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獨龍山基地一處專門安置隊員家屬的山谷中,司徒百里見到了滿頭銀髮的老母親,看着母親正陪着幾個年紀差不多的老人,坐着家屬區的院子中納着鞋底,不時發出爽朗的笑聲。司徒百里就知道,母親在這裡過的似乎很開心。
也許是因爲眼神不太好,司徒百里的老母親有點看不清站在身前十米外的兒子,相反通過身形判斷出來的人當中有齊林。老人趕忙起身問道:“齊隊長,你們回來了。我那小叔子跟村裡人沒事吧?”
想來下山的時候,老人也知道了百里村鄉親出事,現在看到齊林回山,自然免不了詢問上一句。只是當她走近一些,發現站在齊林身邊的中年人,似乎是自己的兒子時。老人手中納着的鞋底掉落都不自知,有些不敢相信般的道:“大娃,是你嗎?娘沒看花眼吧?”
大娃,是司徒百里的小名,看到母親如此這般激動,司徒百里忍不住嗵的跪在母親道:“娘,大娃回來看你了,你不孝的兒子回來看你了。”
見到跪倒在面前的兒子,老人顯得很高興的上前扶着兒子道:“起來,都有兒有女的人,怎麼能輕易下跪呢!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回來了正好勸勸青雲那孩子。小娟是個好姑娘,可惜我們青雲沒福氣,怎麼好好一個善良的姑娘,就攤上這麼個事呢!
我一把年紀了,也勸不動青雲那混小子,你回來正好,好好開導一下他。這人死不能復生,人總要朝前看,打消他心裡那個疙瘩。我還想臨死前,能抱着曾孫呢!”
對於母親嘴中的小娟,已經瞭解過關於那個女孩身世的司徒百里,就清楚母親對那個他未曾見過的準兒媳,應該是很滿意的。可惜造化弄人,好好一對天作之合卻偏偏攤上這麼個無妄之災。
聽到母親再次強調這事,司徒百里對於安州的駐守無疑也是一肚子意見,但在母親面前還是很老實的道:“娘,你放心,我一定會讓那些人給小娟一個交代,不會讓她枉死的。至於青雲的事情,這次回來我就一直陪着你,待在你身邊儘儘孝心。所以,我會好好的勸導一番他的!”
可讓他有些想不到的是,老人對於他回來常伴左右自然很高興,卻顯得有些憂心的道:“大娃,你不會犯了什麼錯誤吧?你不是在那皇城裡面給人家教書嗎?你要是陪着我這老婆子,那些學生怎麼辦呢?
你的大事要緊,我都這年紀也沒幾年活頭,不用你陪沒事的。何況在這裡,娘過的很開心,不用操心家裡的事情,每天還有這麼多姐妹陪着,說說話納納鞋底什麼的,你不用擔心的。不過,既然你回來了,那真要好好謝謝齊隊長的。
當日要不是他救下青雲那混小子,恐怕你今天就見不到他了。人家不單救了青雲,還給如雲找了份算賬的差事,天雲那娃子也被送到了學堂讀書。我們這一老三少,真的多虧他們的搭救。你現在既然回來了,那就代娘好好謝謝他們吧!
哦,齊隊長,實在不好意思。當日老婆子沒對你說實話,你應該不會怪罪我吧?”
想起當日上下的時候,擔心這些人會以他們的身份要挾在皇城當將軍的兒子,這位老人都嚴令家人,不得透露她們跟司徒百里的關係。現在看到兒子跟齊林一起上山,想來是知道了兒子的身份。因此,出於禮貌跟不好意思,老人還是很誠懇的說了聲道歉。
從這位年近七十的老人話語中,齊林就能感受到這位地道農村婦女,遵守的這套禮儀家教的傳統。也難怪司徒百里少年成材,就能遠赴國外求學,最終成爲龍華國知名的理論實際派軍方將領。想來司徒百里會有今日成就,跟他少年時期良好的家教也有不可分割的關係。
已經清楚自家首領非常希望拉攏司徒百里的加入,齊林可以想象到,一旦司徒百里加入許家軍,他的職務與其相比恐怕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因此,面對司徒百里的道謝,齊林趕忙道:“大娘,看你這話說的,好象我齊林就這麼小氣的人不成。不管你老是不是司徒將軍的母親,在我眼中你還是百里村那個善良的大娘,那個山裡納的鞋底兄弟們最喜歡的大娘。
不過,我要說大娘你一句,我知道你想多納些鞋底,可也要注意身體。我可聽人說,你有時候晚上都點油燈納鞋底,這可要不得。你都這個年紀了,要好好休息。白天納納鞋底打發時間我不反對,可要是累到你了,把這眼睛傷到了,那我可不許的哦!”
也許是有感於游擊隊提供食宿不說,還把三個孫子孫女安排的如此妥當,身爲三位年青人的長輩,老人總想盡番心意。以至於每次納鞋底的時候,都希望能多上交幾雙。結果就導致,有時候她會點油燈加班的事情。
現在聽到齊林把這事情說出來,老人也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嗯,老婆子記住了,以後晚上不納鞋底。對了,我那孫子怎麼沒跟你們一起回來?還有我那村子情況怎麼樣?”
在這裡沒看到司徒青雲,老人也有些好奇的詢問了一句,但更多的還是想念村子陪伴了大半輩子的村民。對此,齊林也給老人做了詳細的講述,有些太過血腥的地方就隱藏了起來,專挑一些好聽的話安慰。
得知村子有支隊的人扛槍保護,村子被搶的東西也被拿了回來,老人方纔長鬆口氣的道:“這幫天殺的官軍,打不過南邊的蠻子,就知道欺負我們這些平頭百姓。是應該好好教訓他們一頓,讓他們給山裡多開墾幾畝荒地,讓這些鎮上城裡的官老爺,也感受一下老百姓的生活有多艱難。
只是老三這人還是牛脾氣,怎麼就不願意上山來住呢!不過,現在有我們的人在村子,也不用擔心安全了。齊隊長,做的好,你替老婆子的鄉親又出了口惡氣。以後這些人還敢禍害百姓,狠狠打他,打的他們不敢再下鄉就最好。”
望着母親這麼大年紀,還如此義憤填膺的讓齊林去揍那些官兵,司徒百里似乎又想起當年父親去世。他由母親一手拉扯大,受人欺負時,原本慈眉善目的母親頓時化身母夜叉跟人家拼命的樣子,表情跟現在差不多。
這樣子看上去雖然有些令人哭笑不得,但從某種意義上,足以證明甘南軍在安州的不得人心。而短短几個月的相處,就讓這位母親將遊擊支隊當成自家人,也足以證明許家軍在溝通與百姓方面的手段,確實值得令人稱道。
就在齊林陪着這對久別重逢的母子聊天時,一個已經成長的亭亭玉立的女孩,如同一陣旋風般衝了進來。望着坐在奶奶身邊的中年人時,女孩眼眶一下子就紅了,衝過來道:“爹!”
望着撲進懷中的女兒,從當初還是個沒長開的丫頭,一下子成長爲大姑娘。司徒百里對於懷中緊緊抱着他哭泣的女兒,心中無疑也是充滿了愧疚。
但臉上還是一臉溫柔的撫摸着女兒的長髮道:“喲,我們家如雲都長成大姑娘了,怎麼還這麼愛哭鼻子呢?沒看到,這裡還有外人嗎?你就不怕別人笑話你是愛哭鼻子的丫頭嗎?而且我聽說,我們家的丫頭現在長大了,都當起帳房先生了。怎麼到了父親面前,又哭起鼻子來了呢?”
幾年未見父親的司徒如雲,對於父親的打趣並不領情,相反還是緊緊摟着父親抽泣了起來,直到似乎將心中的委屈給哭乾淨。才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的,從父親的懷中掙脫了出來。見面的第一句,同樣是讓司徒百里替哥哥以及那位她同樣也很喜歡的準嫂子報仇。
面對接二連三親人的要求,司徒百里說實話,很想給安州這幫駐軍一個教訓。但身邊除了這四個忠心追隨的弟子,他在甘南能借助的助力實在不多。
他也能想象的到,做爲如今面對革命軍進攻最前線的安州,無論出於何種需求,拒絕了寧清遠邀請的司徒百里。都不可能讓寧清遠,在這種內憂外患的情況,處理安州的軍政主官。到了這個時候,司徒百里才真正體會到,權力在此時又顯得如此重要。
就在司徒百里答應一定會替兒子那位戀人,求一個公道時,一個快步衝進來的游擊隊員。拿到着一封電報走過來道:“支隊長,大隊電報,有緊急情報宣佈。這是剛剛收到的電報,麻煩你查收之後迅速回復,現在大隊那邊還等着回覆總部呢!”
看到這封由大隊電報部門轉發的軍情通報,坐在一旁的司徒百里看到上面,清楚的註明三道聯軍準備跟北彊軍,從前幾天的小摩擦發展到雙方開始大規模的炮戰。
這意識着,龍華國這場備受各方關注的中原大戰,準備拉開了序幕。那麼一直處心積慮謀化甘南的許家軍,不就意味着戰機來臨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