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會議的第二天, 冗長的開幕式。做領導的最高境界，就是他坐在哪裡講了很久很久，你完全不知道他在講什麼, 沒有任何重要要點可以用來指導工作解決問題的, 但是你又能感受到他確實在那裡講了很多貌似非常的東西。
上午四個小時, 鍾理寰和楊儒奎五五對開, 一人講了兩個小時。楊儒奎搞技術出身不用說, 但一個完全不懂工程的人主席臺上兩個小時下來着實讓人佩服。而且拍馬屁的掌聲就沒有斷過。一場催眠曲下來，我幾乎就陷入淺眠的程度。
當旁邊的人輕輕拍我時，我睜開眼睛, 已經散會了。
午餐是自助餐，名曰自助餐爲的是相應國家號召例行節約, 但是菜的檔次卻一點不低, 和聚餐沒有任何的分別, 只是把分開放在餐桌上的菜，歸類彙總放在了一起。
病了一場下來後, 胃口一直沒有回覆到以前。在盤子裡混亂裝了點青菜，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望着一個個拉關係套近乎的人羣，完全沒有那種意識。
角落的桌子，只有我一個人，我也落的輕鬆和寧靜, 倒了杯橙汁, 吃着午飯。
一個盤子, 突然落到了我旁邊, 隨後齊刷刷的十幾個盤子, 乒乒乓乓的落到了餐桌上。轉頭一看，鍾理寰, 環顧四周，一堆拍他馬屁的狗腿子。
“鍾市長。”我衝着他禮貌的點了點頭。
他也禮貌的點頭算是回禮。
“你們慢慢吃，我吃好了。”我起身端起了剛吃了幾口的午餐。
“小吳，你看吧，不讓你過來你非要過來，影響董小姐吃飯的心情了。”他突然衝着旁邊人說。
我看着他旁邊無辜人無辜的表情，瞬間恢復：“是啊是啊，鍾市長，我這不是佩服麼難得一個美女搞工程，把持不住了嗎。我錯了，錯了。”MD，又把女人當成了噱頭。
我沒有理會，直接把盤子丟給了服務員，走出了餐廳。
出了餐廳，順着小道左走，提示前面有一處觀景臺，昨天看介紹，此處建於懸崖之上，可以從山間俯覽全景，因地勢險要，名曰飛仙崖。聽說是這個度假村最美麗的景色。
約莫走了十多分鐘，大概因爲來這裡的人多半不會關心這個，所以這裡來的人不多，與前廳的豪華裝修相比，這裡的觀景臺顯得異常破舊。
“曉柔。”我剛坐在觀景臺的石凳上，就聽到了熟悉的聲音。他走路跟他的人品一樣，處處小心，不留一點痕跡，所以我沒有發現他跟着我是正常的。
我沒有理會他。
“曉柔。”他繼續說。
“麻煩你在前面加個董。每次聽到你這麼叫我，就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記自己姓董。”我回答：
“有事？”沒事，他從來不會主動的搭理我。
“離那個鍾理寰遠點。”又是一個這麼說的。
“與你何干？”我問。
“關於他的風評不好。”他繼續說：“最好別跟他走的太近。”
我笑了笑，轉頭看着他，依舊是那身純白的襯衣，熨燙的看不到一絲的皺摺，依舊是那種中規中矩低調的領帶，夾着我在美國給他買的領帶夾。
山風吹來，捲髮飄起，屢屢髮絲中，一種剪不斷的情愫。
“局裡不都這樣麼？”我慢慢的說：“要想成功，男的當孫子，女的做biao子麼？”
“你這樣做賤自己很開心？”他問。
“你不也很開心麼？”我回答：“彼此彼此。”
“曉柔，你變了。”他回答。
“你想要我怎樣？我說過，既然分開了，你已經有了你的女人，我也會有我的男人。我找了一千女人是你的事情，而我找一個人男人就是你的事了？你要不要出錢給我樹個貞潔牌坊什麼的？”
“曉東的事情，你在埋怨我？”他說。
“那我應該謝謝你？”我說。
“曉東是你的堂哥。”他繼續說：“你能理解最好。”
“不是都離了麼？斷了就斷了。這一年自己不都過來了，你我早就是陌生人了。別再管我了，這句算我最後一次求你。”我回答。
他笑了笑，站在峭壁邊上，手撐着欄杆，迎着山風：“也許你只記得，我們的開始，我們的結束。我卻只記得，我們這六年的過程，每一年，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有個你的每個瞬間。”
“男人不是愛足球麼？享受的只是進球瞬間的過程。”我說。
“你要這麼理解，我不反駁。”他說：“在這個社會，男人要承擔更多的責任。有些東西，不是我能夠決定的。”
“當遇到解釋不通的情況時候，你可以告訴大家這個是中國特色。”我說。
“你在跟我說什麼？”他問。
“政治啊，你不最喜歡這個。”我回答。
他回頭衝着我有些無奈的笑了笑，用手整理了下被山風吹亂的頭髮：“那是因爲，你，不喜歡政治。”說完，他沿着小路慢慢的離開，背影依舊保持着那種堅毅。
那一天後，曉東和儒奎再也沒有出現在會場。會議的主持人換成了吳海祥，這個人我倒是熟悉的很，父親在位他就已經是副局長了，N年下來還是個副局長，什麼本事沒有，只有一樣能，好賭。他一來，會議時間縮短了一半，打麻將的時間擴大了一倍，數據指標覈對全部交給了跟他一起過來的一個財務總會。
因爲我的公司，是在年初纔開始接觸局裡的工程，所以在局裡的項目裡工程量比例都非常的小，週三差不多我的數據就已經覈對好了，於是跟會務組打了聲招呼，提前走了。
回A市的路上，我給曉月打了一個電話。
“曉月，你在哪裡？我還是一個小時，回A市，我來帶可樂。”
“可樂啊，在張暉那。我現在在北京。我給你個電話，你直接跟他聯繫好了。”
一會，手機號碼發過來了，一個熟悉的碼號，因爲末尾是我的生日。
我撥通了電話。
“曉柔。”電話接起來，張暉的聲音。
“可樂在你那裡吧。”
“是的。小傢伙可是在我這裡白吃白住好幾天了。”他回答。
“下班了麼？”我問。
“快了。”他回答。
“我還有一個小時到A市，你住在哪裡？我開車過來。”我回答。
“我把住址發你手機上好了。我現在在開會，一會見。”說完他掛了電話。
他的地址發了過來，仔細一看，原來我和他同住一條街上，我在街頭，他在街尾，幾百米的距離。“君住長江頭，我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不知爲何，我突然想起這首詩，聽起來應該是個笑話，笑的卻很彆扭。我的人生就像商場裡的櫥窗，掛滿了衣服，貌似每件都是我的，又貌似每件都不是我的，它們都安靜的待在我的櫥窗裡等着別人來買走它。
於是上帝告訴我，那是因爲，你太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