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琅定定地睇着顏鑫,後者則一臉無辜。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問題是,施使起來有點兒難度。既要把人撞廢又不能撞死,最重要的是不能讓依凝知曉,否則他會有解決不完的麻煩。
“這件事情由你去安排!”既然是顏鑫給他出的主意,他就交給他來做。
顏鑫聳聳肩,一臉的純良無害:“我從沒做過害人的事情!”
“少跟我扯!”凌琅耐性欠佳,對顏鑫吩咐道:“不用撞得太嚴重,先讓他在牀上躺幾個月,等我去香港處理完事情再回來處理他!”
心裡到底還是沒譜,此時的他方寸大亂,完全失去了素日的冷靜和篤定。
他必須儘快解決這件棘手的事情,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把依凝母子接回家。
所有的計劃爲她全部改變!因爲他等不了十六年,連六年六個月都等不了,甚至六天都是殘酷的煎熬。
把顏鑫打發走,凌琅長吁一口氣,坐下來揉着眉心。目光再次瞥向桌案上的照片,他無奈又鬱悶。
這幹得到底是啥事兒!自己的老婆孩子交到另一個男人的手裡,他卻準備跟別的女人訂婚!別說依凝不相信他,連他自己都覺得荒唐。
“小貓,乖乖等着我!處理安排好一切,爺很快回來接你們娘倆!”
胡大偉從闊葉盆景後面跳出來,指着正在打電話的焦美雲叫罵:“你他媽的專門跑來害我的!”
焦美雲見被發現了,吃驚之下,手機掉到地上,她連忙俯身去撿。
“啪!”胡大偉搶先一腳踏上去,手機頓時四分五裂。他還覺不解氣,又連着狠踩了好幾腳。“臭娘們,臭表子,我讓你害我!我讓你害我!”
見事情敗露,焦美雲索性收斂了怯色,挺起傲人的胸脯,睨着胡大偉,得意地道:“沒錯,我就是狐狸精專門來迷惑你!你不是被我迷得神魂顛倒嗎?證明姑奶奶我有魅力!”
“我呸!”胡大偉怒從心起,想不到自己再次被一個表子給耍了,簡直比第一次還要痛心疾首!他撲上去揪住焦美雲的秀髮,左右開弓給了她兩巴掌,罵道:“是不是陳奕筠派你來的?別給老子否認!”
捱了打,焦美雲頓時撒起潑,她尖聲喊道:“救命啊!非禮啊!搶劫啊!……”
這下子,忽拉拉涌過來不少人,見焦美雲披頭散髮的,漂亮的臉蛋都被打腫了,胡大偉還揪着她不放,頓時激起衆怒,要把他扭送到警察局。
胡大偉見勢不妙,怕被人擰送到警察局說不清楚事實原因,會惹來官司,便便指着焦美雲罵了一句:“以後找你算帳!”
說完,他顧不上跟包廂裡的王老闆打招呼,便趕緊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賀江南迴香港警署去上班,顧欣妍因爲他堅持不肯訂婚,便賭氣待在臨江沒有再去香港。
顧欣妍滿心的委屈,既後悔自己不該一時衝動跑到特警隊去做什麼狙擊手,弄得上不去下不來,還讓賀江南有了藉口推遲跟她訂婚的日子。又怨忿賀江南如此對待她,故意傷她的心。
“不去香港了,我辭職總行了吧!這下子他再也沒有藉口,我等他回來養我!”顧欣妍哭哭泣泣,滿腹怨念。
依凝很頭疼,當初因爲她,凌琅把賀江南和顧欣妍調到了香港。現在,她跟凌琅離婚並且回到臨江,這兩人的工作調動問題很難解決。
尤其關係到顧欣妍的愛情婚姻,麻煩實在很大。
原本,她想找林雪幫忙調動。可是聽到賀江南說,林雪只能求助老公樑峻濤,而樑峻濤在香港的人脈就是凌琅。
歸根結底,還是要求凌琅辦這件事情。
索性,她也不想繞圈子了,還不如她直接給凌琅打招呼。
當初,兩人是凌琅調出去的;現在,由他出面再幫着調回來也理所當然。
依凝思忖良久,便撥通了凌琅的手機號碼。
這個號碼,她好久都沒有撥過了,電話接通,那端響起男子熟悉的性感嗓音,她的胸口再次一滯。
“喂,凝凝?”凌琅見是依凝家裡的座機號碼,便試探着問道。
依凝開口,舌頭竟然打結,說不出話來。
“凝凝!”這次的語氣十分肯定,凌琅的聲音掩飾不住興奮,“想我了嗎?”
“……”
凌琅的聲音很溫柔,他承諾道:“小貓,給我一點兒時間,我一定儘快把你們母子倆接回到身邊!”
依凝聽得一頭霧水,他這又唱得哪一齣?實在跟不上這個男人跳躍性的思維,爲免浪費腦細胞,也爲避免對方把話題扯遠,她及時開口糾正:“我打電話給你爲賀江南和欣妍工作調動的事情!當初,是你作主把他們調出去的,現在是不是該再勞駕你把他們調回來?”
“唔,”凌琅頓時大失所望,“你打電話就爲這個!”
“當然了!不然你以爲什麼原因?哼,希望你別再自作多情,我跟你之間不會再有任何的關聯!”依凝硬起心腸,不想再跟他玩什麼藕斷絲連。
“顧依凝!”凌琅不高興了,“你求人辦事就這種態度口氣?”
“怎麼了?難道不是嗎?當初是你把他們調出去的,現在他們爲了工作的事情很鬧心,嚴重影響到感情了!你趕緊地把他們倆調回臨江,從此以後,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依凝的性子倔犟,明明不想說這些,可說着說着就火藥味道十足。
凌琅氣得夠嗆,他怒道:“我看你是變心了!被楊陽那小子迷得神魂顛倒,看到我就討厭,巴不得離我越遠越好,生怕我礙你們倆的事!”
她變心了?依凝氣極反笑:“沒錯!我變心了!從我們離婚之後,從你跟於夢潔在一起後,從你的新歡懷孕之後,我就徹底變心了!凌琅,你有什麼資格要求我對你忠心?有什麼資格?”
“顧依凝,你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凌琅咬牙道:“我所做的一切還不是爲了你!”
“爲了我?哈!你是爲了你自己吧!”依凝不想再跟他吵,她打電話給他明明並不想跟他吵架的。“再爭論這些沒營養的問題有意思嗎?總之,我希望你能像個男人一樣有擔當!把他們倆的工作問題解決掉,ok?”
說完,依凝就掛斷了電話。
獨自坐在客廳裡生悶氣,依凝覺得她跟凌琅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電話鈴又響起來,她賭氣坐着沒動。
許久,重新安靜下來沒多久,電話鈴再次執着地響起。她站起身,都沒看來電顯示,便沒好氣地喊道:“你到底有完沒完?”
話筒裡一陣異樣的寂靜,只聽穆嫣虛弱的聲音:“凝凝,你在跟誰吵架?”
天吶,是穆嫣!
依凝連忙道:“穆嫣,你在哪裡?好幾天了,我打你手機不通,再聽不到你的聲音我都打算去報警了!”
“我……我在醫院裡!”穆嫣有氣無力地說:“流產三天了,暫時不能回去!你讓姑媽再勞累些日子幫着照顧寶寶和俏俏!”
“啊?!”依凝無比震驚,“你、你流產了!怎麼回事?是意外還是……”
“我自己決定的!”穆嫣並不想對這個問題多討論,“這件你不要告訴姑媽!”
顧媽媽並不知道穆嫣懷孕流產的事情,只聽說她最近身體不舒服,又跟胡大偉鬧得很僵,便收留兩個孩子在家裡照看。
“我知道!”依凝都替穆嫣感到頭疼,問道:“陳奕筠知道嗎?他肯定要發瘋的吧!”
“已經結束了!”穆嫣的語氣有種淡漠的涼薄,“我跟他徹底結束了!”
胡大偉開着車像只無頭蒼蠅在街上亂轉,完全沒有方向感。
他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裡,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乾脆靠路邊停下車,他狠捶自己的大腦袋。真是混吶!他怎麼就是不長記性!
鬧了半天,焦美雲是陳奕筠故意派來迷惑他的狐狸精,爲了誘惑他出軌拆散他和穆嫣,可見姓陳的王八蛋用心多麼險惡!
他想去找陳奕筠算帳,又怕捱揍。一腔忿懣無處發泄,便開着車亂轉。
正在痛罵焦美雲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攔出租車,他定睛瞧去,認出是顧依凝。
顧依凝神色焦急,攔下輛出租車便拉開車門匆匆坐進去,顯然急着去什麼地方。
胡大偉正閒得沒處去,便開車跟在後面。
市區裡,走走停停,車速那麼慢,跟蹤一輛車並不成問題。大約十幾分鍾後,出租車停在了一家醫院的門口。
胡大偉見依凝下了出租車,使步履匆匆地向着醫院的住院部大樓走去。
停下車,他緊跟在後面,一路暢行無阻,因爲行色匆匆的顧依凝根本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恰適週末,電梯里人滿爲患。跟着進到電梯裡,他縮進角落,用袖子遮了臉,成功逃過了顧依凝的警察法眼。
依凝來到穆嫣住的單人病房,敲敲門,小護士過來開門。
走進來,她見穆嫣仍然躺在牀上,臉色蒼白得像紙。
“你怎麼回事!”依凝簡直想掐死她,“爲什麼不早給我打個電話呢!流產後就一個人待在醫院裡?你想死啊!”
穆嫣勉強扯起一抹笑,蒼白的臉龐清瘦憔悴。“如果真想死,我就不來醫院了!”
依凝在她的身邊坐下,仔細端詳着她,問道:“怎麼樣?”
“好多了!”穆嫣想坐起來,但她虛弱到沒有一絲力氣。
“真要命啊!你怎麼老是糟踏自己!”依凝扶她坐起身,給她倒了杯糖水。
穆嫣有低血糖的毛病,依凝習慣幫她衝糖水。
這時,病房門的再次打開,進來的卻不是護士,而是胡大偉。
胡大偉見穆嫣蒼白憔悴,雙手捧着一杯白糖水,美麗的捲髮凌亂地披散在瘦弱的肩頭,他不禁又生氣又心酸。
進來之前他問過小護士了,這間病房的女子剛流過產!
依凝見胡大偉來了,便冷下俏臉,戒備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胡大偉沒搭腔,徑直走到穆嫣的跟前,見她沒有擡頭看他,就伸手摸了摸她的肩膀,說:“穿得太少了,小心着涼!聽說小產不注意保養最傷身子,你得在乎自己!”
穆嫣垂首盯着手裡的水杯,沒有說話也沒看他。
“老婆,”胡大偉緊挨着她坐下,憐惜地安慰道:“別想多了,好好保養身體,咱們還有寶寶和俏俏!得爲他們着想,千萬不能禍害自己的身子!”
穆嫣扭過頭,不想看他。
“都是我的錯!”胡大偉抽了自己一記耳光,深刻懺悔:“我怎麼就狗改不了吃屎呢!下次再被狐狸精迷惑傷老婆的心,我就去鑽車輪底!”
“喂,飯可以亂吃,誓不能亂髮,小心真個靈驗!”依凝忍不住插嘴調侃道。
胡大偉目光轉向依凝,破天荒沒再跟她針鋒相對,而是用誠懇的語氣對她表示感謝:“依凝,謝謝你來照顧穆嫣!你表姐這脾氣太拗了,老是喜歡跟自己較勁。我說話她聽不進去,沒事你得多開導她,勸勸她!事情已經發生了,想多了沒有用,爲了孩子,日子還得過下去!”
儘管很不待見胡大偉,不過見他還算關心穆嫣,依凝對他的印象改良了幾分。便撇嘴道:“我照顧她跟你沒關係!你好好表現你自己的就行了!”
“老婆,躺下休息會兒!”胡大偉接過穆嫣手裡的水杯放到旁邊的櫃子上,然後扶着穆嫣躺下。“想吃什麼?老公去買給你吃!”
依凝在旁邊打量着胡大偉,見他的確很關心穆嫣,並沒有因爲穆嫣懷孕的事情吃醋生氣,不禁暗暗納罕。
那天在診所裡,得知穆嫣懷孕,他還往死裡打她,今天這傢伙突然改性了?怎麼變得如此大度寬容。有悖常理的事情就有點兒可疑啊!
“陳奕筠那個王八蛋,罵他都嫌髒了咱們的嘴!他盼着我們倆分開,偏不如他的意!以後,我們倆好好過日子,氣死他個王八蛋!”胡大偉提起陳奕筠咬牙切齒,臉色都氣得發青。不過,他仍然安慰着穆嫣,並沒有對她假以辭色。
穆嫣靜靜地聽着胡大偉的獨角戲,並沒有要搭腔的意思。
“老婆,我們倆都被小人算計了,千萬不能再互相埋怨!”胡大偉對她接道:“我們都有錯,誰也別再賭氣了,好吧?”
依凝看看時間不早了,到了吃飯的時間,她得回家去,否則沒法跟家裡人解釋出門的原因,就對胡大偉說:“我出門的時候用電話在附近的酒店裡訂了份藥膳雞湯,對女人月子裡補身體大有好處,現在估計熬好了!你去取來吧,伺候穆嫣吃了!我得回家了!”
“好!”胡大偉連忙起身,對依凝再次表示感謝:“小姨子,你真是好人吶!我們一家人都記着你的好!還有寶寶和俏俏,這段時間麻煩你和姑媽老人家幫着照顧,等穆嫣好一些,我把她接回家去,再去接孩子!”
“不用你謝!你好好把穆嫣照顧好就行唄!”依凝正愁着穆嫣在醫院裡無依無靠的缺乏照顧,而她的兒子臭臭太小了,如果她在這裡照顧穆嫣長時間不在家,家人肯定會問起,她又不想透露穆嫣流產的事情,正爲難呢,胡大偉出現得恰到好處,表現也算令人滿意。
胡大偉邊送依凝出門,邊回頭對穆嫣叮囑:“等我一會兒,取了雞湯馬上回來!”
藥膳雞湯熬得很濃稠美味,這幾天沒有吃頓飽飯的穆嫣喝了整整兩大碗。
吃飽了肚子,精神長了不少,胡大偉就扶她下病牀緩慢散步。
“走一會兒還得回去躺着啊!”胡大偉婆婆媽媽地叮囑着:“聽說小月得跟正經月子一樣保養,走路多了以後容易腳底疼。”
穆嫣躺夠了,她累的時候就坐着。胡大偉陪在旁邊,並不像平時那樣急躁不安,似乎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陪伴照顧她。
“跟焦美雲分手了!”穆嫣語調溫和地道,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如果他還跟焦美雲糾纏着,不會有耐心和時間陪伴她。
胡大偉先仔細打量她的臉色,訕訕地咧嘴,道:“早分手了!這些天,我一直在找你呢!要不是碰巧看到顧依凝來看你,我都不知道去哪兒找你!”
穆嫣清冷的眸子對視着他的目光,好像在研究他有沒有在撒謊,半晌,問道:“你爲什麼突然對我這麼好?”
很奇怪!按照常理,就算胡大偉沒有焦美雲,他也不會輕饒過她。沒想到他卻悉心照顧她,半分都沒有責怪的意思。
“我想通了!對自己的老婆不好,我難道去對那些狐狸精好?她們都是衝着錢來的,沒錢就跑了!”胡大偉攤攤手,搖搖大腦袋。“老婆,說實話,這次的事情我挺生氣!被戴了綠帽子,是個男人就生氣!不過,再想到你是被陳奕筠那個王八蛋給騙了,也是受害者,我就不想再怪你!”
伸手摸摸她削瘦孱弱的香肩,他的語氣充滿了憐惜,“看你瘦得……來陣風都要颳走似的!以後別再輕易上當受騙,讓那王八蛋白玩你,末了還要自己遭罪!”
這番話樸實無華,卻讓穆嫣生生紅了眼眶。她想不到胡大偉竟然也有通情達理的一天,在她最狼狽無助的時刻,他沒有像以往那樣落井下石,而是選擇寬容和原諒!
“我也有錯!被焦美雲那個騷貨給迷惑了,把她領回家惹你生氣。”說到這裡,胡大偉的手又從她的肩膀移到她的臉上,慚愧地說:“那天知道你懷孕,我一時氣忿難忍,動手打你真不應該!老婆,以後我再不打你了!不過你得保證以後不許再跟陳奕筠來往!”
兩人都犯過錯誤,半斤八兩。胡大偉此時的要求一點兒都不過份,穆嫣無言以對。
“陳奕筠真沒按好心!你再跟他糾纏下去,準沒有好下場!反正孩子已經流掉了,誰對誰錯的咱們別再較真,好好正經過日子,啊?”胡大偉將她摟進懷裡,可憐巴巴地問道。
穆嫣輕輕推開胡大偉,淡淡地道:“我再考慮考慮!”
凌琅飛回香港,在機場下飛機的時候,見於夢潔竟然親自來迎接他。
“琅,你回來了!”於夢潔迎上來,伸出柔軟的臂膀摟住他,柔柔地嬌笑:“我好想你!”
如果擱往常,凌琅會紳士地吻她,可今天他顯然沒有任何的心情。
輕輕推開她,凌琅臉色有些不太自然。“你應該多休息,阿九已經安排人過來接我。”
“我跟阿九說了,這次我親自來接你!”於夢潔並沒有理會凌琅刻意的疏離,她親暱地摟着他的健腰,甜甜地道:“琅,等你再出門帶上我吧,省得我在家裡惦記你!”
凌琅無法迴應她,因爲他的計劃臨時有變動。
在他見過依凝母子倆之後,再也無法忍受長時間的分別。爲了儘快把愛妻嬌兒接回身邊,他將不惜任何代價。
坐上車,於夢潔便伏在他的懷裡,撒嬌地顰眉,道:“好累啊!”說着話,便閉起眼睛想眯一會兒。
凌琅俯首看着她,再次輕揉眉心,覺得一片煩亂。
車子停下的時候,於夢潔睜開眼睛,坐起身,問道:“到家了嗎?”
凌琅危襟正坐,神色嚴肅地看着她。
“怎麼了?”於夢潔發覺了凌琅的異樣,困惑地問道:“有什麼事嗎?”
“我們之間的約定,恐怕要取消了!”凌琅語氣堅決地道。
於夢潔呆怔得微張脣瓣,似乎有些不相信。“琅,你在說什麼?”
“對於我爽約的行爲,會對你做出補償!”凌琅移開目光,疏淡地說道:“謝謝這些天你配合我演戲,我不會虧待你!”
“琅!”於夢潔終於明白,凌琅是不要她了!這簡直如同瞬間從天堂跌下地獄般,恐惶到眩暈,她半分心理準備都沒有。脣瓣微微顫抖,她徹底失去了冷靜和篤定,慌亂地道:“你、你不能拋棄我!”
“我們之間原本就是在演一場戲!”凌琅轉過頭睨着她,星眸一片漠然,道:“該對你負責的男人並不是我!”
於夢潔張口結舌,無言以對。她伸手撫向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卻沒有理由讓凌琅負責。
她與他之間原本就是一場交易,凌琅是買主,買下她和腹中的胎兒。現在買家反悔了,他要退貨,她可以賴着不退嗎?
“我說過,不會虧待你!”凌琅從包裡拿出一張支票,隨便填了個數字遞給她。“你住的房子送給你,不必搬家!孩子想生下還是想拿掉,你可以自己作主!”
在他威嚴的目光下,任何人都不能反抗他的命令。於夢潔接過了那張支票,意識到一切要結束了,速度之快令她招架不住。
下了車,她發現自己站在那幢凌琅送給她的房子之前,手裡拿着他剛剛給她的支票。
凌琅並沒有下車,僅對她點點頭,車子便駛走了。
顏鑫和溫峻智在君臨天下的貴賓包廂裡左擁右抱,盡情享受着溫柔。
不過他們有些不滿主人的怠慢,至今仍然未到場。
“我說冬子,你們老大到底什麼時候過來?他忙着幹嘛?”顏鑫喝了懷裡美人喂的一杯美酒,擡起頭問。
孫浩冬陪坐在一旁,笑道:“老大最近鬧失戀呢!”
“噗!”顏鑫嘴裡的酒差點兒噴出來,懷裡的美女連忙用紙巾幫他一點點地揩試乾淨。“鬧失戀?有沒有搞錯?”
溫峻智卻在旁邊涼涼勾笑,並不言語。
孫浩東嘆了口氣,見這兩位都是老大的死黨,也沒什麼好瞞的,便道:“老大最近迷上了一個女人!偏偏那個女人不識好歹,不聲不響把老大的孩子給做掉了!他一氣之下跟她鬧分手,看樣子已經分了!”
“不會吧!”顏鑫怔了怔,問道:“你說的那個女人該不會是穆嫣?”
“對,就是她!”孫浩東搖頭,“一物降一物,老大這次真慘了……”
話語未盡,後面大有內容。
“該不會整日借酒澆愁,一個人傷心?”顏鑫用調侃的口吻問道。
“沒錯!”哪知道孫浩東竟然點頭,“就是這樣!他把自己關在包廂裡喝悶酒,什麼人都不想見!你們倆過來,他也只讓我過來陪着!”
顏鑫大跌眼鏡,半晌道:“陳奕筠那個傢伙,是女人玩多了遭報應了吧!我就不明白那個穆嫣怎麼就有本領把他迷得暈頭轉向,難道牀上功夫特別好?”
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溫峻智,聽的重點跟顏鑫不太一樣。他問孫浩東:“穆嫣還在醫院?”
孫浩東點頭道:“老大說不要她了,把她丟在醫院裡,連醫藥費也沒幫她付!”
回到香港之後,凌琅做好充分的準備,召開家族會議。
驅車來到位於郊區祖屋,這裡依山傍水,環境清幽,十分適合修身養性。祖屋是舊式的大宅院,方圓約有四五千平方的面積。在這裡,周圍近百里地內的面積都歸凌家所有。從前有買下的地契,現在是長期租賃,隨着政府土地政策的改革變化,凌家對這片土地的持有權僅有形勢上的變動,並沒有實質性的變化。
凌琅每年僅回來一次掃墓奠拜祖先,除非有緊急事件需要召開家族會議商談,他一般不回祖屋。
自從十六歲離開這裡,那年他的媽媽飛機失事離開人世,似乎這片祖屋就成爲他心底的陰霾。不到萬不得已,他從不肯踏足這裡。
提前三天發佈了命令,凌家的所有人員都要到場,他有重要的事情宣佈。到時誰若遲到,將按家規處置。
凌家的家規森嚴令世人砸舌,誰都不敢相信現代化的社會裡還有這種嚴酷的家規。可是,凌家能在香港黑道屹立數百年不倒,恐怕跟它治家嚴明是分不開的!
距離規定的時間還有五分鐘,凌家的所有成員都已到齊!他們習慣提前,不習慣拖後,這是家風也是傳統。
祖屋的武裝戒備十分森嚴,每隔幾步都有全副武裝的黑衣人站崗,密切注意着任何不尋常的變化。
這些戒備的武裝力量只是表面上的,其實真正起到警戒作用的是遠程雷達。
凌家適應現代化發展,在祖屋附近安裝了探測雷達,方圓百里之內,任何可疑的車輛和人員出現,都會及時發現,而不是單純地用武裝力量看家護院。
當然,這些森嚴的崗哨更像是一種家族實力的炫耀以及裝飾場面的需要。
大家都知道今天會有重要的事情公佈,可是他們踏進祠堂時,還是對眼前的情景感到吃驚。
凌琅赤裸着上身,跪在祖宗的靈位前,旁邊站着準備施刑的大漢。
靈位前有兩個座椅,分別爲吳婉和凌安行準備的,其他跟凌琅平輩的兄弟姊妹全部按順序站立。
吳婉走過去,問道:“琅琅,你這是幹什麼?”
凌琅沒有回答她,卻對那個黑衣大漢命令道:“行刑!”
黑衣大漢從供奉靈位的案上拾起藤條,卯足力氣對着凌琅的後背抽下去。
“啪!”凌琅赤裸的後背頓時跳起長長的紅色傷痕,觸目驚心。
這是專門責罰不肖子孫的祖傳藤條,抽在身上,遠比普通藤條皮鞭都要疼得厲害。
凌琅倒吸涼氣,可他咬牙忍住,硬是沒有吭一聲。
“啪!啪!啪!”藤條不停地抽下去,他後背的傷痕不斷增多。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但卻沒有再追問。
當家人下令,沒有任何敢質疑違抗。既使,被責罰的是當家人!
藤條一下下地抽下去,凌琅健碩的矯軀微微打顫,可他仍然挺直胸膛,咬牙沒有申吟一聲。
偌大的伺堂裡,除了藤條抽打皮肉的啪啪聲響,其餘聞聽不到任何聲音。
凌家兄弟姊妹人皆變色,驚訝地看着正在被施刑的當家人。
慢慢地,脊背被抽破,鮮血浸染着藤條,一片血肉模糊。
吳婉是長輩,又待凌琅如己出,有些沉不住氣了,便出口喝止:“住手!”
行刑的大漢連忙住手,凌琅冷冷掃過去一眼,寒聲道:“不懂規矩?”
“是!”行刑的大漢不敢再猶豫,揚起藤條繼續抽打凌琅。
每記藤條抽下去都深刻見骨,饒是鐵骨錚錚,凌琅仍然額角疼出冷汗,牙齒直打顫。
凌家的姊妹們有幾個不忍再看,捂起了眼睛。
時間如此緩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滿了煎熬。
一百下藤條抽下來,任是鐵打的漢子也撐不住。凌琅結實的肌肉疼得打顫,渾身冷汗直流。
行刑的大漢將浸血的藤條呈到凌安行的面前,凌安行接過藤條時,雙手忍不住顫抖。“琅琅,能不能告訴大家,你到底犯了什麼錯?”
因爲巨痛,凌琅的肌肉繃得像鐵一樣硬,牙關咬得太久,短時間內無法開口。
凌琛和凌珅走過去,將凌琅扶起來,凌珊則搬來一張軟椅。
凌琅擺擺手,示意他不想坐。事實上,他動一動,全身的筋骨都在咯咯響,疼得冷汗不斷。
吳婉猜到了什麼,不等凌琅說話,她搶先問道:“是不是因爲那個顧依凝?”
緩了好一會兒,凌琅終於開口苦笑;“安逸的日子過久了,骨頭都閒酥了!一百下藤條而已,居然差點兒撐不住!”
“還說呢!”吳婉生氣又心疼,道:“一百下藤條,這麼嚴重的刑罰,誰都撐不住!”
凌琅扶着那把高背椅子,硬撐着沒有倒下去。深吸一口氣,他強打精神,對衆人宣佈道:“我身爲凌家的當家人,治家不嚴,明知故犯,該當重罰!這一百下藤條是對我瞞天過海的懲罰!”
大家都沒有說話,但多數都猜到他要說什麼。
果然,凌琅接道:“我跟顧依凝假離婚,爲讓剛出生的孩子逃避家規!事後,我越想越疚愧,實在無顏面對凌家的祖宗和凌家的長輩,還有衆多的兄弟姊妹!”
凌琅在妻子顧依凝臨產之時宣佈離婚,擺明了想逃避家規。衆兄弟姊妹表面沒有說什麼,實際心裡都有些忿然不平。
此時,聽到凌琅當衆坦蕩地承認錯誤,衆人倒無話可說了。可是他們知道,把大家叫來看他受刑,用意絕不是僅僅道歉受罰這麼簡單。
果然,凌琅在承認了錯誤之後,接道:“該受的懲罰我都承受了!把大家叫來,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吳婉繃着臉,忍不住道:“你就可着勁兒鬧騰吧!”
凌琅犀利的目光轉向她,後者心頭一凜。他天生王者氣質,不怒自威,既使隨便一個眼神掃過來,都會令人不容小覷。
吳婉坐回到椅子裡,兀自生悶氣,不再言語。
凌安行始終保持沉默,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惜字如金,幾乎很少講話。可是,當他開口的時候,絕對沒有任何的廢話。
“凌家在香港有幾百年了,發展這麼久,有很多家規除舊迎新,不斷改進。我們凌家要想跟上時代的腳步,不被淘汰,就必須隨時調整變革。摒棄那些陳舊的不合理的落後的傳統,接受新鮮的合理的符合發展潮流的新內容!”
凌琅做凌家的當家人已有十年,他的能力大家看在眼裡。對於他數度改革家規的行爲,都寬容的默許,沒有聽到誰發出堅決的反對聲音。
今天,凌琅先以藤條刑罰做開場白,堵住了大家遣責他的嘴巴,然後他就要對凌家奉行了幾百年的家規開刀了。
“……數百年來,凌家男丁稀少,就因爲那條不可更改的鐵律!大家可曾記清到底因爲這條家規夭折了多少男孩?沒有人能記清,可這本簿子上面都有記載!”
凌琅讓屬下呈上一本泛黃的簿子,這裡凌家的家譜,記載着所有凌家的子孫,包括那些出孃胎後在組織基地夭折的男孩子。
“從凌家創立了這條家規以來,總共有一百七十六名男孩在十六歲前夭折!”凌琅將簿子拍在靈位前的桌案上,這個舉動牽痛了他脊背的傷口,連連吸氣。他忍着巨痛,接道:“我宣佈,從今天開始,這條家規徹底廢除!”
一片譁然,衆人臉上什麼樣的表情都有。吳婉則氣得渾身哆嗦,只有凌安行依然淡定。
凌琛冷笑:“你是當家人,一切你說了算!我的兒子呢?他從出孃胎就遵從祖宗留下的家規,去組織接受訓練,如果體質差些,現在就沒了!難道他的付出白白浪費了?”
凌琅沒有迴應凌琛的迴應,他讓屬下把剛剛過了三週歲生日的侄子凌晨晞抱上來。
凌晨晞眉目清秀,有種與同齡孩子不同的深沉和成熟。此時,站在凌琅的面前,看着所有長輩們在場,絲毫沒有任何的怯意。
“叔叔!”他脆生生地喊了一聲。
凌琅俯下高大的身軀,用慈愛的目光注視着他,問道:“小晞,你將來長大了想不想做凌家的當家人?”
“想!”凌晨晞沒有猶豫,很乾脆地應道。
“很好!”凌琅重新站起身,這番簡單的動作再次牽動他的傷口,他強忍疼痛對衆人宣佈道:“小晞是這一代凌家唯一出孃胎就按家規撫養的孩子,他該得到應得的榮耀!從今天開始,他可以回到他父母的身邊過正常孩子的生活,他將是凌家下一代的當家人!”
凌琛不再說話了,對凌琅的安排還算滿意。
以往,凌家都是能者上位,年齡並不能決定地位。從小到大,他始終無法勝過堂弟,卻心服口服。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竟然被凌琅任命下一代的當家人,無需再經過殘酷的競爭,不禁悄悄鬆了口氣。
想到兒子以後就能陪伴在自己和妻子的身邊,不用忍受骨肉分離,還要日日夜夜憂心兒子會不會夭折,因此對凌琅的決策並不反對。
凌珅更沒意見,愛妻眼看要生了,待在祖屋裡整日愁眉不展,他心疼又沒辦法。因爲凌家世世代代都是這樣過來的,他們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想不到凌琅竟然宣佈廢除這條家規,簡直喜出望外,當然不會有任何的反對意見。
吳婉霍地站起身,指着凌琅,說:“爲了那個女人,你就可勁地折騰吧!你就好好作吧!”
說完,她轉過身,氣呼呼地離開。
凌琅再也撐不住,一百下藤條抽下來,脊背血肉模糊都露出了骨頭,他又站了這麼久,只覺眼前一陣眩昏,頎長的身軀慢慢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