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斛香!
這三個字一出,嫺妃的臉色頓時變得慘白無比!
看着慕青冉臉上明豔的笑意,她忽然覺得心中寒冷徹骨,感覺就像是全然沒有一絲秘密的裸露在她面前。
她竟然會知道!
嫺妃不知道慕青冉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是隻看着她臉上溫婉的笑意,便也可知她心中定然明白了許多。
“怎麼?你覺得很驚訝?”看着嫺妃慘白的臉色,慕青冉臉上的笑意卻是愈發的明顯。
聞言,嫺妃的身子卻是控制不住的開始顫抖,眸中滿是驚懼之色。
難道她不該覺得驚訝嘛!
這本是她掩飾最深的秘密,一直以爲除了她自己和那人並無一人得知,即便曾經夏蘭她們也有所瞭解,可是她和夏蓮都已經死了,不該再有第三個人知曉纔是。
究竟慕青冉是怎麼知道的?!
“你是如何知曉的?”就算是現在在她身邊伺候的人也是一無所知,不該走漏了風聲纔是。
見嫺妃滿臉的疑惑之色,慕青冉卻是不禁輕輕笑道,“你告訴我的呀!”
話音落下,只見嫺妃一下子就癱坐在地上,彷彿瞬間就失去了精神支撐一般。
是她自己將此事泄露給慕青冉知道的?!
如此一想,她的眸光瞬間充滿了憤恨,倘或不是想到暗處有人保護着慕青冉,她只恨不得衝上去撕碎了那張臉。
沒想到她竟然會詐自己的話,倒是她一時疏忽了,沒有防備她!
瞧着嫺妃一臉的憤恨之色,慕青冉卻好似根本不在意一般,依舊眸色淡淡的望着她。
原本她的確不確定陛下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後來夜傾辰說,墨熙已經有些頭緒了。
陛下的情況,非是中毒或是生病,是以也沒有病發這麼一說。
而他之所以會昏倒,是因爲身體長期處於疲憊的狀態,精神一直得不到疏解,是以方纔會乏累的暈倒。
按照墨熙所言,陛下的症狀,倒是有些像對什麼東西上了癮一般,再加上此後他在鳳藻宮中探查到的情況,便愈發的確定了這樣的想法。
整個鳳藻宮在那晚都被墨刈他們翻了個底朝天,但是最終也沒能發現什麼,卻是覺得那裡的氣味有些不大對勁兒!
是以後來墨熙在去鳳藻宮的時候,便特意留意了一下那裡的浴桶,還有素日嫺妃穿戴的衣物,忽然被他發現了同一個氣味的香氣。
若是按照常理來說,宮中的宮妃用些薰香,這本也沒什麼奇怪的,甚至會有一些嬪妃爲了爭寵而用一些魅惑的香料來迷惑聖上。
當今陛下最是深惡痛絕這樣的事情,是以後宮之中倒是不曾發現有類似的事情發生。
而且對陛下用那樣下作的手段,定然是會被發覺的,也定然做不到天衣無縫。
可慕青冉口中所言的羅斛香,卻是與之那些都不相同的香料!
那是一種與逍遙散相似的香料,若是長期嗅之,便會漸漸成癮,初時不會覺得有何異常,但是久而久之,精神便會愈發的差,時常會出現幻覺,到最後已是難以分清幻境和真實。
開始的時候,墨熙只是覺得那香味有些不對勁兒,雖然只是淡淡的,但他素來行醫,對這方面自然要比尋常之人敏銳。
倘或是紫鳶此前曾陪同王妃一同進宮的話,說不定也會覺得不對勁兒!
還有一層原因便是,陛下眼下身體狀況不對,是以一絲一毫的可能原因他都不會放過。
好一番查證之後,墨熙方纔終於確定,嫺妃究竟是用什麼辦法,方纔將陛下害得如此!
“你每日以羅斛香沐浴,時日愈久,那香氣便漸漸浸染了身體,而陛下召幸於你,自然也會受到波及。”
慕青冉的聲音輕柔的響起,脣邊噙着一抹笑意,眸光淡淡的望着嫺妃。
因着恐此事被發現,慕青冉覺得嫺妃必然不敢用太多的量,是以初時並不曾見到陛下有何反應。
更何況慕青冉感覺,一開始寵幸嫺妃,也不是因爲羅斛香,應當是後來漸漸日久天長,方纔有些不受控制。
而至如今,日積月累之下,陛下對於羅斛香的香氣已經生了癮,若然是有一日見不到嫺妃,嗅不到她身上的氣味,那麼他便會覺得渾身不舒服,情緒隱隱有些控制不住。
聽着慕青冉說的頭頭是道,嫺妃卻是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她根本無法分辨,慕青冉所說的話,究竟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又是她自己的憑空猜測,不過是爲了試探她而已。
這種情況下而言,嫺妃覺得她不管是說什麼,好像都會中了慕青冉的計。
可是事實上,走到眼下這一步,她似乎也沒什麼再怕別人知道的了!
“慕青冉,你說的都對,可那又怎麼樣,你還是無法殺了我!”只要她死了,陛下也一定活不長。
即便他們請來醫術再高明的大夫都沒有用,解藥只有她纔有,而她一定不會給他們的!
就算讓她生不如死,活活折磨着她,她也定然不會讓他們如願的。
“你錯了,從一開始我就沒有打算要你的性命!”直接死了未免太過便宜了,陛下因她受此折磨,哪裡會讓她那麼輕鬆就死去呢!
“你想留着我的性命折磨我?”說着,嫺妃忽然一頓,隨後近乎是有些癲狂的發笑,笑的連眼淚都流了出來,“可我告訴你慕青冉,就算是你將我做成人彘,我也一定不會將解藥給你的!”
如果她最終得不到好的結果和生活,那麼她就要攪弄的他們都不得安寧!
看着慕青冉的樣子,也是極爲擔憂陛下的模樣,那她就看看,是她的這條小命值錢,還是這真龍天子的性命更爲金貴!
聽聞嫺妃的話,慕青冉卻並沒有如何在意,只是那一聲“解藥”,卻是讓她的眸光不覺一閃!
解藥?
她可是聽墨熙說起過,羅斛香並非是毒藥,雖然能夠令人上癮,讓人產生一些不切實際的幻覺,但是從根本上而言不會傷到人的身體。
只是因着精神上飽受折磨,日積月累方纔會將人的精氣消耗的所剩無幾,最終氣絕身亡。
甚至還有人,會在百般不得那香氣之時,因着承受不住巨大的折磨,而直接自己自盡了事之人。
但是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沒有解藥這麼個說法!
嫺妃她是真的不知道,還是想要利用此事刻意誆騙自己?
“羅斛香本就不是毒藥,何來解藥一說!”
“呵!既然沒有解藥,爲何我會安然無恙!”說這話的時候,嫺妃的神色顯得極爲得意,好像終於贏了一次似的。
事到如今,她也不指望着要如何控制陛下保住性命了,看樣子慕青冉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既然如此,那她臨死前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你該不會以爲西寧侯給你的東西便是解藥吧!”忽然,慕青冉微微俯身直視着嫺妃的雙眼,親眼看着那雙眼中方纔還志得意滿的神色漸漸崩塌,變得震驚非常。
見狀,慕青冉淡淡的笑了一下,慢慢退回了身子。
“你說什麼?!”像是一時間被嚇得傻了,嫺妃的話說的斷斷續續,不停微微的搖着頭。
不可能的!
這絕對不可能!
慕青冉怎麼會知道明明連大皇子等人都不知道的事情,爲何她會知道?
一次次的對話,一個個震驚的消息好似驚雷一般的響徹在嫺妃的頭頂上,她自認一直以來掩飾的極好的秘密,竟然就被慕青冉輕輕鬆鬆的道破,令她極爲無地自容。
“絕對不可能!你爲何會知道?不可能!我不相信!”似是極爲難以接受這樣的結果,嫺妃不停地揮舞着雙手,拉扯着自己的頭髮,口中不停的喃喃自語。
看着她的樣子,就好似是忽然間瘋了一般,誰知她隨後猛地擡眼瞪嚮慕青冉,突然間就朝着她撲了過來!
可是還未沾到她的衣裙,就被一旁的墨音一腳踹飛了出去,身子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甩出了好遠。
“砰”地一聲撞到桌子上才又滾落在地,墨音的這一腳可謂是使出了全力,嫺妃的手顫抖的拄在地面上想要起來,卻是猛地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心口處之前被夜傾辰刺傷的傷口本就沒有及時包紮,此刻經過如此激烈的碰撞,便又開始流出鮮血,沾溼了她身上的衣裙。
她的頭髮整個散落了下來,身上滿是血污,臉上的淚水和汗水都混在了一起,真真是狼狽到了極點。
“夏蘭和夏蓮兩個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大皇子的人,但是實際上,她們當中至少有一人是西寧侯的人,我說的沒錯吧!”
靜靜的望着倒在地上的嫺妃,慕青冉的眸光依舊是平淡的,不見憎惡,卻也毫無憐憫。
事情鬧到今日這一步,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先是謀害陛下,再是肖想夜傾辰,這兩件事不論是哪一件,一旦被人發現,便足夠她死上一百次了!
聞言,嫺妃似是還想說什麼,可想來墨音那一腳讓她極爲吃不消,方纔張口便又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順着脣角滑落頸側。
她感覺自己的五臟似是都錯了位一般的疼痛,呼吸間都是鑽心的痛意,讓她的眼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
可是儘管如此,她依舊是眸光憤恨的瞪着慕青冉,絲毫不退讓一分。
見她這般不服氣的樣子,慕青冉也不惱怒,只神色淡淡的依舊同她說道,“早前便有些懷疑,你身後之人應當不僅僅是大皇子而已。”
雖然夜傾瑄爲人不算是光明磊落,但是隻看着他對七殿下的手足之情,便也可知這樣謀害陛下的事情,想來他是不會做的。
而這朝中若說是誰最恨陛下,便也只有西寧侯夏闕!
多年之前,便是夏家扶持當今陛下登上了皇位,但是在那之後,陛下便有意打壓夏家。
西寧侯在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便主動開始漸漸收手,於朝中的勢力也漸漸收回,不再獨攬大權,變得成爲陛下的眼中釘。
但是這樣的行爲,本身就是令人覺得十分可疑,夏闕那樣有野心的人,怎麼會甘心放權呢!
即便是當時陛下的情況已經漸漸脫離了他的掌控,可是這麼多年來,他也不該是這般安分纔對。
可如今出現了嫺妃的事情便可以明瞭,非是西寧侯終於幡然醒悟,放棄了對權利的追逐和把控。
他只是換了另外的一種方式而已!
由大皇子在明奪嫡,他明爲輔佐於他,可是事實上,卻是暗中設好了嫺妃這個棋子。
既可以在宮中做眼線和內應,待到陛下完全被羅斛香的香癮所控制,他便可以在暗中控制他,進而掌握整個豐延王朝。
如此深沉的心機和陰暗的謀劃,慕青冉只是在心中想着,便覺得周身有些寒意。
倘或不是有夜傾桓的事情在中間橫插了一腳,讓西寧侯暫時被關進了羈候所,從而令他無法像以前那般掌控嫺妃的話,說不定真的會被他得手。
而一旦他的計劃成功,那等待他們的就是無盡的深淵!
幸而這當中還有一些不可控的因素在,比如夜傾桓、比如嫺妃!
正是因爲他們的存在,方纔令西寧侯的計劃出現了偏差,也間接令他們躲過了一劫。
否則的話,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
“我不知道西寧侯究竟給了你什麼東西作爲解藥,但是就我所知,羅斛香根本就沒有解藥,若想解了那癮頭,便只能靠着強大的意志力去與其抗衡!”
說着,慕青冉微微頓了頓,隨後將落在嫺妃身上的目光移開,方纔接着說道,“即便你如今與常人無異,可想來也不過是暫時被什麼抑制住了而已,絕非是你所謂的解藥。”
看着嫺妃並不說話,只是目光仿若是淬了毒的冷箭一般的瞪着她,慕青冉便心知她定然是不會相信她說的。
不過這也沒什麼,將來會有足夠的時間證明,她說的是真的!
“謀害陛下,論罪當誅九族,可是以你而言,卻是實在不必枉費那麼多條人命爲你陪葬,是以這黃泉路上,你便只隻身一人而行吧!”
話雖如此說,但是死前這該還的孽報還是要償還的!
說完,慕青冉便直接轉身離開了,大殿的門被宮人重重的關上,連帶的嫺妃那張血與淚交錯的面容也漸漸消失在門縫之中。
自此之後,豐延皇室的後宮之中,再無嫺妃此人,反而是豐鄰城中的法場之上,每日都會被綁着一個女子,先是遊街示衆,隨後便會在此處被綁着一整天,待到晚上再被重新關回天牢中。
聽聞天牢中關的多是一些死刑犯,可是唯有此人,陛下的聖旨已經定下了死罪,卻遲遲不見執行。
傳言是她今生造孽太多,要在人間盡數償還之後,方纔能以死謝罪。
而在這期間,當百姓聽聞她那就是那位謀害陛下的奸妃之時,所有人都對她拳打腳踢。
那羣衙役也只是會在她險些被打死的時候纔會出手救下,隨後帶回天牢的時候,還會有御醫親自過來爲她簡單的處理一下,爲的就是不讓她死的太快。
待到次日,便又是一輪新的遊街以及再一次的被毆打、被咒罵、被唾棄!
一月之後,豐鄰城的一處陰暗潮溼的衚衕中,一個雙腿盡斷的人蜷縮在角落,滿身泥濘分辨不出男女。
“我是靖安王妃,我名喚”只是她的口中不住的嘀咕着些什麼,衆人也不過當她是個瘋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