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每一年都有三個時段是會議的高峰期間, 第一個是過年前，叫做總結會，總結一年的利潤和得失, 私下大家喜歡叫做“分贓”會。第二個就是年後, 叫做啓動會, 展望一年的目標, 提些空頭的目標, 私下大家喜歡叫做“務虛”會。第三個就是每年的7-8月，叫做年中會。總結半年的經營指標，預計下年終完成目標, 在充分體現計劃經濟的前提下，儘量做到實際數據和計劃的完美匹配, 私下大家喜歡叫做“務實”會。人人都知道, 分贓、務虛不擔責任, 還能前者分到實惠，後者得到政績, 至於務實的，這個活就是能推則推能躲就躲。所以，爲了平衡，年中的務實會，通常會選擇風景秀麗的旅遊景點, 發點會議的紀念品等等諸如此類的福利。
八月, 陸地巡洋艦被開回了我住的小區, 牌照依舊是5266, 車已經脫胎換骨。聽曉月說, 曉東不放心大修過的車，又直接給我換了輛新的。接過, 曉月手裡的鑰匙，一開始本不打算接的，想想，就當自己的精神損失吧，一輛車，我基本已經淪落成了怨婦地步。
上班的第一天就收到了年中會的邀請函，看來公司經營順利，可以在市上掛上序列，即便最後一名，那聽起來也不錯。我見到了曉東派過來的，張工，這個MBA沒有半點的水分，能幹的人可以看出來的，見面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住院的三個月，他拿出來的財務報表清楚的分。幾乎無懈可擊。當我問他需要付給他多少工資時，他笑了笑，禮貌的回答不需要。
也許，我這個一點大的公司創造的經濟效益還比不上他一個月的工資。後來，我證明了，我的猜想是對的。他是曉東總公司的總會，是曉東從美國總金挖回來的，一大塊金子，丟我那土坑裡耗了整整三個月，白白浪費了不知道多少資源。也許是他錢多的慌，在我面前他從沒有把錢當做過錢。
行業的年中總結會今年是安排是臨近的Z市避暑山莊，Z市沒什麼工作，發展的是旅遊資源。經過幾年打打造，多個地方都被評成了五星的旅遊景點。所以一到了炎熱的八月，幾乎所有的周邊市縣的會議都集中到了Z市。
從A市開到Z市，挺短的距離，不到50公里的公路，路況相當的不錯，一般半個小時就能開到，唯一的遺憾，短短的50公里，星羅密佈着大小3個收費站，原因不同有修路的有架橋的有隧洞的，目的都一樣留下買路錢。
年中的會議，爲了讓大家有足夠的“休息”時間，會期一般會拉長到一個星期以上。報到的日子是十五號，星期一，我把可樂交給了曉月照顧，不出意外的它應該會轉交到張暉的手裡。一早安排了下工作，吃完了午飯一個人開車去了Z市。
一到了夏天， Z市成了熱點，雖然是週一，收費站前面已經排上了長龍。我望了望前面幾輛車子似乎沒有動的跡象。最前頭的是輛奧迪，A市的車，100以內的小號車牌，旁人一看就應該是惹不起的主，非Z市收費站的小姑娘眼神不好，攔住了車，車上的司機真跟小姑娘交涉着。
我衝着正在旁邊看着熱鬧的保安招了招手，保安立刻過來了。
“過路費多少？”我問。
保安笑嘻嘻的回答：“十塊。”
我給了他二十塊：“替我幫那輛奧迪交了。”
保安笑嘻嘻的接過錢，走了回去。
堵了一長串的車終於開始挪動了。
會議的地點在Z市的一個避暑勝地，Z市到了後還需要走十多公里的山路。一進入山裡整個天氣就涼快下來，道路在山間，順着蜿蜒溪流逆流而上。
我想起以前常和儒奎帶着妞妞出門玩，每次都會被路邊的景色吸引，儒奎總會告訴我，我們停車吧，看看景色再走。而我總會回答，回來再看吧，我們先到目的地。可是當自己回來路途中，卻再也沒有爲景色所停留。如今，一個人了，開着車，反而有了這種心情，一處溪邊，我把車停在了路邊，坐在溪邊的青石上，望着這並不是吸引我的景色。
一輛奧迪，靜靜的停在了巡洋艦的後面。
人默默的走到了我的後面，坐在了我旁邊。
我看着遠方，不曾爲他回頭。
“一個人開着巡洋艦，坐在山裡的河邊，需要份膽量的。”他的聲音很有磁性。以前的人喜歡炫富，現在炫富需要份膽量。
“你這麼說，開勞斯萊斯的就不出門了。”我回答。
我聽到了他的笑聲，我仍舊沒有轉頭看他。
“麻煩能否稍微尊重下我，到現在爲止，你沒看我一眼。似乎我輸給了景色。”他繼續說。
“看了也會忘記，不如留點空間記得其他什麼的。”我回答。
“我的自尊心，因爲你很受打擊。”他說：“來開會的？A市的車牌，也許我們一個會。”
“也許吧，那就是同行了，同行是冤家，更是不要記住了。”我回答。
“你說話做事都很直，我可是一天內被你打擊了兩次。你說該怎麼辦好？”他說。
“什麼怎麼辦，要麼你打擊回來，要麼就自己受着。以上的話，我就當你在跟我搭訕了。”我沒了心情，起身，準備上車。我轉頭時，才清楚的看到了他，四十多歲的樣子，成功人士的邊緣，因爲身材很好還沒有發福。Jeep的條紋襯衫，休閒褲，穿在他身上卻是一番儒家風範。
我衝着他禮貌的點了點頭。
他笑着算是回禮：“你總算見到我的廬山真面了，能讓你見一面不容易。”他不懂幽默，說個冷笑話，簡直把我冰凍住，我尷尬的笑了笑，沒有回答。
我上了車，開着巡洋艦，我速度開的很慢，閃了下車燈示意他的奧迪超過我，他卻不緊不慢的跟在了我的後面。
我乾脆把巡洋艦速度降低到了20碼，他的奧迪也跟着降低到了20碼。於是兩輛加起來上一百五十萬的車在山道上龜速運行，連在山裡騎自行車的人都疑惑的看了看我們超過了車。他們這回回去應該有炫耀的資本了，自行車都能超奧迪和巡洋艦的車了。
好不容易，總算磨到了避暑山莊，低速檔開山路，幸好是巡洋艦，不然早就出了問題。十多公里的路整整折騰了三個多小時，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的六點，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避暑山莊燈火通明，一羣人站在門廊上焦急的等待。
車一停穩，人潮就擁了上來，他走出了汽車，接受人羣的噓寒問暖。
“鍾市長……”人羣中有人是這樣叫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