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拂過窗外,滿庭花開花落,纖姿妖嬈,又似花心愁欲斷,春色難知心。
冷言諾轉身,看着南宮宇,晶眸裡明光璀璨,卻並沒有言語,然後,踢掉鞋子上了牀榻。
南宮宇看着冷言諾一氣呵成的動作,心頭微凜,卻終是沒有言語,似對暗處揮了揮手,方纔轉身離去。
“他傷你,你傷他,如此折騰矯情又是何必。”聲音消失在風裡,滑過冷言諾的耳際。
冷言諾聞聲沒動,衣袖一拂,脫了外衫,順手將牀邊簾幕放下,殿內清香繚繞,自冷言諾傷復後,聖宮尊者便贈予她此薰香,說是爲了孩子好,宛香知道此物能減緩冷言諾的孕吐反應,更是將此物視若珍寶,每日都極爲小心的拿出來爲冷言諾點上,而冷言諾孕吐也越來越不明顯,精神也一日比一日之好。
冷言諾此刻看着頭頂上蕩起的流蘇,睜着眸子半響,終還是閉上,黑夜裡,似有清風襲來,如雪似蘭的氣息瞬間掀開了垂地簾幕,被子似乎微起,又微落,一切動作都輕得不能再輕,只是……。
“慕容晟睿,這般行徑你真的不怕我今晚就結束了你。”冷言諾偏頭,緊閉的雙眸倏然睜開,頓時寒光四射的罩嚮慕容晟睿。
慕容晟睿此時也躺在牀榻上,沒有被冷言諾冷聲弄至尷尬或者是頹敗,反而笑得溫潤如珠輝,“我擇牀。”意思是就這裡能睡着。
“滾。”冷言諾一掌朝慕容晟睿揮去…。
“我怕。”慕容晟睿卻不管那掌風,說了兩個字,便閉上了眼睛,轉眼便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冷言諾的掌風直在慕容晟睿眉心處方纔堪堪停住,蹙眉,不悅,聲音低冷,“擇牀?怕?這天下有你慕容晟睿怕的?”
“我怕往後的日子不能陪着你,怕醒來之時看不到你安靜恬和的容顏。”慕容晟睿眼眸未睜,說得平靜。
可是雖然平靜,冷言諾依然感覺到這個一向強大,武功不知高低盡頭的男子微微沉重的呼吸聲。
暗二確實沒有說謊,她也知道,他的內傷很重,很重。
“如果不是南宮宇放你通行,你進不來。”冷言諾挑破。
“這世上只要我想去的地方,一定能去。”慕容晟睿道,語氣決然堅定。
冷言諾脣角突然勾起一抹譏諷,有着淡淡的複雜,“總有一個地方你去不了。”
“你如今關閉的心……”慕容晟睿突然睜開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照出眼底一片極淡清影,“我,去不了。”最後三個字落,殿裡靜謐如斯,空氣裡似只有二人的氣息緊緊糾纏,又互而分開,既而一方追逐。
“冷言諾,你怨我恨我,甚至忘了我,沒關係,我也不希望你能記得我,我只希望往後有我在的日子,都能如此陪着你,你的眉…。”慕容晟睿語聲溫潤,如一抹清泉擊扣在殿內,說話間緩緩擡起手,去觸冷言諾的眉…。
然而,卻在距離那眉宇處一指尖停住,眸光滑落,看着冷言諾時刻準備揮出的手以及那眸裡一絲戒備與警慎,自失一笑,“你,多笑笑,很美。”
“笑多了會老。”冷言諾隨時準備出手的手掌微微放鬆,方纔,她從慕容晟睿的眼眸裡看到一絲疼惜,疼惜?原來這個男子眼裡還有這種東西。
慕容晟睿躺着的身子突然起身,向着冷言諾這邊靠了靠。
“難道你以爲如那晚之事,我還會讓你繼續?”冷言諾看着慕容晟睿的動作,同樣身姿微起,冷目而視。
慕容晟睿心中一空,心如針扎,雪浸如冰,面上卻依然微笑着,“不會,我只是想要摸摸孩子。”說話間,看向冷言諾此時蓋着錦被的腹部,他的諾兒這般瘦,如何能孕育出一個健康的孩子,而他……
冷言諾就要出口,可是心中一陣情緒異樣一閃,下意識的竟然放鬆心,看着慕容晟睿,“摸完就滾。”語聲雖冷,卻還是比之方纔少了一絲冰寒。
慕容晟睿看着冷言諾的雙眸,看着那張精緻清瘦的小臉,心中微動,手輕緩擡起,剛要落下,卻又在空氣中頓住,良久一嘆,手又移開,“人心總是不足,得到一步總會再要奢求更多。”
“連自己的孩子都不敢摸,你真有出息。”冷言諾譏諷道,不知爲何看着慕容晟睿這幅表情,她心裡就沒由的心痛,明明已經…。
“我的孩子,你終於肯承認他是我的孩子。”慕容晟睿語聲中微微含着欣喜。
暗處,十八暗衛此刻聽着慕容晟睿這句話,心中竟突然澀酸滾來,主子何曾這般,爲什麼,如今要弄得這個局面呢。
“或者說,你想讓她叫別人父親也行。”冷言諾在慕容晟睿的欣喜未達頂峰之時又是一盤冷水澆下來。
慕容晟睿面色赫然微變,清潤的眸子裡早已經翻江倒海,“諾兒,你是不是想起我了?所以肯…。”
“我要是真想起來了,你覺得此刻我會讓一個傷我這般深的男人好好在這裡,會不一劍滅了你。”冷言諾挑眉,面上很是坦然,甚至有些漫不經心,“你是孩子的父親這是勿庸置疑的事實,我也無須否認,但是這與我與你之間早斷的情義沒有半絲關係。”
聞言,慕容晟睿清潤的雙眸裡絲絲光束似被人拉扯得痛,然後,慕容晟睿從懷中拿出一朵蘭花輕輕的遞給冷言諾,“這是當日我們一起在錦華流芳種下的蘭花,我……”
冷言諾蹙眉,“慕容晟睿,我們相識這般久,也算經歷風霜變故,我一步步助你登大位,當日,不惜一切代價讓宮烈引開南木宸的注意力,打開朱雀門城門,也開罪了南木宸的三千鐵騎只爲給你心底最後一個定心丸,讓你知道,我與你在一起,已經斬盡一切後路,我的身份我早知道,我不可能去烈國,更不可能與南木宸在一起,這一生,既然選擇了他,就只能是你,寧死也選擇的你……”冷言諾一字字一句句平緩娓娓竟似在訴說別人的故事般,“你明知花千堯是女子,卻依然容忍她在你身邊十數年,不說你的算計與利用,你的心當真就那般從一而終於她無半絲情意?冬雪重擊,所有的指控與言辭都比不上你一個冰冷的眼神,你的心讓我早就遺忘所有……”冷言諾看着慕容晟睿眸中的痛色,倏而冷笑,“所以現在你又何必如此低聲下氣,莫得丟了你天慕皇上的尊嚴。”
“冷言諾,你很痛?”慕容晟睿看着冷言諾道。
冷言諾看着慕容晟睿,“已經不痛,那些痛,因爲忘了你而不痛,所以,你也試着放開,這樣,於我於你,都是一種解脫,豈不更好,連日來的刺殺暗毒你當真受得起?”
“冷言諾,我曾經就是想讓你不痛,所以纔想着讓你短暫的痛,只是……”
“慕容晟睿,你今晚到這裡就是爲了讓我不得好睡嗎?”冷言諾突然打斷慕容晟睿的話。
慕容晟睿神色微怔,卻並無絲毫離開的打算。
“完了,皇上又要被趕出來了。”暗處,暗二心憂的握着拳道。
“你這般擔心,你上前去抱着王妃的腿求着她讓皇上留下。”暗一盯了眼暗二,話雖如此說,面上擔憂色不壓於暗二。
“皇上如今身受內傷,連日來勞心疲憊,縱然鐵打的身子也是扛不住啊。”一旁暗三應和道。
“要我說啊,皇上就應該上前一把抱住王妃,女人嘛,就該這樣調教。”暗二突然擺擺手,一幅過來人的道。
暗一與暗三甚至其餘人都看向暗二,那眼神陰測測的看得暗二後背直冒冷汗,吶了吶脣道,“我上次去向人討教的,說女人都口是心非的,好好的抱一抱,滾一滾,那個……就自然而然,什麼夫妻吵架牀尾……”
只是暗二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出來,便覺身子一輕,周身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的而來,待他反應過來,人竟然已經進入殿內,而面前,冷言諾與慕容晟正看着他,冷諾正輕收回手,顯然,方纔那股力道是冷言諾所出。
而此刻,在暗二看向自己的落足點之時,面色陡然大變,面色一剎間苦得不能再苦,“王妃,啊不,皇后,主子,放過我吧,我以後再也不亂說話了。”暗二苦啊,他怎麼忘記了,冷言諾自從解決了體內那兩道糾結的真氣之後,內力大長,方圓幾百裡的風吹草動都瞞不過她呢。
而且此刻,他被冷言諾給抓進來跪在牀榻邊上,這是皇上的牀啊…。暗二後起冷汗,面前,皇上的表情他不敢看,南宮宇明明廢盡心力救了冷言諾,可是主子都嫌棄人家躺了冷言諾的牀榻,而讓雪閣之人將其送回自己的寢殿,而自己此刻……
王妃這是在害她啊…。
“你方纔不是說得頭頭是道嗎,來,繼續說,我也想聽聽。”與暗二苦愁臉色形成鮮明對比,冷言諾反而笑得風聲水起,那張素日以來的不動風雲的面色似乎終於遇見令她心動之事。
暗二看了眼冷言諾弄不明白其意,又小心翼翼的看向慕容晟睿見其一雙眸子正靜靜的看着自己,很溫和,可是溫和得有些詭異,而種詭異讓暗二明明身置柔軟牀榻,可是卻覺得下跪尖刺,頭頂冰水,直待澆灌而下,兩相夾擊,然後成炮灰。
而暗處的暗一等人此刻當真是不敢言談了,在外面又看不清裡面情形,只能爲暗二默哀。
“我在問你話呢,你看他做什麼?”冷言諾說話間朝暗二勾了勾手指,一幅你說吧,說了我就放了你。
可是,暗二動了動脣,姑奶奶,他如何敢說啊,可是在冷言諾看似笑得明媚,卻氣勢迫人的目光下,暗二隻能硬着頭皮道,“也只是那次查些事情之時,遇到一個青樓老鴇,那老鴇說的,我只是聽了幾句,我方纔只是胡說八道的,真的,皇后娘娘啊,我發誓。”
“嗯?繼續。”冷言諾挑眉,眸中一抹危險之色直接凌遲着暗二的心臟。
若說平時暗二放哪兒也是一個走路帶風的男子,可是偏偏此刻他面前的是他的主子,而且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更惶論,他此刻處在這敏感的位置,膝蓋挨着牀榻上那軟綢,卻讓他如置火雲堆的針氈,直覺得毛骨悚然。
而慕容晟睿從頭到尾就看着冷言諾,除了偶爾看一眼暗二的膝蓋,便一直看着冷言諾,看她終於恢復一絲人間色,眸子裡也似噙了一絲笑意,而這絲笑意被暗二捕捉到時,暗二隻能自認倒黴,看來主子是爲了美人,將他給賣了。
“那個,回稟皇后娘娘……”
“嗯,再說。”冷言諾這次未待暗二話完全說出口,便打斷了暗二,暗二愕然擡頭看向冷方諾,眨了眨眼睛,接受到那肅然氣息,方纔明白過來,冷言諾是介意他的稱呼,一拍腦袋,正要改口,卻感覺到一旁慕容晟睿看過來那死定的眼神,一下子當真是進退不得,面我皺成了個瓜兒。
“不要啊,我,那個,主子啊,我曾經可是在你去藍家的路上一直扮着清淡書生隨行保護你呢,你如今不能這般待我啊,主子啊,我是你的貼心小護衛啊,你放心,從今以手,你說向東,我覺對向西,你說向西我絕對不往東,此生必定唯你馬首示瞻。”暗二滔滔不絕的表着忠心。
冷言諾眉峰微微上揚,“你今晚是想一直這樣跪在這裡,還是出去吹冷風。”冷言諾話剛落,暗二便點頭如搗蒜,“屬下願意出去吹冷風,吹冷風,真的,屬下喜歡吹冷風。”
冷言諾突然勾脣一笑,“出窗向左十米,再向右十米。”
暗二聞言,身子忙不迭的飄出窗外,只是在他到達了冷言諾所說的目地之後,嘴卻張在懷個哦形。
那裡赫然是聖宮女子們的休息場所,他打賭,他若是站在這裡吹冷風,聖宮尊者沒來,聖使沒來,聖宮弟子們沒來,他便和要被人當成色狼給打趴下,王妃啊,我這是爲哪般啊,這樣想着,暗二卻並沒有打算離開,雖然冷言諾看似三分嬉笑與玩趣,但是他如果不照此做,以後的日子一定很慘。
暗二離開後,冷言諾與慕容晟睿幾經對視。
“慕皇是想讓我讓全聖宮之人都來瞻仰你的絕世容顏嗎?”
“如果你捨得,我不介意,如果能解你氣,就算讓我裸奔聖宮,我也甘之如飴。”慕容晟睿說話間,竟然很是安然的躺下,手輕輕整了整錦被,將方纔暗二的跪着的褶痕彈開,一若方纔暗二根本未出現在紅帳裡,牀榻上。
冷言諾看着慕容晟睿輕柔的動作,縱然逼進慕容晟睿,手直接抓起他的衣襟,“慕容晟睿,你以爲我不敢殺你嗎?”
“看在我也救過你的份上,今晚讓我好好睡一覺吧。”慕容晟睿突然一把握住冷言諾握緊他衣襟的手,很緊,緊得冷言諾試了幾次都掙扎不開。
她的手本就纖細如雪之竹,而今,卻更顯纖瘦,輕輕仗量了一下,慕容晟睿的心只是更痛,那美好的溫滑的肌理,曾經與他相隔這般近,而此刻依然近,卻又那般遠。
冷言諾終是生了怒,原想着他畢竟爲救自子出了力,又受了重傷,不管他是不是她肚子裡孩子的父親,卻更是天慕皇上,她斷然不能殺了她。
可是這人竟然得寸進尺,思及此,冷言諾微運內力,手猛一震。
“撲”慕容晟睿一口鮮血被冷言諾的內力震出,可是握着冷言諾的手卻沒有抽開,反而抓得更緊,“冷言諾,你好狠。”
冷言諾眉頭皺起,不答話,另一掌卻順勢擡起,一掌直嚮慕容晟睿肚腹而去,她就不信,這人千里迢迢來此,當真就是爲了送死。
然而,這次,冷言諾震詫住了,掌風凌厲攜風帶雨般未近已經逼得慕容晟睿上好綢制錦袍裂開一絲縫,可是對方依然不動。
暗處,暗一等人的心都懸得緊了緊,可是不得慕容晟睿命令又不敢冒然闖進去。
“如果能死在你的手裡,也是對我的最大成全。”掌風將至,慕容晟睿的話平聲傳出。
冷言諾掌風倏然頓住,晶眸一眸不眸的看着慕容晟睿,他眼裡的求死之心這般明顯,她自然看得清楚。
“慕容晟睿,我真不記得你,你又何必,堂堂天慕皇上,萬千女子追逐,卻爲一人這般低頭,何苦難爲,你救了我,又是孩子父親,我並不想殺了你,你走吧。”已經說得這般直白,冷言諾看到慕容晟睿的清潤的眼眸不動不動,眸子裡卻只映着一個她,除此之外無異物,而那眸底深處,似有深深的期盼,又似有着濃深的複雜眷戀。
“你要睡就睡吧,我也累了,不要吵到我就好。”身子往牀榻裡面一躺,當真合上眼皮睡覺。
“慕容晟睿我的妥協只至今晚,希望明日清晨醒來時你已經離開,兩日後,舉行聖女繼任大殿,自此,我們兩不相欠。”
慕容晟睿一怔,看着側對着她的纖細身影,眸中只凝定那熟悉到骨髓的背影,良久,撫了撫胸口,慕容晟睿同樣閉上了眼眸。
如雪似蘭的氣息淡淡的盈繞在殿內,風吹簾起,殿內餘香繚繞,映兩靜睡的人兒,初如仙境。
因爲慕容晟睿的到來,南木宸求娶一事也暫時擱置不語,而這八日間,南木宸自然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與冷言諾相處的機會,雖說冷言諾幾乎沒有出聖宮,而他也被聖使大人明理有言的三般阻攔在聖宮之外,可是這一連八日以來,在冷言諾宮殿的飛檐之上總能看到南木宸靜守如虹的身影。
而此刻,南木宸立在殿頂上,看着那窗戶半開的寢殿,看着簾幕掀起處,那一角墨色衣袍,幽深如海的眸子裡終是絲絲異色流過。
“主子,夜深了,我們回去吧。”倪月飄身落在南木宸身邊。
而隨着倪月落下,周圍瞬間出現數十位聖宮這人將南木宸與倪月團團圍住,“天色已晚,還請南皇早些歇息。”來人話說得客氣,可是語氣卻沒有絲毫客氣。
南木宸凝眉,偏頭間卻正好迎上遠處窗戶望旁紫玉鎏金面具下聖使那一道深淺不明的眸光。
南木宸眸色微動,卻是一笑,聖使果然不一般。
彼此彼此,南宮宇笑得明朗。
兩日後就是聖女繼任大典,聖宮這些日來除了關注城外慕容晟睿的消息,還有內部並於冷言諾之事的異議,便就是着手準備登基大典。
此事宜,因是聖宮內部之事,朝廷自然不插手,全權由於聖宮自行操辦,而聖宮尊者近日又開始閉關,說是身體微恙,不過衆人也不奇怪,畢竟,尊者活了多久,誰也不知,長久以來,這個如仙一樣存在的男子就算要做些什麼也是應當然的。
而宮月自從八日前看到慕容晟睿那般絕決的要得冷言諾原諒之後,便一直有些心事重重,而心事重重之間,藍楓總是寸步不離,只是每一次,在看到烈皇之時,藍楓都自動隱身,但是一日一日以來,與宮月的感情卻日漸加深。
南鬱北與寒霜這幾日一直住在苗宗,爲了兩日後的聖女繼任,苗宗也同樣事務繁忙,而這其間,苗宗宗主有求於寒霜,更是對其聲如低下,於是乎,寒霜與南鬱北在苗宗可謂橫着走。
而自那日召集所有人一言遭到反對之後,寒霜便一直安靜下來,甚至於對苗宗宗主還有二長老的話都極爲聽從,讓這個久浸勢力的苗宗宗主都直覺那日寒霜的叛逆之言想必只是心中一時激憤而已,如今寒霜與聖女感情好,自然是想要入聖宮的,於是也放下心來,與二長老與其兩個兒子安心等待兩日後的聖女繼任。
每一代聖女繼任之後,苗宗緊跟着就會立家主,也會對苗宗內部作出整頓,到時一些長老是怡養天年,還是爲聖宮效力,又或是如何都會有所安排。
只是自古人心不足蛇吞象,表面如此,誰又知道誰的花花心思。
而在這期間,另有一件大事同樣讓天下震驚,順國曝出順帝甍之消息的同時,竟然天下昭告,天慕花家纔是真正的先明氏後人,肱骨之臣一呼百應,共百尋理所當然的穩坐順帝之位,其子,花千堯也終恢復女子之扮,對外只說,自小體弱,同時爲了活命,不得不掩裝而辦,此中迷團重重,可笑的是順國竟無任非議傳出來。
彷彿花百尋的登基,花千堯的僞裝對順國來說尋常得就如早就知道般。
但是這一則大消息卻瞬間掀起天下風雲,可說是譁然天下不止。
花家是天慕容首富,且與慕容氏的關係非比尋常,更莫說其子,現在也只能說其女與曾經的璃王如今的天慕皇上關係更是尋常不比,且在天慕新皇登基之時自然少了不了花家的幫襯,可是不過幾日之間,似乎這天就變了,先是璃王與璃王妃和離,璃王妃是烈皇之女,如今的烈國聖女,而今順帝突死,花家竟又是明氏後人,一穩登大位,這天下翻雲覆雲,高位者權謀層變,百姓卻心驚異然,爲這短短十數日這風雲俱變而默心悠嘆。
烈國因千年谷被毀多少有些謠言四起,更漸漸的傳出冷言諾乃是鬼星臨世,烈皇當即下令控制輿論,這個對於冷言諾回國並未有付出多大父愛的烈皇終於於此刻做了一件父親該做之事。
“花家終於迴歸順國,恢復明氏後人的帝位,你明明可以阻止,卻…你真是……一步一步,爲了一個女子值得你這般顛覆自己?”聖宮聖使殿宇裡,南宮宇看着慕容晟睿漫不經心的打坐調息,語氣微微不善。
“值得。”
“你要女子,這天下多的的是,更何論你…。”南宮宇拂了拂衣袍,似要拂去一些不經意的塵屑似的道,“其實花千堯…。”
“女子再多,卻都不是她。”慕容晟睿睜開眼,撫了撫胸口,將一旁桌邊的一枚玉丸吞進嘴裡,方纔慢慢道。
南宮宇看着那襯得比指尖更白的藥丸,眸色微微一動,“聖宮尊者又閉關了。”
“爲了我,他損耗太多內力,是需要好好休息。”慕容晟睿話落,對着暗處一招手,暗處一男子身影落下。
男子身姿如風,袖口雪色印紋微微泛光。
“請閣主示下。”男子恭敬垂首。
“查出來了嗎?”慕容晟睿開口。
那男子點點頭,“前幾批殺手都查出來了,各有派系,不過,有一方暗殺與下毒,卻至今未見蹤跡,還有閣主所說那武功高深之男子,屬下與雪閣十八精袖翻遍所有文籍信案,無憂閣內所有消息網一一排除,卻是終查不到。”
聞言,慕容晟睿與南宮宇幾乎同時凝眉,這世間還有哪個高手來無影去無蹤到這般地步,天語不可能,他如今就就順國,於情於理也不可能到得烈國,縱然因爲楚浴染之死記恨冷言諾也斷不可能此刻動手,百毒老人他有交情,不會是他,那…。
“這天下間還有誰能這般厲害到如無人之境。”慕容晟睿眉宇微微沉了沉。
“箭門也派出人手去查可是依然沒有查到,不過…。”那男了突然似想到什麼卻是道,“這幾日一直與無憂閣不相往來,可說行事風格與我們截然相反的墨門似乎一直有意無意阻擋我們查到什麼,而且,每次行事都先我們一步,雖無大礙,可是屬下總覺得有些奇怪。”
墨門?南宮宇挑眉,天下有出名的有兩門兩閣,箭門,墨門,無憂閣,還有一個墨門,這墨門到底是何方神聖,不可能是朋友,也不像是敵人。
“雲谷郡邊境可有異動?”慕容晟睿問。
“前幾日有人來報,在雲谷郡外百米處的樹林裡發現一絲草枝壓傷痕跡那裡一向荒跡無人,人過皆走大道,斷然不會走小道,所以引起了注意,可是屬下派人在那裡四處尋找,卻沒任何蹤跡。”
慕容晟睿聞方,微微蹙了蹙好看的眉峰,看了看窗外月色,最終對着男子揮揮手,“將人看好,你先下去吧。”
男子點頭,身形一閃,無聲無息離開。
“你覺得會不會是墨門門主,畢竟,這墨門建立以來,一直行不見蹤跡連無憂閣都查不到消息,想來…。而且…”南宮宇託着腮微微思尋,“而且,那夜想殺冷言諾之人,招招殺機,不留任何轉圜餘地,其心可見一斑。”
“你怎麼不懷疑是你的聖侍。”慕容晟睿突然挑眉。
“她,沒那個武功。”南宮宇話剛落,便聽殿外傳來青嵐的聲音,“聖使你睡了嗎,我有事找您。”
南宮宇蹙眉,待再回身之時,慕容晟睿已經不知何時離開了。
“天色已暗,本使要休息了,有什麼事明日再說。”南宮宇語聲溫淺中透着明顯的疏離。
“我確實是有急事,請聖使一見。”青嵐語聲中微微帶着一絲急迫。
南宮宇沉凝半響,手一拂,殿門隨之而開,門口,青嵐一襲青衣站在殿門口,見門開,眸底露一絲欣喜,剛要跨門而入,卻見南宮宇道,“就在門外說吧。”語氣疏淡得讓青嵐一愣,似乎這個聖使與前些日不太一樣,又沒什麼不一樣,只是那種生人勿近,看似很靜,實則窺破一切的眼眸依然看得她心緒起伏,努力化去面上一絲尷尬之色,青嵐道,“明日就是聖女繼任大典,可是聖宮尊者到得這時還未回聖宮,也未派小童傳話來,所以…。”
“說。”南宮宇一拂袖子,看不出是沒耐心,還是心起厭惡。
“明日登基大典必須由聖宮尊者點香而起,到時若是聖宮尊者不在,那…。”青嵐頓了頓又擡起頭,“我是想說,如果聖宮尊者沒有到場,那還請聖使到時…。”
“自古以來聖女繼任,哪有聖使去點香,除了聖宮尊者,必須得是女子,到時聖宮尊者若是沒有到場,你就上去點香吧。”南宮宇似乎很隨意的就吩咐了下去,話落,一拂袖,與此同時,殿門合上,恍然方纔並未打開過般。
殿門口,青嵐看着緊閉的鏤刻精古花紋的大門,心中還是一涼,她心儀聖使,也當知自己的使命,更知曉聖使的爲人,自入聖宮以來,她也習慣了,知道那樣了男子該就是觸不可及的,即使這幾日時有人在流傳天慕皇上如何玉顏絕世好風姿,她依然不爲所動,甚至那一日,她都未伸出頭去看一眼高坐馬首上的慕容晟睿,他的眼中,或說非要裝下一個男子,那便是那個自她進入聖宮第一天,一眼所見淡然無波的男子,只是,他原以爲這樣的男子這一生也就這樣了,隨行淡然,無羈於行,可是她親眼看到聖使對聖女的在意,雖說,聖侍的職責是爲了保護聖女而存在,但是那一日看到他看向冷言諾那一剎間溫熱的眼神,還是一下子灼得她久靜的心狂跳不已。
良久,直到夜色在玉肩灑落一層碎光,青嵐方纔移動腳步向外走去,反正今夜的目的已經達到,其他的,也只能之後再說。
而暗處一個路過的黑影看了眼青嵐之後,一躍而起,直出聖宮,身如雲飄,無聲無息,更無人察覺。
烈國皇宮不過百米處,轉過一條街道有一府邸,明明生光耀華,可是此刻卻如同他的主人一般,冷斂幽華。
冷言諾看了眼在月光下靜謐的太子府,身姿一起,如輕葉飄雪般直進太子府。
冷言諾此刻站在在太子府的書房外,而書房裡,燈光明亮,落一紙影窗。
冷言諾微蹙了蹙眉,堂堂太子府暗處竟然無一人守衛,這當真是,到底是自信過高無人來犯,還是已經冷靜到無人踏入,而放鬆待陣。
“門外是何人?”聲微起,房門開,露裡面一絲燈光與門外傾泄漏的月光融和。
冷言諾勾了勾脣,卻並沒停留的踏腳而入,“太子哥哥心思真是好敏銳,我已收斂氣息,縱然武功高強之人都不會被發現,沒曾想,我纔剛至不過幾瞬,便被太子哥哥發覺。”冷言諾笑道,走進書房看了眼正中間桌案後正舉書默觀的男子,往其對面優雅一坐。
“味道,每個人身上都有屬於自己獨特的氣息。”太子緩緩合上手中卷對冷言諾柔聲道。
“太子哥哥鼻息如此靈敏,那可記得當年毀你雙腿之人的的氣息?”冷言諾此話開口,面色已經換上一幅端然。
宮辰看了眼冷言諾,眸光微眯,卻又聽冷言諾道,“烈國看似平和,可是聖宮與朝廷之間權力相制太久,卻無法突破,太子哥哥身爲太子,夾在這其間應該也是相當難做。”
宮脣拿起桌案上還冒着熱氣的茶輕抿一口,不接冷言諾的話,去道,“別人只當孩了胎教要吟詩作畫,散心遊步,妹妹倒好,翻牆入戶,步步試探,層層佈置,催人心防,那日見你,還覺得傳言於你太過誇大,經天慕一事你內斂不少,而今…。”
冷言諾撫撫肚子,纔不到兩個月,肚子根本看不出來,加之最近因爲師傅給的薰香調養,她的孕吐反應也沒了,所以她有時候都快忘了自己這孩子,莞而一笑,“不怕,我這孩子精壯,更惶論有你這個大舅舅護着,一定會安然落地。”冷言諾話落徑自走過去端起茶杯就要給自己倒上一杯,卻被宮辰一把搶了過去,“孕婦,不宜喝茶。”語暖而輕。
而門外,在冷言諾走進書房那一刻,那個寸步不離在太子的侍衛又不知從哪個冒了出來,默默無言的守着門口。
冷言諾看了眼門口投射的身影,又轉而看向宮辰,“我不喝茶,就是看看有沒有毒。”
“這裡是太子府。”宮辰說這句話時看似平和,可是卻隱含一絲心酸。
而冷言諾也不再糾結於之前所問問題沒有得到答案,反而輕身一縱坐在桌案上,看着宮辰放在桌上的在她來之前看的書。
“兵謀。”冷言諾讀出兩個字,然後看向宮宸,“清妃是如何進得宮,我看宮無雲對她寵愛非常?”
宮辰擡眼看了眼冷言諾,眸底水潤深澤微動,“爲何要問我?”
“爲何不能問你?”冷言諾挑眉。
“身爲郡主,溫柔解意,自然得皇上歡心。”這是宮辰的答案。
冷言諾點點頭,輕跳下桌案,優雅轉身,便打算離去。
“你今夜來,就只是爲了問我這個?”身後宮辰眉峰微動間看着冷言諾的背影。
“我從不把我的背影留給我的敵人。”只說這一句,冷言諾便足尖一點而去,門一開一合,也只不過瞬間,門口處那嚴守的護衛也只是在聞聲偏頭一瞬,甚至於未看清那門是否開合過,只道空氣一道淡雅的女子香氣隨風而去,方纔對着書房內此刻已經自行轉動着輪椅過來的太子,“太子,需要…。”
“不用,將冷言諾夜入太子府的消息透露給父皇。”
“是。”那護衛領命下去行事。
冷言諾剛出了太子府,便見前方街影之下,地上一個長長的投影如燈光一般靜靜的站在那兒,似乎相等良久。
冷言諾看了眼那人,原本打算離去的腳步一頓,有些事總得有個結果,脣瓣微抿了抿,冷言諾終還是向那人走去。
……
南國南宮王府,亭水九榭,在夜光下微微生光,而主屋之內,南宮王府的四公子已經多日未出府,拒說是終於尋得一個姑娘去表白卻遭了拒,一下子受不了打擊,遂在屋內發奮圖強,此刻,屋內又傳來男子清朗讀書聲。
南宮習此刻鍍着月色正站在院門口看着主屋內那投影,良久搖搖頭,“四弟還是太書生氣,日子久了,就知讀死書。”
“大哥莫急,四弟年紀小,遲早是會開竅的,就他那憂國憂民的直腸子,總要受點磨練方纔能知這世間大義。”
“可莫像三弟那般知了大義便…。”南宮習看了身後走來的南宮羽,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南宮羽聞言眉毛微微擰了擰,然後擡頭看了看天,“這天,看着要變啊,如三弟,又何嘗不是幸福的。”
南宮習看了眼南宮羽,俊逸的面上流露出一絲笑意,然後道,“走吧,皇上不在,三皇子將京中守衛交給了我們,我們自當守住不能有任何差池。”
“清音郡主也病了多日,都還未見好,哥哥你不是與其一直走得其近,此次爲何沒有前去看看。”南宮羽似想到什麼又道,“女子之大才,我見過冷言諾,雖未與其正面交對,但是其心不可小覷,而這清音郡主同樣也不簡單。”
“走吧。”南宮習眸光看着院角那顆飄零的在月色中似染了輕霧的百合,抿了抿脣,良久,方纔落下兩字,向外走去,身後,南宮羽再看了眼那主屋投出來的男子身影,終是走了出去。
……
烈國皇宮陰暗一角,女子對着面前之人一跪,“一切已然準備妥當,還請主子示下。”
“青嵐行事我一向放心,只是,失敗了那麼多次,這次總得萬無一失,否則…。”一大片暗影之下,那人全身都隱在暗角,看不出身形,聲音又嘶啞微尖,更分不出男女。
而那地上跪着的女子聞言,身子卻微微一顫,一顫間,感覺到前方似有人走過來,而面前人對其一揮,女子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原地。
……。
“南木宸你在這裡做什麼?”冷言諾縱然知道答案卻也忍不住開口。
“冷言諾,此刻,在此處等你的若是他,你是不是不會有此一問,你是不是會說,你何時來的,又或者只是相顧無言對視成雙。”南木宸說這些話時,沒有苦着臉,反而笑得光亮,好似那幽深的眸子裡也添加無窮悅意。
冷言諾蹙了蹙眉沒有言語。
“你爲什麼不問那日我去追天機大人問了些什麼,而她又說了些什麼?”南木宸見冷言諾面色平淡,笑容倏然微頓。
冷言諾輕偏了偏頭,正好一抹微風拂過她的髮絲,那縷髮絲在風中飛舞幾下,看似要觸到南木宸的臉,卻幾翻而過,終究越飄越遠。
“不過就是一些天命術術之言而已,有什麼重要。”冷言諾說得漫不經心,話落,腳步擡起向前方走去。
“你知道,你從來就知道,天機之言之所以說你是我南國之後,就是因爲你體內的兩道真氣我也能解,我所修之功法與聖使的守陽功法幾近類似,更惶論百年前,南國祖先曾與聖宮交情匪淺,也知曉此中之理,你明明可以……”
“所以我離開南國那日已給了你最堅決的答案。”
“可是如今,他背叛了你,就算他如今當着天下人的面前來負荊請罪,可是你是誰,你是冷言諾,你有你的傲氣,難道就這般放下?”南木宸語氣微急,說話間,手竟不自覺抓住了冷言諾的手腕,“冷言諾,其實只要你說一聲,哪怕是死,我也會願意救你的,就算是化去這一身武功,我也在所不惜。”
冷言諾看着南木宸,目光落在南木宸抓着自己手腕的手,眸光比面色更寒,“所以你那日緊隨其後進了千年谷就是想證明你此刻所說的話。”
“對。”南森宸不否認。
“所以那日,聖使爲我解決體仙真氣時,你還在想着讓我妥協。”
“對。”
“呵呵呵……”冷言諾突然冷笑,“南木宸,就算你如今是真的愛上我,可是你自己不也承認了,你的愛同樣是帶着算計,你早可以解我之毒,可是你沒有,在南國之時你就知道,你沒有,到了烈國,數次機會你也沒有,你一步步一點點看着,就想着讓我妥協於你,你這般做,與慕容晟睿帶給我的傷害不是五十步笑百步。”話聲落冷言諾猛然甩開南木宸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寒夜之風颳起冷言諾衣袂,空氣中飄起淡淡香氣,南木宸看着女子漸行漸遠的背影,眸中閃上縷縷苦色,只見那月色灑在女子肩頭,瘦削而冷漠。
冷言諾,愛而不得,終歸是會做一些言不由衷之事,這世問不只有慕容晟睿一個男子而已,你懂他爲何就不能懂我。
南木宸轉身,向行宮的方向而去。
而冷言諾剛轉過一條街道,便迎頭遇到推着板車收廢水的一個老頭兒。
板車上油漬澄亮,絲絲濃息,讓冷言諾忍不住反胃,身子一彎手掌撐在那車架之上,“嘔…。”
“啊,姑娘你沒事吧。”拉板車的是一箇中年大叔,看上去一副樸實樣,看着冷言諾這般反應,忙上前道,本想着去拍冷言諾的背,可是看着冷言諾的身着氣質,自知非一般人,遂兩手緊握,擦了半天,只能在一旁焦急的問道。
半響,冷言諾擡起頭看着已經因爲不知所措,有些窘然的大叔,隨意的擺擺手道,“無事,”話落,以袖撫了撫脣,朝前走去。
那大叔看了眼冷言諾的背影,粗糙的手疑惑的摸了摸後腦勺,半響,繼續推着破板車向下一家走去。
只是暗處一個黑影快若閃電的跟上了那拉着板車的男子,如一抹煙在那男子周身上下纏繞,半響,又離去。
而從始至終那中年大叔,只是拖着板車繼續向前行進,對方纔有人已經搜遍他全身,恍然不知。
街道暗角里,黑影蹙了下眉,轉眼消失在原處。
冷言諾一路回了聖宮入了寢殿。
第二日,天未見亮,冷言諾就被南宮宇給提了起來。
“天都沒亮,再睡會兒。”冷言諾直接再倒牀榻上,繼續溫她的美夢。
“今天是聖女繼任之期,你如果想放棄,大可以睡死在此。”南宮宇語氣微不善。
聞言,冷言諾睜開眼睛,語聲含着剛睡醒的惺忪,“我肚子裡的孩子還想再睡會兒。”
“我說…。”南宮宇剛提聲兩字又焉了下去,卻是道,“他今日就要離開,已經行裝整隊,你真的……”
冷言諾不理,半響,從牀上坐起身,掃了眼南宮宇,“雖然你已看破紅塵,早有渡然之心,可是男女有別,你是要看着我換衣服嗎?”
南宮宇抽了抽嘴角,不過也沒有尷尬,轉身,擡腳走了出去。
南宮宇剛走出殿門,早已準備好熱水守在門口的宛香便躥了進去,“小姐,如今水溫剛剛好,你可以洗漱了。”
冷言諾看了眼宛香,點了點頭,起牀,穿衣,洗漱,一切動作都未再說什麼。
宛香站在一旁,偶而幫冷言諾理理衣角,兩人雖未言語,依如住日,可是殿內的氣氛卻有些凝滯。
“想報仇嗎?”冷言諾用過宛香再度端進來的早膳之後輕聲道。
一旁宛香一怔,一怔之際擡頭看向冷言諾,“已是過去歲月,小姐安好就行。”
冷言諾看了眼宛香,然後道,“你哥哥當日也是如此般淡然心態,但是我知道,他是想的,他不在乎名利,卻不想讓祖先之名蒙塵,有些東西,存在於世也是浪費塵土,不若,就此毀了吧。”
毀了?宛香愕然看向冷言諾,那眸子裡有震驚,有驚異,有複雜,有感動,而種種情緒之後眼底留一絲極淡的喜色,宛香再一看冷言諾,似乎冷言諾的眸子裡多了一絲什麼,那種東西似乎以前有,自從小姐與璃王如今的天慕皇上和離之後就沒再有,而今日,這種光茫竟讓她心中隱隱雀躍。
二人再未多言,出了殿,到得聖宮正殿之時,外面聖使領先,依然奪天射月,獨樹一幟,而旁,青嵐安靜的站着,其後近千名聖宮弟子面色正然,顯然於這一日也是等了許久。
雖然冷言諾這個聖女有頗多非議,可是在聖宮的一切古制面前,他們更尊敬強者,能讓霧龍都甘心承認的女子,他們必當尊崇。
待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聖宮以南的祭天台而去時,已近正午。
只是,冷言諾知道的苗宗是聖宮的執行聽命於苗宗,卻也沒想到,苗宗人數竟然不少,而聖宮看似尊大,真正有着地位的也就莫過於聖宮尊者,聖侍,以及一些聖宮中的老人。
遠遠的,冷言諾看到人羣最前,寒霜與南鬱北並肩而站,見她走來,皆露出一絲笑意。
繼位儀式其實就如同太子登基一般,只是相對而言,聖宮畢竟不是皇族,一物一行都透着高潔清傲之態。
數步臺階而上,高臺正中央,桌岸上,檀香繚繞,只須由聖宮尊者起香,對天磕頭,宣誓自此後永守聖宮,自此聖宮與苗宗所有人都行聽令。
其實聖女之所以能夠令聖宮與苗宗折服,不只是聖宮保存着大量的毒蠱制魂之術,更多是,聖女在正式繼位之後,若有一日天象有變可以趨動霧龍現身護持。
相對而言,朝廷中委怕的或許也是此。
而今日聖女繼位,是屬於聖宮內部之事,朝廷自然不會來人,只有烈皇帶着清妃遠遠的坐在位子上觀看。
青嵐先上高臺,此時正含笑相等看着一步步拾階而上的冷言諾,似乎想從那雙晶亮的眸子裡看出什麼,對權力的渴望?對心願達成的愉悅?抑或是暗藏機鋒的陰謀?可是,竟然都沒有,那眸子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
青嵐心中不知是失望還是什麼,直到冷言諾走近方纔道,“尊者閉關未出,我既然身邊聖侍,今日就爲聖女起香。”話落,便去拿桌案上的香。
“我也很好奇,你做了這般多,甚至不惜在聖宮尊者食物裡下藥來一點一點蠶食他的健康就只是爲了今日的起香?”冷言諾目光落在青嵐面上道。
青嵐聞言,面色微怔,似極度隱秘之事被人揭穿,不過一瞬,卻依然笑道,“冷言諾太聰明的女子不太好。”
“所以你寧願笨一點,受他人利用?”冷言諾挑眉,挑眉間,看着青嵐遞過來的香,眸中露出一絲鄙夷,“多少人想要這個位子啊,從今之後,可就是相當於皇上的存在,更惶論,你之心似不止於此啊。”
青嵐拿香的手微微一抖,卻還是將香遞給冷言諾,“大家都是聰明人,明人不說暗話,你也知我之心並不全在聖使,你都能放棄天慕皇上那般絕世的男子,我自小受這聖宮教儀,如何會在今日功虧一簣,如今這祭臺之上,自你一上來,便有數千把箭駑對準了你,只要你不做這個聖女,自稱自己因身懷有孕甘願退出,並傳位於我……”青嵐說話間面上已顯現出一種對於權利*的猙獰,“我自然,會讓那千把箭怒不會對準你,更不會對準,你的孩了。”最後幾個字青嵐硬是說出一抹殘忍嗜血的味道。
冷言諾面色不動,甚至用手輕輕鬆撫了撫肚腹,他知道祭臺之下至少一半人對於她的繼位是心存質疑的,一個已嫁之婦,還懷着孩子,竟然做了聖女,破了這流傳至久的古制,可是聖宮尊者不說,聖使不說,苗宗無權反對,她自然穩坐釣魚臺。
而祭臺之下,寒霜,南鬱北,宛香,南宮宇,以及遠遠的並沒有靠近此處的宮月,宮烈都看着祭臺之上,祭臺之高遠,他們自然聽不到上面在說什麼,就算可以用內力去探聽,可是此時此刻,對於聖宮之人來說,那是對聖宮的褻瀆,所以,無人敢爲,有南宮宇這個聖使看着,誰又敢放肆。
萬人齊聚這一刻,一時間竟靜得只聞風聲,晨曦早退,正午絲絲縷縷的淡色陽光自天際處投來,落在高臺之上,映那紫色清麗的身影,只見聖侍正在給聖女起香,二人面色微帶淺笑,看似無常,更無人知其對語內容。
而此刻,城牆之下,慕容晟睿今日一直掩着脣,想來連續多日的等待,這位尊貴的帝王也終是死了心,與其一干人等最終望了眼城牆,腿一夾馬腹,一羣人浩浩蕩蕩絕塵而去。
城牆之下守門將領對着身邊的副將吩咐,“命人去報,就說慕皇帶人離開了。”
“是。”身旁副將領命下去派人傳信了。
“真的走了。”烈皇對着身邊的宮烈問道。
“方纔城門守領派人來報。”宮烈看着上首面上沒有絲毫表情。
“真是絕陌兩路了啊。”烈皇突然輕聲一嘆。
“這本來就是兩相之願的事兒,如今她留在烈國,自此靜待聖宮,說不定也能爲父皇制衡聖宮一直蠢蠢欲動之心。”
“可是諾公主於皇上的父女之情…。”一旁清妃突然頗爲擔憂道,“一個女子如今還懷了身孕,終是辛苦的。”
烈皇聞言看了清妃一眼,眸中露了絲寵溺的光芒,“愛妃心太善了,諾兒能經歷那般多的磨難來到烈國,自然不是那等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聖宮早就蠢蠢谷動。縱然聖宮尊者看似淡然不問事世,無心權利,可是卻並不代表他下面這些人不想要。”
清妃聞言,眨了下眼,既而一笑,“皇權之謀太複雜,臣妾還是想着早日期爲皇上誕下龍嗣吧。”
一旁宮烈見此景,眉宇未動,眸底波光細碎,卻終是看向高臺,看似輕語淺笑交語的兩個女子哪裡那般簡單。
“冷言諾,如何?”青嵐將香遞給冷言諾,冷言諾也已經接過了香,隨後脣角微含一絲嘲諷,“你就當真這麼大的把握?”
青嵐看着冷言諾,“我自小入聖宮,綢繆這般年華,你覺得呢?”
“你認識花千堯?”冷言諾卻突然挑眉,手中舉着香任檀香繚繞灰濛眼簾,卻並未上前一步,問得漫不經心。
青嵐卻微一怔,然後道,“果然剔透玲瓏心。”
冷言諾注意着青嵐的表情,半響,偏頭,“看來,只是認識並不存在尊崇聽令之態。”
青嵐眉毛微掀,面色微動,不知此時冷言若問這個做什麼?而且不得不說,她與花千堯的關係,本來就是即陌生又熟悉,彼此兩相合作,這種關係,冷言諾如何就一眼看出,看出不是她聽命於花千堯,又或者是不是花千堯聽命於她。
“那樣的女子不會聽命於任何人。”看着青嵐微動的神色,冷言諾猜出其想法道。
青嵐隨即眸光微寒,卻依然道,“那如今你作如何選擇,是在這高臺之上萬箭穿心而死,亦或是…。”
“你就那麼確定,我會死,你就那麼確定,當得這聖宮之位,你就梭勢滔天,你就那麼相信,你不是做了別人手中棋子?”冷言諾向前一步,舉香,卻未插進香龕,而是偏轉頭對青嵐道。
青嵐眼底神色微變,絲絲凝光定住不動,卻不過一瞬而恢復如常,“又想憑你那三寸不爛之舌挑動我的心防?”青嵐在揹人處冷笑,“你知道,這招,於我是行不通的。”
“我知道你是聰明人,萬千箭駑而發,你同樣也脫不了干係,更何況…。”冷言諾脣角突然帶起一絲輕諷,一絲篤定,一絲算計,那眼神看得青嵐姣玉如珠的面容上微微有些怔愣,似乎有什麼東西脫離掌控,可是環顧四周,又無異樣,更何況這幾日冷言諾一直待在聖殿未出,其身旁的丫鬟也未出聖宮,寒霜與南鬱北雖說沒有入聖宮,可是也沒有做出什麼事,他們的一言一行,她自然瞭若指掌。
祭臺之下,所有人都看向高臺,心下微疑,爲何這般久了,聖女遲遲不插香入龕,那個位置於聖宮之人而言可是可夢而不可求的事情。
而與此同時,看似冷言諾與青嵐輕言交談,可是衆人卻感覺道一股無形的壓力自上面迫襲而來,整個開闊的廣場之上,只覺有什麼東西在等待着隱隱而出,直讓人心中升起煩躁之意。
“冷言諾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沉寂半響青嵐終是怒了,向來女子嫉怨之心自古就有,青嵐實在受不了冷言諾即使到得此般境地間依然不動於然,似乎萬事都在她的眸光中改變風雲,突然冷聲退後一步,與此同時,手微微一招,不過一招,突然,四面八方數千只閃着幽光的箭羽漫天而來,攜着劈雲破月之勢,而所射方向只是高臺,也在青嵐手招之時,冷言諾方纔所站的地方,地面上突然冒出兩個泛着光的鋼製的鉗手緊緊束縛住冷言諾的腳,讓她閃躲不得。
祭臺之下衆人大驚,一切變故來得太過突然,突然到衆人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而隨後反應過來的寒霜與宛香,瞬間身姿騰空飛起,遠處宮月與宮烈同樣騰空而起,聖使眸光微緊,可是那箭眼看就要刺穿冷言諾的全身,衆人此時就算拼盡全力也是遠水解不了近火。
“姐姐…。”
“諾姐姐…”慕容晟陽看着高臺之上依然不動的冷言諾聲聲催聲心腑,身子快如閃電。
而也在地上鋼製鉗手在縛住冷言諾的腳之時,青嵐身姿勢驟然下降,下降中,面上露一絲得意,只是那得意之色還未上達眼角,便聽遠方“轟”一聲,巨大的爆響聲,似震破了天際,大地都是顫了顫。
“是苗宗。”祭臺之下,看着上首一幕的苗宗之人瞬間回頭看向苗宗方向,個個面色大憾,那不只是苗宗方向,更是苗宗放置毒術蠱術,更是苗宗最爲隱秘得要的地方…。
青嵐的面色俱變,苗宗萬萬不能毀,看似聖宮,可是真正的力量卻全都在苗宗,一切都不過瞬息之間,青嵐再度擡頭看向高臺之上的冷方諾時,只見其不知何時,早已解除束縛,而與此同時,冷言諾旋身一轉,萬千利箭被冷言諾散發出來的內力紛紛擊得往返折去,空氣中,此起彼伏的悶哼聲聲響起。
飛在半空中的寒宛與宛香齊齊頓住,小姐,何時這般厲害了,雖然小姐武功很高,可是竟然……
慕容晟陽等人也在此時,紛紛揮開那些散落下來的箭羽。
一旁依然戴着紫玉鎏金面具的南宮宇看着祭臺之上的紫衣女子,內力脫離束縛,又融合了他自小修煉的守陽功,而當時,那兩股真氣看似在被他給牽引出來,可是畢竟根深締固,引出的的是一小部份,其他的竟然全部被冷言諾自身融合吸納爲所用,此刻的她,就連聖宮尊者在此,也該是要力不及的。
這許多日以來,她沉默,她冷淡,卻是在等着今日嗎?
苗宗宗主與其身旁的兩名長老此刻早已顧不上高臺一幕,而是紛紛奔向苗宗。
青嵐瞬間落地,眼看那些箭羽被冷言諾一一彈開,足尖一起,看了眼一旁的聖使,“聖使大人,苗宗爆炸一定是聖女所爲,你爲何還這般不爲所動?她根本就不配作我聖宮之主。”語聲焦急中似乎想看向某個方向,卻硬是沒有。
祭臺之上,冷言諾飄然而下,如流着光暈的九天仙子終落凡塵,自那強大內力反彈之後,很明顯的,冷言諾周身氣息都變了,呼吸輕若無物不說,行走間的列是仙姿如渺,當真是落足無聲,正朝着青嵐一步步走近。
此刻,寒霜卻與南鬱北接受到冷言諾示意之後,悄然退下。
慕容晟陽站在一邊看冷言諾無事,心中激動欣喜震憾之餘,想到什麼,心上竟涌出無名心緒。
一旁烈皇與清妃早已起身,看着亂成一團的祭天台,再看着那些箭羽所到之處所橫刮下的屍體,眉宇皺得深了一深,一深之間,卻終是上前看着冷言諾,“可有事。”這是屬於父親對於女兒的關愛。
冷言諾看了眼烈皇,沒有言語,然後看向此刻站着卻極度心驚的青嵐,“如何?”
“冷言諾,你卑鄙,你…。”青嵐剛想說什麼斥責的話,心中電光一閃,看着遠方那突然騰過來的煙塵,突然似明白了什麼,“是你,是你毀了苗宗。”語聲尖銳,卻一下子吸引了衆人注意力。
“那個地方,百年前就該消失了,如今,我只不過是來履行這個使命而已,它毀了太多人,訓練出太多泯滅人性之人,如果不是苗宗,我就不會與我的孩子受這般多的苦,如果不是它,不是那血腥而無半絲情義的地獄,我現在應該還在天慕,你說,我是不是該毀了它。”冷言諾一步步逼近青嵐,字字輕諷語語珠璣。
周圍的人都愣了愣,更是聖宮之人皆駭然的看向冷言諾,只有宛香與慕容晟陽站在冷言諾身旁,護在冷言諾身體兩側。
青嵐搖了搖頭,“你可知那裡,那裡…。我…。”青嵐似乎想什麼,似受了極大的打擊,那種被綢繆後的失敗與此刻的打擊讓她眸中帶起輕晃的光,一步一步後退,後退間,青嵐看向一旁的聖使,“聖使大人,她…。”青嵐擡起食指尖指着冷言諾,“她毀了苗宗啊,她是千古罪人,你身爲聖使,爲何…。”
“她是聖女。”南宮宇輕淡淡的一句話便剿滅了青嵐的所有希望,然後微低頭看着青嵐,“而你這個背叛聖宮與外人聯合意圖傷害聖女之人更該死。”話落,手微擡,就要向青嵐襲去。
“撲”青嵐口吐鮮血,木然的看着自己的胸口上那自背後穿插過來的一劍,然後扭頭,不可置信的看着刺向她的女子,那雙眼裡極具複雜之意,“你,主……。”一句話未說完,卻終是倒下去。
南宮宇擡起未出的手與冷言諾的視線一起僵在半空,二人齊齊看向刺向青嵐的人——清妃。
此刻,清妃也突然鬆開劍,面色似帶着疲憊,然後偏過頭看向烈皇,“皇上,我早就說了,這女子不懷好意,你不信,如今,你看見了嗎,她竟然想要傷害你的女兒。”清妃話落,便眼一閉,暈了過去,烈皇一把摟住清妃的身體,眸中露出一絲心疼,看了眼冷言諾,竟抱起清妃直向皇宮而去。
衆人駭然,這裡面誰都能拔劍,可是唯獨清妃,這個柔弱輕柔不會武功的女子不該刺那一劍,可是她做了。
這一幕比之方纔冷方諾的話更讓人心驚。
可是青嵐死之前那不可置信卻如此的坦然,清妃一幅全心全意爲烈皇着想更是事實。
這一下子,青嵐死了,清妃暈了,事情來得亂,卻又結束得讓人沒有語言。
廣場此刻亂成一團,說有刺客,卻只有那批射箭如今早是屍體之人,且目標只是冷方諾,說無刺客吧,如今……
更惶論,朝廷與聖宮的關係本就互相牽制,如今清妃殺了聖侍,這讓人又如何作想。
可是聖女又無絲毫迴應,顯然也是想要殺了聖侍,而聖使從頭到尾很明顯也是偏幫着聖女這邊的。
這一點根本不用懷疑,聖宮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皆看向聖使。
而此刻,遠處,苗宗之地,煙塵越滾越大。
“去看看吧。”冷言諾轉回身看了眼那祭天台,袖子一揮,整個祭天台轟然碎成四屑,漫天紛飛,讓人措手不及,可是此刻也無人去關注那高臺,紛紛隨着冷言諾向苗宗而去。
這到底是聖女繼位還是沒繼位呢,衆人摸不着頭腦。
而人羣中,有兩個身着聖宮弟子素色服飾的女子相互看了一眼,一個退向遠處,一個跟上了隊伍。
冷言諾輕功卓絕,足尖一點轉眼便越出老遠。
宮烈,宮月,還在南宮宇等人,同樣緊隨而上,他們心中也有疑惑,縱然冷言諾本事再大,也不可能一夕之間毀了苗宗,時間拿捏得如此好以她之慧之能說得過去,可是那苗宗看似只有一個宗主,兩個長老,可是其中的刑堂卻不可小覷,而且,冷言諾又爲何一定要毀了那個地方。
宛香武功略低一些,走得最慢,目所及處,轉瞬間已經沒了冷言諾的身影,眼中卻依然能映出前方紫色身影,她的哥哥從來就沒看錯人,一定早在初見那一刻,她那早慧的哥哥就看出了所有,看出了這個女子決不是池中之物,他原本不所強求的,可是這個女子卻爲他們的家族做了,是的,他們恨苗宗,恨那個百年前趨至他們到得無回谷的苗宗,更恨的是,其實當年,他們的前人並未全部逃脫,大多數長輩全部被苗宗抓回去,所受何等刑罰自是不必說,所謂的尋找丟失的古籍,不過就是關於苗宗上面所記載的能御百蛇的方法,以及能製出不滅死士的方法。
直到遠方天際處,瞬間躥至天際的火苗在天空中處染血如畫,宮烈等人在冷言諾身後頓住,目步都呆了呆,那火光最外邊,最先落入他們眼前的不是殘敗陷入大火中在煙塵中撲騰的苗宗,而是那個在火光中,雙後負立,一襲墨袍,側顏如玉的男子,此刻,似有感應,那男子轉頭,看着自高空中落下的女子,眸光落定便緊鎖那道紫色身影,不曾移開,火光映得墨衣如魅,衣袖如火,繪出與世絕倫的墨彩,豔豔清卓,其身後,寒霜,南鬱北,以及十八暗衛紛紛垂手而立,此時也盡皆看着冷言諾。
“回來了。”慕容晟睿開口,一句話說得稀鬆平常,此刻,他不是璃王,更不是君王,只是一個平常的男子在迎等着自己心心思念的妻子,那抹溫柔所有人看得見,冷言諾看得見,遠處彈飛的碎石與大火在印證。
沒有說,我等你好久,沒有說,我爲你做了如何多,只是簡簡單單三個字“回來了。”三個字卻已經抵過千語萬言,緊隨而至落地的宮月微微一愣,縱然如她這個局外人,也從那三個字中聽出了抵死纏綿,經年不移,堅定一生的味道,那感覺讓她心中突生一絲清明,然後看向冷言諾,只見冷言諾還是正着一張臉,沒有一絲表情。
冷言諾落在地上,腳步極輕,她看着那個男子,看着那個被世人傳言云端墨華的男子,腦中拂過第一次見面之時的情影,那是他闖入她的房間,兩人只隔一道屏風,那一日陽光晴好,他們彼此溫相言語,卻又帶着一絲互相的試探與輕趣,自此後,他爲她處理一大堆攤子,暗自相幫,爲她細謀打開一條路,十里錦紅,他迎她進門,及時他當時也於她無情,只是懷着各自的算計,兩相無意,只是最後,雙雙違心,情陷,情深,一發不可收拾,她負了所有,只要一個他,他傾了所有,只爲能還她安康幸福,他們的生命就這樣牽牽拌拌不知何時就相系在了一起,或許是五歲之時天機之言讓他留了心,又或許是之後相處的種種,更或是,他綢繆,她佈局,一步一步,此刻,到底誰是棋中子,誰是局中手,一步步,他們互愛,互傷,到得這般,她的心中早已放下,他一切的低態度,都在訴說他於她的深愛。
而她,又是什麼時候對他動了情,然後一瞬便化了所有,自出天慕以來緊繃的心思,終於於此刻崩塌,她的心在跳,爲他而跳。
冷言諾腳步微擡,一步步的嚮慕容晟睿走過去,遠處,還能聽見苗宗宗主與兩位長老及一些苗宗掌事之人命令救人滅火的聲音,可是此刻,都似乎遠遠的飄去了天邊,火紅蒼穹裡,紅光鋪來,只映這兩人身影,明明四周很吵,卻似能聽到冷言諾每擡一步,地上輕拂起落葉之聲。
慕容晟睿看着冷言諾,眸中帶起一絲希冀,而後,薄脣輕啓,“原諒我了嗎?”
冷言諾卻突然停住腳步,看了眼慕容晟睿,徑自走過慕容晟睿的身邊,而後看着寒霜。
熊熊烈火勢要將這天穹都燒盡,寒霜遙遠而立,看着那方火紅天地,看着那在大火中一點一點蠶食殆盡,看着大火中,那個傳承千百年早已泯滅人性的苗宗一步一點自火光中消失,看那些逃慌的身影,那些曾經冷漠的自私的,外表謙和而內裡骯髒的,去總是扮做高潔的,聖淨的,背底裡卻將毒術蠱術運用在活人之上的,帶給寒霜童年陰影的東西終於消逝於眼前。
寒霜緊握了握手,卻覺得手一暖,偏過頭一看,不知何時南鬱北已經站在了她的身邊,緊握住她的手,很溫暖,很溫暖,心中突然一下子厚實無豫,而在南鬱北身旁,冷言諾此時清麗容顏色同樣映罩在大火中。
感覺到冷言諾的注視,寒霜偏過頭,隨之一笑,這一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瑰麗明秀,似這火山浴海里最獨特清芙映花面。
冷言諾知道,於客棧初見寒霜那一日,若不是她的出現,寒霜會走上另一條不歸路,那一日,她是在給自己選擇,她從那雙秀氣卻隱閃幽光的眸中看到,然後鬼使神差的便讓她跟在了她身邊。
“苗宗自此於世間永遠消失,而失去了苗宗的聖宮也將會如同虛殼,自始自始,強大的是聖宮,可是負責施行的卻是苗宗,沒了有苗宗,烈國朝政將恢復正常,而你,如今,也放心了吧。”冷言諾語聲極輕,卻道,“如今,你再不用擔心。”
寒霜點點頭,火光中,她一張秀氣的小臉上終是松下一道心,她再如何也逃不出那糾結的宿命,縱然她覆苗宗又如何,終歸有一一點無法改變的就是她是這一任宗主的女兒,她不能冒天下之大不韙,而這個女子,這個自一眼見到,可說就改變她命運的女子爲她做這個殘忍的劊子手。
“還好。”冷言諾對上寒霜的眼睛,只一眼,便讀出所有,語聲輕麗中帶着某些安撫的因素。
“小姐,天下人都錯了,你從來都不是心狠無情,你是對敵人狠,對親人親,對自己卻更加的狠。”寒霜突然甩開南鬱北的手朝着冷言諾奔赴過去將冷言諾緊緊抱住,這一刻,任淚水流溼冷言諾纖細的肩頭。
冷言諾不動,彼此,紅光漫天,天際豔亮,紅彤如丹畫,所有人聲喧囂目光都遠駢,只有女子纖姿如畫,良久,冷言諾方纔擡起手輕拍了拍寒的後背,“有些眼淚,流一次,就夠了。”話落,冷言諾轉身,看着那個由始至終站在她身後不言一語,卻總是在最關鍵之時以身相擋的男子。
宮月等人此刻也站着不動,一直隱於其身邊的藍楓終於現身,與其並肩而立,慕容晟睿手指握了鬆鬆了握,終是不知該作何。
宛香也於此刻落地,安靜的停下腳步。
“冷言諾,回家了。”慕容晟睿輕啓薄脣,夜風侵而飄過,勾起誰的髮絲在紅光中糾纏,男子眉如畫,顏如仙,語聲溫潤如泉擊,卻還是被冷言諾捕捉到他語氣裡那一絲極淡的微顫與緊張。
“是情魂引嗎?”冷言諾看着慕容晟睿,語聲比之慕容晟睿更輕,面上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只一句話,南宮宇愣住,宮月面色微豫,南鬱北緊站在寒霜身邊,眼底同樣出現一絲異色。
寒霜瞳孔睜得老大。
慕容晟睿眸光微動,然後笑,原來他的諾兒什麼都知道。
“現在會死嗎?”冷言諾卻繼續問。
慕容晟睿搖搖頭,眼中那一絲叫做欣喜的東西突如雲開破月般的讓周圍的人都覺得那暖陽侵襲而來。
“還能活多久?”在萬千人的抽氣聲中,冷言諾卻依舊繼續問。
南宮宇此刻那遠離紅塵之外不牽絲毫的眸子裡也終似流過一絲異樣。
只有一旁的宮烈,由始至終未置言一語。
宮月想上前,可是看着此刻只隔兩步之遙的冷言諾與慕容晟睿,動了動脣,終是不知該說什麼,情魂引是什麼,如何又牽扯到了死,慕容晟睿不是已經解了寒毒了。
“每一次與我在一起,有多痛?”冷言諾繼續問,恍然周圍一切都不存在,天地裡只剩下她與他。
慕容晟睿只是這般看着冷言諾,近十日駐守在城牆之下,迎接不下百次暗殺,他未動分毫,被冷言諾一推再推,一拒再拒,一冷再冷,他無任何動容,只是放低接近,卻於此刻,他看着冷言諾,不管周遭那莫名的沉寂,薄辰微紅輕抿,如一線破天,更似驚動了心湖萬水。
“下決定之前,你有多久沒有睡好,而獨自將心事掩藏?”冷言諾繼續問,每問一句,面色都更加寡淡,眸色更深,而,似乎,她也不需要面前這個男子的回答,是問,更是心中一道抒發。
“冷言諾…。”慕容晟睿終於開口,然而,卻突然感到那撲面而來他所熟悉的氣息,縱然這個運籌帷握,決勝千里的男子也終是怔得沒有反應,直到脣間他日夜朝思募想的氣息直逼鼻息,脣間碰觸到那柔軟,慕容晟睿方纔反應過來,此刻的欣喜多過語言,手,不自覺的擁上冷言諾的腰。
“…。”
而周圍,緊隨而至的聖宮弟子,訝聲一片,只是覺得明明前一刻還劍駑怒張,刀劍相向的氣氛,爲何這一刻…。
“痛,就忍着。”冷言諾卻只碰觸一下便移開脣道,只是話剛落,便被慕容晟睿一手扣向後腦,將頭壓向他,“忍着。”兩個字,說得纏綿悱惻,似自靈魂深處深深爆裂而出。
大火終於消失,火光煙霧中,遠山青翠也似籠上一層煙紗,衆人只知錯愕,只知驚然,卻不知,這兩個相擁相抱的人兒,此刻彼此久違的人,激烈卻受着如針扎般的痛。
“我痛,有你陪着,你痛,有我們的孩子一起陪着,慕容晟睿,至此起,縱然天黑灰暗,土崩石裂,你再也不能放開我的手。”
“你不怕從此守着記憶過日,我又如何能再逃。”慕容晟睿迴應,久違的吻在彼此脣間滌盪流連,開出一朵朵情意綿長旖旎的花朵,周圍喧囂聲不斷,火光漸熄,廢墟般的殘味卻好似都被空氣中那道如雪似的濃濃的這不磨斷的情意所擋。
這是另一方任何人都不能越足的天地。
所有人看着那一幕,明明有人氣怒的想要上前阻止,卻是生生的擡不起腳步,只因面對此景,那腳步都似乎擡不動般的僵硬在那裡。
宮月怔愣半響,良久,良久,面上終於盪開一絲笑意,原來,從頭到尾,這一切都在姐姐的盤算中,而這個雲端墨華的男子,從頭至尾,都只是想要姐姐幸福麼。
寒霜看着那一幕,小姐如此內斂,以前縱然和王爺在一起,也斷然不會當衆這般親蜜,跟着小姐這般久她懂,小姐不只是在原諒王爺,更是在告訴天下人,這個男子只能是她的,爲生爲死,爲高爲低都只爲她所有,而又是如何的愛戀,讓小姐與王爺這般不再顧及。
情魂引?寒霜自然知道。
情魂引,比之情花,情蠱,情毒更要讓人百般折魔的毒,以血爲毒,以魂爲體,中者,若是毒發,不死,卻生不如死,每一次毒發,都是痛至骨髓,深至靈魂的鞭策,若想解毒,就必須……
慕容晟睿身後散開的十八暗衛此時看着這一幕,一向肅穆的面上竟隱有光華在眸中流連,主子與王妃真是苦盡甘來啊。
似乎過了許久,又似乎時間只是靜滯那麼一瞬,慕容晟睿鬆開冷言諾的脣,久違的氣息充沛在自己肺腑中讓他體內此刻血意相涌,雖然難受,卻又甘之如飴,他的冷言諾,終於不再對他冷着臉,而是會笑,會對着她溫柔嗔言的說話,看着冷言諾眸中那如霧如雲的氤氳之色,慕容晟睿心中微動,作勢就又要吻下,卻被冷言用手抵住胸腔,“怎麼你是想在衆人面前表演活春宮嗎,也不怕現在就撒手人寰。”嗔語間,眼底是濃濃的愛戀。
慕容晟睿捉住冷言諾的手,突然抱起冷言諾,身姿一起,直向城門而去。
其身後,寒霜,南鬱北,還有又喜又驚的慕容晟陽也緊隨跟上,宮月想要跟上,卻被宮月給拉住。
“哥哥,我要送姐姐。”宮月固執的看着宮烈,竟然間在宮烈有眼中看到一抹複雜的晦暗的光束,那種目光她從未曾在宮烈眼中見過,想去猜,可是猜不透,那光束又消失,恍若方纔只是她的錯覺般。
而在宮烈與宮月之後,南宮宇帶着所有聖宮之人看着冷言諾與慕容晟睿遠去的身影,靜默半響,手一揮,“回聖宮。”
“那此間…。”有人上前,對着聖使,指指前方一片還冒着熱氣的一大片廢墟道,就算冷言諾不做聖宮聖女,要離開,那苗宗這事也該是要給一個交待的。
只是來人話未完,南宮宇的眉頭微挑,“毀了就毀了吧。”
毀了就毀了吧,一句輕飄飄的話卻讓女子呆愣當場,近乎不可置信的看着聖使。
“聖使你說什麼,毀了就毀了,這可是苗宗啊,流傳千百年,裡面有關於苗宗的一切,就這般毀了,這般…。”苗宗宗主上前不甘心道。
“那裡面到底有什麼,難道苗宗宗主當本使不知道,嗯?”南宮宇本來已經擡腳欲以離去,此刻突然看着阻在自己面前的苗宗宗主,說話間,語氣已經帶着低沉,一張紫玉鎏金面具幽光閃爍,襯着那雙深淺的眸子讓人直覺呼吸都緊了緊。
苗宗宗主卻瞬間失言,不只是受聖使氣息所壓,更是他已經聽明白了聖使話中的意思,難道他知道?不可能…。思及此,平了平心緒,對着聖使道,“苗宗依屬聖宮,如今苗宗已毀,聖使覺得我苗宗這般多人該到哪裡去?”語聲出口,竟然帶着一絲質問。
南宮宇看着面前的男子,擰眉,不語。
苗宗宗主感覺到南宮宇周身那股迫人的氣息退了下去,又繼續道,“此事是聖女所爲,她方纔已經承認,這等大逆不道違背古制的女子根本不能爲聖宮之主,如今她必然是與天慕皇聯合,然後又舍了聖宮而去,如此行徑,難道聖使大人就要坐視不管,聖宮尊者閉關,難道聖使大人就當我們這些人爲螻蟻之命,不管不顧?”聲聲奪勢,這一刻,連苗宗宗主身後的兩位長老都不由於佩服苗宗主的氣勢,竟然敢於聖使拿喬。
南宮宇擰眉,依舊不語。
與此同時,周圍那些本就傾向於青嵐的,傾向於苗宗的弟子紛紛上前一步,呼喊着要冷言諾給一個交待。
遠遠喊聲震天。
“小姐,留下那麼多事,聖使處理得了嗎,畢竟,那是苗宗與聖宮的雙重夾擊,聖宮尊者又不在。”一行人急行中,寒霜對着冷言諾道。
冷言諾卻只是看了眼慕容晟睿,而後輕道,“這點事情他都處理不好,就妄爲聖宮聖使了,更何況,如今,危險的是我們。”最後幾個字冷言諾說之時面色微微暗了暗。
此時,一行人駕於馬上,冷言諾與慕容晟睿自然是騎一騎。
慕容晟睿輕擡了擡手撫了撫冷言諾的眉眼,刻骨入心的容顏早在心中烙下深深印痕,可惜,此刻,不待他們纏綿。
“放心吧,我已將整個雪閣能用之人留下給他,有師傅在更不會有事。”一聲低語化了冷言諾雖是如此說,可是心中依舊盤固的擔憂。
“嗯。”冷言諾點點頭,髮絲隨風與身後的墨發相纏,溫涼的空氣都似暈化了幾絲暖。
“讓馬跑慢一點,你的身體…。”
“慕容晟睿,你以爲我現在還是吳下阿蒙,如今,就算你全盛也未必是我的對手…。”冷言諾脣角勾起一絲笑,那絲笑起一些弧正好落在慕容晟睿眼裡,久空的心突然一下子圓滿到極致,心中一動,摟着冷方諾纖腰的手也緊了緊,“冷言諾,冷言諾…。”聲聲輕喚嘆飄在風裡,落近兩人心湖,起層層漣漪。
冷言諾感受着奔跑中,後背處厚重而有力的心跳以及那熟悉的溫柔的潤暖,心中突然也一暖如化不開的水,他們相愛,相傷,如今,不用任何理由,不用任何藉口,只是簡單一件事,她也沒指望他會明白,她是當真想要狠心忘了他,讓他爲他的所爲付出代價,可是每一次看他深皺的眉宇,她的心卻更爲痛,這個男子,其實所做一切不過都是爲了她啊,這個舉世無雙,風華絕代的男子,從頭至尾累累細數,看似坐擁天下,好友相伴,可是內心空白的那一塊無人能補,他爲了她折磨自己將她推遠,而她,爲了他又再次放下與原諒。
其實,在相愛中,又到底是誰原諒誰。
“祭天台上那鋼製鉗具是你動的手腳?”冷言諾想到什麼突然開口。
“不能時刻陪在你的身邊,總要將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全部掃蕩清除。”慕容晟睿笑,語聲溫潤,看似稀鬆平常,卻讓冷言諾的心微微一蕩,似無數條細流匯於一處,城牆十日,刺殺無數,被自己拒之於各里,身受內傷,卻還要一步一步爲她綢繆,她想要的,想做的,他知道,他從來就知道。
一旁同樣駕馬而行的寒霜和宛香看着冷言諾與慕容晟睿同乘一騎,似乎前些日子所發生之事就只是一個夢般,此刻,他們依舊相惜相愛,從不曾將對方丟棄忘卻。
寒霜突然想起冷言諾曾給對他說的一句話“真正相愛的之間沒有誤會沒有橫隔,相見於無語,卻於心中交流,就算相對的沉默也是一種舒適的過度”。
可是王爺…。
若是沒有那情魂引該多好。
……。
南宮宇終於動了,那紫玉鎏金面具在沉暗的氣氛之下似帶動一起粼粼厲光,而聖使輕微一動,那響天震地的喊聲便倏然頓住,頓得整齊有致,畢竟,面前這個是他們的聖使,同樣有着不能讓人亂過的氣勢,只見聖使微側身,看着苗宗宗主,聲音比這空氣更冷,“苗宗宗主是覺得聖女當該連你們一起毀了?又或是說,她應該連同聖宮一同拔去?”挑眉,聲音如夾鋼針直擊得苗宗宗主身子微顫,明明面前縱然聖使縱然武功厲害,他也斷然不會驚嚇得這般樣子,可是此時…。
“那聖使覺得如此大事就讓我們這般默認了,不再追究,你身爲聖使,難道當真要讓我們流離失所。”
“流離失所?說得好。”聖使手掌擡起,一拂,指向那堆廢墟,“苗宗宗主是要本使親自前去找那廢墟里面的殘渣嗎?嗯?”字字威脅。
這下,苗宗宗主是真的懂了,事情,果然敗露了嗎?
而其身後的兩位長老也覺得不對勁,明明自己這方是受害人,爲何宗主卻一幅心虛之色漸露眉眼,心中一下子也生了疑。
“本使還要去處理祭天台的攤子,苗宗這般多人,修建房屋,想來,不用本使擔心吧,另外再說一句,今日之事,冷言諾雖未對天祭言正式成爲聖宮聖女,便畢竟是霧龍所承認,所有,她,依然是你們的主子,以後但凡遇到,你們當該知道如何做,再有…。”南宮宇突然看着苗宗宗主,“若有不安份,那,本使也護不得,既然苗宗屬於聖宮,那就不該妄想伸手朝廷。”最後一句話南宮宇說得極低,低得只有苗宗宗主身後的兩位長老聽到。
而後,聖使一聲令下,所有人跟着離去。
而聖宮弟子之中,一個女子看着這一切,最終蹙了蹙眉,與人羣一起散去。
只是女子沒有注意到,南宮宇轉身之間,隔着人羣落在她身上的眼神,南宮宇是誰,他可是記得,方纔是這女子最先喊的,要還公道呢。
……。
城門近在眼前,一行人馬不停歇,而城門口,看着遠遠奔赴過來的冷言諾與慕容晟睿等人,守城將令當先大驚失色,這慕皇不是已經…。天慕皇上他自然認識,這麼一個看一眼便不能忘更不敢再看的男子在在這城牆下呆了近十日,他們自然記得。
因爲今日是聖女繼任大殿,城門不似往日大開,爲避免外人騷亂,自然早早關上。
而隨着守城將領走過來,其身後數百名守城將士將城門緊緊守住。
“把城門開打,讓他們走。”遠遠的一聲嬌喊突雲破月般飄出來,衆人回頭,便見宮月已經當先飄了過來,落那城門守將面前,從懷中拿出一枚腰牌,面色從未有過的嚴肅,“本宮令你開城門。”
“這…。”守城將領看着宮月,又看着宮月手上的領牌,那是可以隨意出入宮禁城門的令牌,可是今日本就非同尋常,例來,在聖女登基之日,是不容任何人出入的,這…。守城將領極爲猶豫。
“嗯,難道要本宮再說第二遍?”宮月全然拿出了公主的氣派,一字比一字壓人。
“可是,今日…。臣等又沒有收到上面的…。不然,請公主稍等,我這就去傳信於皇上。”
慕容晟睿剛要有所動,卻被冷言諾攔住,“你的內傷還沒好,悠着點。”
慕容晟睿默看冷言諾半響,沒有言語。
只是二人身後,十八暗衛此刻看着慕容晟睿,面色都未有過如此刻的輕鬆,皇上本就深受重傷,身體又…。他們早勸多日無效,可是王妃只需要一句話,皇上就老實了。
這世間,真是天理循環,一特降一物。
“等你傳信來,黃花菜都涼了,父皇如今有要事,哪能管得這般多,現在,立刻,開城門,有什麼事,本宮擔着。”宮月上前一步看着那將領,目光微沉。
那將領此刻低着頭,心中自有他的算計,突然,有聲音直達腦海,那將領面色一怔,半響,一揮手,身後將領退開,高大的城門緩緩而開。
宮月對着那將領揮揮手,“你退下吧。”話落向冷言諾走去。
“姐姐,無論你做何種選擇,我都會支持你,此去艱難,你一路保重,出了這等事,我必須留下來。”
“宮月,跟我走。”冷言諾突然開口,一句話似經過無數沉澱方纔吐出。
“我走了,父皇怎麼辦,母后怎麼辦,放心吧,我終會去找你的,我還要和我的小侄兒玩呢。”宮月說到小侄兒之時,笑逐顏開。
冷言諾面色也綴上一層軟意,“肚子都沒顯懷,怎知一定是男孩?”
“男孩女孩我都喜歡。”一旁慕容晟睿摟着冷言諾的纖腰,貼得緊實,話語曖昧,生怕別人不知道冷言諾是他的妻子般。
冷言諾白了眼慕容晟睿,“你就不能含蓄點。”
“不能。”慕容晟睿這兩個字答得肯定,好不容易哄回媳婦兒,如何要含蓄,他此刻恨不能昭告天下,冷言諾是他的,還懷了他的孩子。
“慕容晟睿。”一旁宮月突然叫慕容晟睿,第一次直呼其名鄭重莊然。
慕容晟睿看着宮月,面色怡然,這一刻,他將宮月看作冷言諾的親人。
其實宮月這般叫住慕容晟睿之時,心中也有些突跳,畢竟這是姐姐的男人外,另一個身份是是天慕的皇上,除了姐姐,何人能如此看他,說他,可是平息一口氣,宮月鄭重道,“我是你的小姨子,對我姐姐好一點,不管多麼難,不要讓她傷心。”宮月也終知情魂引是爲何物,話一落,當先跳上馬,雙腿一夾馬腹,整個明麗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水平線的盡頭,衆人方纔回神。
“看吧,我也算孃家有人的,不只一個冷言月,還有一個宮月呢。”冷言諾脣角微彎,將眸底那絲不捨掩進心底,她的妹妹啊。
一旁慕容晟睿高揚眉宇卻是微微一斂,一雙清潤的眸子緊鎖住冷言諾,“冷言月?”
冷言諾恍然明白過來,她可是知道在她離開天慕之後,冷言月可沒給玉無憂所扮的慕容晟睿冷眼,爲此,還搞得李若風儘量避免二人相見。
此時,冷言月想來還不知道此間之事吧,玉無憂…。
“冷言諾,看來我真是小瞧了你啊,手還伸得挺長。”慕容晟睿注意着冷言諾的表情,頭微微低了低,那模樣就像要吻下去。
冷言諾頭一偏,看着身後忍俊不禁的寒霜等人,沒好氣的推開慕容晟睿,“我本事大了,只有你想不到的。”話一落,翻身上馬。
“好爲夫從今之後就靠夫人了。”慕容晟睿語聲微潤,一點不爲此間尷尬,反而極盡討好的也翻身上了馬。
冷言偏過頭看着慕容晟睿,這人,這麼多人也不知道收斂一點。
“果然是世風日下,恩愛露天啊。”一旁久不言語的南鬱北看着寒霜掙扎開的小手,有些吃味兒。
“你也可以啊。”冷言諾白了南鬱北一眼,南鬱北一愣,而後頓時心領神會,立馬伸手一拉,在寒霜猝不及防間,將其帶向自己馬上,在寒霜一拳要攻過來之時,很是認真的道,“你家小姐教的。”
“小姐啊…。”寒霜看着冷言諾與慕容晟睿絕塵而去,只能乾瞪眼,這麼快就把她推出去了,真是…。
這廂因着冷言若與南鬱北之言,使得原本沉寂的氣氛稍微輕鬆一些,只是,看着前方那陽光隱退,有些沉暗的蒼穹,十八暗衛面上還是籠上一層嚴肅,出了這道城門,等待他們的危險還未知。
冷言諾一行人駕馬奔行不過一個時辰,便勒聲停馬。
前方,一萬弓駑相候籠罩一片肅殺之氣,與此同時,層層黑衣人將冷言諾等人包圍。
十八暗衛瞬間散開將冷言諾與慕容晟睿團團護住。
冷言諾看向站在最前方的那個人,錦袍華美,眸幽沉海,此時似乎承接天地之色立在那兒,面上神情肅然眸色晦暗。
“南木宸你這是何意思,你來烈國這幾日我可是待你如賓。”冷言諾語聲微冷伴着風,劃破南木宸的耳際。
南木宸看了眼坐在冷言諾身後,將冷言諾抱得極緊的慕容晟睿,嘴角露一絲譏諷,然後看向冷言諾,“冷言諾,他這般傷你,你爲何……”
“愛這種事情,誰能說得清呢。”冷言諾淡淡道。
“你覺得,就憑你們二十多人,可以闖出我這萬人相圍?”南木宸拂了拂衣袖道。
“這下糟糕,皇上來了,前有阻,後不能退。”一旁南鬱北語聲吐在寒霜的耳邊,寒霜轉身一推南鬱北,“想辦法。”
“你親我一下,我就想。”南鬱北很是無奈的湊近寒霜。
寒霜卻沒心思和他開玩笑,只是看着冷言諾與慕容晨睿,今日,不管如何,他們都必須闖出去。
“冷言諾,那日烈國皇宮,你的答案是什麼,如果沒有慕容晟睿的出現,你的答案是什麼?”南木宸突然問。
冷言諾一怔,原來他還在糾結這個答案,腦中剛想到什麼,便感覺到腰間被人一擰。
“你輕點。”冷言若忍不住輕嗤一句。
“如何輕,那日若不是我動作快,你現在就要成別人老婆了。”慕容晟睿乾脆將頭放在冷言諾的肩膀上,語氣極度幽怨,只要一想到他的諾兒很可能會答應別人,他的心就忍不住…。雖然,他的心每想一次她便會心痛如破裂,但是,就是忍不住不想。
“你怎知我就會答應。”冷言諾輕嗤一句讓慕容晟睿清潤眸底一動。
冷言諾與慕容晟睿毫無顧及的親愛動作自然落入南木宸眼裡,南木宸面上閃過一絲苦澀,卻依舊固執道,“冷言諾…。”
“不可能。”冷言諾看着前方的南木宸,眸光如定,“南木宸你想來也該是瞭解我幾分的,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縱然我與他和離,可是卻並不代表我能接受另一個男子。”
“你…。”
冷言諾面色籠上輕寒,看着南木宸,“離開天慕之後,我因爲體內真氣所躥,眼睛失明,可是眼睛看不見,心纔會更加的清楚,有些事情也被我順理得更加清淅,那日,城牆之下,到底是誰封我聲穴,想來,就不需要我說了吧,你既然與花千堯一起算計我,你覺得你口中所說的對我的愛,到底又有幾分純真。”聲聲字字,沒有逼問之意,只是娓娓娓陳述一個事實。
南木宸身子微怔,有些事情,他以爲她不知,卻不知道原來她竟早已看透。
“可是他那般傷你,於你所痛早超我不止百倍千倍。”南木宸聲聲辯解。
冷言諾搖頭,“南木宸,離開南國那日,我既然能控制算計南國四方城門,又如如何會算不到一些事情呢,離開天慕之後,我給了自己與他十五日時間,所幸,在十五日之內,他出現在我身邊。”
身後慕容晟睿身子突然一怔,她給出自己十五日嗎,她竟然……而他,好險,竟然差一點就錯過了她。
“冷言諾,你真狠心。”慕容晟睿抱着冷言諾的雙臂一緊再緊,可是想到她肚中還有孩子,又微微放鬆力道。
那份無言的差點錯失彼失的情意就這一個微小動作間傳至彼此心間。
“從頭到尾,你就沒打算過接受我是不是?”南木宸開口間,語聲已經冰沉,前方不過五十米處,是他此生深愛的唯一女子,縱然他算計她,可是他的心卻早就爲她沉淪,她爲何……。
“愛就是愛了,沒有任何理由,南木宸,你如今這般又有何意思?”冷言諾面色微,“今日你退,自此,我們兩不相欠,如何?”冷言諾看着南木宸,眸光越加深寒,“否則,我不介意,讓此處血染山紅。”一字一句已經表明冷言諾的決心。
“冷言諾。”南木宸的聲音幾乎是從心裡撕裂出來。
十八暗衛渾身氣勢散發,宛香與寒霜同樣面色森涼,前方,萬把箭駑所對,倪月與倪衣站在南木宸身旁,看着自家的主子,看着前方馬上高坐的冷言諾與慕容晟睿,有一些沉動的因子,終於是積澱得太久而要激發嗎。
倪衣眉頭沉得更深,主子如此爲冷言若,她竟然…。心中怒意使然,再也顧不得多許,身子一縱,袖間鐵鏈一甩,直刮向冷言諾。
那鐵鏈上尖刺反勾,幽光閃閃,呼啦着狂猛之勢在漫出一片光舞。
南木宸蹙眉,卻並未阻止,冷言諾看着那迫在眉心的鐵鏈,在慕容晟睿出手之際,飛快的伸出手…。
一把抓住。
抓住。
“小姐…。”
“諾姐姐…。”
“……”
所有人皆在此刻震驚,就連出手的倪衣落地之時,目光看着冷言諾閃過驚駭。
以冷言諾抓住鐵鏈那瞬間的氣勢,她明明可以躲開的。
那鐵鏈不是尋常之鏈,鏈身除了看得見的法刺,還有以肉眼極難分辨出的細如牛毛的小刺,根根雖細,可若是扎入人的皮膚,那……
鮮紅的血順着冷言諾的指尖,順着被她抓住的鐵鏈流淌而下,灼傷了誰的眼。
南木宸眸光一合,似不想看見眼前一幕。
而十八暗衛此刻也微微心驚。
“冷言諾,你瘋了。”慕容晟睿方纔明明一掌要對着倪月揮去,卻被冷言諾生生擋住,而今,看那手中刺目的血紅,慕容晟睿心中焦急的失了顏色,對着冷言諾吼道。
冷言諾偏過頭看着慕容晟睿,“不要緊,你若想活着看着我們的孩子出身,就少動內力,乖乖的就好。”
慕容晟睿一怔,一怔之間,指尖緊捏得發緊,袖子一飛,一飛之間,那鐵鏈脫離冷言諾之手,隨着倪衣倒退數步,倪衣始料不及的跌在地上,一口鮮血抑制不住吐了出來,倪月慌忙上前扶起倪月,查看其體內,面色大驚。
“看着心愛的女了在自己面前受傷,而我卻能無動於衷的,纔不是你冷言諾所愛的男子。”慕容晟睿快速接過冷言諾的手掌,那手早已經血肉模糊。
寒霜已經奔了過來,幾乎是顫抖着手緊張的拿出瓶瓶灌灌遞給慕容晟睿。
慕容晟睿一心只關注着冷言諾的手,任衣袍被那血染溼,毫不在意,只一點一點,極盡輕柔的給冷言諾將血跡擦拭乾淨,上藥,動作溫柔,面色沉暗中那眸中更有毀痛的深深疼惜。
“冷言諾,天慕那一日傷你,已是我心中最痛,如今,我就在你身邊,又如何能再讓你痛。”直到將冷言諾的手包紮好,慕容晟睿的聲音方纔低低傳來。
南木宸從始一至終沒有語言,他目光森涼轉而垂下,看着馬上兩人,明明不過幾十米之近,卻是相隔了十萬八千里,那兩個人的世界,誰也不能闖入。
天地似乎都於此刻靜了。
風過,陽光盡退,蒼穹都憔悴的變得灰暗,暗沉黑雲在天際處滾動,似有風雨欲來之勢。
南木宸就那般站着,看着那兩人,看着自小與他暗中交道無數次的男子,看着此生他終開心扉卻還是晚了一步的女子,看那女子以血來絕絕的明志,告訴他,她的心她的人此生已經屬於了別人,他與她永遠隔着一道跨不了的鴻溝。
一路走來,其實,他的愛又何曾純真過,愛,是真愛,可是的確,他的算計,是她愛上他,而他,他的算計,是放走她,從頭至尾,只想她安康幸福。
他自小就居太子高位,品皇宮陰謀,堂九重血腥,看似錦高琉璃,一人之下成人之下,如今更是登高位,看似,他什麼都有,可實際上,他什麼都沒有,看似不隨於心,其實早就的看得明白,那一日的驚鴻一瞥,捲去了他沉封的心,也許此生,他的心還會爲誰開啓,也許不會。
最後看了一眼人羣中的南鬱北,南木宸眸光似動了動,又似沒動,而那眸光正好落入慕容晟睿眼中,兩相凝視,無關綢繆,無關生死,只是有些事情,他們恰恰好都想到了一處,僅此,而已。
誰知道呢。
“慕容晟睿。”南木宸突然道,“我輸了。”
三個字,是南木宸的立場,那二人間無聲的天地不容任何人覬覦。
兩個人的世界,從來就是多一個人太擠,少一個很空。
南木宸身後萬千弓箭手不動,倪月扶着倪衣原本也被那馬上冷言若與慕容晟睿旁若無人的動作微微震憾,此刻,聽着自家皇上這句話,心中更爲驚動,既而終是低了頭扶着倪衣向南木宸走去。
慕容晟睿與冷言諾二人同時看向幾十米開外的南木宸,依如初時那般,他眸深似海,捲起海光線點點,可是終究是有些什麼東西變了。
只是,此刻,那眸中似有涌動的一絲情意終是抑制着的退化了。
驕傲如慕容晟睿,擁有同樣一絲血緣的南木宸又何其高恃,可是此刻,他認輸。
“南木宸,你輸的只是心。”冷言諾道。
“我只是晚了一步,冷言諾。”南木宸手一揮,身後弓箭頓收,人盡數退去,靜站半響,南木宸轉身,沒有再說什麼,身後跟着倪月與倪衣一步一步緩緩離去。
“他,終是死心了。”冷言諾偎在慕容晟睿的懷裡,看着消失在水平線盡頭的黑衣錦袍男子,眸中帶起一絲清風過境般的釋然。
“我們不會輸。”慕容晟睿突然用手挑起冷言諾的下巴,趁其不備,狠狠在其脣上印下一吻,在冷言諾慌大的眸子中道,“下次,不可以這般冒險。”
“窺伺的勢力如此多,此去天慕遙遠,能積蓄一點力量是一點,慕容晟睿…。”冷言諾另一隻手突然攀上慕容晟睿的脖頸,晶光灼灼,“我們的時間並不多。”話落,主動獻上一吻。
纏綿似水深旖柔,似都要將對方的呼吸抽空。
十八暗衛與寒霜的等人此刻都偏開腦袋,此時此刻,他們沒有尷尬,有的卻只是感傷。
情魂引,這害人的東西。
“繼續出發。”慕容晟睿一聲令下,十八暗衛一半在前,一半殿後,寒霜與南鬱北,還有宛香慕容晟睿相護兩邊。
一行人走得不算招搖,也無刻隱避。
……。
“皇上,真就這般讓他們走了,你…。”樹林裡,倪月終是忍不住再問出口。
“你覺得我們能贏?”南木宸看着倪月道。
倪月微愣,萬箭對區區二十幾人,縱然天慕皇上與冷言諾武功高強,也不可可能輕易的全身而退,皇上這意思…。
南木宸突然輕然一笑,“她今日敢毀苗宗,如何會沒有安排,只是,我應該慶幸還是該自嘆,她用如此方式來讓我成全…。”南木宸微微苦笑一聲,然後一嘆,“冷言諾你的心啊,我終是猜不透,得你得天下,果然,天機不欺我,只是我少了一分慕容晟睿的運氣,與他可以不顧一切,可甘願冒天下之大不韙而爲你生爲你死的勇氣,你之福兮,我之成全。”
“皇上…。”一旁倪月終是明白過來,看了眼旁調息的倪衣沒有說話。
“傳信,我們即刻回國,天下之亂,我們靜守一隅吧,讓黑衣鐵騎相護,這一路回去怕是不會平靜。”南木宸雙手負後看向冷言諾與慕容晟睿離去的方向,一雙幽深如海的眸子裡波光深凝,終是對着身後吩咐道。
倪月似想說什麼,終是沒有開口,下去傳信了。
……
南國。
御書房裡,南宮宇兒死死盯着三皇子,“太子哥哥應該就要回來了。”
“你是在擔心他會把冷言諾帶回來嗎?”三皇子放下一本奏摺,語氣中含着淡淡微諷。
南宮宇兒小巧精至和臉上綻開一絲笑意,“不會。”
“哦?”三皇子雙手枕於腦後,往後一仰,似等着南宮玉兒的答案。
“雖然我不怎麼喜歡冷言諾,太了哥哥也是人中龍鳳,鳳表龍姿,天下少人之比,可是如冷言諾那般的女子只能與天慕皇上站在一起方纔是她的最終之地,我看得到。”
“嗯?”三皇子微子往前一傾似乎來了興趣。
南宮玉兒突然走近三皇子,“你沒愛過人,你不懂,天慕皇上看向冷言諾的眼睛與冷言諾看向他的眼神是相互的,而冷言諾對於太子哥哥的眼神,就如太子哥對我一般,所以,我不擔心冷言諾會傷太子哥哥,更不擔心太子哥哥會帶會冷言諾,天慕皇上…。”南宮玉兒看向窗外開得滿庭香的百花,面容沉澱間似多了無限明然,“那也是世間不可多得的男子。”
三皇子從頭到尾看着南宮玉兒,看着這個即使內有心計,可是面上灑脫嬌然的女子,曾經她嬌然,可是眸底有深深的沉鬱,而今,他只在她身上看到了兩個字——長大。
“玉兒,你終於長大了。”三皇子突然起身,走向南宮玉兒。
南宮玉兒偏頭看着三皇子,眉眼一彎兒,“所以,就算是以後太子哥哥愛上任何人,只要那個女子也能如太子哥哥一樣付出,我,都不會反對,只要能看着他,安好,快樂,此生,我便足矣。”
……。
冷言諾與慕容晟睿一行人一路急行,一路越城池,過山林,終於出了烈國境內,有了宮月的吩咐,一路可謂暢通無阻。
只是剛出了烈國邊城急行不過幾百里之後,原本就沉鬱的天際遠處,便有箭羽細數而來,如牛毛遍地,更似天下箭雨。
衆人心神微凜,紛紛趨全力阻擋。
一波又一波,卻都彈開。
“花千堯,既然來了又爲何不現身呢。”冷言諾突然對着遠處道。
慕容晟睿衣袖一揮,爲冷言諾刮開無數迫然而來的箭羽,此刻也看向遠方,眉心蹙起。
“她不會死心的,想來在回到烈國的半路,就折彎向烈國而來,她對你之心,不可盡也。”冷言諾顯然猜到慕容晟睿的心思道。
“哈哈哈……”隨着一陣笑聲,天際盡頭,一紅衣女子,身後攜黑壓壓的黑衣人自水平線盡頭,一點一點顯現。
“冷言諾,沒想到你不只解了體內真氣,竟然還懷着孩子欲以與晟睿一起迴天慕,你真當我是死的嗎?”花千堯純然一幅女子之裝,聲音宛若天賴,卻透着一絲絲的尖厲。
雖然已經知道花千堯是女子,可是當真見到花千堯女子之扮,宛香與寒霜,甚至南鬱北,慕容晟陽還是微微吃驚,這樣美的女子,這世間竟然有,只是那美,太過妖豔美麗,美得讓人覺得有些陰沉。
“花千堯沒想到…。”慕容晟陽趨馬與冷言諾和慕容晟睿的馬並排着話未盡,可是不悅之意已經十足。
花千堯足尖一起,不過轉瞬間已經在十米開外,此刻看着馬上的慕容晟陽,花千堯恍然一下子明白什麼,嘴角露一線陰沉的瞭然,“我說,當日我遍尋皇宮都找不是到皇上,那日,有人來稟,我還不信,沒曾想,竟然…。呵呵…。”花千堯看向慕容晟睿,“晟睿,你瞞得我,可真夠沉。”
“花千堯你能不要擺出一幅被拋棄被背叛的模樣嗎。”南鬱北此刻趨馬上前,極爲不悅的看了眼花千堯,“我記得受害人不是你吧。”話落,還很是不悅的擰了擰酒亮的眉,以示對花千堯的鄙夷。
寒霜此刻坐在南鬱北身前,聞言,偏過頭看了眼南鬱北,突然覺得一下子南鬱北順眼好多。
接受到寒霜的目光,南鬱北衝其挑挑眉,“霜兒,我上道吧。”
“還差點。”寒霜又別過頭,不再理會南鬱北。
南鬱北面色一鬱,沒再言語。
宛香看着花千堯,就是這個女子才讓小姐與王爺這般……
“沒想到堂堂南國齊王如今竟然跟在一個丫頭身邊,受冷眼冷調,卻還甘之如飴。”花千堯看了眼南鬱北,語氣同樣不善。
“你現在最應該的是回順國安穩朝局。”慕容晟睿突然開口。
“晟睿,你心中現在一定恨不能殺了我吧,可是你又不能殺我對不對。”花千堯看着慕容晟睿,眉眼中多了柔和,紅衣飄蕩,更襯姿色豔若瑰麗。
“花千堯心理扭曲到你這份上的我也算是長見識了。”冷言諾此刻看着花千堯,眸光涼寒。
花千堯走近一步,脣角微弧,“不管怎麼樣都好,我今日都不可能讓你們回到天慕,晟睿,我愛你不比冷言諾少,爲何你就不知道呢,既然你如此固執,我只能使用強制手段了,你們不過區區幾十人,就算你們留有暗手,也不可能對付得了我身後上千鐵駑手。”花千堯說話間,手朝身後一指,一幅大局在握。
“花百尋應該提前回到順國了吧。”冷言諾突然道,
“冷言諾相識這般久,你巧舌發簧,我又如何不知,你又何必多此一舉。”花千堯冷笑。
“千堯,我已經給過你機會。”慕容晟睿此時開口,開口間,面色籠上沉鬱,手一揮,周圍突然涌出無數男子,皆衣袖紛飛,可見其袖底一個雪色印紋。
正是雪閣之人。
“稟閣主,副使讓我們來助於你,烈國之事他自會處理。”當中一個男子上前一步對着慕容晟睿恭敬的道。
慕容晟睿點點頭,那雪閣之人瞬前上前來數百人盡皆將冷言諾與慕容晟睿護在中間。
花千堯在看着那幾百男子出現之時,瀲灩眸光似凝結一般,語聲含着苦笑,“我以爲你信任於我,讓我可以支配無憂閣,沒曾想這雪閣纔是你最大的力量,難怪,難怪……”花千堯撫了撫胸口,“晟睿,說什麼放過我呢,不過是爲了你自己能活罷了…。不過…。”花千堯雙猛然擡頭,一雙桃花眸細細盯着慕容晨睿智,“你覺得不過幾百人能了阻擋得了我。”話落,後一揮,那原本黑壓壓的人之後,似乎又涌出一批人。
十八暗衛在雪閣出現這時原本面色微鬆,可是此刻,縱然高手如他們也微向心驚,他們自然是高手,可是花千堯所帶來的人可不是一般人,看那氣勢,同樣是以一抵十的人物,萬萬不能小覷。
“那便看今日鹿死誰手罷。”慕容晟睿話落,手對着空中一揮,突然兩個男子壓着一個男子走了過來。
待花千堯看清那男子面容之時,頓時面色大變。
“晟睿你……”
“千堯,這些年,不只你算計得深,我看在眼裡,只是在一次次給你機會罷了,你殺了元浩,我沒有與你計較,也只是想着讓你收心,只是沒想到……”
冷言諾也看向那由兩名雪閣男子押着的男子,輕而,面色微微一笑,難怪,她派出去的人沒有找到,原來竟是……
“爲夫總得要比你強一點纔好。”慕容晟睿緊了緊摟着冷方諾腰身的手低聲道。
冷言諾搖頭,這個人啊,果真是腹黑天下無其出。
宛香看着那男子,心中也恍然明白,心中既而一鬆。
“你爲何會在此,你不是一直待在南宮王府嗎?”花千堯對着那男子怒道。
那男子一襲白衣,眉目溫弱,書生氣由於內而發,一雙眸子不似花千堯的桃花眸,可是依然碎光瀲灩,吸人神色,此時看着花千堯,卻沒有言語。
“不得不說,這真是最聰明的一局棋,這世間,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之處,南宮王爺那般兩面三刀遊刃有餘聰明明絕絕的人物若是有一天知道他的第四子竟然早就被偷龍轉換,估計不知該氣成何樣,當然…。”冷方諾面上綻出一絲笑意,“若是花百尋知道自己的兒子今日只因爲他的女兒不肯讓一步,便身死異處,那真是……。”
“那可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算計啊。”慕容晟陽接語。
“冷言諾,你以爲我不敢?”花千堯眸目寒得能碎出冰的看着冷言諾,繼而雙看着南宮晨,“你屋內四周都面布了暗嗩,且皆是武功出類拔粹之人,如何你被擄了卻還無人發覺,你…。”說話間,氣不知何處來。
南宮晨擡頭看了眼花千堯,依舊沒有言語,一絲溫弱的面上沒有表情,眸子裡卻流過一絲深深的無奈。
冷言諾目光落在南宮晨身上一眼,眸光微凝,而後又移開,看着花千堯,“天色將暗,時間不多,我可沒時間久等。”
“晟睿,你好,可真好。”花千堯已經咬着牙齒說話,隨即一雙眸子看着冷方諾中,“冷言諾,你當真覺得我不敢嗎,今次你們面對烈國一切,就算步步綢繆也不可能之深,如此好機會,若是今日放過,他日我若想再抓緊到你們,那就難如登天。”
冷方諾眼神微動,卻沒有說話,她不得不承認,這是事實。
慕容晟睿同樣沒有說話。
黑雲越壓越低,涼快風過,舉世矚目的三人就這般相互對視,沉鬱中的肅然氣息在一層一層往外蔓延。
花千堯手擡起,“射……。”
只是一個字未落,便聽冷言諾冷冷道,“花千堯,你確定你今日能攔得住我們。”冷言諾說話間,手微一拂,頓時無數濃烈而精魂的的氣息沉沉蔓延過來,那些人皆着青色素衣,轉眼間便落在冷言諾身前,同樣,不下幾百人。
來人個個面色肅穆,氣息可拔日月。
“這是……”這下連南鬱北都微愣了愣,細盯着來人服飾看看半響,幾乎與十八暗衛同時出口。
“墨門。”
“參見門主,總使大人讓我們前來接應你。”來人中當先一位唯一的服飾上紋着花紋的男子走向冷言諾,對其微微一禮。
冷言諾擡手,示意無須多禮。
而周圍,衆人愕然,除了宛香,就連寒霜都睜大一雙眸子,然後有些吃味的看着冷言諾,“啊,小姐,你竟然是墨門門主,與無憂閣雪閣,箭門比臨而排的墨門門主,小姐,你……”
“早告訴你,你早就被南鬱北套出話兒來了。”冷言諾一句話,便鬆了寒霜的心,寒霜一怔,猛然然明白過來,是啊,好像,南鬱北總是會有會意無間的提及,等等等,難道…。寒霜犯然看向南鬱北,“你早就投靠了王爺對不對。”
南鬱北聳聳肩膀表示很無辜,“我是南國齊王,忠於南國,如何會幫天慕皇上,只是……”南鬱北偏過頭看了眼慕容晨睿,“只是有那麼一個人與他就算了千般算盡,卻都不想她受到傷害,而已。”
那個人是誰,冷言諾自然知道,所以她纔會化干戈爲玉帛,寧願手傷來向南木宸明示自己的心意,他之恩,她記,他之情,她不欠。
“冷言諾,你果然不簡單,竟然是墨門門主,你可真有本事。”
冷言諾笑,“不及你有本事,你有狡免三窟,我又如何不能步步算計。”話落,反手一招,來者幾百個箭門之人自有陣形,同時冷言諾笑而轉陰寒,“方纔給你選擇,你不願,那如今,你就沒得選擇了。”
冷言諾話落之時,那南宮晨一直面無表情的面上似乎多了一絲神色,卻又很快消散下去。
花千堯眸光更寒,手一揮,身後黑壓壓的的人突然涌上前,與此同時冷言諾手一揮,兩方人馬終於交戰在一起,這一處,頓時血光瀰漫,刀劍飛舞。
而隔着那衣袂翻飛,血刃紅光,花千堯與冷言諾和慕容晟睿三人靜靜相望,終於…
“那我看今日到底是何定奪,我就不信。”話落,間,花千堯猛然對着自己胸口一拍。
一拍之間。
“撲”吐血的不是花千堯,相反是慕容晟睿。
“慕容晟睿…。”冷言諾慌忙扶住就要從馬身上栽下去的慕容晟睿。
“皇上…。”
“哥哥…。”
“怎麼樣,冷言諾,你不愛她嗎,那我就偏要你心疼,情魂引不只是單毒,而是雙毒,想來你該是知道的,而且,此消彼長不說,我又是主蠱,所以…。”花千堯說話間,手擡起,作勢又要拍下……
“住手。”
遠方突然傳來一聲清麗嬌喝,語聲急如電。
花千堯看了眼那方向卻沒理,手徑自就要拍下,冷方諾同樣看了眼聲起方向,再看着花千堯就要拍下的手,身姿一起,掌風已然揮向花千堯。
看着掌風呼過來的冷言諾,花千堯不管不顧,用另一掌擊擋住冷言諾的掌櫃風之寒,繼續拍下…。
冷言諾眸光一寒,順手取下手中簪子,夾內力擊出這一擊,遠比那狂風亂拂的掌風,攜天雷之勢直擊向花千堯。
花千堯面色大駭,當真花容失色,足尖一點,身子在空中急速後退。
冷言諾步步緊退,手掌將簪子吸回掌中,袖底劍一翻,“叮”銀光一閃,直逼花千堯眉心。
“你不能殺我,我死,晟睿也會死。”
聞言,冷方諾眸光一北,卻依然沒有頓住,她早非曾經的冷言諾,武功精進早超花千堯,劍光直襲向花千堯沒有絲毫停頓。
那一劍,風雲都似動色,天地山嵐都忽被攜走黛色,若被擊中,絕無生還。
十八暗衛看見了,雪閣,墨門之人,宛香,寒霜,南鬱北都看見了,也聽到了花千堯的話,可是這一刻,他們心痛,卻下意識的不約而同的沒有阻止那劍。
這糾纏的,終要一個解脫。
慕容晟睿同樣沒有動,他主宰一切太久,如今,交給冷言諾來決定。
而花千堯身後之人想動,卻被那強勁的力道給震在原地不能動彈。
南宮晨此刻終一地擡起頭看着花千堯,眉中出然一擔憂的神色。
“撲”劍入肉的聲音,悶悶響起,帶起血氣瀰漫。
所有人看到那一瞬間,天空中掠過的一個白影,如蛟龍般的快速,似乎用盡了畢生所有的力氣撲過來…。
冷言諾看着面前的女子,看着承受她那非常之劍的女子……
花千堯看着擋在自己身前的女子,看着那個向來嬌弱,甚比西子的女子,看着那個她早已熟悉無比的背影……。
而此刻,慕容晟睿擡起欲說什麼時候手僵在空中,然後,垂下。
他是想要阻止那個身影的。
“靜之……。”冷言諾輕喃出口,並極快速的接過姚靜之搖的下墜的身子。
“靜之……”冷言諾抱着姚靜之落在地上,就要去拔那劍。
“不要。”姚靜之看着冷言諾擡手阻住冷言諾欲以抽劍的動作,“這一劍,我。知道…的。”
緊隨落地的花千堯此刻同樣看着那血染一幕,看着躲在冷言諾懷裡的姚靜之,眸中驚愕之色難掩。
與此同時,所有打鬥倏然頓住,分向兩邊。
“爲什麼?”冷言諾將姚靜之的頭擺放在自己的臂彎間,輕輕問。
“言諾,我…。我…真的很高興,很高興,在死之間,能聽到你這樣喚我,你可知,天慕城牆那一日,每說一句,我的心同樣不捨,不過,沒曾…。想,…你能猜到…咳咳。”姚靜之咳了幾下,血順着嘴角蜿蜒而下,染紅了那雪白出塵的衣衫,那面色本就早退了紅潤,蒼白一片…。
姚靜之擡起眉眼看了眼冷言諾,眸中細數言流過,似在表達着什麼,冷言諾咬了咬脣角,終是擡起手,在姚靜之手上幾下一點,這是將姚靜之全身所有力氣都凝聚於此刻,她知道自己那一劍,她也在那一聲嬌喝起,聽出了她的聲音,可是她沒有想到,沒有想到……
“謝謝。”姚靜之感激的看了冷諾一眼,力氣恢復一些,“我於晟睿是知己,生不可割捨的知己,你……五歲那一年,我去璃王府找晟睿,然後便看見一個美得不像話的男子,就那麼一眼,便凝了我從此後的所有芳華,。”
“我知道,所以我第一次進皇宮時,你對我格外好,總是有意無意讓我展露風華。”冷言諾沉喃道。
馬上,慕容晨睿此刻已經下了馬,向姚靜之與冷言諾走過來。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你的出現,你的出現證明我的一切都沒有白費,我早就命不久矣,一日一日不過都是向天借來的,南宮習……他。是你的人吧。”姚靜之道。
“嗯。”冷言諾點頭,“是那日在南國淑儀殿裡你發現的吧,你又何其的聰明呢。”
“呵呵…。慧及早逝,這是當年天機老給予我之言,如今終是……”
“靜之,她不值得啊,她不值得啊,以你之心早知她是女兒身,如何……”
“越是深陷,就越逃脫不得啊,就如同你與晟睿一樣不是。”姚靜之這一刻微笑坦然。
冷言諾偏頭看了眼那站着不動的花千堯,眸中一絲無奈一絲恨,她知道,花千堯聽得到,或許從始至終她都知道。
“她不知我的另一個身分,不知我就是榮清王府的榮清音,我知道,她一直派人監視着我,可是我,一直卻還要裝作不知,甚至我哥哥之死是她所爲我卻依然無法報仇,她想斬除一切留在晟睿身邊……直到遇到你,冷言諾你是一個異數,我與晟睿……”
“我懂。”冷言諾眸中絲絲扣扣的心疼流蕩,初見,她似攜着九天流雲般的飄來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眉宇間更是三分病弱,三分無奈,三分惆悵,一分笑悅,而今…。
“哥哥的死,我無能報仇,我最能僅能夠做的就只是爲讓姚國公府一脈能夠享受盛名不衰,所以,我向皇上求了這個名。”
一旁慕容晟陽看着地上雖語聲平然,可是血色早無,鮮血已經漫紅整片草地的姚靜之,眉宇微深,似也想起那日姚靜之長跪殿外請旨。
“我懂,你的苦楚,我明白,天慕城門那日,我懂,你,太傻……”冷言諾語聲微近哽咽。
慕容晟睿走至冷言諾身邊,手輕搭上冷言諾的肩,那是無聲的安慰與支持。
姚靜之看着慕容晟睿與冷言諾眼底露出一絲欣慰,然後對冷言諾道,“我與晟睿是義,於她,是情,可是情義兩全,我無法…。無法…。我知道榮親王爺的兒子是你派人治好的,除你之外我想不出來是何人,謝謝你,爲我償還一筆債,真正的榮清音早在五歲那年便芳華早逝,那一年,我愛上了花千堯發,那一年,我看着他……那一年,她非他…”
冷言諾原本纏着紗布的手緊握着姚靜之的手,用力,再用力,任血浸透那紗布,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姚靜之的。
“對不起,原諒他。”姚靜之用盡畢生力氣凝定冷言諾的眼眸說下最後六個字,終是芳華終盡,風起,是誰在低聲清訴,凝化那十多年的愛戀。
原諒他,原諒她,直至最後,姚靜之還是在擔心着花千堯嗎。
有一種隱忍其實是蘊藏着的一種力量,有一種靜默其實是驚天的告白,上天對待這個聰慧的女子何其殘忍。
那一處童稚青華,一入眼便是一生,到最後芳華零碎,纔看清心中之欣喜原不過是一聲娥娥扮男兒,是誰負了誰。
縱然她聰慧如斯,七巧心靈透,又如何走如自己結下的死局,心已上鎖,如何能解。
空中突然落下一道身影,正是冷俊軒,依然從容清雅,其身後跟着面色肅冷的箭門之人。
冷俊軒看着地上早閉雙眸的姚靜之,擡頭看了看天,一抹傷色流過。
良久冷言諾起身,“送姚小姐迴天慕國公府,厚葬,以後位之禮,自今日起天慕在一日,姚國公府便承襲不退。”語聲清冷似一磅重彈,可是卻無人言語。
以後位之禮葬,那…。
寒霜與宛香只是怔愣半響,亦未再過度糾結。
“花千堯,你騙了這天下多少人啊。”冷言諾轉身,一襲紫衣在風中飄蕩,輕紗柔婉卻掩不去此刻面上冰霜,聲聲字冷,字字聲寒,似萬萬千不化的冰一層層的敲擊着花千堯的心。
花千堯腳步微微踉蹌後退半步,姚靜之竟然…。原來從頭到尾她都知道,她的哥哥是他所殺,他派人在她身邊監視她,原來,她竟然…。她那麼聰慧的女子或許比晟睿早發現他的身份,竟然…。
“她從頭至尾只是不想讓我傷害你。”慕容晟睿站在在冷言諾身旁同樣看着花千堯。
花千堯眸光似被灼了輕霧,此刻,看着地上那具鮮血染紅的絕華女子,她一生命運之坎坷,其實還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吧,她體內的蠱毒,他也有份下啊,這個女子,竟然……
“走。”花千堯突然手一揮,欲以離去。
冷言諾這邊並未予以阻攔。
“晟睿,我於你之心,不會滅,終此生,我都不會。”風中傳來花千堯決絕清洌似要劃破暗沉蒼穹的聲音。
細雨,密集而下,似也在見證這一個心較比干多一竅,病若西子勝三分的不染纖塵的女子艱幸而又甘心之飴的一生。
冷言諾仰起頭,任雨鋪面而來,任那冰涼侵眉容顏,如果當日她在南國拆穿榮清音的身份…。如果,那日天慕城門之下,她說她都知道…。如果,方纔她沒有動殺機…。如果…。
可惜,一切都是如果。
最該的如果,是那一年,她可以出現,阻止姚靜之遇見花千堯。
可惜,終是如果。
“這麼些年,爲了剋制體內蠱毒,她也吃了不少苦,現在,她得了自己最後的居所,於她,是幸。”慕容晟睿走過來輕輕將冷言諾摟在懷裡,語似低喃,似安慰。
只有他知道,這個看似狠心狠情的女子,是對敵人狠,對身邊的人是如何的義,姚靜之,其實她們很像啊。
冷言諾看着慕容晟睿,因爲花千堯方纔那一番動作,此刻,他如玉容顏上沒有半絲血色,薄如櫻的脣瓣上還帶着一絲殷紅血跡,心突然一痛,冷言諾一下子撲在慕容晟睿懷裡,雙手捶打着慕容晟睿的胸膛,“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啊,爲什麼非要我猜,爲什麼非我我自己明白,爲什麼,我們要這般互相算計,爲什麼啊,如果第一次見我,你就說清楚,如果第一次見你,我也袒露心扉,是不是就不會以遇到這麼多。”語聲哽咽,淚水和着雨水打溼了慕容晟睿的衣襟。
慕容晟睿任冷方諾打,卻不動分毫,細雨籠罩着兩人,如水墨渲染的畫,只餘心嘆。
箭門之人,墨門之人,雪閣之人,十八暗衛…。紛紛看着那雨中兩人。
冷俊軒看着那兩人,然後偏開了頭,走上前,抱起了姚靜之的身體,他於冷諾本就又愛又恨,這麼些時日,早就被打磨了棱角,一切的深謀,在此刻,於他都不重要。
“我先護送她的遺體迴天慕。”雨簾中傳來冷俊的軒的話。
冷言諾這才停止動作,看着那個雨簾中俊挺如竹的男子,男子眸中曾經那些於她的恨與複雜的愛色全部退去。
真沒想到,冷俊軒竟然是姚靜之的人。
一步一步,姚靜之要她大放光芒,要她來剋制花千堯,要她這個異數來改變慕容晟睿的命運……
十日後。
冷言諾與慕容晟睿出現在天慕城門口,而在距離城門口八百里之遠,慕容晟睿就命人上了儀隊。
天慕新皇親自迎接冷言諾回國,這個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同時下詔,封冷言諾爲天慕皇后,往後他不說,終他慕容晟睿一生,只娶一後僅此一妻。
詔意一出,天下譁然,天慕羣臣皆驚。
然而冷言諾與慕容晟睿沒有理會羣臣的譁議之聲,入京第一件事便是給予姚靜之厚葬,厚葬之規格,也更讓羣臣驚訝。
驚訝之餘,更讓他們驚訝的是從頭到尾,冷言諾負責所有之事親力親爲,以妃位,按後禮葬,由皇后親自操持,姚靜之也可算是千古第一人。
因着這震憾,而慕容晟睿與冷言諾回國之後又大是建樹,朝中又皆是心服冷言諾之人,所以譁議很快淡下去。
沒多久,大街小巷子所談皆是天慕皇后與天慕皇上如何恩愛,關於那和離這事竟像是從未發生過般。
不過慕容晟睿有一句話說得沒錯,那和離書當日早被他摧毀,又哪裡來的和離書呢,天下說評之人都只道這是帝后之間小吵一場把戲罷了,更多的還是對於帝后之間情比金堅的羨慕與佩服。
而此時,四國關係看似平和實則嚴峻,可是雲裡霧裡也讓人看不破時局。
又是五日過去,天慕恢復一片平靜,但是遠方蒼穹黑雲暗沉,誰又能知道那暴風雨何時來臨。
“真不是去看看他。”玉無憂一襲明黃色的龍袍自長長玉階盡尖而來,每一步都跨了無數光華。
冷言諾收回看向遠方的目光,輕撫了撫肚子,不足三月,孩子還未顯懷,可是她卻覺得那孩子似已以他體內生長了千萬年般。
看了眼玉無憂,看着玉無憂此刻與慕容晟睿一樣的容顏,冷言諾輕嘆一口氣,“我不去看他,或許他還能活得久一些。”
“你已回京五六日,你知道,於他而言,死,或許是一種解脫。”
冷言諾輕閉了閉眼,又睜開,而後輕笑,微含自嘲,“什麼時候我也學會了自欺欺人…。”隨手一擡手,“走吧。”長長的紫色如水宮裙衣襬流溢出璀璨華光。
冷言諾當了皇后之後,並沒有珠釵並搖正裝華麗,相反,髮絲輕挽,未添一物,就連皇后裝也穿得素麗。
可是素麗中,卻讓人看一眼,便知不可褻瀆與僭越。
御書房內,寧公公看着冷言諾進來,忙行禮,“皇后娘娘千歲。”
“嗯。”冷言諾點點頭,雖然她不喜歡這些虛禮,但是身份使然,她前世又是那般位置,習慣得也很自然,對着寧公公擺擺手。
寧公公立刻懂了,向前幾步,輕擰了一處,楠木桌岸後面的門向兩邊而開,靜滯半響,冷言諾終是擡步而入,身後玉無憂緊跟着走了進來,卻並沒有進入暗室,只是對寧公公點了點頭,寧公公領意,合上了暗門,將此空間交給那兩人。
只是合上暗門之時,寧公公也不得不噓聲一嘆。
長長的石階延及而下,冷言諾一步一步走得緩慢,長長裙襬劃過石階,幽光暗暗。
“我還是等到了。”幽幽容間中響起男子沙啞的聲音。
聞聲,冷言諾站住,幾步之遙,隔着那輕紗薄簾看着牀榻上躺着的身影,動了動脣,竟一下子失了聲,是啊,她說什麼呢,說謝謝,太淺,說感激,太淡,說什麼也彌被不了一個男子一生之命,說什麼也彌補不了男子一生之容。
“我好怕,我等不到啊…”男子沙啞的語聲中透着一股欣慰,似在最後時刻,終於得見一人一面而心滿意足。
“何苦?”冷言若終於開口,開口間,人卻已經向那牀榻走近,纖纖素手挑開簾幕,看着躲在牀榻上的男子,他雙目已經沒有焦距,卻還是拼命的看向冷言諾的方向,“不苦。”
不過兩個字,便讓冷言諾即時潸然淚下,她已前從不哭,前世那般苦她沒苦,今世這般累,也不如此刻般的哭,只爲這個拼命一切只爲了她的男子。
“不要怪他,他所做一切都是爲你,他只想活得久一些再看看你,再陪在你身邊,爲了不讓花千堯發現,他纔不得已,必須而爲之,這天下間,沒有人能比他更愛你,能爲了你嘗受那萬般千痛……我聽說你有了孩子,你們兩人的孩子一定不簡單,幸而,你熬過去了。”牀榻上男子語聲沙啞,卻一字一句落在冷言諾的心中。
“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最後。”冷言諾輕輕握起男子露在被子外面已經骨瘦如柴的手,一滴淚滑落在上面,淹沒了曾經的毫無心計。
“一定會的,你能帶着孩子抵禦萬難,他在最後能改變主意,又如何不能改變。”牀榻上男子輕輕擡起另一隻手,升在半空,而又嘴角露一絲苦笑,然後落下,卻落在冷言諾接過來的手心。
空氣中相對沉默無言,久到那原本低若而沉的呼吸都已經停止。
冷言諾就這樣握着沈男的手,那個憨厚摸頭的純樸男子,爲何要捲入這些血雨腥風。
任淚水如決堤的湖,一路以來,她真的太累,爲她一人,連累這麼多人死去。
爲了慕容晟睿,姚靜之在情與義之間徘徊,爲了她,沈男捨身棄命,至死都不能有自己的容顏,入南宮,處處僞裝,地道里成全她的取捨…。這一生她虧欠的何其多。
“沈男,來世,不要再遇見我,一定不要。”不知過了多久,冷言諾起身,掩好被子,放好簾幕,即使她知道,那個人已經再也感受不到,卻還是依舊固執的這般做,似乎這也只她唯一能爲他做的。
御書房內,暗門開,寧公公看着冷言諾的面色,似斟酌着說些什麼來安慰地,可是脣蠕動幾下,終還是靜默下去。
“玉無憂,有辦法,能恢復沈男本身的容顏嗎?”冷言諾道,眸中透着堅定。
玉無憂頷首,“晟睿早吩咐過。”
冷言諾眸色微動,原來,他早就爲這一切做好準備,可是卻唯獨他自己……
冷言諾點了點頭,“走吧。”話落,與玉無憂並肩而行,出了御書房,一路向寢殿而去。
入殿門,過層簾,那牀榻上,安睡着一個美至如畫的男子,正是慕容晟睿。
自那日,慕容晟睿與冷言諾一同進京之後,慕容晟睿撐着身體下了詔令之後,便暈睡到至今,因爲什麼,大家都知道,所以這些日子裡,大家看到的皇上,自然是玉無憂。
一旁寒霜與宛香站在一旁,面色也自慕容晟睿暈睡之後沒再笑過,因爲他們的小姐自那一刻起也沒有笑過。
“沒有找到?”冷言諾突然對着暗處道。
半響,暗處落下一道身影,一又幽暗的眼睛看着冷言諾,“屬下有負皇后所託。”來人正是莫名。
“屬下就差把絕名谷翻過來了,可是…。”莫名看了眼牀榻上緊閉雙眸的慕容晟睿,終還是退後一步,沒再言語。
玉無憂看向冷言諾,絕名谷,原來,她早知,不僅知,還派人去了那谷內尋找,只是…。
“小姐,我們可以去找尊者啊。”寒霜道,冷言諾已經和他們說了,聖宮尊者就是袖淵之事。
冷言諾搖搖頭,“師傅如果有法子,早就解了,斷然也不會發生這般多之事,更何況,自從慕容晟睿與花千堯背道而馳之時,花千堯必定暗中做了什麼,那日聖宮繼位師傅都沒出現,想必爲了給他控制體內之毒,耗費不少。”
聞言,宛香與寒霜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一抹遙遙無邊的灰暗。
“難道真的只有花千堯……才能解此毒。”玉無憂突然道。
“這世間如果絕名谷無解藥,那再無一處有解藥。”冷言諾突然向牀榻邊走去,語聲很輕,卻帶着一股極傷的深凝,手輕輕的勾畫着慕容晟睿精緻如玉容顏。
“自然會有忍不住的。”冷言諾突然冷聲道。
“稟皇后,殿外,成王世子求見。”寧公公上前來稟報道。
玉無憂擰眉,“需要將晟睿藏起來嗎?”
冷言諾突然極爲古怪看了眼玉無憂,而後擺擺手,“不用,寧公公,讓他進來吧。”
“喲喲喲,這下是真的睡沉了。”成楓一進殿內,便毫無顧及的走進了內室,瞟了眼牀榻上了的人道,眉宇間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
玉無憂眸底冰冷閃過,卻轉而明白了什麼,下一秒看向冷言諾,卻見冷言諾對他點點頭,“我早知他會有所決定,只是不知是以何種方式,所以提前讓成楓回了天慕,所以…。”
“難怪,那日,成楓對你…。竟然…。”
“她從來不是個簡單的角兒。”隨着聲音,殿內突然飄進一個身影,眨眼間落地,玉樹臨見,劍眉星目。
“師傅讓你來的。”冷言諾看着來人。
南宮宇看了眼牀榻,然後看向冷言諾,“你可真是狠心,把他交給花千堯不就什麼都好了嗎?”語氣中竟微微帶着一絲責怪。
“縱然我可以接受,他醒來若是知道我以這種方式解了他體內的情魂引,怕是此生,都不會原諒我的吧,…。”冷言諾自失的搖搖頭,“他曾經說過,清白這種東西他從來不予理會,我只要是我就好,所以,他也只要是他就好,可是如果我當真那般做了,那我便不是我,而他,也不再是他。”
一段話落,滿殿寂靜,南宮宇眸光凝了凝,終是沒再說什麼。
“成楓說吧,順國有什麼動靜?”冷言諾看向成楓道。
“花千堯帶着三十萬兵馬在天慕邊境叫囂,看來她之心當真是…。”成楓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等的就是她出手,去準備吧,我親自去見她。”
“冷言諾,你現在是孕婦。”南宮宇極不贊同。
“玉無憂不能去,他要在朝中坐政,提防暗手,你來了,更不能離開,要時時刻刻看着他的動向,注意他的脈息,雖然我用內力壓住他體內的毒,可是難保沒有意外,李若風現在也已是朝中主力,朝中派系甚多,他也不能離開,如今,就只有我和成楓能動。”
冷言諾話落,輕拍了拍肚子,“更何況,我不信能在那樣艱難的環境外中存活的孩子會受不得這點動盪。”
衆人無聲,不得不說,冷言諾早已將所有事情分析得完美。
第二日,冷言諾與成楓清點十萬大軍,即刻出發。
六日後,快至邊境的冷言諾與成楓和大軍卻收到一道讓天下人唏噓不已的詔告。
南國公然詔安告與順國之合議取消,與天慕皇上怎麼說也有千絲萬縷關係,以生與天慕相生相息。
這則消息倒還好,更讓人唏噓的是,身爲冷方諾的孃家,烈皇竟然下詔,全立支助順國,與順國同契之好,兩國共贏共利,相生相息。
本該與天慕唱反調的南國倒頭來幫天慕,而本該相幫天慕的烈國卻與順國結了契約,天下之間一時間沸沸揚揚。
收到後一則消息之時,冷言諾卻只是自失的笑了笑,只說了一句,“他,終是忍不住了。”
不過,冷言諾有令,派人吩咐下去,一路兵過,皆不擾民。
三日後,天慕邊境,僅隔一個雪離谷,冷言諾集結邊境外二十萬兵馬與花千堯的三十萬兵馬在雪離谷兩軍相對。
花千堯依舊紅衣瀲灩,冷言紫衣清華。
兩軍對陣,女子更比過男兒。
“他暈睡了吧,快撐不住了吧。”花千堯出聲,打破平靜。
“爲一不愛你之人而攜兵馬相覆,花千堯……。”冷言諾主飄蕩在整個雪離谷內,“放棄吧。”
“放棄,冷言諾,你要我放棄,你憑什麼,我愛了他這麼多年,爲了他我棄紅裝,着男色,流連花叢,不愛閨閣,愛殺戮,我們是朋友,是親人,我之畢生所願便是要嫁於他,與了共掌天下,而今,你要我放棄,那我這麼多年的努力如何結果。”
“千堯,他們經過生死苦難方能在一起,你又如何不能成全。”玉無憂此刻開口,他,終還是不放心,於兩日期前抵達。
花千堯看着玉無憂,冷笑,眼中怒意滔天卻化爲深深無力的苦奈,一手指着冷言諾,笑得淒厲,聲聲奪人,“我成全了她,誰又來成全我,成全我一生之舍。”
空氣靜滯,慕容晟睿與冷言諾身後三十萬兵馬靜聲不言,花千堯身後的南宮宸與天語老人於這一刻,竟也沒有言語,天語老人原本因着楚浴染之死,心中於花氏一族多少有些隔閡,如今也只是承着責提,可是此刻,看着花千堯,面上也起深深的心疼。
“你可知五歲的我,爲了讓體內的情魂引不讓他發覺,又不傷了他深受寒毒所苦的身子,所以甘願承受所有萬針鑽心的疼痛,那種痛,比過那日天慕飛雪冷言諾你所受寒傷千百倍,你可知我身着男裝習遍百藝,進入無憂閣爲了得到別人的尊重,又付出了多少努力,每一次他吩咐下的事情,第一個辦的人是我,第一個成功的是我,第一個不忍見他眉心而蹙的人,也是我,森山秘林,荒漠草原,天南海北爲他奔波綢繆,就連我身爲明氏後人,卻都背棄所有一步步的幫他,你現在讓我成全,冷言諾,玉無憂,你覺得我成全得了嗎。”花千堯神情激憤,這一刻她早失了方纔指揮萬千鐵騎殺破之力,只不過是一個受了情傷的尋常女子。
冷言諾看着花千堯,玉無憂也看着花千堯,可是眸中卻無絲毫波瀾。
“所以你殺了你的親生妹妹,一情起,爲情傷,花千堯從一開始你就錯了。”萬千軍馬中,響起冷言諾清靈如環扣的聲音,清悅的卻帶着一絲看破一切的深寂。
花千堯愕然擡頭看着冷言諾,然後冷笑,“你說我錯了,那你到說說我哪裡錯了。”
“你最錯的不是愛上他,而是在他的身上種植了情魂引,那日山洞裡,你可還記得你對我說之話,你說當年烈國聖女加諸在他身上,讓她孃親早死,自己亦身受寒毒所苦二十年,那你又可知,親梅竹馬最好的同伴卻在他防不勝防之時所下難解之毒,還要看着他一日一日圍繞在自己身邊,在給予自己最深最柔的溫暖之時爲他上刀山下油鍋,他的心,你又可曾關心過,他,痛不痛。”
花千堯神情猛然一怔,一雙波光流轉的眸子緊緊的看着冷言諾。
“當他知道他最好的朋友與親人卻是一切的罪魁禍手之時,又有誰來成全他,他不只有傾世容顏,更有睿智蓋華,不只有果斷凌厲心,更有鐵腕悲憐情,他能容楚浴染一步一步在雲谷郡一呼百應,難道就當真不知你就是真正的明氏後人,他能六歲而獨聞藍家,能創立隱世而不受人窺的雪閣,智慧如他,如何猜不到你的身份,如何無力與你抵抗,他既然打定注意讓我離開,你怎麼知他就不是抱着必死之心,從此讓我獨闖這天涯,因爲他知自己於我的情,於你的義,情義兩難全,所以,他寧願成全你最後的義,只是…。”
花千堯一瞬不瞬的看着冷言諾,隔着無數沉澱的空氣,瀲灩眸光一片死灰。
“我恨他,我怨他,你又可知,他懷中滿心相思,扮作聖使待在我身邊的苦痛與愁結,你以爲當真是雪日他於我之傷,你錯了,我真正怨的恨的,只是他在最後放棄了我,選擇了死來成全他對我的愛,既然他放棄我,此生我又何必成全。”
“如今,你說誰來成全你,那又有誰來成全他,誰來成全我,我冷言諾的男人讓人這般欺負,以你對我的瞭解,你覺得我能忍。”谷中捲起一絲洌洌的風颳起冷言諾的青絲,比氣氛更加沉凝。
花千堯怔愣半響,眸中神色複色,既而仰頭一笑,“冷言諾何必說這些,情魂引,你既然知道這天下至毒想來也該是知道,如何解毒的。”花千堯看着對面高座馬上的冷言諾輕勾了勾脣。
冷言諾睫毛微顫,“所以你一步步看着他深陷至此,心中卻甘之孡?”
“若想解毒,要麼讓我自行自願趨離體內主蠱,可是這是不可能的,要不麼就必須讓我與他行夫妻之事,冷言諾,如今勢在必行,我也知晟睿於我無半絲情意,但是隻要你將他拱手相讓,我自會替他解毒。”
“讓?”冷言諾動了動眉,“他若是想要解此毒,又何苦將你攆出天慕,他若是想要你解毒,又何苦會來找我,他若是想要解此毒,我又如何會以出現在此。”
花千堯眼眸一眯,心中突然電光一閃猛然擡頭看向冷言諾,“你…。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被我所擒,故意讓慕容晟睿將你陷入萬兵包圍你…。”
宛香與寒霜皆看着冷言諾,是啊,有些事情只要從裡面跳脫水出來就完全不一樣。
冷言諾中神色微動,“沉浸在愛情中的女子往往最容易忽視一些極爲重要的事情,但是他卻忘記了我本心思多疑,在我猜測到你的身份之時,就已經猜到了所有,我真正怨他的是他居然不打算讓你解毒,爲何又要讓你呆在其身邊,直至某一日,我趁他熟睡,抒了他的脈搏,方纔知道一切,所以,他不決定,我替他做。”
“所以…。”花千堯眸中閃過怒意與一切都被別人早已洞悉的沉鬱,“所以,在你暈睡之後,所有事情其實你都早有安排。”
“只是我沒想到,他當真愛我至此,我竟然在烈國邊境遇到他,而他竟然將你趨出天慕,寧願死,也不願背叛我,天下人都道我們和離了,情意不再了,卻不知,他的心裡,每走一步棋又是多麼的痛,他在用餘下的生命來見證我的愛,我想……”冷言諾突然擡頭看天,“如果不是孩子,他想必到最後,寧願自己痛死,也不會現身吧。”
“冷言諾你就眼睜睜的看着他死?”花千堯語聲尖利。
冷言諾沉默的看着花千堯,不同於她的激動,卻是輕緩道,“他死,我和孩子下去陪他,有何不好。”
花千堯聞言目光瞬間陰集,“冷言諾他這般將你送出天慕,費盡千辛萬苦才化解你體內的兩股真氣,還你於健康,讓你與孩子得以兩全,而今,你卻又要爲他而死,你最會算計,這麼虧本的事情你會做?”
“虧本?而今,他若死了,我陪他,他若活了,我依然陪他,兩個選擇都有我陪在他的身邊,又如何需要你的威脅?”冷言諾從始至終,語氣緩慢,不慍不怒,似乎說起死亡不過是一件極乎微小的事情,而曾經那些在生死懸崖邊的苦苦掙扎早被被忘乎得所以。
花千堯沉默了,空氣中又恢復了壓抑得讓人心生煩悶的躁意。
“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兒,幗國不讓鬚眉啊。”花千堯身後一道洪亮不失勁厚的聲音響起。
兩軍靜滯中,聲音格外的清晰。
冷言諾看着來人,忽而一笑,“我以爲我毀了你在苗宗賠養的死士,你會傷心得不出國門呢。”語氣裡嘲諷十足。
宮無雲面色一寒,一襲明黃色衣袍看着冷言諾,“毀了又如何,還是一樣。”
“你就不擔心籌謀這般多,到時功虧一潰?”冷言諾冷笑。
“這樣對自己的父親說話,實在是太沒規矩了。”宮無雲面上端着凌厲。
冷言諾輕撫了撫鬢髮,“可笑,無人教自然無規矩,而你…。”冷言諾指着百米開外的宮無雲,“而你,沒資格。”
“姐姐,父皇,你們在說什麼啊?”宮無雲身後,宮月走上前,面色已經極度難看,看了看冷言諾,又看了看宮無雲,最後對冷言諾道,“姐姐,二哥哥失蹤,你知道他在哪裡嗎?”雖是依然鎮定的開口,可是宮月卻不自禁的流下了淚。
冷言諾看着宮月,心中微痛。
藍楓現身,一把將宮月摟進了懷裡。
冷言諾沒有說什麼,她與慕容晟睿之間橫隔着的從來不是天機之言,從來都不是,他們之間橫亙着的是生生的天意弄人,以及那扭曲不歸路的絕愛。而她愛上慕容晟睿,邁出的不只是情動的一步,而是天下棋謀,更是與天相鬥,與整個天下鬥,與自己的親生父親鬥,與這個暗自推動苗宗所行越漸乖張狠厲的宮無雲鬥……。
而此刻,宮無雲面色不動。
冷言諾垂了垂眉,方纔開口,“無回谷裡,真正想要那些百年騎兵的是你吧,從我走出那個村莊之時,你就一步步看着,看着我是否有一天會威脅到你,如今,結果擺在眼前,我的好父親,這一切地全都是由你親手所造成。我所走每一步你都看在眼裡,你又如何知道,當我一腳踏出那個偏僻山村,所人事情早就開始了算計?”
宮無雲微笑,似也嘆冷言諾的聰明。
“當年,我出生之時,你在我身上所下的根本就不是鎖宮之術,那術應當是與鎖宮之術相像,你那日真正想做的是,是想我死,可是我娘當時畢竟是丞相府的姨娘,我想,當日你應該有事是來晚了一步,你原本計劃的是讓大家看到一個死胎,只是事與願違,你又不能當場將我射殺,引起不必要的麻煩,而且,聖宮裡應該是有我的命數的,所以,你在我體內施術,如果我所料沒錯的話,這個術應該是會讓我日漸體弱,而最後殞命黃泉,聖宮尊者當日趕到之時,想求化解卻沒曾想,你所下之術極爲頑固,聖宮尊者一直沒有說,他是還想着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回頭,也知道我若是得知真相,必不能忍,也更是擔心我本就懷孕於身子不利。”
一旁走近雪離谷的袖淵看着冷言諾,這個他教他十多年的女子實在比他想像中的通透,只是……他內心中又何嘗不知有些事終是紙包不住火,若非那術太過頑固,分又如何會拼了老力地讓她習武,又再度封鎖她體內的真氣,當時他爲了守住這弱小女嬰兒,也是付出極慘重的代,他不想這麼小一個孩子成爲一個野心昭昭男子成全皇權天下的犧牲品。
“南國,順國地下都有通道,想來是你所爲,就算不是你所爲,你也該是曉得的,你要的從來不只是烈國與聖宮,你要的是整個廣袤天下爲你所主宰。”冷方諾話落擡起頭看着對面面色終於微起一絲動容的宮無雲,然後冷笑,“我,說得可對,我的好父親。”
宮無雲身子微僵,雪離谷外天空越發的陰沉,似也爲此時這剖白的真相,鳥不驚過,似也知此處將來的血雨腥風是如何的震人心神。
然後,空聊聊的天空中,卻聽冷言諾突然冷聲笑道,“你配做一個父親嗎?將自己的兒子女兒玩弄於掌之中,到頭來只是爲了那個孤寂的高位,如今,你就要得到,想問你,你開心嗎,滿足嗎?”聲音清麗卻帶着萬分孤寂與蒼涼讓人只覺心神俱蕩間,天空都變得越發的暗鬱。
宮無雲面色肅穆,其身後,萬千大軍與最前一排的死士同樣面色肅穆,仿至人間地獄修羅場而來,直愣愣的看着冷言諾。
兩方對峙,當一切真相剖開來,殘忍得讓人心驚。
宮無雲身後的宮月一雙美眸睜得老大,裡面絲絲扣扣流着沉痛暗色,嘴脣蠕動半響,最終是沒有吐出半個字,從頭到尾,姐姐遭受的一切,竟然是因爲,宮月心間突然擰痛,她自小瀟灑不羈,言行出格,無一絲半分公主樣,可是父皇疼她,除了當時在冷言諾出現之前無法擺脫的宿命,她覺得自己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正因爲如此,她纔會出烈國,四處遊玩,然後碰巧遇到了冷言諾,如今,宮月突然在想,這一切,到底是巧合,還是她的父親自她出生起就開始綢繆了呢,此刻,宮月恍然才明白,宮烈曾經對她說的讓她長些心,跳出來看事情,原來哥哥…。那哥哥的失蹤?宮月猛然擡頭看着宮無雲的背影,“父皇,哥哥…。”
“月兒,你只要認真聽話,還是我最寵愛的女兒,父後最是疼你的。”烈皇突然轉回身看着宮月,眉止間依舊溫和,只是那種溫和在此刻竟顯得有些可笑,虛僞得可笑。
“疼她?”冷言諾突然冷笑,笑聲起,“疼她,你是爲了你自私的利益吧,你會有父愛,你只是爲了讓她繼登聖宮之位,從此之後爲你所用,我曾經懷疑過在天慕去南國的客棧是花百尋暗殺我,可是太明顯了,我總覺得不太對,現在想來,當時應該是你,你很想殺我,甚至爲了不引起我的懷疑還使用別的武功招數,如果我再所料不錯的話,若不是我回天烈國打亂你的計劃,宮月會順利繼聖宮聖女之位,爲確保萬無一失,你也會一日一日給她下勾魂之術,她本信任於你,如此,你方纔不會有失,而你養在苗宗的那些東西,也真正的得以利用,只是可惜了那些東西與苗宗之人,竟然不知道這一切都是你這個皇上的陰謀中,還有人甘願添磚加瓦,他們千方百計的想反,卻不知,一切都早在你的掌心之中。”冷言諾冷冷看着宮無雲,“宮無去,做我的父親,你,不配,你更不配爲任何的父親。”
語聲落,人羣中突然有男子搖着輪椅而來,看着宮無雲,“父皇這麼些年,每一次看到我的腿,你的心會覺得痛嗎?”宮辰一邊說一邊輕撫着自己的腿,語氣輕娓,似在訴說一個早已讓人深記入骨血的陰謀。
宮無雲看着此刻被人推出來的宮辰,冷眼中閃過一絲厲氣,卻道,“朕爲何會痛,你們是朕所生,就該爲朕所用,誰叫你出生之時天空繁星滿天,還讓朕不經意劃破了手指,當時朕就預感不好,直到你一日日長大,竟有經國續綸之才,且事事與朕不順,你的命數若不是這般,我……”
“所以你毀了太子哥哥的腿。”宮月突然道,語氣平常得就像是剛纔那句話不是他說的般。
這一刻,所有人的呼吸都靜了,六十萬兵馬齊聲頓住。
“月兒,你是在怪朕嗎?還有你。”宮無雲看着宮辰,“你此刻不該是好好的待在烈國嗎如今爲何在此。”
“是嗎?”宮辰說這話時,竟然已經起身,在衆人驚聲詫異中,站了起來,身姿立長,頂天立地,一幅絕世之畫,瞬時亂了這烏沉雪離谷。
宮無雲瞳孔微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宮辰。
一旁花千堯似沉浸在自己思緒裡,並沒有注意這邊。
“你?”
“我沒有一個好父親,可是上天卻賜給了一位好妹妹,還記得那日冷言諾夜入太子府嗎,我後來將消息稟報了於你,自從知道你的陰謀之一,我處處裝笨,裝無知,卻只不過是擾亂你之際,我知道你心思我疑,府外定有你埋伏之人,而真正的所有的事情,她卻在後來在你所派之人的眼皮子底下,告訴了我。”
“何時?”宮無雲不相信。
“那個拉車的大叔真的就是一個平凡人,可是我摸過他的車板,那車板之下便帶去了我想要告訴太子哥哥的信息。”冷言諾給宮無雲解惑。
“我原本已經以爲此生無路,那日,冷言諾初次進宮,你暗中派人想要流掉她肚子裡的孩子,可是我及時出現趕到了,爲了不讓你懷疑,我故意讓妹妹懷疑是我所爲,也只是想要放下你的戒心,想看看這個妹妹到底值不值得我賭上一把,讓我出這囚籠,幸而…。”宮宸突然一笑,“天不負我,我賭贏了,她在過去多日後終是給了我答覆。”
烈無雲面色已經大變,似乎預感極爲不好,果然,下一刻,一個人影落在他的面前,對他低語了幾句。
烈無雲當及面色大變,眸光突如鷹隼般尖銳的看着冷言諾,“你竟然讓清妃偷了玉璽亂下詔令,竟然讓我退位。”
“有何不可,苗宗的東西你倒是學得挺精,你會攝魂術,那日想要滅口的明明是你,你卻暗自催化動清妃殺了青嵐。”冷言諾淡然自若,不過,還好,冷言靜本來就不會武功,所以攝魂術只能於她做出行爲,卻不能探取她腦中信息。想到什麼,冷言諾看向身旁的玉無憂,“真沒想到雲落甘心給冷言靜當丫鬟,不過…。”
“放心吧,這是冷言靜自己的選擇,從此後在烈國享高位榮華,無愛,卻是她所求。”
聽着玉無憂冰寂的話語,冷言諾心底卻微微沉了沉又化開,想起當時她爲冷言靜二姨娘與管家求得共生,沒曾想冷言靜心底…。也不知是報恩,還是當真是寧孤寂終老也要享那榮華。
“冷言諾,果然聰明,早知如此,我當安就不怕麻煩,殺了你,以絕後患。”宮無雲,話落對着身後揮手,自有人上前意欲對宮月動手,可是藍楓身子一旋帶起宮月轉瞬間飛至冷言諾這方站定。
“這是狗急跳牆嗎?還早呢。”冷言諾一字一句於宮無雲沒有絲毫多餘的情緒。
宮無雲猛然轉頭看着身旁的花千堯,“你還在自憐自艾作什麼?”
花千堯看着宮無雲,眸光涼寒,再度看向冷言諾之時,卻突然手一揮,轉身駕馬,徑自出了雪離谷。
而其身後,南宮晨隔着百米看了眼冷言諾,終是與天語老人說了什麼,帶着三十萬兵馬撤退。
天語老人離開之時看了眼冷言諾,掌中本欲起的掌風終是在腦中浮過楚浴染的面容時隨風化開,楚浴染以死保全的女子,她到得這般年歲,又如何不能成全。
……
兩月後
還未入春,空氣中卻捲過迷離花香,遠方青山翠綠落入眼前。
慕容晟睿摟着冷言諾看着遠方翠綠,心情舒暢。
兩月前,花千堯離開雪離谷之後,拒說再未回順國,而宮無雲也無心對付冷言諾,待回到烈國之時,烈國早已顛覆了時局,在冷言諾的暗手推動下,宮烈與宮宸的合作下,冷言靜積少成多的下毒之下,宮無雲這個老謀深算的狐狸,最終壩毀蟻穴功虧一潰。
烈國聖宮自冷言諾之後,亦再無聖女,苗宗該死之人也在那烈國動盪之間失了骸骨。
只是,往後這段歷史,烈國並無記載。
完成任務的雲落,清妃身邊地那個小小丫鬟自然不再停留,當即回了天慕。
而順國花百尋自那日之後,並未發出任何詔令,似乎一心只治理好他的順國江山。
至於到底什麼原因,只有後人再翻江山志方能從中揣磨出蛛絲馬跡了。
而待冷言諾收兵帶着決然之心回到天慕之時,慕容晟睿竟然已經醒來。
花千堯未來過天慕,這是自然,可是這情魂引…。
後來聖宮尊者出現,還說了一個事實,中情魂引主蠱毒之人,或是自願掐死體內蠱毒,且以血爲祭,那相聯之人,便會安然無恙。
已經無從去追蹤花千堯到底做了什麼,總歸慕容晟睿安然醒來,不再受此所傷,相愛兩人不再被隔離,真正的放下一切看每一日日出,賞每一日百花,沐浴每一絲陽光…。
有愛,有陽光,有你,有她……。“其實,那一日,你一直不知道,不只你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我也有,那日錦華流芳書房裡,晟陽的信我看到了,可是,可笑的是,我只看到了兩個字,卻在後來看到冷言靜之時明白了所有。”冷言諾偎在慕容晟睿的懷裡輕聲道。
慕容晟睿面色一笑,“我幸,此生有你。”
“亦我之幸。”
“嗯?”慕容晟睿突然看着冷言諾眉宇微擰。
冷言諾疑惑,“怎麼了?”
“真希望孩子快點出生啊。”慕容晟睿突然將冷言諾摟緊,深深謂嘆。
感受着那謂嘆中那熟悉的情意,冷言諾將臉埋進慕容晟睿的懷裡,聲音輕輕的低低的,“其實,輕一點,也還是可以的,嗯,那個……唔…。”冷言諾接下來的話已經被慕容晟睿盡數吞沒。
長長的濃濃的帶着無限繾綣相思的吻如漫漫桃花染紅所有朝霞。
“慕容晟…睿…這裡是…山頂。”冷言諾微微喘着息道,他不怕掉下去,她還怕一屍兩命呢。
慕容晟睿微微移開脣,眸光似雲似霧的看着冷言諾,直看得冷言諾有些心慌,那眸子裡的情意太過炙烈,似乎只這般看着,就要將她燒得全身滾燙,下一秒,冷言諾便覺身子一輕,一路風華飄過,再睜開眼之時,自己已然躲在了牀榻上。
“慕容晟寂你…唔…”
“我想你很久了。”慕容晟睿身子覆下。
噥噥語語,紅羅軟帳,青絲糾纏,似被春意覆濃,還是當真是春意來襲,疊影重重分不清幾重朝落。
三年後
“我要累死他。”九華里,飄渺雲端傳來男子幽緩的聲音。
“累死他,你還在臨走之前將黑衣鐵騎盡數留給他,將南國玉璽都盡數相留。”
“哼。”南木宸鼻子輕聲一哼,“普提相士,我好歹也是你的徒弟,你不該安慰一下。”
“你還記得你是我的徒弟。在這九華山上呆了三年了,還不肯走,慕容晟睿與冷言諾沒上九華山,你倒是上九華山上得勤快…”普提相士落下一子,話未落,看向那棋局,面色微變,“這…。”這小子看似不在焉,卻早就乾坤在握,一子定了輸贏。
南木宸笑笑,起身,拂拂毫無褶皺的長袍,笑得輕鬆,“哎,輸給了那黑心的傢伙,總不能再輸給你吧,陪你這個糟老頭子下棋也沒什麼意思,大好河山,他都當爹了,我又怎麼能不努力。”話聲落,南木宸足尖一點,一躍長空,出了九華山。
世間山河,染暈青黛,奈何,他曾經卻只執着那一色,而忽略了一切。
慕容晟睿有他的此生不棄,他也要去尋他的不離不棄。
……
“父皇與母后又去玩親親了不帶我,王叔,你不會也拋下我去玩親親吧。”御書內,陽光傾罩而下,慕容晟陽從一大摞折中擡起頭,看着趴在桌案邊身着亮色錦袍,粉雕玉啄的小嘴微繞的人兒,眸光輕閃,“是啊,爲什麼我不做皇帝了,還要在這兒幹皇帝做的事,諾姐姐二人整日逍遙,我也該是去找人親親了。”話聲落,人影已經消失在了原處。
那小小的人兒兩手托腮看着殿外正走進來的寧公公,一幅小大人惟的搖搖頭,“寧公公,看吧,這江山還得靠我啊。”
“念恩哥哥。”殿門口,一道嬌嫩的幼童之聲響起。
慕容念恩從桌上擡起頭,看着李若風與冷言月的女兒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
------題外話------
終於打下最後一個字,心中也似鬆了一口氣,文中關於慕容晟睿的師傅最後也沒有給我答案,但是,相信聰明的妞應該猜到了。
雪離谷一役,新枝思前想後,只道破陰謀,沒有再寫京戈鐵馬,當初設定如此,如今依初之心結局,也算是得其所。
人生中有許多不捨,也望妞們,尋得自己的此生不棄,往後,歲月靜好,飛花流月,執手相伴。
我們新文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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