變之際,他如此義正辭嚴地振臂一呼,那自然是響應者甚衆了!
“呼啦啦”一陣喧譁躁動,看時天山派弟子竟有十之八九已陣前倒戈,往袁如笙這邊過來。更有人高聲呼道:“袁師兄,天山派掌門之職本就非你莫屬!請你帶領我們爲本門清理門戶!”
袁如笙長劍出鞘,手腕一抖,朗聲道:“好!那我袁如笙今日就爲本門清理門戶,取了這叛徒的狗命!”
“一劍舞動漫天絮”袁如笙,可是天山派最傑出的弟子,本門“朔風襲雪劍”無人能出其右,周如篁哪裡敢跟他動手?
眼看他挺身而出,仗劍卓立,周如篁早嚇得兩股戰戰,掉頭就跑進“獵奇山莊”的隊伍之中,躲到一名十分精幹的黑衣後生身後去了。
想不到袁如笙僅憑着寥寥數語,居然就叫他一小半人馬臨陣倒戈!人數的損失還在其次,軍心的穩定可是大事!
祝財運不由皺起眉頭,感到一絲焦躁,看來一場大戰是不可避免了!
打就打吧,反正橫豎他祝財運又不吃什麼虧!
祝財運終於勉力提一口氣,大聲道:“看來,諸位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了!那麼,祝某也就不必再好心替你們想什麼出路了!”
他的目光投向周如篁身前擋駕的那個黑衣後生:“薛銳騏,看你的了!”
“莊主放心!”薛銳騏點點頭道,驀然撮口長嘯,尖利得刺人耳鼓!
羣雄正錯愕之間,祝財運的人已變換了隊形:他們不進反退,居然“譁”地一下就將包圍圈拓開了數丈!
可是隨着他們的後退,外圍卻響起了十分奇異的尖銳哨音。一陣密集的黑色硬子鋪天蓋地便往人羣之中飛來,濃濃的火藥味兒立時瀰漫空中。衆人自然不會坐以待斃,連忙閃身躲避,一邊擎出兵器反擊。隨着“嗤嗤”的連響不絕,爆裂之聲隨即連珠炮一般響起!
地面空中立即硝煙瀰漫,更兼血肉橫飛,當真是慘烈異常!
認得薛銳騏的人,心頭終於凜然驚醒:那可是以制火器聞名江湖的“薛家堡”唯一傳人啊!
怪不得這些傢伙竟突然退開,原來是怕被火器誤傷了自己人!
就在衆人陣腳大亂之際,那些人已經齊聲呼喝,揮動手中兵刃衝殺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