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君夜沉默一秒鐘,薄脣抿了抿。他能很清晰的察覺到,沈韓這話裡,有另一層的意思。
“過了今晚,她的魅力仍在。”
“比得過陶小姐嗎?”沈韓笑意不減。
一瞬間,墨君夜眼裡的溫度,凝滯成冰,他擡眼一笑,“沈韓,這話我聽不大明白。”
沈韓笑着拿杯子碰了碰,直直對上墨君夜的眼睛,這雙眼睛黝黑,深邃,偶爾會不自覺的流露出淡淡的情誼。
這樣的情誼表面看,像是在對他的妹妹彤彤,但實際上呢……實際上,他不確定。
墨君夜藏得太深。
“阿夜,彤彤是個很單純的人,這些年她爲了配得上你,能坦然的站在你身邊,在國外一直很努力,吃了很多的苦。”
沈韓沒有回答墨君夜的問題,而是話峰一轉,說起了沈欣彤,“我只有這一個妹妹,希望你好好對她。”
墨君夜目光更加的暗沉,深深地看着沈韓,許久纔開口,“我認爲,她值得被更好的溫柔對待。”
值得?
被更好的?
沈韓臉上的笑消失,“阿夜,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墨君夜深吸一口氣,“沒什麼意思。”
沈韓會打太極,他難道就不會。
自己想通過沈家牢固墨氏總裁的位置,沈家想通過他賺更多的錢,得到更多的權力。
沈家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助力,但這不代表,他事事處處就要聽沈家人的意見。
這樣似是而非試探的話,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這個沈韓也是如此。
從前,他默認和沈欣彤的婚事,是因爲那個女人沒有出現,無所謂好,無所謂壞,默認就默認了。
但是現在不一樣。
她突然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以一個小女人的樣子一點一點掀起波瀾,這完全是他不能控制的。
沈韓深感到墨君夜的沉默,以及他身上隱隱透出的力量,心裡微微嘆出一口氣。
“阿夜,彤彤很愛你,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愛你。所以我不希望她受到任何傷害。”
沈韓的語氣明顯軟了下來,墨君夜隨即一笑,“沒有人會傷害她。”
“是嗎?”
沈韓挑眉,“聽說陶小姐五年前生過一個孩子,一出生就不見了。”
墨君夜心底一顫,目光立刻變得冰冷無比,“你想說什麼?”
沈韓直直地看着他,沒有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我想說,你的孩子今年剛好五歲,這個……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墨君夜眼中掀起巨浪。
沈家果然在查阿澤的身世,甚至查到了陶意身上,他們都查到了些什麼?
“阿夜,有些事情沈家不想追究,甚至可以當作視而不見,但凡事總有一個底線,你和彤彤認識了這麼多年,也應該有個結果,這個結果對你來說,對沈家來說,都有好處。你說是不是?”
墨君夜對上他的眼睛。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匯,迸出火光,卻無人退縮一步。
墨君夜不怒反笑,“如果……我想說不是呢?”
容不得你說不是。
沈韓微微一笑,將杯中的酒一口喝光,又露出笑容,“這是一件雙贏的事,你可不要讓我失望啊!對了,陶小姐真的很有魅力,替我代她問聲好,說不定,我會和她成爲好朋友,以後可以常常照顧她。”
言語很輕,輕到只有兩個人的聲音能聽見,但這言語中的力量,卻是給了墨君夜重重一擊。
照顧她!
他在威脅?
用陶意!
墨君夜想明白這個問題,從口袋裡掏出一根香菸,點燃了,用力的吸了一口,俊臉上依舊是雲淡風清,但心底已掀起滔天的怒意,
他果然是小瞧了沈韓。
……
沈韓與墨君夜擦肩而過,長長鬆出一口氣,那個男人的氣勢很強,強到他這個當兵的人,都有些扛不住。
他朝主席臺上的父親比劃了一人手勢。沈凌接到暗示,露出得意的笑,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走到主席臺上。
“各位先生,各位女士,感謝今天大家來參加小女沈欣彤的接風宴,下面有請我的女兒,今天最美麗的公主上臺。”
話筒的聲音在每個角落響起,賓客們自覺的圍上前,接風宴正式要開始了,不知道沈家今天會不會安排什麼特別之處。
“彤彤,過來!”
此刻所有的燈光都聚集在沈欣彤的身上,只見她朝身旁的人歉意一笑,拎起裙襬,儀態萬千的走上臺。
“謝謝大家對我的厚愛,我沒有什麼可說的,希望今晚對大家來說,會是一個難忘的夜晚。再次感謝。”
沈欣彤深深鞠躬,掌聲,歡呼聲熱烈響起。
陶意遠遠的站在人羣后面,看向沈欣彤的目光,久久沒有挪開。
她真的是最美麗的公主,一舉手,一投足散發着光芒,而她的眼睛,此刻正看向……
臺下的墨君夜。
眼裡的崇拜和欽慕,濃得化不開,即便隔得那麼遠,她都能清楚的看到。
陶意慢慢垂下了臉,掩住了心裡的那一抹失落。
沈凌驕傲的看着女兒,接過話筒又道:“今天請各位來,除了爲迎接小女回國,其實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向大家宣佈。”
“老沈,快說,什麼事?”
“沈總,別賣關子了。”
“是不是喜事啊!”
底下跟沈家交好的人,都十分給面子的捧場,然而他們臉上的表情,卻一個個心知肚明,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來。
沈凌微微擡手,平息衆人的熱情,老練的臉上,浮現出舒心的笑意。
“想必大家也知道,我這輩子,最掛心的,就是小女彤彤,其餘的東西不過是身外之物,我只希望我的女兒,能有一個好的歸宿,能快快樂樂地過一輩子。”
沈凌臉上的感慨,就彷彿他並不是一個商人,只是個,一心一意爲了女兒着想的慈祥父親一樣。
只是臺下,卻有人的表情,一點都不和諧。
墨凜鐵青着臉,他沒有想到,沈家居然這麼着急,他們是想現在就公佈墨君夜和沈欣彤的關係?
那麼自己剛剛的毛遂自薦,不就跟傻逼一樣?!
墨凜盯着臺上,笑得溫婉含蓄的沈欣彤,他不甘心,他不會就這樣認輸的!
不過,驚訝的不僅僅是墨凜,臺下的墨君夜,同樣臉上閃過一瞬間的錯愕。
沈家這是……,要確定他和沈欣彤的關係了?
這麼重要的事情,沈家居然沒有事先跟他商量?
心底升騰出一股怒意,墨君夜的眼裡冷光乍現,薄脣抿成一條直線。
沈家真以爲自己非得要靠着他們嗎?!他們未免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墨君夜表情變冷,周身都散發出讓人側目的氣息。
他倒要看看,沈家自作主張,自己不答應的話,他們會怎麼辦?!
忽然,墨君夜感受到了一道目光,他冷冷地回望過去,看見了沈韓。
此人手中正拿着一隻酒杯,見他望過去,面帶微笑地朝着墨君夜舉杯,然後一口喝淨。
墨君夜眼神微暗,他看到沈韓的嘴脣動了動,隔得那麼遠,他居然清晰地從他嘴裡辨認出了兩個字!
氣息陡然再次改變,墨君夜從沒有過此刻的感受,憤怒到想要毀滅一切,卻像是被無形的枷鎖,牢牢地牽制住。
周圍忽然響起一片掌聲,墨君夜四周的人,都以極其熱烈的目光注視着他。
臺上,沈欣彤面露嬌羞,沈凌則是含着笑,笑容在墨君夜的眼裡,逐漸變得刺目嘲諷!
“墨總,在叫您上去呢。”
“是呀,我都等不及想要聽到這個好消息了。”
在衆人的催促下,墨君夜腳步沉重,這一步,他實在有些跨不出,陶意呢?她現在人在哪裡?
墨君夜轉頭想要去找陶意,卻再次看見了沈韓的身影,他的手正悄悄地指着臺上,嘴角勾出一抹極淡的笑容,卻冰冷至極。
這個人,果然纔是沈家最需要忌憚的。
墨君夜閉了閉眼睛,終於是邁開步伐,在衆人的掌聲中,走了上去。
“哈哈哈,沒想到阿夜也會有不好意思的一天。”
沈凌爲墨君夜的磨蹭打圓場,隨後讓他和沈欣彤雙雙站在一起,金童玉女般的相配,讓臺下歡呼陣陣。
“阿夜,你……是不是不高興了?”
沈欣彤悄悄地說,“是爸爸說,想要給你一個驚喜,所以纔沒讓我告訴你,你會不會生我的氣?”
墨君夜低下頭,看着沈欣彤小心翼翼的表情,嘴邊露出淡淡的笑容,算是安撫。
在衆人的身後,陶意如同一座冰雕,僵直在當場。
臺上一對璧人,讓她的眼睛泛出刺痛,疼到想要流淚,她卻執意不肯挪開目光。
一樁喜事?
什麼樣的喜事,需要墨君夜也同樣站在臺上?
一瞬間,陶意只覺得自己要無法呼吸。
“那麼,趁着這次接風酒會,我也就順便宣佈一件事,那就是,我終於找到了可以託付小女的人。”
沈凌接着說起來,面色寬慰,特別欣慰地拍了拍墨君夜的肩膀。
“阿夜啊,你的爲人,沈叔是知道的,彤彤交給你,我也放心。”
“老沈,你可是悶聲大發財啊,居然要做墨氏總裁的老丈人了!”
“哈哈哈,果然是喜事一樁,什麼時候能喝到喜酒啊?”
沈凌面泛紅光,“小女和阿夜的事情,先只是訂婚,我可還想多留彤彤幾年呢。”
一瞬間,酒會的氣氛達到了頂峰,各種祝賀恭喜的話此起彼伏,觥籌交錯,交織出一曲歡快的樂章。
訂……婚……
陶意彷彿站不住腳,膝蓋一軟,險些栽倒在地。
她扶住一旁的桌子,眼前竟然隱隱發黑。
他騙她……
明明是他的未婚妻,卻說什麼,只把她當成是妹妹?
他騙她!
明明已經有未婚妻了,卻爲什麼還要來招惹自己?!
陶意搖搖欲墜,手將桌面的檯布緊緊攥住,心,忽然疼得讓她喘不上起來。
一擡頭,陶意與四處尋找她的墨君夜雙目交匯。
陶意眼裡的憤恨讓墨君夜心臟猛然揪住,恨不得現在就走過去,將她摟入懷中好好哄着。
可是……
墨君夜回想起沈韓說的那兩個字,他硬生生地控制住腳,嘴裡似乎有血腥氣泛出。
不解釋嗎?
陶意的視線快要模糊,卻仍舊死死地盯着墨君夜。
也是,還有什麼好解釋的?
他的態度已經默認了,跟她這個卑微的家庭教師,還需要解釋嗎?
陶意猛然轉過頭,她不想讓墨君夜看見自己的眼淚,她不想爲了他哭。
他只是把自己當成一個玩意,可以隨意欺騙,隨意玩弄,她爲什麼還要爲這種人哭?!
“阿夜,怎了嗎?”
沈欣彤察覺到墨夜的不對勁,上前一步挽住他的手臂,好奇地東張西望,“在看什麼?”
“……沒什麼。”
墨君夜站在臺上,與沈欣彤並肩而立,在所有人看來,都是一段金玉良緣。
只是他垂在一側的手,早已青筋爆出,死死的握成了拳頭。
那雙怨恨的淚眼,那抹背對着自己,不住顫抖的背影,讓墨君夜有種想要放棄一切追上去的衝動。
可是,他不能……
墨君夜忽然轉頭,尋找到了秦凡和傅雲飛的身影,他朝着陶意離開的方向使了個眼色,兩人立刻心領神會,點點頭追了上去。
再次用力掐住掌心,墨君夜臉上恢復成淺淡的笑容,他目光掃過含笑而立的沈韓。
他之前無聲地跟自己說,“陶意”。
陶意。
只用了兩個字,就讓墨君夜忌憚如斯。
他不愧是軍人,如此準確地找準對方的要害,一擊必中!
……
冷冷的夜風,吹過陶意佈滿淚痕的臉龐。
好冷。
陶意無聲地笑起來,笑容中,帶着自嘲和鄙夷。
誰讓她癡心妄想的?誰讓她不知道好歹的?現在落到這種下場,是她活該!是她自己不知天高地厚!
“呵呵呵呵呵……”
陶意伸手擦去淚痕,她要離開,她不可以再待在別墅裡,她要走,現在就要!
以最快的速度打車回別墅,陶意一路衝進自己的房間就開始收拾。
她就不應該回來的,她爲什麼要回來?
怪不得沈欣彤幾乎天天都來別墅,怪不得所有人都對她尊敬有加,現在想想,那根本就是對待女主人的態度。
爲什麼她那麼愚蠢,連這麼明顯的事情都看不出來?!
陶意狠狠地擦了一下眼睛,這裡屬於她的東西,其實也並不多。
有許多都是墨君夜非要送給她的,陶意什麼都不想帶走,收拾好,也只是個小小的包而已。
奪門而出,連陳伯疑惑的詢問都置之不理,陶意現在不想聽任何人說話,她只想趕緊消失。
“陶小姐,你這是想去哪兒?”
去路被人攔住,陶意一言不發地想衝過去,傅雲飛不費吹灰之力,再次擋住她。
看了看她手裡的包,傅雲飛愁眉苦臉,“陶小姐你別衝動,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樣。”
陶意擡起頭,居然還能笑出聲,“傅先生是懷疑我的眼睛還是耳朵?我看得見,也聽得到,我不需要想象。”
“不是,你先別這麼生氣,這件事可以解釋的。”
陶意往後退了半步,“我沒有資格生氣,向你們這樣身份的人,我何德何能,敢跟你們生氣?”
傅雲飛撓了撓頭,沒想到陶意生起氣來居然是這樣的,完全勸不進去啊。
“傅先生行行好,請讓開,我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我不想陪你們玩這種遊戲了,請你讓我離開。”
傅雲飛不爲所動,“那可不行,阿夜要是知道我們讓你走了,他會生氣的。”
“那我就不會嗎?!”
陶意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音,讓傅雲飛嚇了一大跳,剛想說什麼,卻忽然愣住。
陶意的臉頰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滑落了兩行清淚。
像是不想讓他們看見,陶意立刻伸手擦掉,“他會不高興,我就不是人了嗎?我也會傷心,被人欺騙也會難過!”
“你們覺得這樣有意思嗎?!我只是個家教老師,你們爲什麼就不能放過我?!”
沙啞的聲音裡,包含着撕心裂肺的心痛,陶意再也忍不住,蹲下身子抱住膝蓋,努力壓抑卻仍然泄露出來的聲音,讓傅雲飛束手無策。
“不、不是的,我們沒有想……”
傅雲飛急得抓耳撓腮,實在是想不到該怎麼辦纔好,朝秦凡投過去求救的目光。
“先讓她哭一會兒吧。”
秦凡顯得雲淡風輕,彷彿世外高人一樣,傅雲飛皺了皺眉,“你不會,也沒辦法吧?”
“……”
……
接風酒宴,熱鬧仍然在繼續。
“老沈啊,這麼大個消息,之前也沒聽你透露一點,要是早知道,這酒店外面可都得被記者包場了。”
“哈哈哈哈,這算是家事,我就是不想太張揚。”
“嘖嘖嘖,還是你有本事,墨家墨君夜娶了你女兒,你們沈家可就不止現在的規模了。”
“哈哈哈哈,我倒是沒這麼想過,只是彤彤這孩子自己喜歡,阿夜呢,對彤彤也是情深意重,彤彤在國外這麼些年都一直等着。”
酒會上,也有人看不過眼,心生嫉妒。
“沈總,不過前段時間,墨氏總裁的那個私生子,事情解決了?孩子媽媽是誰?”
“對對對,說起來,沈總願意沈大小姐嫁過去做後母?沈總這疼女兒的方式,還是挺特別的啊。”
周圍的笑聲都減弱了不少,一些人臉上的幸災樂禍,卻沒有讓沈凌發怒。
他摸了摸光潔的下巴,胸有成竹地說,“這件事,自然不能隨意,各位想知道的話,過陣子我會開個記者會,到時候,期待各位的光臨,你們問的問題,都能知道答案。”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我們可就等着了。”
墨君夜和沈欣彤站在一邊接受祝福,然而沈凌的聲音,卻一絲不落地傳入他的耳中。
記者會?沈家,是想讓沈欣彤認下阿澤吧?
沈家!他墨君夜也不是認人揉捏的,想要認阿澤,也要看看自己這個做父親的,同不同意了!
……
“哭完了?”
秦凡聲音冷靜,聽得傅雲飛眉頭直皺。
陶意擦乾淨臉上的眼淚,這才慢慢站起來。
傅雲飛有些吃驚,陶意的眼睛被淚水洗過,顯得更加楚楚動人。
阿夜這傢伙眼光可真不錯,居然給他找到這等美人,真是豔福不淺啊。
“請你們讓開。”
陶意的聲音恢復平靜,眼裡的光芒更加堅定。
出乎意料的,秦凡乾脆地往旁邊挪了一步,傅雲飛目瞪口呆,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陶意拿着她的小包徑直往前走,才走了兩步,秦凡涼涼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女人的心也是夠狠,說走就走,只是苦了阿澤,纔剛剛像個正常的孩子。”
“你沒見過阿澤原來的模樣吧?一丁點兒大,好幾天不肯說一句話,誰也不理,像個石頭一樣,跟人交流都困難。”
“醫生說,就算他長大了,也會影響到智力,讓阿夜看緊他,很可能,阿澤什麼時候就想不開,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陶意心裡猛然一縮,手抓緊了包帶,泛出了青白之色。
那個聰明的阿澤,會嫌棄她的品味,卻偷偷給他出主意的阿澤;會嘴上說她笨,卻沒有放開自己手的阿澤,曾經,是那個樣子的?
“不要再說了,沒有我,他一樣會過得很好。”
陶意咬了咬牙,堅定的邁開步子。
“你要走?”
墨天澤站在屋外,墨白分明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
陶意啞然,面帶愧疚。
“做人,怎麼能言而無信?”墨天澤的目光有一瞬間冷了下來,彷彿又回到初見的那一刻。
陶意深吸一口氣,走到墨天澤面前,蹲下,“對不起阿澤,老師……”
“你別走,我會聽話的。”
墨天澤聲音小心翼翼的,非常非常輕。生怕聲音大了一點,眼前的這個女人就不要他了。
陶意的心,在這一刻碎了一地。
短短几個月的相處,她收穫最大的就是這個孩子。自己一步一步走進他的心裡,讓他對她產生了依賴。可是,誰又知道,自己其實也是依賴着他的。
這樣的依賴,連她自己都覺得匪夷所思,彷彿與生俱來。
可是,如果不走……
那怎麼行,留在這裡繼續自欺欺人嗎?
陶意的眼睛,差點奪眶而出,她死死的咬着牙關,卻仍不肯鬆口。
墨天澤走近一步,“陶意,你忘了我們拉過勾的。”
似一記重拳狠狠的砸到心口。
“這次回去,以後不要再拋下我離家出走了。”
“那得看你乖不乖。”
“我很乖的。”
“真的嗎?”
“那當然,不信,我們拉勾。”
拉勾。
不管怎樣,我們都要在一起,這是我們彼此的承諾,不許反悔。
陶意無力的垂下了腦袋,輕輕的嘆出一口氣,“墨天澤,我敗給你了。”
同時嘆出一口氣的,還有秦凡和傅雲飛。
還是阿澤有辦法啊!
……
也許是因爲陶意的舉動,讓墨天澤產生了危機感,整個晚上,墨天澤一直都跟在她的身後,卻不怎麼說話。
陶意看到他這樣的懂事,心裡酸酸的,撐出笑道:“阿澤,我答應了你不走,就一定不走。”
“那……你幫我洗澡,然後給我講故事,再……摟着我睡!”墨天澤眼巴巴的看着她。
到底還只是個五歲的孩子,陶意心軟,伸手颳了下他的鼻子,“好吧,我的小少爺,這裡,你最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墨天澤這一下,才露出了一點笑臉。
陶意牽着墨天澤走了衛生間,幫他洗澡,換了乾淨的衣服後抱上牀,拿起枕邊的書讀了幾個故事,然後關上燈和往常一樣,摟着他睡覺。
屋子裡安靜下來。
墨天澤輕緩的呼吸傳出來,陶意細心的替他蓋上被子,走出了房間。
走到陽臺上,發了一會呆,下意識看了眼他臥室的方向。
沒有燈。
代表沒有回來。
這會應該還在宴會上,和沈欣彤一起,金童玉女的兩個人,接受所有人羨慕的眼光和祝福。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的身份會是這樣的尷尬和難堪。
陶意深吸一口氣。
還是自己太天真了,以爲他對她會有所不同,其實……
其實自己這樣一個生過孩子,有過不堪過往的女人,根本連吃醋和生氣的立場都沒有。
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墨氏接班人,配的也應該是家世於美貌並存的白富美。
你陶意算是哪根蔥。
你不過是別人閒來無聊時,逗弄的玩具罷了。
所以,守住自己的一心顆,把從前的一切統統忘了,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做完心裡建設,陶意拿了睡衣走進了輕手輕腳的走進了衛生間。
也許是想好好想清楚,一個澡洗了幾乎大半個小時。原本雪白的肌膚都搓紅了,陶意纔出來。
阿澤已經睡着,她怕吹風機的聲音吵着她,於是索性走到他的兒童房裡,將頭髮吹得半乾。
一看時間,已經十一點多。
她退出阿澤的房間,掩上門,轉身,男人的氣息撲面而來。
她嚇得退後兩步。
女人沐浴後的清香飄揚而至,墨君夜低下頭,視線,落向她。
眸色深深。
剛洗完的她一身清爽,不施粉黛的小臉上,乾淨剔透。睡衣有些幼稚可笑,掩住了她嬌美的身材。
陶意濃密的睫毛顫抖了下,垂下頭,立刻又擡起來,“借過!”
“陶意!”低沉的聲音響起,一如繼往的磁性。
陶意麪帶冷意,“少爺,有什麼吩咐?”
口氣很淡。
墨君夜儘可能忍耐,“今天的事情我想……”
“少爺,很晚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陶意一分都不想和這個男人呆在一起。
他有很多種的面孔,清冷的,高傲的,憂傷的,深情的……但她獨獨沒有想到,他還有一個面孔,叫欺騙。
沒有溫度的一句話,瞬間激起了墨君夜心底的那份惱意!
他應付好沈家的人,立刻趕回來,一分鐘都沒有耽誤,就想安慰一下這個小女人受傷的心,卻沒有想到,換來的是這樣冷冰冰話語。
“把頭擡起來,看着我!”
語氣陡然轉厲,陶意咬牙擡起頭,眼眶不由的泛紅,她倔強的咬了咬脣,開口。
“少爺,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家族教師,卻也有着微不足道尊嚴,這點尊嚴在你眼裡,或許算不得什麼,但對我來說,很重要。”
這話,是什麼意思,是要老死不相往來嗎?墨君夜額上的青筋突突的跳,臉色沉得嚇人。
陶意卻不爲所動,“其實是我錯了,是我忘了自己的本份,奢求了不該奢求的東西。對不起,是我錯了。”
“陶意,你清楚你現在在說什麼嗎?”墨君夜暗啞着嗓音。
“很清楚,從未有過的清楚。”
陶意眉心皺起,嘴角卻扯出一抹笑,“你是高高在上的墨少,我是有過種種不堪過往的女人,我和你之間,有云泥之別,不過是成年男女孤寂下生出一些情愫罷了。所以……”
“所以!”墨君夜加深了語氣。
“所以,我會做一個很稱職的家族老師,也請墨少離我遠一些,這樣相安無事,日子就能過下去。”
陶意走上前兩步,輕笑道:“順便恭喜一下墨少,訂婚愉快,你和沈小姐,真的很般配。”
話落,陶意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然而,不等她反應過來,她的整個人已經被壓到牆壁上。
陶意腦海裡“嗡”一聲響,頓時一片空白,她甩了甩頭,擡起黑白分明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
“墨少,我這樣的一個女人,並不值得你動怒。今天是個好日子,我們歡樂開始,也要有個happyend。”
墨君夜心有怒火,久久不散,然則比怒火更甚的是,這個女人一句比一句難聽的話。
他想也沒有響,涼薄的脣瓣準確的覆蓋在她脣上,帶着重重的懲罰。
被他這樣的吻着,陶意雙腿有些發軟,幾乎快要站不穩。內心的抗拒和害怕,讓她生出一股勇氣,想要把這個男人推開。
偏偏他壯得像座山,怎麼推也推不動。陶意急了,手腳並用。
女人的反抗讓墨君夜的怒火不斷攀升。像他這樣一位高權重的男人,早已經習慣了掌控一切,哪會允許女人的反抗。
他將她的雙手握住,脣從她脣上,到脖子上,再到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