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雖下的不大,但山路高低起伏,還要預防鬆土滾落,父女倆有意放緩了速度。車伕的女兒和費凌霜年紀相仿,五官普通,皮膚因常年風吹日曬,變得有些黝黑,給人一種老實本分的感覺。但仔細看不難發現,那一雙微微上揚的眼睛閃着精明能幹的光芒。
“父親,等會到了驛站,女兒給你敷上藥,膝蓋就不疼了。”
“英子,這點雨不礙事。這一行要十天半月呢,我們還是省着用。實在疼的時候,我再和你說。”
謝英轉了一圈眼珠,似乎心情格外的好,笑道:“父親放心,女兒早有準備。”
直到太陽下山,馬車纔到半山腰處的驛站,不過就算按照這個速度,明天也足夠下山,走出盧城了。
在大堂交好押金等費用,小二先是領着費凌霜和紅兒開了一間房,又在對面開了另一間房給謝家父女。父女倆還在外頭安置馬,收拾行李,費凌霜提前點好了飯菜,只等二人進房就有人送進去。
深夜,地鋪上的謝父呼呼大睡,膝蓋上還包着謝英配的藥。藥效配上疲勞,此刻的謝父就是雷劈到了頭頂,也不會醒來。大堂值夜班的小二昏昏欲睡,謝英舉着一盞燈,對着小二輕輕一吹,人就趴下了。
接下來只要把費凌霜和她那會武功的女僕迷暈,她的心願就完成一大半了。
謝英的心願很簡單,第一步是成爲絕色美女,第二步是靠美色嫁個非同凡響的人,得到享用不盡的富貴和一定的地位,第三步是在四季如春的泰平鎮修一座豪華府宅,請一大堆的僕人,服侍她和父親。
至於她一個原本只會識些字的女子,怎麼知道的換臉秘術,還要從幾年前的一件意外說起。大約四年前,謝英隨父親到一座邊境之城採用貨物,回來路上馬不知吃了什麼不潔之物,突然躁動不安,四處狂跑。等馬安靜下來,謝英下車,發現自己到了一個極美的地方,宛如世外桃源。
那一片雪白的梨花盡頭,有一間整齊乾淨的小屋,只見裡面走出一個出塵絕豔的女子。
謝英立刻怔住了,那之前她從不知道女子可以美成這樣,更不知道在見到真正的美人時,自己心裡是那樣的羨慕甚至嫉妒。如果她也生的這樣美,還會受到數不清的嘲笑和蔑視嗎?
這時,她並不知道接下來的幾天會成爲她人生中轉折的關鍵。
讓謝英意外的是,女子不僅長得極美,還有深不可測的醫術。她不僅好心接待了謝英父女,治好了父女倆一路磕絆過來的皮外傷,還治好了謝父的陳年咳嗽。更不可思議的是,女子還將她畢生所學傳授給了謝英。換臉秘術是謝英臨走前才最後傳授的,原因是謝英要回答女子一個問題。
女子問:“光靠我教你的醫術,已經足夠你和你父親安身立命了。假如有個機會能讓你變成數一數二的美人,你願意用你的一切來換嗎?”
謝英的回答是:“如果能成爲師傅這樣的美人,我願意。”
女子聽了大笑,是那種無奈中帶着幾分得意的笑。
如果能成爲師傅那樣的美人,她願意。如今遇到一個比師傅還美的美人,她必定不能放過。這些年,她依然隨父親遊南闖北,風餐露宿,一爲收集藥材,二爲物色人選。
按照師傅的話,奪取別人的美貌似乎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所以在這之前她不是沒有試過別的辦法。可再怎麼用藥,也頂多滋養下皮膚,對改善五官毫無用處。
輕身踱步到門口,她把迷香放在地上,霧白的煙氣從門縫鑽入。謝英一如既往地在心裡默唸時間,唸到“1”時,她用匕首從底下插入門縫,順勢往上一撥,門就開了。
進去一看,費凌霜和女僕果然不省人事。謝英這下反而不着急了,她猶如對待珍寶般,撫摸着費凌霜的臉,想象這張臉在自己身上的感覺。
越是目的達成的時候,心裡就越是興奮,她要靜靜地享受成功果實摘下前的美妙一刻。
接下來的步驟並不複雜,但用到的藥卻極其複雜,好在謝英準備已久,早就半年前就把藥水和藥粉都配好,並且用藥的流程也在腦子裡過了無數遍。
現在,她要開始進行第一步。謝英捏住費凌霜的下巴,讓她的嘴巴微張,然後從自己胸口的口袋掏出藥水,打開對着她的嘴全部灌下。
藥水似乎很快發揮了作用,謝英看到費凌霜皺起了眉頭。一定很痛苦吧,裡面摻了幾十種毒汁呢。完成第一個步驟,謝英首先不是去取藥粉,而是怔在那裡,出神地欣賞着費凌霜蹙眉時的獨特美麗。
等回過神,謝英掏出起到關鍵作用的藥粉,側面突然迎來一隻飛腿,把她連帶藥粉踹下了牀。剛開瓶的藥粉立刻灑滿了地面,藥粉接觸的地方立馬升起了青煙,然後一塊地板化成了黑水。
“小姐...”紅兒焦急地看着滿頭大汗的費凌霜,雖然她自己依舊綿軟無力,但好歹她清醒了過來。
眼睛一直盯着黑水的地方,表情絕望趴在地上的謝英怒吼:“沒有人能逃過我的迷香,你到底是爲什麼?”
“哼!妖女,我懶得跟你解釋。”紅兒跳下牀,佯裝成徹底恢復的樣子,膝蓋抵住謝英的後背,質問:“快說,你對小姐做了什麼?她怎麼會變成這樣?”
謝英一邊哭一邊笑,說:“她快死了,沒有人能救得了她。”
“那你先去死吧。”怒極的紅兒抄起一塊板凳,朝謝英腦袋砸去。可惜她到底沒什麼力氣,謝英叫了一聲只是暈了過去。
對面的房間傳來輕微動靜,紅兒這時的力氣已用的所剩無幾。謝英的迷藥確實如她說的那麼厲害,如果不是紅兒常年服用解毒丹,每天晚上不例外,她也會和其他人一樣暈死過去。
現在已經來不及想什麼嚴重的後果,當務之急是帶着小姐離開,然後儘快找大夫醫治。
紅兒扶起費凌霜,把她的雙手抓在身前,兩手勾住她的大腿,將她背起。等背到驛站大門,紅兒臉上汗如雨下,兩條要倒的腿因爲拼命支撐,一直在顫抖。好在謝英的父親還沒有追出來,謝英也還在暈着。
紅兒把費凌霜安置在馬車裡面,自己解開繮繩,坐在前面控制馬。
天還未亮,雨一直在下。馬車緩慢地行駛在泥濘的小道上,一路上基本是靠馬兒自己找方向,紅兒的藥效不僅沒過去,全身反而更加無力。這迷藥似乎是人越反抗藥效越強。
“沙沙”的聲音,不知是從哪裡傳來的,很快這聲音越來越大。下一秒,馬兒驚恐飛躥,紅兒被甩出馬車數米,立刻暈了過去。
山壁的泥土嘩嘩的還在或多或少往下滾,馬兒受到驚嚇,急於掙脫束縛,前蹄一滑,連帶着馬車翻了下去。不知是不是雨水形成了天然的潤滑液,馬車一路往下,滾到了山底最深處。
第二天,天高氣爽,忍耐了半個月的精兵強將,終於能出來磨鍊身手。沒人會知道,也想不到,在一個偏僻小城最隱秘的地方,駐紮的是澧朝最精銳的軍隊。外人以爲的最精銳的御林軍,其實不過是這支隊伍的一個小分支。
這支軍隊的掌管權一半在皇上那裡,一半在皇親同樣也是開國大將軍的蕭大將軍那裡。而操練權、分配權這些其他權利則是全權交給了蕭大將軍。原本皇上是想讓蕭大將軍全權代管,可蕭大將軍非要讓皇上管一半,加上皇后也堅持如此,皇上才接受了這一半的掌管權。
秘密軍隊駐紮在南方,都城在北方,按理說一南一北相離甚遠,即便再勇猛的軍隊,在面對突發狀況時,也會鞭長莫及。道理是如此,實際上,這二地之間早修了條密道連通,快馬加鞭只需三日就能到達京都。這之前,有都城的御林軍,加上高效嚴密的軍事系統,應付起來實在綽綽有餘。
將士們在操練場舒展筋骨時,晝夜不分的巡查兵也開始了又一輪的嚴格排查。這個環節先前的蕭家大公子和二公子都不是十分重視,直到蕭家三公子來接管,還在實踐時就整頓和完善了軍規紀律,並將巡邏兵提高到和內場士兵一樣的重視程度。
蕭家三公子首先向皇上和父親申請提高巡邏兵的待遇,其次又建立了完整的巡邏機制,最後按照規範公開的獎罰條例,對士兵獎罰分明。一番整治下來,軍隊衆人對蕭家三公子口服心服,都說他完全不輸年輕時候的蕭老將軍,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按照巡邏兵新的獎勵制度,發現並上報的事件價值越高,獎勵越豐厚。有豐厚的獎勵在前,可惜卻難以提供相應的發現。在天下太平的年代,出件命案都算通天大事了,所以在這種人跡罕至,極端隱蔽的地方,能發現什麼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