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傍晚走進會所時,意外的看到了經理,第一次見也是最後一次見,聰明“絕頂”樣子,若不是旁邊的人提點,我一定把他歸入會所的顧客。
他說:“小廟裡容不下我這尊大佛了。”意思是讓我另謀高就。一定是高人在後提點,我一公關瞬間變成了一“大佛”,我只好捲鋪蓋走人,其他地方掃地出門那是件晦氣的事情,因爲這裡本身就是晦氣,所以我走時,姐妹們一陣羨慕。在她們眼裡,我一定靠上一座“山”了。管他是座危險的“活火山”,還是座老的咬都咬不動的“泰山”只要是座山,那都是敲鑼打鼓如送“狀元”一樣,歡送的。
出門時,無意外的,我看着他,沒有帶他的名片“坐騎”。他斜靠在路邊的路燈下,抽着煙。他估計學上了韓國電視劇公子哥那種沒品,無論站在哪裡,都像沒骨頭的往上斜靠,□□叉放着。他超級自戀的,自我感覺良好。
“出來了。”他直了直身,走了過來:“等你很久了。”
“你做的?”我擡頭問。
他笑了笑:“就當是我吧。”
我不說話,繞開他,往家走。他默默的跟在後面,手伸了過來,拽我手裡的包。反覆拉扯了幾次,他終於拽了過去。
我走在面前,他默默跟在後面,很長的距離。
到家時,他把東西遞給了我。
“答應我,別再做公關了。”
“那你告訴我怎麼賺到錢,很快的那種,搶銀行麼?”我說。
“明天你的賬戶上會多一百萬。”他回答。
“我不要你的錢,施捨麼?”我說。
“這錢,不是我的。“他回答:“他讓我來羞辱你時,我就在想了,你們結婚多年,有個可愛的女兒,人人都羨慕你們的這對神仙眷女,他對你的瞭解,遠遠不及我。”
“若是他的,我更不會要了。”我回答。
“錢上面沒寫名字,要不要是你的事情。與我無關,明天到賬後,你想捐給孤兒院,想全取出來去砸給他,都是你的事情。只有一件事情不能做,即使做了也沒有任何的作用。”
“你威脅我?”我問。
他笑了笑,突然間看到似乎不是一種玩味的笑,而是一種無奈的笑:“你常常說自己是天上飛的野草,我何況不是。只是唯一不同我懂得隨波逐流,你卻喜歡逆水行舟。有些事情我也會無能爲力,你知道,我能做並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多。很多時候我都想保護你,所以有些事情,我不能夠告訴你,我也不願意你參與進來。別以爲你出賣尊嚴換的的東西,也別以爲你老實父親做下的恩情,有人會看得起,記得住。”
“說教完了麼?”我看着他:“我上去了。”
他一把拽住我的手:“別在傷害自己了。”
我甩開了他的手,走進了樓梯間。
他在樓梯口徘徊了很久,嘆了嘆氣,走出了小區,我遠遠的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想起了小時候。那時候,我們的父母都還是創業簡單的小角色,我父親是一個部門的小經理,伯父是一個科室的小科長。因爲他們都忙於工作,比我年長兩歲的他就成了我的“監護人”,無論什麼事情,即使半點委屈都不會讓我受。
我記得那年夏天,因爲小時候的我長得很可愛,像一個芭比娃娃,附近的男孩子都喜歡我。其中,有個男孩子特別喜歡用他很髒的手,摸我的臉蛋。他看到我,被摸的黑黑的臉後,二話沒說就衝去找這個男孩。聽旁人說,他們幹了一架,雙方都掛了彩,他明顯單薄的身體佔了下風,但最終男孩來找我道歉了,跟我說你有個不要命的好哥哥。
知道他是個好哥哥,在我眼裡。其實他如我一樣,走着父輩們安排的路,他很小時候就很有音樂天分,很愛唱歌,曾經有想過向這個方面發展。聽父親講爲了這件事情,他曾經跟家裡爭吵數次,最嚴重的一次大伯差點登報跟他脫離關係。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突然間,他變了,完全放棄了音樂,甘心做了木偶聽憑父輩的安排。從那時,他就再也不唱歌,不聽歌。只有在我大學畢業那年,他喝醉了,倒在沙發上,我聽到了他不停的唱一首歌。音調滄桑淒涼,我從來沒聽過,很動聽。第二天我問他,他卻一直搖頭不告訴歌名。
第二天,中午,下班,他站在樓下的大廳。他忽略了所有討好巴結他的笑容,等着我。
“還想勸我麼?”我看着他走向我。
他搖了搖頭:“只想吃頓午飯而已,可以麼?”
我上了他的奔馳,他開着車。
“想吃什麼?”他問。
“你安排吧。”我回答。
他沒再說話,默默的開着車。我知道,他了解我,遠甚過我瞭解他。
很幽靜的地方,他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工作上的他,從來都是,遊刃有餘。可是他說,我是個例外。
餐廳放着邁克傑克遜的you are not alone。他細細的聽着,彷彿沉醉其中。
我沒說話,看着他。
他聽着歌,望着我。
許久,歌聲停止,他悵然若失,嘆了嘆氣,說:“其實你我都如邁克一樣,一生爲名利所累。”
我點頭,想回答,卻找不到回答語言。
果然,一頓飯,他什麼也沒有提。只是安靜的看着我吃飯,問我味道好不好。他突然的溫柔,讓我有些無所適從。
離開餐廳時,我終於忍不住,問:“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他看了看,回答:“哥,隱瞞你的事情還少麼?”
他突然改變了稱呼,我有些詫異,反問:“哥?”
“捨得叫我哥了?”他笑了:“我曾經奢望過,你不要叫我哥,現在我突然間奢望你叫我哥了。”
“無論怎樣,你都是我哥。無法改變。”我回答。
“也許吧。人生很多個也許。我的也許,不一定是你的也許,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了。走吧,上班了,我送你回去。”
只要他不願意說的事情,我一定問不出來。他深的如一口古井,永遠讓人琢磨不透。曾經,一次,我告訴他,做人淺點纔好。他回答我,難怪你嫁給了楊儒奎了,他很淺淺到讓你看不到深度。
他的話,至今,我沒有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