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你說我說得對不對？”沈雲纖調皮地問道。
“是，王妃說得對極了。”菡萏無法，拖着長長的聲音道。
一般人怎麼能說得出那種話，竟然誇自個兒漂亮。
“咦，姨娘你也不害羞，竟然誇自個兒漂亮。”沈雲纖忽然打趣道。
她覺得她和菡萏還算是挺投脾性的，開起玩笑來自由自在的，沒什麼估計。
若是要她在茯苓面前說這些話她是絕對說不出來的，再沈邊的其他幾個姨娘面前她也說不出來。
菡萏不想其他人，看她的眼神跟要吃了她一樣。菡萏的眼睛不算清澈，只有小孩子的眼睛纔是絕對清澈的。
菡萏看她的眼神沒有惡意，沈雲纖能看得出來。若說一定要有點兒什麼，那邊是期待。
一個女人爲什會對另一個並不熟悉的女人滿懷期待，大概是因爲心有所求。
她既對她有所求，便不會做一些傷害她的事。這正是她對菡萏的不同之處的原因。
“好話壞話都叫王妃給說盡了，妾身還能說些什麼。管他害羞不害羞，反正妾身都是跟着奴婢的。
奴婢臉皮薄，前面有個人擋着也就不怕了，王妃是真厲害。”菡萏笑着說道。
“好呀！姨娘竟然敢取笑我，看本王妃怎麼收拾你。”說完，沈雲纖伸出爪子想要撓菡萏的癢癢。
菡萏誇她厲害是假，說她臉皮厚是真。
菡萏見沈雲纖的魔抓即刻要伸到她的腰上，連忙告饒道:“王妃饒命啊，妾身知錯了，再不敢取笑王妃了。”
沈雲纖這才收了手，手勝利者一樣，“哼！知道本王妃的厲害了吧。”
“知道了，知道了，王妃是個臉皮薄的厲害的人。”菡萏笑道。
“哈哈哈。”
沈雲纖也跟着笑了起來，將其它人扔在一旁不管。
看到此情此景最氣的就是夏兒了，怎麼王妃在這個軟弱的姨娘面前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哼，肯定是因爲菡萏是姨娘，而她只是個小丫鬟，所以纔看不起她！
她不知道，在沈雲纖心中，身份的高低貴賤並不是她衡量一個人的標準。
茯苓也是姨娘，可沈雲纖絕不會像對菡萏一樣對她好。王婆婆也是下人，可沈雲纖也絕對不會像對夏兒一樣對王婆婆。
凡事都是相對的，你對別人怎麼樣，那人自然會反饋給你什麼。所爲種瓜得瓜種豆得豆，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可惜，有些人並不明白這一簡單的道理，因爲她們的心早已變得黑暗。
往往把人往最壞處想，這大概就是爲人的悲哀吧。
終於笑夠了，沈雲纖捂着肚子說道:“好了好了，不笑了，肚子疼死了。”
好不容易直起身子來，她深吸兩口氣，平復一下心情，緩緩說道:“對了，姨娘你怎麼會和綠竹一起來呢？可是找我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我剛纔在院子裡閒逛，偶然看見綠竹和沈管家，便想問問綠竹可還缺什麼東西，我好去想辦法。
結果才知道王妃這裡竟然有如此惡婢，便想着要來看一看，是誰如此大膽，難道春兒的事情還沒給那些人一個警告嗎？”菡萏收起笑意，狠厲道。
這是夏兒第一次看見菡萏發脾氣，竟然如此嚴厲。
“原來是爲了這件事，喏，那惡婢就跪在那裡。我原本不想浪費口舌，所以才讓綠竹去請了沈管家來。
卻沒想到姨娘也來了，如此，你們便看看，這件事要怎麼處理吧。沈管家，管理下人是你的職責，你打算怎麼辦？”沈雲纖問道。
“請王妃恕罪，都是奴才失職，奴才一定處理好這件事，保證讓王妃滿意。”沈管家阿諛奉承道。
沈雲纖別過臉，看到這幅嘴臉她整個人都不好了。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這將軍府還真是什麼人都有。
烏煙瘴氣的！
“你最好是處理好了，別叫人家說閒話，偌大的將軍府，竟然連一個一個婢女都管不好。”沈雲纖道。
“是，王妃放心，先容奴才審問幾句。”沈管家道。
“還審問什麼，這夏兒的作風你沈管家還不知道？就是我從小丫鬟的嘴裡也聽到了，好吃懶做，偷奸耍滑！
除了這件事，我還聽說了另一件事，有人說沈管家對夏兒似乎袒護得很，沈管家莫要知法犯法，做出些讓將軍蒙羞的事來！”
菡萏不留情面地揭穿沈管家的骯髒心事，好讓他沒有迴旋的餘地。
沈管家汗涔涔地說道:“姨娘切莫聽信那些人胡說八道，奴才怎麼會生出這種見不得人的心思呢。
還請姨娘告訴奴才，到底是什麼人在亂嚼舌根，奴才一定要和那人當面對質。”
“哼！對峙，只怕我說了出來，沈管家就記恨上那人了。至於是不是胡說八道，沈管家心知肚明。”菡萏道。
菡萏現在正得寵，他不敢得罪，只得轉換話題說道:“那依姨娘的意思，這件事該怎麼處理？”
爲今之計，他只有抽身其中，才能避免嫌疑。
“該怎麼處理還用我說嗎？沈管家還真是當差當久了，連這點兒事都處理不好。
這種不聽話的丫鬟，直接拖出去大二十大板，然後賣給人販子，或者買到窯子裡去就是了。”菡萏道。
“這……”沈管家看了一眼夏兒，有些不捨，猶豫着說道。
“怎麼？沈管家有意見？”菡萏問道。
這個老混賬，齷蹉心思和老東西一樣，見色眼開。現在心裡怕是在動壞心思，要這麼把夏兒搞到手。
王妃雖然不擺架子，可她的態度也要擺出來，這是她第一次在沈雲纖面前辦事，可不能讓王妃失望。
不等沈管家說話，菡萏接着道:“既然沒什麼意見，就按照我的意思處理了便是，拖拖拉拉的做給誰看！”
“是。”菡萏態度如此強硬，沈管家只好順從道。
夏兒的命運就在這三言兩語間給決定了，她從未想過她會有這麼一天。
她驚恐地擡起頭來，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沈雲纖，她以爲沈雲纖的眼裡應該是有幾分得意的。
可事實又叫她失望了，沈雲纖的眼裡不僅沒有得意，連一絲在意都沒有。
她又看了看菡萏，平常以柔弱待人的姨娘，今日手段也是厲害得很。
她曾經以爲她是厲害的，她年輕貌美，還有幾分聰明，她以爲她憑自己的努力能在將軍府站穩腳跟。
果然，當她張牙舞爪時，那些人都怕她，所以她變本加厲，日子過得是越來越輕鬆。在下人堆裡，沒人能拿她怎麼樣。
漸漸的，她迷失了，沒人願意理她，就算她拿着好東西，也不會有人前來分享，儘管她是願意的。
今天還犯了一個大錯誤，一個致命的錯誤，沒人願意幫她，她第一次感到絕望。
“爲什麼？爲什麼你們都要針對我，我不過是想要過得更好，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對我？
你們都看不起我，什麼事都不跟我說，只要我一軟弱，你們都欺負我。我也很絕望啊，我能怎麼辦！
我只有強硬起來，你們才欺負不了我，我只是不想要被欺負，這難道有錯嗎？”夏兒哭喊道。
她把她的心裡話全都說了出來，叫得撕心裂肺。
變成這樣，她也不想的，她曾經也想過要和大家好好相處。可是她後來才發現，她做不到這樣。
“住嘴！亂叫什麼叫！”菡萏喝道，“沈管家，還不將她給拖下去！”
“是，是。”沈管家道。他沒想到夏兒會如此失控，怕惹惱了沈雲纖討不着好，轉身便想叫人來將夏兒拖走。
這時候沈雲纖說道:“慢着。”
她走到夏兒的面前，緩緩說道:“擡起頭來。”
夏兒抽泣不止，木訥地擡起頭來，怔怔地看着沈雲纖。
“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委屈，身邊的每個人都歡聲笑語的，而你卻融不進去。你永遠都是一個人。
你只能在一旁看着別人歡笑，慢慢的你就嫉妒了。你覺得是她們看不起你，所以你要反抗，你處處斤斤計較。
你把所有人都嚇退了，好讓她們不敢忽視你。你是不是覺得你很厲害，因爲別人都怕你。
可是，你錯了，而且大錯特錯。你以爲是別人看不起你，實際上是你自己看不起自己。
你有沒有想過，同樣都是將軍府的下人，她們爲什麼要看不起你？”沈雲纖一字一句地說道。
夏兒被她強大的氣勢震撼到了，她從來沒有想過這些，可是沈雲纖的話卻像是有魔力一樣，把她的心壓得死死的。
“爲什麼？”夏兒怯生生地說道。她是真心想問的，說完之後卻後悔了，因爲她以爲沈雲纖會嘲笑她。
可沈雲纖並沒有，“一個人看不慣你，也許是那個人的錯。兩個人看不慣你，也可能是那個人的問題。
可是十個人看不慣你呢？二十個人看不慣你呢？難道都是別人的錯嗎？你有沒有自我反省過呢？
肯定沒有吧，因爲在你心底，你就認定了是她們看不起你。其實她們並沒有針對你，是你在針對她們罷了。
因爲你自卑，你只是戴上了面具假裝強硬，假裝你很厲害，實際上不堪一擊。”
“啊！嗚哇……”夏兒幡然醒悟，失控地哭了起來，絕望得很。
肉體上的折磨或許不是最痛苦的，心靈上的折磨纔是。
沈雲纖看了她這幅模樣，嘆了口氣，“算了，看她也知錯了，也不用賣窯子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