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恕恕走過去拿起來,照片上,顧明意巧笑倩兮,在她的身邊,站着墨君夜,手裡抱着阿澤。
三人的眼睛都看着鏡頭,墨君夜臉上的笑容不大,卻能夠感受得到他的好心情。
這個房間,是顧明意的!
展恕恕將照片放好,又發現整個屋子一塵不染,連角落裡都沒有一絲灰塵。
明明沒有人住,卻保持着女主人還在的模樣,並且在顧明意的面前說要將房間給她……
展恕恕的眉頭皺了起來,就好像是,故意說給顧明意聽的一樣。
她咬了咬嘴脣又退出了房間,轉身去了展和的房間。
“恕恕,怎麼起這麼早?早餐吃過了?”
展和看見女兒來了,忍不住笑起來,招招手讓她過去。
“爹地,我想問問顧明意的事情,她跟阿夜,他們到底……”
展和笑着的臉頓時陰暗下來,想也不想地打斷了她,“問這個幹什麼?是不是因爲阿澤生病,那個女人回來照顧的事情?”
“恕恕,你不用在意她,他們兩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阿夜自己也清楚的知道。”
“可是……”
展恕恕心裡的感覺卻不是這樣的,她將那個房間的事情說出來。
“爹地,阿夜對顧明意的感情很明顯還在,我……”
展和忽然笑起來,語氣慈祥,“恕恕啊,你喜歡阿夜嗎?”
“喜歡,阿夜就是我心中的理想型,完美。”
“那不就行了?你只要知道自己喜歡他,其餘的事情用不着多想,你跟顧明意相比,只不過是遲一點認識阿夜而已,其餘方面,你哪一點比她差?”
展和的這些話,展恕恕聽了進去。
她原本就很有信心,剛剛只不過是被那個房間給迷惑了而已。
想明白了,展恕恕又嬌笑起來,上前拉着展和的胳膊,“爹地我知道了,我們下樓吃飯吧?”
兩人有說有笑地下樓,阿澤的房間裡,顧明意仍舊寸步不離地守着他。
忽然,明意站起來的時候覺得頭有點暈,身子晃了晃,被進來的阿離扶住。
“顧小姐您怎麼了?怎麼臉色這麼差?”
阿離嚇了一跳,顧明意的臉色慘白,連牀上的阿澤都比她好看一點。
“我沒事的,謝謝。”
明意站穩了身體,朝着阿離笑了笑,倒了杯水又坐回到阿澤的身邊。
阿離皺了皺眉,“顧小姐,您早餐吃了嗎?”
明意輕輕搖頭,“沒胃口。”
“那您昨天晚上的晚飯吃了嗎?”
明意一怔,昨天他們正要去吃飯的時候接到了電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哪兒還記得吃飯?
阿離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顧小姐您趕緊去吃點東西,這裡我會看着的。”
“不用,我沒事的,我不餓。”
阿離急了,“怎麼會不餓呢,您的臉色很難看了。”
明意還想說什麼,忽然看見從外面走進來一個人,他的身影是那樣熟悉,只要瞥一眼,她都能夠認出來。
讓明意吃驚的是,墨君夜直直地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甚至用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自己看向他。
“你是想用絕食,來表達什麼嗎?抗議破壞了你的約會?”
明意伸手將他的手打掉,“你想多了。”
“那就去吃飯!省的餓倒了有人找上門,說我虐待你不給你飯吃。”
硬邦邦的聲音,讓明意心底泛起一陣陣苦澀。
他一定要這樣說話嗎?
他一定要,每一句話都諷刺挖苦她另結新歡嗎?
明意閉了閉眼睛,將眼底的痛苦之色掩去,隨後再睜開。
“我知道了,我去吃飯,麻煩你照顧一下阿澤。”
說完,她目不斜視地跟墨君夜擦身而過,他身上的氣息略過自己的時候,明意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是不是隻要不看不想不聽,她就會好受一點?
……
顧明意慢慢走下樓,走進餐廳的時候,卻發現已經有人了。
展和和展恕恕兩人一邊吃東西一邊笑着說話,卻在看到她的時候,笑聲和說話聲戛然而止。
明意知道,是自己打擾他們了,於是轉身就想退出去。
“顧小姐,你是來吃早餐的吧,別客氣,快坐吧。”
展恕恕急忙開口叫住她,語氣和氣熱情,彷彿是個熱情好客的主人一般。
“是啊,坐吧。”展和也發了話。
明意想着趕緊吃完趕緊上樓陪着阿澤,因此也沒有多猶豫,直接坐了下來。
展和停下了動作,眼睛在細細地觀察。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顧明意本人,從前展家調查到的資料,上面的照片跟本人比起來,還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是個美人,不管是漂亮的外貌,她骨子裡透出來隱隱的氣質,才更加令人欣賞。
也怪不得阿夜會如此放不下。
展和眼睛一眯,神色瞬間冷冽起來,讓刻意不去在意的顧明意,也沒有辦法再無視。
放下手裡的餐具,顧明意慢慢地擡起頭。
“我姓展,是阿夜的舅舅,也是阿夜媽媽的弟弟。”
顧明意渾身一震,“阿夜媽媽”四個字,猶如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得她眼冒金光。
“能看得出,你是個有自尊心的女人,我也就直話直說了。”
展和的語氣並不嚴厲,相反的,卻有一種淡淡的儒雅氣息,只是說出來的話,卻讓顧明意難以承受。
“我從小,跟我姐姐關係很好,因此她的死對我來說,是一個滅頂的噩耗。”
顧明意臉色蒼白,手指掐出了青白的印子。
“或許你是個好女孩,也足以配得上阿夜,只是這件事,是絕對不可能的。”
展和直直地盯着顧明意,“我也希望你能夠保持住你的自尊和驕傲,不要經常出現在阿夜的面前,至於阿澤……”
他輕笑了一聲,“阿夜一整個墨氏企業都能夠管得好,又怎麼會照顧不了一個阿澤?”
“因此,我不希望阿澤成爲你見阿夜的藉口,畢竟,他姓墨。”
展和的話裡沒有任何尖銳刻薄的詞語,卻讓顧明意猶如被剝光了衣服一樣,無地自容。
他在提醒她不要不要臉地死纏爛打阿夜,他在警告她不要癡心妄想,以爲還能跟阿夜重修舊好!
一句句話如同響亮的耳光,將顧明意心底的尊嚴拖出來打,幾乎擊潰她的全部傲氣。
顧明意的手微微顫抖,連拿餐具的力氣都沒有。
就在這時,樓梯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吃完了嗎?吃完了上樓,阿澤在找你。”
墨君夜冷厲的聲音猶如顧明意的救贖一樣,讓她忽然就能夠動了起來,於是匆匆站起來就要往樓上走。
走過墨君夜身邊的時候,墨君夜忽然拉住她的手腕,語氣冰冷,“好好照顧他,你是他的媽媽,這是你的義務,和權利。”
一句話,讓顧明意的眼底迅速沁出水光,也讓餐桌邊的兩人陡然變了臉色。
“放開!”顧明意壓低了聲音。
墨君夜冷着臉,沒有動,而是將臉向前壓了幾分,然後,淡淡道:“所以,你別想逃脫你對孩子的責任。”
顧明意擡起頭,深目看着男人。
男人沐浴過後的薄荷味傳來,她咬牙冷冷一笑,“不用墨少提醒。”
“那就好,孩子病沒有好之前,你這個做媽媽的,好好在這裡呆着,哪兒也別想去,別讓孩子恨你!”
墨君夜手一鬆,轉身下樓,挺拔的背影像座山一樣。
顧明意將眼底的水光狠狠逼進去,扭頭就頭。
然而,剛剛走上幾層臺階,男人不帶一絲溫度的聲音飄了過來。
“舅舅,以後這種話不要再說。她是阿澤的媽媽,母子天性割不斷,剪不斷。”
“阿夜,爸爸不是這個意思……”
“不管什麼意思,這是我和她的事情,不需要別人置喙!”
“阿夜!”展和再儒雅,再涵養,聽到這樣重的話,不免心中有氣。
“舅舅,有些事情過尤不急,她只是個女人,一切和她沒有任何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她是那個兇人犯的女兒。”
“只是個女兒而已。她是無辜的。”
顧明面上的寒霜,漸漸散開。
他在維護她,在外人面前,不遺餘力的維護……墨君夜,你爲什麼要這麼做,明明應該再見如陌人。
顧明意心頭被重重一擊,上樓的腳步有些慌亂,直到跑到無人處,她纔剛身子貼在牆上,慢慢平息心底的翻涌。
“顧小姐!”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陳遇端着拖盤站在面前,“小少爺的粥熬好了。”
“我來吧!”顧明意拉過托盤。
“顧小姐。”
“還有什麼事嗎,陳伯?”
陳遇胖胖的臉顫了幾下,笑道:“少爺上班前,託我給你帶句話。”
“什麼?”
“別太在意別人的看法。”
顧明意臉上牽上一抹苦笑,“放心吧,我沒那麼小心眼。”
……
寬敞的車子裡。
氣氛凝重。
展和閉着眼睛養神,臉上有幾分嚴肅,剛剛阿夜的話,說得很重,身爲長輩當衆被人的打臉,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墨君夜知道他在氣什麼,也後悔剛剛的衝動,其實他明明可以把話說得圓滑些。
但是。
不知道爲什麼,他偏偏不想圓滑。
“舅舅。”
“哼!”展和只從鼻子裡吼出一口冷氣,連眼皮都沒有擡。
墨君低下頭,眉目淡淡,隨即又擡起,“舅舅的心思,我心裡很清楚,但有些事情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展和猛的睜開眼睛,手指着他,想罵幾句,卻又不知道罵什麼,愣了片刻後,才恨聲道:“阿夜,你必須忘掉她。”
“我知道。”
墨君夜將目光看向窗外,“也在努力。但是,有些東西不是我努力,就能做到的。我是人,人有七情六慾。”
“阿夜,你陷得深了。”
“我承認。”
“這不是什麼好事。”
“我也明白。”
展和看他這副樣子,心底的怒意淡了許多,餘下的只有心疼,“阿夜啊,這叫天意弄人。舅舅不逼你,但舅舅希望你多和恕恕接觸,培養培養感情,也許過些天,你們就有感覺了。”
墨君夜點頭,“我也希望如此。”
但是,要將一個人從心裡拔去,過些天就可以了嗎?
……
“顧小姐,楚小姐來了。”
顧明意忙站起來,剛走到門口,楚笑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走進來,臉上擦着一層淡淡的粉底。
“笑笑,你來了。”
“是啊,你們家這個小祖宗生病,我敢不來嗎?”來了,某人的臉色還冷的像冰;不來,她還有命在嗎?
“阿澤好多了,就是還有些低燒,你去看看。”
楚笑撇了她眼底的黑色,笑道:“二十四孝老媽,是不是一夜沒睡。”
顧明意不好意思的揉了揉眼睛,“你的黑眼圈也很重。”
楚笑心裡哀嚎一聲,她的黑眼圈,是被那個混蛋逼出來的。
她嘿嘿乾笑兩聲,“昨天晚上我值班。走吧,阿澤要等急了。”
量了體溫,聽了心肺,楚笑收起醫藥箱,笑道:“沒問題了,再休息一天,保證活繃亂跳,連狗都嫌。”
阿澤撇撇小嘴,“笑笑阿姨,我很乖的。”
“是,是,你很乖。”楚笑揉着阿澤柔柔的頭髮,“今天記得多喝水啊,笑笑阿姨走了。”
“再見,笑笑阿姨。”
“笑笑,我送你。”
楚笑回頭,深目看了顧明意一眼,“好吧。”
“媽媽,你早點回來,一會我想去陽光房,曬曬太陽。”阿澤不放心,交待了一句。
“媽媽去去就來,寶貝!”顧明意陪着楚笑走出房間。
“他很粘你。”楚笑突然開口。
“是的。”
“孩子其實很無辜。”
顧明意愣了下,看着身旁的楚笑,沒有說話。
“你可以再嫁,他可以再娶,而他,卻只有你們,還真不公平啊。”楚笑低嘆了一聲,眼中閃過痛意。
顧明意看着那張明豔動人的臉,心裡的酸澀往外涌。
從前曾經墨君夜說過,笑笑的父母,就是離婚的,笑笑從小跟着奶奶長大。
楚笑見她不語,聳聳肩,道:“好了,別送了,你去陪着阿澤吧。”
“笑笑!”顧明意突然叫住她。
“什麼事?”
顧明意伸手,將她抱住,頭擱在她的肩上低聲道:“謝謝你。”
“謝我做什麼,我什麼也沒有做。”楚笑拍拍她的後背,輕聲安慰。
……
送走了楚笑,顧明意喂阿澤吃好藥,替他嚴嚴實實的穿好了衣服,抱他下樓。
陳遇迎上來,“顧小姐,你這是要去……”
“噢,我帶阿澤去曬曬太陽,今天陽光好。”
“別太久,一會就吃午飯了。”
顧明意想了想,道:“陳伯,午飯麻煩送到樓上來,我和阿澤在房裡吃就行。”
“這……”
陳遇猶豫了下,笑道:“好的,我讓傭人送來。顧小姐想吃點什麼?”
“清淡的就好。”
顧明意笑笑,抱着阿澤離開。
“媽媽,我的病快好了,我們下樓吃吧。”
顧明意親親兒子的臉蛋,哄道:“不要,我就想和阿澤躲在房間裡吃,就我們兩個人,哪裡都不想去。”
“媽媽,你是怕遇到展阿姨嗎?”
顧明意簡直要舉雙手投降,這個兒子能不能不要這麼的聰明,把她的心事都說開。
“媽媽是想多和阿澤過母子世界,不想被外人打擾。”
阿澤看着她微紅的臉,狡狤的眨了眨眼睛,沒有說話。
花園很快就到了。
顧明意選擇了一個沒有風的地方,讓阿澤舒服的坐在長椅上。
母子二人頭挨着頭,有說不完的悄悄話,完全沒有察覺,在三樓的窗戶前,有一雙眼睛微微含怒的看着她們。
展恕恕臉色微白,手有些僵硬。
今天早上,爹地不過是說了幾句話,阿夜就迫不及待的站出來護住那個女人。
可見他對那個女人,從未忘情。
可是,她有什麼好?
論漂亮,根本不如她;論學歷,也只是國內普通大學畢業;論家世,論能力……
她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可是,阿夜爲什麼就那麼喜歡她?
喜歡到,連阿夜對自己的笑,都帶着敷衍。
展恕恕有些遲疑,她輸的顧明意的,僅僅是那些時光嗎?
心底有個念頭悄然而起,展恕恕眼底浮出一層怒意,轉身走出房間。
她不甘心,必須要試一下墨君夜的底線。
“陳伯。”
“展小姐有什麼吩咐。”
“三樓的房間我睡得很不舒服,我想換一個。”
陳遇不以爲意,別墅的客房十幾個,換哪個都沒有問題,“沒問題,您要換哪個?”
“二樓朝南,中間那個,我想離阿夜更近些。”
“這……”
陳遇像是被雷劈中了似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他想了想,陪笑道:“展小姐,能不能換個房間,這個房間還沒有整理好。”
“那你立刻讓人整理。”
“這……”
陳遇急出一腦門子汗,“也不單純是沒有整理的原因,那個房間少爺交待過了,不可以讓人住進去的。”
“也包括我嗎?”
展恕恕上前一步,“我是他的表妹,也有可能是他將來的妻子,難道說,我連選擇房間的權得都沒有嗎?”
陳遇此刻不光是一腦門子汗,連手心都是冷汗。
這個房間對少爺來說,意味着什麼,別人不知道,他心裡一清二楚。
少爺只要在家,每天晚上都會去房間裡坐一會。有幾次他甚至從門縫裡看到,少爺躺在那張大牀上,輕輕嘆息。
“展小姐……”
“陳管家!”
展恕恕眉心皺了皺,“你想好了再拒絕我。如果這樣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滿足,那我還留在這裡做什麼?”
陳遇倒吸一口涼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如果只是一個愛慕少爺的女人,他完全可以作主拒絕,但這個展恕恕是展家的人……
這個主,他實在做不了。
展恕恕見他不說話,冷冷一笑,頭高高昂起,“陳管家,那就麻煩你幫我把行李搬過去吧。”
陳遇等人離開,胖胖的身子頓時像泄氣的皮球,他深吸幾口氣,眼珠子轉了幾下,立刻拿出手機。
……
半個小時後,花園裡起了些冷風,顧明意帶着阿澤回房。
走到二樓處,看到她曾經住過的房間有人進進出出,不由微微皺了皺眉。
阿澤也看到了,小臉一變,甩開她的手走過去,呵道:“你們在幹什麼,這是我媽媽的房間,都給我停下來。”
“小少爺,展小姐要搬進來,我們在幫她整理東西。”
“不許搬進來,誰都不許搬進來。”阿澤白皙的臉收浮上怒意,眼神如同墨君夜一般,凌厲無比。
“小少爺……”傭人們都不知道要怎麼辦纔好,忙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顧明意。
顧明意忙走過去,目光不經意的掃過房間,怔愣住了。
牀上堆滿了她曾經的衣服,凌亂無比,整個房間像個被掃蕩過的一樣,連窗簾都被拉了下來。
顧明意身體狠狠一震,痛意從心上浮起,想勸阿澤的話哽在喉嚨裡,一句也說不出來。
“叫你們停下來,你們聽到沒有,統統給我掛上去,誰也不許碰我媽媽的東西。”小小的阿澤徹底憤怒了,手緊緊握成拳頭。
陳遇聽到動靜,忙不迭的跑上來,臉上爲難到了極致,“顧小姐,這件事情……”
“這件事情,是我讓陳管家做的。顧小姐,你有什麼不滿意,可以衝着我來。”展恕恕淡淡含笑,立在拐角處。
她有什麼不滿意?
她根本沒有資格不滿意。
顧明意淡淡一笑,“展小姐,我並沒有什麼不滿意,只是希望搬家的動靜小一些,阿澤還在生病,需要靜養。還有,當着曾經這個房間主人的面,把房間弄成這樣,也算不上是件很有教養的事。阿澤,我們走。”
“媽媽,我不走,我不要讓她住在你的房間。”
“阿澤!”
顧明意突然喚住了他,蹲下,平視對上他含着淚水的眼睛,“阿澤,有你在的房間,就是媽媽的房間。”
“可是……”阿澤還要說什麼。
“沒有可是。”顧明意的臉難得的沉了下來。
墨天澤看起小臉,嘟起微微泛白的脣,靜靜的看了顧明意一會,死活不肯點頭。
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他咬着牙,倔強的不讓他落下來。
那個房間,是媽媽唯一留在墨家的一點痕跡,就這樣被抹去了,他捨不得。
顧明意心中一痛,可是卻沒有鬆口。
人都不在了,留着房間幹什麼。再者說,展恕恕的身份,非同尋常,如果阿澤硬是不肯讓步,到最後爲難的,只有墨君夜。
他夾在中間,兩頭爲難,又何必呢?
顧明意艱難的開口,道:“阿澤,聽話,我們不去爭行嗎?”
“不行!”
低沉的聲音在樓下響起,顧明意身子狠狠一顫,眼淚欲奪眶而出。
他回來了!
阿澤立刻飛奔下樓,走到墨君夜的面前,擡起沒有溫度的眼睛,憤怒道:“爸爸,展阿姨要住媽媽的房間,我不允許。”
墨君夜看着兒子的淚眼,眉心一跳,眼底已經竄出火來。
但是,他很快便隱了下去。
他一把抱起兒子,壓低了聲音道:“阿澤,相信爸爸。”
阿澤一愣,呆呆的想了幾秒,才明白這話裡的意思。
墨君夜一步步走上樓梯,目光落在顧明意的身上。
她還是穿着昨天的衣服,頭髮簡單的紮起來,白皙的臉上黑眼圈很明顯。
墨君夜走過去,把孩子交還到她的手裡,聲音帶着威嚴,一字一句道:“你帶孩子先進房間。”
顧明意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
他的氣息太過濃烈,濃烈到讓她心裡覺得驚慌。她深深看了他一眼後,轉身,進屋。
墨君夜這時,方纔走到展恕恕身邊,眼神依舊溫柔。
展恕恕眼波動了下,擡起明豔的臉龐,笑道:“阿夜,我是不是太無理取鬧了?”
“是。”墨君夜開口,聲音是寡淡的,可是,聽上去卻十分的溫柔。
“阿夜?”展恕恕沒想到他會回答的這樣直接,臉上有些掛不住。
墨君夜沉默一瞬,笑道:“這麼多房間,何必選那一間。我把我的房間讓你給。陳遇,把展小姐的東西,都搬到我房間裡,把我的東西,搬到隔壁。”
話落,陳遇和展恕恕的身體,同時顫了幾下。
展恕恕萬萬沒有想到,墨君夜竟然讓出了主臥室,那代表着主人對客人的最大尊重。
也說明,他對她目前,只有尊重。
展恕恕眼底浮上淚意,顯得楚楚可憐,她咬了咬脣,冷笑道:“不必了,我有什麼資格讓主人讓出臥室呢。陳管家,我還是睡原來的房間,這裡就麻煩你了。”
說完,她朝阿澤房間的方向看一眼,聲音,更低沉了些,“原來,我輸掉的不僅僅是時間。”
墨君夜看着她的背影,沉默一瞬間後,淡淡道:“把東西按原來的樣子,都收拾下。然後,把這個房間鎖起來。”
“是,少爺。”
下樓的腳步聲傳來,顧明意的手掐緊了,眼眶艱澀。
她別過頭,牀上阿澤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看着她,臉上帶着得意。
“阿澤,媽媽給你削個蘋果吧。”
顧明意輕聲說話,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那麼不對勁。
但是,她心裡知道,她要掙脫開那個人的點點滴滴,更難了。
……
車裡。
暖氣開得很足。
阿離卻仍舊覺得冷。因爲少爺的臉色,很難看。
“少爺,回公司嗎?”
墨君夜動了動脣,道:“回公司。”
阿離看了眼後視鏡,不再說話。
墨君夜卻突然開口,道:“把城南的那幢別墅收拾下,看看缺什麼讓人去買。”
“少爺?”阿離微驚。
少爺這是要讓展老爺,展小姐住到那裡去,展老爺會不會答應啊?
“先不要伸張,暗下預備着,等我找到合適的機會再說。”
墨君夜說完,便不吭聲了。
舅舅這次的項目,時間並不短,最少也要半年一年樣子。今天這次事情以後,阿澤多半對展恕恕不會有什麼好態度,與其住在一起彆扭,倒不如分開來住。
這樣,矛盾也好少一點。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不想讓那個女人,受到一點點委屈。
哪怕只是一點。
……
此後的一天。
顧明意再沒有遇見展和和展恕恕,墨君夜沒有再出現在別墅裡。
偌大的別墅,只有她和阿澤兩個人。
阿澤的很快就好了,而酒店那頭也堆積了太多的工作要做。顧明意和阿澤商量離開。
阿澤雖然心裡完全不同意,卻也知道媽媽這個時候不可能再像從頭那樣,一直陪着他。
顧明意見阿澤這樣懂事,心裡更加覺得無地自容,也暗暗發誓,終有一天等時機成熟了,要將阿澤接到自己的身邊。
這時清晨。
顧明意把阿澤送上車後,回房間收拾了下,走出墨家別墅。
她沒有拒絕陳遇的好意,坐了墨家的車,徑直去了酒店。
一到酒店,助理朱曉曉便迎上來,“顧總,您終於來了。會客室裡,有個人等了您半個小時了。”
“是誰?”顧明意一愣。
“她說她姓青,是個大美女噢。”
“青?”
明意臉色一驚,立刻道:“快,把她帶到我辦公室來。”
幾分鐘後,顧明意親自端着咖啡,放在桌前,目光落在小姨漂亮的臉上。
許久不見,這張臉真的更漂亮了,光彩奪目。
“小姨,你來爲什麼不事先打個電話給我?”
“我就是想搞個突然襲擊,看看你把這間酒店打理的怎麼樣?”
“現在看到了?”
“看到了,不錯,很有前途。”青衣毫不吝嗇誇獎,“所以,小姨來看你取取經。”
“小姨?”明意秀眉高高挑起。
青衣斯條慢理的喝了口咖啡,笑道:“我開了間珠寶店,就在上海路上,還有幾天開業了。”
“小姨,這是真的嗎?”
“比真金還真,這是邀請函,開業那天,你一定要來,”
顧明意心裡不知道有多高興,上前抱住了她的胳膊,柔聲道:“小姨,我真替你高興。”
“我也替自己高興。”
十多年了,她的生活東躲西藏,沒有一天是安穩的,每天醒來睜開眼,總要看看自己身處何地,有沒有危險。
而現在……
她終於可以堂堂正正的走到人前,不再擔驚受怕。
站在陽光下的日子,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