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功過幾何

謝輕塵在看到那些黑色硬子鋪天蓋地襲來之時, 驀然一把將越冰瑩掀翻在地,他就已經合身撲上,將她掩在了自己身下。

周圍噼裡啪啦炸響不絕的時候, 他已用外衣將兩個人都裹了進去!

雖然是生死危急的關頭, 可突然與他那樣緊緊貼在一起, 狹小的黑暗空間之中, 全是他混雜着淡淡血腥之氣的呼吸與味道, 越冰瑩竟涌起一個奇異的念頭:若是就這樣與他死在一起,其實,似乎也是不錯的。

可是炸響的聲音很快消失, 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兵刃相碰的聲音,夾雜着一聲聲淒厲的慘呼。

二人因爲在人羣的正中間, 倒還沒有敵人殺上來。

而沈鹿已往祝財運撲了過去。

祝財運卻並不願與他拼命, 身形一展, 就從衆人的頭頂上飛掠出去。

沈鹿如影隨形,立即追了上去。

二人都是天下罕有的高手, 此時縱起輕功,竟是輕輕鬆鬆就越過激烈的戰場,到了外圍的空地上。

正午的陽光驀然就耀花了越冰瑩的眼睛,原來謝輕塵已將矇住二人的衣衫甩開了。

越冰瑩就看到他臉色如雪,慢慢從自己身上滑落一旁的地上。

“你、你怎樣?”方纔那略有些曖昧的幸福, 立即就被驚慌與擔憂替代, 她連忙翻身坐起, 一邊伸手去扶他, 一邊驚問道。

謝輕塵卻推開她的手, 躺在地上喘一口氣,勉力道:“我還好, 就是想躺着休息一下。瑩兒,你快走!”

“你叫我去哪裡?”越冰瑩的眼淚一下子就瀉了一臉。

“憑你的武功,殺出一條血路離開,並不是什麼難事。”謝輕塵吃力地道。

“要走我們一起走!”越冰瑩一把抹乾了臉上的眼淚,堅決地道,“要死我們也死在一起!”

謝輕塵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緩緩道:“你答應過我的!”

“你也答應過我啊!”越冰瑩的眼淚又盈滿了眼眶。

“瑩兒,我便是今日不死,也不過再苟延幾日而已。”謝輕塵蹙起眉尖,心痛地道,“莫非你當真要我死不瞑目?”

越冰瑩再也隱忍不住,淚如雨下。

她不再說話,起身凝起一把冰劍,站在他身旁,做好了與他同生共死的準備。

謝輕塵死死地咬着牙,再也無力說話,臉色已是越來越蒼白。他本就被祝財運一掌震傷臟腑,方纔將越冰瑩壓在身下的時候,背上又新添了傷口,若不及時止血救治,怕是連一個時辰也撐不過去了。

越冰瑩本來決心拼死護着他,帶他離開這裡。可是放眼望去,才發覺要在這樣擁擠混亂的境況下帶他離開,實在已是難於登天。

正欲回身來跟他說說話,不料就驚訝地聽到外圍傳來一陣更大的喧譁。

隨即,苦戰的羣雄之中,突然爆出一片喝彩與歡呼!

接着,敵人陣腳大亂,羣雄勇猛反擊,混戰的局勢終於優劣立判!

片刻之後,越冰瑩才終於看明白:原來是一大隊援兵突然自外圍殺到,與羣雄裡應外合,將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終於潰不成軍!

那個威風凜凜從無數人的廝殺中奔過來的援兵首領,竟是雲中志!

越冰瑩終於舒了口氣,回頭看謝輕塵時,才發覺他早已閉上眼睛昏迷過去,人事不省。

原來沈鹿與祝財運一個追一個逃,一起來到了外圍的空地上。

祝財運頸中裹紮的衣衫已被鮮血完全浸透,同時感到一陣陣眩暈與疲乏慢慢襲來。

看看亦步亦趨緊緊追隨而至的沈鹿,祝財運終於橫下心去:若不趁早殺了這小子,今日怕是要枉自將性命丟在此地了!

他正欲頓住腳步,突下殺手,就聽到一陣奇異的聲音遠遠傳來。

沈鹿顯然也聽到了。

二人竟不約而同停步駐足,往聲響處望去:煙塵蔽日中,一大隊人馬正風馳電掣地趕來!

聲響越來越近越來越大,很快就已變得清晰可聞,果然是萬千駿馬踏地的隆隆聲。

祝財運臉上露出一抹獰笑:“小子,看到祝某的援軍了沒有?哈哈哈!還不乖乖投降?”

沈鹿冷冷地道:“在你的援軍到來之前,殺你還是綽綽有餘了!”

他知道謝輕塵拼死一擊,就怕這傢伙若是留下活口,勢必會繼續禍害武林,故而今日無論如何不能再放他走!

“小子,你不覺得自己太也沒有良心麼?”祝財運嘿嘿冷笑,“謝輕塵將三寶一起給你,更助你成就天下無匹的神功,你卻偏偏要殺了我這個唯一能叫他繼續活下去的人?”

沈鹿不覺一怔:對啊,怎麼忘了這茬?這傢伙若是死了,謝輕塵又如何能夠活下去?

就在他微一分心之際,祝財運已對他發起全力一擊。

沈鹿驚覺時,祝財運凌厲的掌風已到當胸!

他本能地一掌推出,挾着渾厚的“君子罡氣”,與祝財運雙掌相交!

“砰”地一聲巨響,勁氣交接,二人一觸即分!

祝財運一個筋斗倒翻出去,哈哈大笑着飛身而去。

沈鹿卻身子一晃,面如金紙,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以他如今的功夫,方纔那一掌若是使了全力,重傷之下的祝財運,只怕立即因爲頸中的血管爆裂而亡。

可是,最後關頭,他卻終究微一遲疑,掌力將吐未吐,已被祝財運一掌震傷!

祝財運固然不能殺,可也絕不能讓他跑掉啊!

沈鹿顧不上調整胸間翻滾得叫他疼痛的氣血,就立即又運起輕功追了上去。

可是他只追出兩步,祝財運那肥胖的身子卻又彈了回來!

這是怎麼回事?

沈鹿定睛一看,不由大喜過望!

原來那一大隊人馬已到且近,正是爲首一位青衣騎士一掌將祝財運阻了回來!

那人面容清秀,沉穩幹練,不是旁人,竟是“北春風”雲中志!

“雲大哥!”沈鹿不由驚喜地大叫一聲。

“沈兄弟,這是怎麼回事?”雲中志驚訝地看着頸間血跡儼然的祝財運。

“雲大哥,你這又是怎麼回事?”

“我是爲武林公審去調集人馬的!”雲中志道,“雖然一路快馬加鞭,可是隻怕還是晚了一些,不知情形如何?”

原來,當日謝輕塵中了“同生共死”醒來之後,就懷疑龍傲可能會利用武林公審實現自己的陰謀。武林公審既然設在“悅和山莊”舉行,南方武林的人自然都會來參加。於是雲中志連忙回到北方武林去調集人馬,以便與南方武林同道共剷奸佞。

江湖本就散漫,雲中志爲了調集起足夠的人力,自然費了不少周折。一路上更是不敢稍有耽擱,不想還是稍稍晚了一些。

沈鹿顧不上問他具體因由,也顧不上細說情況,只叫他趕快前去救援。雲中志心急如焚,連忙帶着衆人飛速趕去增援。

沈鹿重又轉向祝財運,只見他一張胖臉上,冷汗涔涔而下,顏色也已變作灰黃。

“祝財運,我不想殺你!”沈鹿皺眉道,“你只要答應跟我乖乖回去,我便不再跟你爲難,容你包紮好傷口,免得你血盡而亡!”

“此話當真?”祝財運眼前已是一陣陣發黑,連忙問道。

“自是當真。”沈鹿點點頭道,“我若想要你死,方纔一掌又怎會不使全力?”

“好!”祝財運終於道,“那我就姑且信你一回!”

沈鹿舒了口氣,道:“要我幫忙看看傷勢麼?”

“那倒不必了!”祝財運終於放下戒備,看着他一步步走到面前。

沈鹿這纔看到他裹在頸中那件衣衫,早已被血完全浸透,這傢伙也着實夠能硬撐了!

“不過,我如今頭暈得厲害,怕是得叫你揹我回去了。”祝財運說着,已是雙腿打顫,眼看就要暈倒在地。

沈鹿連忙去扶他:“好!我背——”

“你”字還未出口,祝財運的身子已往他身上倒了下來。

沈鹿搶上一步,不料祝財運就在那時驀然一掌全力推出!

沈鹿大驚,伸出扶他的手本能地就變成一掌迎了上去!

“砰”地一聲,雙掌相交!

沈鹿被震得倒退一步,“咕咚”坐倒地上,噴了一口血出來!

祝財運的身子卻直直地飛跌出去,落在丈餘外的地上,抽搐了兩下就不動彈了!

這傢伙,這樣的時候居然還想着暗算別人!

沈鹿咬咬牙,強壓住胸間翻滾的氣血,站起身來,卻驀然感到胸口一陣劇痛,“哇”地就又噴了一口血!

他閉上眼睛,微一調息,顧不得許多,先跑到祝財運身邊去。這纔看到祝財運頸間的血竟已從裹紮的衣衫邊緣汩汩地往外流淌,而他的後腦則正好磕在一塊石頭上,那裡也已是好大一灘血漬!

沈鹿抱着最後一線希望去探了一下他的鼻息,可惜那傢伙確實早已行在黃泉路上了。

他死了?那謝輕塵怎麼辦?我要怎麼向越姑娘交代?

沈鹿回到“悅和山莊”的時候,一切都已結束。

他還沒有走到山莊門口,袁如笙帶着天山派弟子,已和“勤天盟”暗閥的衆人一起圍了上來。

“盟主,祝財運呢?”“青鋒幫”幫主海冠華問道。

沈鹿苦笑一下,頹然地道:“他死了。”

“哦。”衆人面面相覷,都有些弄不明白,祝財運死就死了,大快人心的好事一樁,他如此失落卻又所爲何事。

“盟主,不知你可有何示下?”海冠華又問。

沈鹿愣了一下,隨即道:“大家都在這裡麼?”

“不錯!”海冠華道,“我們本打算分頭去找你呢!”

“蕭莊主和卓門主他們呢?”沈鹿問道。

“他們都在前廳等你。”

“等我?”沈鹿有些意外。

“對啊!”海冠華點點頭,“你如今身爲勤天盟主,武林中的大事,如何能不等你一起商議?”

沈鹿呆了一呆,終於道:“好,我去瞧瞧。”

他和袁如笙、海冠華一起走進前廳,這纔看到除了武林公審時的那些主審,南北武林中有些影響的人幾乎都聚在這裡了。於是,原本十分寬敞的大廳,就此變得擁擠不堪。

“啊,沈盟主來了!”蕭慕天第一個看到他,立即抱拳道。

“哦,沈盟主!”大家於是一個個都跟他打招呼,甚至還有“鐵鷹幫”的幫主翟公望。

沈鹿紅了臉,對大家一揖到地:“諸位前輩,折殺晚輩了!”

衆人被他嚇了一跳,隨即忍不住都笑了。

“你身爲江湖第一大幫派‘勤天盟’的盟主,大家跟你打個招呼,原是應該的。”卓青衣看着這稚氣未脫的少年,不覺微笑着開解道。

沈鹿卻直起身子,略一遲疑方道:“諸位前輩,晚輩有幾句話想說。”

大家都頗覺詫異,不知這位新盟主要發些什麼言辭。

沈鹿環視一圈,終於緩緩地道:“今日之事,想必諸位都已看到,一個勤天盟爲武林帶來多少災禍!話說回來,勤天盟本就是朝廷爲鉗制武林所設,如今卻又對其大起疑心,甚而至於想要利用勤天盟將武林弄得自相殘殺不得安寧!因此依晚輩看來,這個勤天盟實在沒有繼續存留下去之必要!”

“你的意思是,要解散勤天盟?”蕭慕天意外地問道。

“不錯,晚輩正是這個意思!”沈鹿緩緩地道,“沈鹿何德何能,哪裡擔得起如此重任?可若是易主,只怕再次攪亂武林,亦非沈鹿之所願,倒不如就此解散了好,也省了朝廷對武林繼續猜忌!其實這麼多年,南北武林在蕭莊主與卓門主二位前輩的帶領之下,相安無事,不就很好麼?”

他又轉向身後的袁如笙,把天劍遞給他道:“袁掌門劍術精妙,而天劍又本就是貴派之物,今日就物歸原主了!”

袁如笙雙手捧着天劍,心頭感慨萬分:沈鹿這孩子說的不錯,爲了這個勤天盟,“天山派”在兩年之內連換三次掌門,而孫師兄與周如篁更是賠上了自家性命!

“至於‘勤天令’,諸位且隨我來!”沈鹿說着,大步走出大廳,取出那塊令牌,在衆目睽睽之下,驀然將它拋向空中,然後運起“君子罡氣”一掌擊出——那塊不知什麼材質做成的堅硬令牌,竟瞬間化爲齏粉,紛紛揚揚在空中飄灑開來!

沈鹿轉過身,對着大家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拍拍手道:“勤天盟,從此灰飛煙滅,諸位以前做什麼,今後還繼續去做什麼吧!”

“啊!我還忘了一件事!”沈鹿又拍拍腦門,苦笑道,“沈鹿還希望,諸位前輩能放謝公子一馬。沈鹿雖然人微言輕,可也希望能爲他求一份情!”

那個揹負了二十年噩夢的人,臨終之時,一定也希望別人能給他一個說得過去的評價吧?否則,又何必不惜性命去做那麼多事?

沈鹿滿心悽然地想道:“可惜,我卻親手毀了他活下去的最後希望!”

衆人面面相覷,神情都很複雜。

半晌,卓青衣方道:“我們方纔就預備等你來了一起商議此事的!”

沈鹿苦笑:“我這個勤天盟主是他一手放上去的,豈有資格判罰他什麼?”

一個女子的聲音突然響起:“沈兄弟,我也和你一樣,正在爲他求情!”

沈鹿感激地看她一眼:“湛師姐,多謝!”

湛碧筠道:“方纔車前輩說他做藍梟之時,手上人命無數,此話自然不假!可他當時年幼,誤陷泥淖,也是逼於無奈啊!而他離開‘極樂山莊’之後,所作所爲卻無一件違背武林道義!就拿我初識他時來說,當日他將天劍交給我‘青衣門’,就是不希望天劍落入奸邪小人之手,以致貽禍武林。而且,一位牧民兄弟爲此事殞命之後,他夜探旗主府邸,殺死什麼小王爺爲那人報仇不說,還親自帶我們一起救了那牧民的家人出來,囑我們妥爲安置。因爲路上受到追擊,又被紫微魔教阻住去路,謝公子爲救那位牧民兄弟的家人,竟用自己束手就擒的條件做了交易,叫紫微魔教助我等全身而退!此等至仁至義,委實令人欽佩無已!由此可見,他本性純良,倘若能在父母膝下一帆風順地長大,焉知不是天劍謝大俠一樣了不起的人物!”

“湛姑娘所言極是!”另有一人接口道,衆人看時,居然是那個脾氣火爆的“太行刀”掌門索飛鴻,“當初那姓霍的僞造卓門主與雲少俠筆跡,將我們騙到‘青衣門’總舵,若非謝公子引來海幫主與高盟主援手,我們怕不被魔教一舉殲滅了?”

“還有今日之事,亦不可不提!”一人慢吞吞地道,卻是“五虎盟”盟主高烈,“他自願以身作餌,誘祝財運現身,拼着身受重傷也給了祝財運致命一擊!難得還那樣心思縝密,假造三寶,騙得祝財運空喜一場,終於不能如願以償將整個武林玩弄於其股掌之間!於武林而言,他也算是立下奇功一件!”

衆人盡皆點頭稱是。

沈鹿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皆是自己想要聽到的東西,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趁大家不注意悄悄溜走了。

他要把這樣的好消息告訴謝輕塵與越冰瑩,順便看看謝輕塵怎樣了。

越冰瑩在看到他背上的傷口時,自責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止血包紮之後,他短暫地醒了一會兒,就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越冰瑩守在牀邊,半步也不敢離開。

突然聽到輕輕的叩門聲。

越冰瑩打開門,看到沈鹿,第一句話就是:“祝財運呢?”

沈鹿垂下頭,滿面歉疚地道:“他、他死了。”

越冰瑩的身子僵了一下,居然沒有流淚,只是許久都沒有再作聲。

沈鹿不敢擡頭,半晌方道:“對不起,越姑娘。其實,我、我也不是故意要、要——”

“沈鹿,你不必對我解釋什麼。”越冰瑩的聲音卻一如平日那樣溫和柔婉,“我知道祝財運不是你害死的!何況,即使祝財運活下來,他也未必肯繼續那樣求存。”

“可是,我若是——”

“你不必覺得自責,你沒有做錯什麼!”越冰瑩柔聲道。

沈鹿心裡卻難受得要命,正想再說些什麼,就聽到謝輕塵的聲音:“瑩兒,怎麼不叫人家進來?”

越冰瑩忙道:“是啊,看我!進來吧?”

她就已經轉身奔到牀邊去了:“你醒啦?要喝水麼?”

“嗯!”謝輕塵已然倚着牀頭坐了起來,微笑着點點頭。

越冰瑩端過水道:“我餵你,還是你自己喝?”

謝輕塵笑道:“一碗水我還端得起!”

沈鹿在牀頭的椅子上坐下來:“謝公子,你、你傷勢如何?”

“還好。”謝輕塵微微一笑,把空碗遞給越冰瑩道,“不要了。”

“啊,對了。”沈鹿又道,“我方纔來的時候,他們正在商議如何判罰你呢!”

“哦?”謝輕塵望着他笑道,“怎麼居然不叫你一起商議?你可是勤天盟主啊!”

沈鹿吸一口氣,略一沉吟方道:“我做了一件事,不知你會不會生氣。”

“我?生氣?”謝輕塵現出意外的神色,偏了偏頭。

沈鹿於是將自己如何處置天劍與“勤天令”的結果說給他聽。

直叫謝輕塵與越冰瑩聽得瞠目結舌。

末了,謝輕塵卻只是微微一笑:“別人機關算盡賠上性命也要爭搶的東西,你卻毫不稀罕,竟將之化爲齏粉,可不叫人家聽了撞牆麼?”

沈鹿嘆道:“我也做不來什麼盟主,還是自由自在的好。”

“嗯,還是自由自在的好。”謝輕塵若有所思地重複了一句,隨即卻有些黯然地道,“可不是!”

沈鹿一怔,隨即明白:是啊,他謝輕塵不過就是一直想自由自在地做一回自己,哪知竟要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雖然總算如願以償,卻也等於是用生命做了交換!一念及此,心下不覺泛起一絲難言的淒涼。

果然,就聽謝輕塵輕輕嘆道:“一直不想給別人做劍,不想最終,還是又做了一回殺人的利劍!”

“劍本無好壞!”門口卻突然有一人朗聲接口道,“若是拿來斬殺無辜,自然不如撅斷的好;可若是拿來行俠仗義斬妖除魔,豈非也是幸事一樁?”

謝輕塵長眉一揚,雙眸驀然一亮,脣邊終於現出一抹釋然的笑意:“說得好!多謝前輩提點!”

三人連忙看時,只見卓青衣與蕭慕天一起站在門口,方纔說話的,就是北方武林領袖卓青衣。

想不到南北武林的領袖竟一起前來探視,當真是好大面子!

三人連忙向二位前輩打過招呼。

“你安心養傷吧!”蕭慕天微笑道,“你的過去,難免被人提起。但總算你迷途知返,能如此爲武林效力,也有不少人很感激你,爲你說了不少好話!”

“多謝!”謝輕塵微一頷首。

大多數人並不知他時日無多,可知道的這些人也都心照不宣,不願講出來。能在臨終之前,叫他憑自己的努力求得一個心安,也算好事一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