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維斯!”
“畢維斯大人!”
兩隻船上不約而同傳來了驚喜的叫聲,只不過其中一方聲音真摯熱誠,而另外一方則帶了諂媚的意味。
隨着兩隻海龜船的靠近,包括畢維斯那艘海龜船在內,在一番商量之後,三艘船彼此間用繩索十分牢固的系在一起。
在兇險的蜃之海,誰都不清楚冥冥中潛伏着什麼樣的兇殘魔獸,結盟不僅可以增強防禦力量,而且可以讓彼此心裡面更安心。
其中一艘船上的人畢維斯只是略有印象,似乎是第一關有過生意關係的幾位傭兵考生。而另外一艘船上的人就給了畢維斯小小的驚喜,就連愛瑞斯看到那位,面具下的嘴角不禁莞爾。
因爲那艘船上的四個人當中,居然有他們烈陽入學考試時,在紅雷前哨進行第三次任務考覈時候遇到的布桑!
“怎麼又碰到了這個大白癡。”隔着木欄和布桑親切握手的時候,畢維斯面帶微笑的暗自腹誹。
對於布桑那張自信滿滿的臉,他可謂印象深刻,這傢伙是畢維斯在烈陽見過除了柏來溫之外,最自負的學員,只可惜他的自負跟他的智商程度成反比。
“畢維斯,別害怕,有我和阿蠻、希爾他們在,你們暫時肯定是安全了。”布桑滿臉笑容,大大咧咧的拍着畢維斯肩膀。
他嘴裡的阿蠻和布希是兩個矮矮墩墩的結實少年,前者揹着一把金黃色的短弓,面貌憨厚,後者則是拿着一柄跟他個頭差不多的斧頭,站在船頭倒顯得威風凜凜,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布桑吐沫橫飛的時候,那阿蠻見弗爾一臉的漠然,趕緊伸出手,用力掐了下布桑身體某處,布桑嘴巴大張,倒抽一口涼氣,他這才記起來,似乎是自己等人主動找畢維斯他們幾個結盟的。
小胖子哈米爾在旁邊眨巴眨巴眼睛,嘴裡嘀咕道:“這話聽起來真是彆扭啊。”他雖然是嘀咕,音量卻剛好一字不漏的傳入衆人耳朵裡。
揹着金黃短弓的阿蠻和身邊的同伴,臉色明顯有些尷尬,反觀布桑,卻鎮定自若,正在跟畢維斯唾沫橫飛的大談特談這幾年來出行的傭兵任務如何驚險刺激云云,這次鄙人是如何通過前兩關的?畢維斯,熟歸熟,一些沒有深度的問話,我可沒有回答的義務。
布桑的熱血似乎也感染了畢維斯,兩人的手已經緊緊握在了一起。
“待會如果出現了魔獸,畢維斯兄弟,你別跟我爭,一定要讓我先來!”
“不,布桑!蜃之海十分兇險,你就看我的好了。”
……
阿蠻和愛瑞斯的目光觸到一起,彼此都看到了對方眼睛裡的尷尬笑意,顯然他們都清楚布桑和畢維斯的德性。
另外一艘海龜船上的四個傭兵,聽到畢維斯和布桑的豪言壯語,有人半信半疑,也有人心中暗自竊喜,看來跟畢維斯結盟真是十分正確的抉擇啊,至少萬一等下遇到了什麼危險的魔獸,有他們兩個抵抗一陣,自己等人開溜起來就有充分的時間了。
海龜船雖然平穩,但划行速度卻也緩慢,弗爾抓住繮繩,用特製的鞭子在海龜魔寵的頭上拼命鞭撻依然無濟於事,海龜仍在以慢吞吞的速度緩慢前進。
過了半個小時後,從前方領航的軍士們掛起的用熒光藤汁液塗抹的指示牌顯示,已經大概駛入了蜃之海幾裡之遙了。
彷彿有默契似的,陸陸續續開始不斷有考生召喚出了各自的魔寵,蓄勢待發,海龜船行駛到這個距離已無疑是獲取第一種分值的最佳時機。
越往蜃之海深處進發,一路上遇到的魔獸也就越厲害。除了第一波碰到的那種水草生物之外,畢維斯一夥陸陸續續的擊退了幾波蜃之海水下魔獸的進攻。
這些生物神出鬼沒,嗜血殘暴,其中的一波是一種赤鐵低階的飛魚,它們只有一尺多長,最大的也不過二尺,但是卻擁有一對變異了的胸鰭,如同兩個大扇子一樣可以讓飛魚在空中作短距離的滑翔,頭部部有一根長長的骨刺,非常鋒利,藉助高速飛翔的衝擊力,可以刺入木板一寸多深。
當它們往往成羣結隊從水面躍起,衝向畢維斯等人的時候,那種氣勢洶洶視死如歸的兇殘實在讓衆人一陣手忙腳亂,小胖子的屁股更是被紮上了兩隻飛魚,迫不得已召喚出來自己的魔寵白銀級三頭蟒蛇,不過它的結局是被活生生紮成了肉窟窿,淒涼的一命嗚呼。
“兄弟,節哀!你一定要堅強。”臨近一艘海龜船上的平頭考生,遠遠的勸慰小胖子,剛纔小胖子召喚出的魔寵巨蛇抵擋住了剛纔那羣魔獸的瘋狂進攻,胖子那隻魔寵變成了他們最好的肉盾。
小胖子的嘴角直抽動,他想風度翩翩的微笑兩下,但卻辦不到。
附近海域的海龜船中,已經有考生開始幾人配合着誘捕起蜃之海里的魔獸,一時間傭兵考生們釋放出的魔寵和被誘捕上來的魔獸在水面上鬥個不亦樂乎,浪濤驚人。
火球術、風刃術各種奇怪的術法和弓箭砸在魔獸身上,蜃之海的上空頓時響起各種魔獸凌厲的怒吼聲。
“畢維斯大人,我們……要不要在這裡停一下?”那些曾經在第一關曾受過畢維斯恩情的幾個考生,聽到附近的海龜船上傳來的歡呼聲,心中一動,終於忍不住出聲詢問。
周圍其他幾隻海龜船上的考生們都開始和魔獸鬥得熱火朝天,只有畢維斯一夥人在其中格外顯眼,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
“閉嘴吧。區區的十分就讓你滿足了?”布桑接過了話,斜視那位詢問的考生,目光裡充滿了鄙夷之色:“難道你身體裡面沒有一滴屬於青春的熱血?”
在布桑鄙視光波的攻擊下,那位考生不由的羞愧的低下了頭,再也不敢開口說話。
有了他這個榜樣,其他幾位想詢問的考生自然乖乖閉嘴了。
事實上,布桑是看見畢維斯認真觀察了一會四周,最後卻是搖了搖頭,才這麼說的。
這裡停泊的海龜船實在太多了,他們很難從這裡得到滿意的分數。
弗爾懶得出聲,繼續揮動驅趕海龜的鞭子,徑直往這片禁地的深處駛去。
畢維斯不禁皺了皺眉,眼睛微眯,黯淡的光線中盯着水波浩蕩的遠方,隨着海龜船的進發,他們就像是從逼仄的峽谷闖入了另外一個天地,走到這裡,兩邊巖壁上衝泄下來的地下水道已寥寥無幾,水面變得平滑如鏡。
突如其來的安靜,到讓衆人覺得有些猝不及防。
遠方的水平線一望無際,虛空的巖壁頂上有閃爍的寶石綻放出點點熒光,令衆人大爲驚訝,蜃之海的全貌這時候才慢慢展示在衆人面前。
不知道什麼時候,蜃之海的水面上氤氳了淡淡的薄霧。大霧凝集在海面上一動不動,彷彿是固化了一般。
弗爾緊張的一勒手上的繮繩,海龜船馬上停了下來,靜靜泊在水面上。
冥冥中彷彿要發生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隨着漸漸濃重的霧氣將衆人視線全部屏蔽,面對周圍情況的未知,更加讓人心惶惶。
海龜船已經是駛進蜃之海的距離,超過了十公里,來到了可以獲取第二種分值的地段,此刻跟隨畢維斯一起的其他海龜船,已經寥寥無幾,在經過剛纔幾波魔獸的進攻,許多考生明智的選擇了保命。
到了這裡,原本跟隨護衛的軍士們已駕着海龜船遙遙的侯在了畢維斯等人的後面,慢慢消失了水霧中,根本就不打算繼續跟進了,他們的舉動,也讓畢維斯等人明白從這裡開始,大概就要看到蜃之海更加酷烈的一面了。
畢維斯皺了皺眉,正想說“先停下來,觀察一下前面那些進去的夥計,會有什麼遭遇。”弗爾已經一揮鞭子,衝入了濃霧之中。
毫無徵兆的,嘩啦一聲巨響,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躥出海面噴射着臉盆粗的水柱,張開血腥大口,向畢維斯旁邊一隻海龜獸一口咬去。
那是一隻七米多高的古怪魔獸,兩根獠牙彎曲成環,肥厚的三瓣嘴脣,密佈着網狀的血絲,身軀倒有幾分像人,但粗壯的手肘下面,分別長着兩片便便的鰭。那兩片鰭在水面上攪動出一個龐大的漩渦,拖得三隻海龜獸方向大變。
衆人豈會讓它輕易得逞,如果海龜獸被吃掉,他們都要掉到水裡去,一旦落水,天知道水下有多少兇猛魔獸,死亡的機率當然大大增加。
幾乎是瞬間,阿蠻背後的黃金短弓已然出現在他手上,一聲厲喝,箭矢裹挾着一團火焰閃電飛射而出。
“轟!”魔獸猝不及防,被火箭打個焦頭爛額,呻吟一聲,腹部咕嘟咕嘟噴射着藍色血液,一擺巨尾,竄入了水裡面。
“嘖嘖,你的‘天火之弓’神術還不錯嘛。”看着水面上浮出的鮮血,布桑拍拍同伴的肩膀,頓了頓,面露憾色:“只是阿蠻,爲什麼你老是要跟我搶呢?”
畢維斯不禁啞然,這傢伙難道有失憶症?他口口聲聲說要熱血、要身先士卒,剛纔魔獸出現的瞬間,他似乎是第一個躲了起來吧,而且還是在愛瑞斯的背後。
不過畢維斯心裡對於布桑剛纔一瞬間表現出的判斷力還是有所認同的。無疑在衆人中,愛瑞斯目前實力是最強的,經過三年的修煉,她實力已經隱隱接近了白銀高階,突破指日可待。
布桑兀自在義憤填膺之中,目光兇狠的望着剛纔魔獸入水的地方大聲喊叫,試圖將那魔獸再次激出來,但更多是爲了挽回形象。
那位剛纔被布桑訓斥過的傭兵,此刻拍了拍布桑肩膀。
布桑停止了咒罵,用詢問的目光看着那位傭兵,搞不懂爲什麼他全身顫抖。
傭兵指了指布桑的背後,聲音微弱:“兄弟,你……你揮灑青春熱血的機會……來了。”
布桑疑惑的回過頭,然後雪白的兩排大門牙開始不住的打顫。
在他面前,水面裡赫然浮立起一隻龐大的魔獸,那是一頭跟剛纔一模一樣的東西,不過它體型足足大了好幾倍,背上豎起了三角形的鰭,猶如尖刀,張開血盆大口,對着呆愣的布桑噴出了一道腥臭無比的黏液。
布桑全身瞬間被粘稠的液體墨綠色液體覆蓋,他怪叫一聲,手腳麻利的一個側空翻,躲開了魔獸的第二波黏液攻擊,一個箭步退到了木框最後面。
“布桑傭兵,難道你忘記了青春的熱血需要在戰鬥中揮灑嗎?”布桑的狼狽樣子讓哈米爾哈哈大笑,嘲弄的道。
布桑不以爲意,一抹臉上的污穢黏液,面不改色的振振有詞道:“傭兵要有足夠的機警,以便應對瞬息萬變的戰局,現在的局面明顯只宜智取而不可力鬥。”心裡面暗自發虛,難道老子剛纔罵的海獸是它兒子,現在老爸來找我算賬了?
一轉眼,海獸就氣勢洶洶撲到衆人面前。
畢維斯驟然色變,哐噹一聲收起手上的匕首,當然,那匕首小得可以,平常被他用來修指甲的,在這隻龐大海獸出現的瞬間,他早就十分知趣的將剛纔那把明晃晃的刀子收起,危急關頭,減少一點刺激海獸的刀具、減低幾分威脅值總是好的。
衆人驚慌失措之際,愛瑞斯忽然像羽毛一樣漂了起來,浮到二十米的虛空上,鋒銳的鋼刃上綻放出銳利的芒柱,凌厲無比的劈向怪獸伸過來的巨爪。
“飛翼術!”
不約而同的,幾個聲音驚呼道。
飛翼術,一門極其難以掌握的術,屬白銀高階,它需要修煉者擁有極其變態的平衡性和超高悟性,這種術法修煉起來艱難無比,修煉者往往要冥想自己化身爲飛鳥,然後從高處往下放跌落,於生死關頭領悟出那自由翱翔的奇術,很是有一些人爲此摔得傷筋動骨。
而愛瑞斯顯然並不是一個神力師,卻掌握了許多高階神力師都沒有掌握的術,無怪衆人對她的實力感到訝異。
震耳欲聾的勁力爆炸之聲連綿不絕,愛瑞斯瞬間也不知劈出了多少刀,虛空中全是雪白刀刃殘留的殘影,每一刀都對準了海獸的眉心。
噴泉般的血柱頓時從海獸額頭涌出,剎那間它龐大的身軀沐浴在了暗藍色的鮮血下。
見到攻擊奏效,愛瑞斯心中一喜,飛翼術再次施展開來,飄落到了海獸的背脊上,作勢就要乘勝追擊,突然海獸怒吼一聲,猛地拱起背脊,一股大力傳來,她猝不及防之下被高高拋起,甩向半空,還沒等她落水,海獸的兩條觸鬚叉開,一下將少女死死勒緊,眼珠射出狂暴的光芒。
從海獸受傷到愛瑞斯被擒,不過是短短几秒鐘的事情,衆人回過神來的時候,愛瑞斯已然被海獸的巨力勒得內傷,一口鮮血猛地噴出。
突然一聲清越的啼鳴,眼鏡男弗爾已然坐到了一隻五彩斑斕的巨鳥。他心想現在正是英雄救美的大好時機啊,拼了!
弗爾剛剛指揮座下的魔寵扇動翅膀,海獸又一條長長的觸鬚已揮擊而來,一下就將他拍下了坐騎,但緊接着,一個人影閃電般竄了上來,恰恰接替了弗爾的位置。
弗爾猝不及防一下重重跌落,差一點滾落到水裡,幸虧布桑眼疾手快,一把將他提了起來。
巨鳥魔寵和弗爾心意相通,當清楚背脊上坐着的人不是主人後,幾次欲掙脫畢維斯的魔爪,但是被畢維斯狠狠拔掉幾把鳥毛後,又在弗爾的心靈溝通下,才老實下來。
“悲劇啊。”布桑看到畢維斯如天神般威風凜凜降落到了海獸背脊上,不禁半眯起了眼睛,連同旁邊的小胖子等人都不忍看到後面的結局。
他們清楚畢維斯的實力,如果論心機、計算能力和逃跑能力,烈陽學院的學院裡當然無人能出其右,不過若是真刀真槍的實幹,一個連短弓都射不準的人,還能有什麼指望呢?
甚至布桑開始想,到底什麼樣的墓誌銘才符合畢維斯的傳奇生涯時,就聽到了海獸發出了震耳欲聾的慘叫。
哈米爾愕然擡頭,就看到了讓他日後終生難忘的一幕!
黑暗的虛空中,畢維斯竟然硬生生用左手的蠻力撕掉了魔獸的兩根觸鬚,將昏迷過去的美少女扛到了背上。
畢維斯滿臉血污,麻利的將外衣撕裂成襤褸碎片,然後迅速將昏迷過去的愛瑞斯緊緊綁在了自己背後,同時撬開少女櫻脣,向裡面塞了一顆傭兵應急的止血藥丸。
畢維斯心中涌起了深沉的焦慮,沉聲道:“愛瑞斯,你不會有事的!命運女神一定會保佑你,我善良勇敢的女孩。”
“畢維斯,這不像是你平時的對白!”愛瑞斯勉力說出這樣一句安慰的話語,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陷入了昏迷之中。
當聽到背後少女那節奏明顯平緩少許的呼吸聲後,畢維斯抹去臉上的血跡,心神稍定,似乎是醒了……
突然他驚奇的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臂,原本白皙的皮膚,此刻像煤球一般,黑得發亮,一根根青筋暴起。那拳套的邊緣已經跟自己身體肌肉融合在了一起,不分彼此,裡面充盈着爆炸性的力量,拳套上的刀刃光芒流轉,是最純粹的能量在流動。
他現在可以清楚感應到身體裡的兩隻魔寵,和自己血肉交融的感覺似乎更加深厚了。
剛纔情況緊急,畢維斯根本就沒有發現身體裡的兩隻魔寵有什麼異動,滿腦子裡面只有愛瑞斯的身影,完全是憑藉一股血性衝了上去,硬生生的將海獸兩根觸鬚撕裂,救出了愛瑞斯。
現在清醒過來,他這才發現左手的異常,心中不由微微後怕,如果剛纔兩隻雪狸變幻出的拳刃沒有出現……恐怕自己和愛瑞斯,已經是一團碎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