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雙腳岔開，雙手放在腿上，霸氣地坐在牀上，一雙眼睛伶俐地看向龍澤二人。
空氣忽然凝滯，老人的眼睛就像帶鉤子一樣，直直地鉤着封容。
龍澤在一旁看好戲，江湖上混的就這麼個理，一碼歸一碼，他將馬車上的貨物卸完，老人與他之間的事就算解決了。
龍澤給封容使了個眼色，封容不明所以，龍澤恨鐵不成鋼，看了看封容，接着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水杯。
封容總算是會意了，笑着拿起水杯遞給老人，“老人家，來，您喝口水。”
老人鐵青着臉，不想理會封容遞過來的水。
若是他還沒有老糊塗的話，這裡應該是他的家，他纔是主人，什麼時候輪到這個外人來招呼他了！
老婦人走過來，封容求救似的看向她。
“老頭子你這是在幹什麼，娃娃給你水你不接着，板着個臉是要吃了誰去？”老婦人彎腰接過水杯，一股腦兒塞進老人懷裡。
“咳咳”老人乾咳兩聲，只得接過老婦人硬塞給他的水杯，勉強喝了一口。
熱乎，熱水裡面煮了生薑，驅寒。他大半個身子都暖和起來了。
有呼啦吹了幾下，將杯子裡的生薑水一口乾盡。
這下可舒服了，舒服之後又怪罪起封容來了。
剛纔他就準備喝水的，可這個臭小子自作聰明要遞給他。沒看見他不待見他嗎，還偏偏湊上來。
“老婆子，你去把早飯端上來，走了這麼長的路，快餓死了。”老人說到。
老婦人看他和出門之前相比，確實是瘦了不少，頓時心疼道:“不是叫你在路上多吃點兒嘛，怎麼瘦的這麼厲害。還以爲是年輕小夥子不顧身體呢！”
老婦人責怪的話語裡沒有半點責怪的意味，慢慢都是關懷。
“哎呀，這不是着急回來，怕你出什麼事嘛。不打緊不打緊，吃兩天就補回來了。”老人滿不在意，現在要緊的是把眼前這個礙事的臭小子收拾了。
“那你先坐會兒，還有幾塊肉沒烤熟，等等就好了。”老婦人看着老人道。
老人點頭，“好，你去吧。”
說完，老人又看了看龍澤，眼神掃過封容，封容心下一顫，連忙想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老人卻比他先一步說道:“大的去幫老婆子烤肉，小的留下來陪我聊天兒解悶。”
封容纔剛離開凳子的屁股又坐了下去。
龍澤知曉老人要幹什麼，無視封容投來的求助的目光，起身離去。
老婦人走到一半回過身來，說道:“不就烤幾塊肉嘛，用不着幫忙，你們都坐在這裡，好好休息。”
老婦人覺得老人小題大做，倒顯得她多嬌貴似的。
封容像是見到了救星，只要龍澤不走，他就不必一個面對老人。
“對呀對呀，烤肉不難的，大哥你的傷還沒好，不宜走動，快快坐下來吧。”封容抓住機會連忙道。
封容小鹿般可憐兮兮地看着龍澤，做人不能不厚道，他是表哥帶出來了，表哥不能不管他的安危。
他直覺老人對他的敵意太重，這裡待不得。
“娃娃說的對，大娃你坐下，再等一會子就可以吃了。”老婦人也勸道。
龍澤的心有一絲鬆動，關於離開不離開，這還真是個問題。
老人雖然厲害，但在老婦人面前軟的跟豆腐似的，不足爲懼。封容也着實可憐，連老人爲什麼看他不順眼都不知道。
就在龍澤要轉身坐下的那一刻，封容十分不厚道地笑了。
封容表示很無辜，大娃這個稱呼着實戳他笑點啊！忍不住。
然而，忍不住的後果是什麼呢？很慘的。
“我傷的本就不重，用了藥膏之後又休息了一夜，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依我看，我還是去幫婆婆。
你傷的比較重，就待在這裡不要走動，陪老人家聊聊天，解解悶。”龍澤說道。
“就是，你們快去吧，老婆子，就讓大的給你打下手，也快些。別把我和小娃娃惡着了。”老人在一旁催促。
老婦人想想也是，兩個人速度的確要快些，有龍澤打下手，他們也能早些開飯。
等老婦人和龍澤離開之後，老人咧開嘴，皮笑肉不笑，“你小子在這裡住得很好嘛，才一個晚上，就將老婆子給騙過去了。”
封容想，該來的總要來，今天反正他躲不過了，還不如直面慘淡的人生，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
於是乎，封容梗着脖子，大有視死如歸的氣勢，“老人家你別笑了，笑起來比不笑還恐怖。您就說我是哪裡招惹到你了，給個痛快話，然後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老人一拍大腿，“好個臭小子，不是一團軟面，還有幾分骨氣。
那我老頭子就和你說說，你來看看你要怎麼辦！”
老人氣勢比封容還足，敢跟他叫板兒，他倒要看看這臭小子是真硬氣還是虛張聲勢。
看着老人認真的樣子，封容瞬間慫了。
他這是抽哪門子風，都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再者他這是在一個老人的屋檐下，他總不能真和老人動手吧。
早知道老人如此較真兒，他就該服軟，伺候好了老人，也免得現在憂心憂肺的。
“要不，算了？”封容探着腦袋試探着問。
“誒！大丈夫一言九鼎，哪裡能算了。就像你剛纔說的，咱們好好算算賬。”老人不容置喙，一錘定音。
“昨天晚上你們是怎麼逃脫的可還記得？”老人問道。
封容想了一會兒，“記得啊，我和大哥淋雨淋了半日，我生病了，連行走都成問題，然後在找住處的途中遇見了巡邏隊。
然後有個老頭子出現了，給巡邏隊的講故事，故事沒聽完大哥就帶着我偷偷溜了。
走了許久，我都快要放棄了，結果就看見了這個蒙古包，然後大哥和我就想要借宿。
婆婆看我兩可憐，就讓我們住在這裡了。婆婆真是個好人。”
封容最後也不忘誇讚老人。
“那個講故事的老人應該就是您吧。”封容繼續道。
這是一直困擾他的事，難道老人和表哥以前就認識？老人自己承認實在幫他們，如果不認識，有爲什麼要幫他們呢？
“嗯，是我不錯。我既然你知道那個人是我，就應該知道是我救了你們，這算是你欠我的第一個人情。
我爲了幫你們，我和那羣巡邏隊的糾纏了半日，直到今早上纔回來。
你們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都和我說說吧，然後我再告訴你，你還欠我些什麼。”
老人並沒有回答封容的問題，只是循序善誘，吊封容上鉤。
得到肯定的答案，封容繼續問道:“那您和我大哥以前就認識嗎？”
封容沉浸在他的好奇心裡，完全忘記了現在是老人在審問他。
這樣的態度讓老人覺得十分冒火啊，好小子，這可不是第一次忽略他的問題了。
看封容不認真的樣子，老人吼道:“現在是我問你話還是你問我呢？啊！給我好生回答就是，哪裡來的那麼多廢話。”
封容被老人這麼一吼，趕緊回過神來，就要回答老人的問題。
忽然，他想到他又不是犯人，憑什麼要這麼聽老人的話啊！就算老人昨天幫了他們，該針對的也不應該是他一個人吶！
再說了，有一句老話叫什麼，施恩不圖報，可老人這個樣子，不應該不應該。
於是封容反駁道:“憑什麼你問什麼我就得回答什麼啊，還有，憑什麼你能問我問題我就不能問你問題啊。”
老人不耐煩，“哪裡來的那麼多憑什麼，你說人是不是該知恩圖報？”
封容點頭。
“好，那我救了你算不算恩？”老人問道。
“算，”封容知道老人是打算讓他報恩，於是率先說道:“可是也有一句話叫施恩不圖報，說的是一個人幫助別人並不是想要別人報答他，這樣纔是對的。
而起，您不要忘記了，你昨晚上救的可不止我一個人，要報答也不要只找我一個人啊”
封容也開始打起龍澤的主意，龍澤比他厲害多了，辦法也多的是，肯定能處理好老人家。
犯不着他一個人在這裡受罪，而龍澤卻躲到一邊兒烤肉。
殊不知，龍澤已早他一步將他賣了，才換得如今的清閒。
老人在心裡悶笑，這兩個小子，都一肚子壞水兒，想拉對方下水。
眼前這個娃娃雖然有幾分機靈，比起今早上的龍澤可還是差遠了。
“我要你報答我了？”他不過是在爲難他，什麼時候要求他報答了。
封容想想，到還真是，老人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要他報答的話。
“你是沒說，可是你一進來就冷着臉，比我大哥還冷，處處看我不順眼，你說我能不誤會嘛。”封容委屈地說道。
任誰處於封容這個位置都會感到莫名其妙。
明明是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爲什麼對他抱有那麼大的敵意，想不誤會都難啊。
“我冷着臉就是看你不順眼了？你這不是睜着眼說瞎話嘛。”老人癟着嘴，學着封容委屈的樣子，真正地睜眼說瞎話。
老人長得英武，臉是黢黑的，和白淨的封容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