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利想都不想道。
“我會答應。”
“爲什麼？”
段利放下棋子，看着他正色道。
“任何的選擇都不是完美的，都會有風險，我首選要考慮的是，對我利大於弊，其次，這個風險比其他選擇帶來的風險大還是小，對比一下，結果自然出來了。我是你，首先我要保證我的活着，然後我才能考慮其他，國家百姓，什麼都不如我活着重要，你說呢？”
明公子一團亂麻的心像是找到了頭緒，目光也慢慢清明起來。
段利往後仰了仰繼續道。
“我這不是空泛的道理，而是我一直這麼選擇走過來的。”
“你當年爲何要走？你已經是攝政王了，距離那個位置只有一步之遙，你完全可以坐上去！”
明公子忽然轉開了話題。
這件事，他和父親說起過，其他的事情父親都能肯定地給出答案，可唯獨段利的突然離開卻說不出個緣由，不管怎麼考慮，段利都沒有理由離開。
段利怔了下，沒想到他會問這個，臉上慢慢現出一點異樣。
“你父親沒告訴你？”他慢慢地道。
“父親說了，他最不懂的就是你這個決定。”
“是這樣啊。”段利拉長音道，然後輕輕嘆了口氣，“我那是不得已啊。”
“不得已？怎麼會？那你時大權在握……”
“你知道什麼叫大權在握嗎？”段利打斷他的話道。
明公子愣了下。
“什麼叫大權在握？”
“大權在握，不是你是攝政王，也不是你距離那個位置有多近，而是，你有沒有真正的實力。那時候的我，只空有個名頭，能調動的也只有禁軍，和京都城外的幾萬兵，可你看看我的對手，他們手裡有多少兵馬？另外，朝中雖然被我幾次清洗，可有些人是無法清洗掉的，老臣的門生故吏，權臣的盤根錯節，各地大族的互相勾結，他們心目中都有自己的主子人選，唯獨沒有我。沒人足夠的兵馬，沒有足夠的擁立者，我要是留下就只有一死，除了跑路沒有別的辦法。一擊不成，遠遁千里，這是我保命的信條。”
“是這樣嗎？”明公子沒想到真相會是這樣。
“表面上看起來，我很風光，實際上殺機四伏，我能撐下來，是我識時務，還有一點運氣。”
明公子嘆了口氣。
“看來是我想差了。”
“怎麼樣，你問的我已經說了，現在可以答覆我了吧？”
明公子認真地想了一會道。
“我答應你，可你怎麼就相信我能做到？”
“這就是我的事了。”說完段利擡眼看向站在那邊的黃公公道，“你來擬條文，我們將這件事定下來。”
黃公公看向明公子，明公子遲疑了下點點頭。
接下來，段利和明公子詳細商討起割地一事，黃公公則坐在小桌前，將他們達成協議的每一條寫下來。
明公子來段利這裡時間久了，那邊大宋丞相等各位大人們也得知了消息。
剛從宮中面見皇上出來的幾位大人，都是恨的不行。
皇上得知了段利已經打到了家門口，立刻暴跳如雷，又得知了太子被氣死，更是氣憤難當，立刻召集大臣進宮議事，最終君臣商定，跟段利打！
而因爲這件事，大宋皇上也順便將丟掉的權力收了回來。
至於太子之子，明公子，這時候君臣都忙着處理大事，沒理會，至於真的沒理會，還是假裝不理會就不知道了。
可這時候太子之子竟然去通敵了！
“怎麼辦？他去找段利一定是求助的，也一定會答應段利的要求。”一個大人擔心地道。
“也沒什麼，反正皇上都說要打了，就算他和段利達成協議，我們打我們的就是了。”
宋丞相點點頭。
“是這個道理，事情已經成爲定居，他做什麼也不會改變。只是可惜了，太子那樣的人，兒子卻是這樣。哎！”
幾位大人也跟着嘆了口氣。
當夜，段利和明公子達成了協議，第二日，段利便派使者去和大宋皇帝談，籌碼自然就是明公子。
而明公子並不知道段利已經將他賣了，段利答應幫忙，叫他鬆了口氣，正在軍營中休息。
好在，大宋皇帝態度強硬，堅決要打，不然可憐的小明真的就會被段利送回去的。
一天之後，段利大軍和宋軍開戰，與此同時，大周邊軍收到了段利的信，叫他們趁機收復失地。
大周邊軍將軍得到了準信，段利確實在攻打大宋，便起兵應和。
這樣大宋兩面交戰，可以說不是一般的壓力。
段利回來張小花最初還有些不信，因爲段利並沒有給她消息。
“你也不知道？”孟子君有些不敢相信。
“不知道。”張小花搖搖頭，“這傢伙真是神出鬼沒的。”
孟子君仔細看看她。
“你，不生氣？”
“爲何要生氣？”張小花不解地道。
“他沒有告訴你，這不是等於不信任你嗎？”
張小花切了一聲。
“哪來的那麼多事！再說了，不信任就不信任吧，你以爲信任你是好事啊？麻煩！”
孟子君怪異地看着她，半晌道。
“他回來了，你沒什麼想法嗎？”
“想法，什麼想法？”張小花奇怪地很。
孟子君像是被打敗了一樣。
“那啥，他回來是來找你的吧，那個你還回家嗎？”
“回啊，我得給我爺爺燒週年。這和他回來有什麼關係？”
“那……”
“你到底想說什麼？”
孟子君愣了下，苦笑道。
“我也不知道我想要說什麼。段利就這麼突然回來了，還帶了那麼多兵，還跟大宋打起來了，他這是要幹什麼？”
“我怎麼知道。”張小花一邊忙活着自己的事，一邊道，“也許人家是在實現自我價值呢。”
“自我價值，就是跑出去好幾年，回來就開打？”
張小花噗嗤笑了。
“他以前可是你的公子，說的這麼不敬啊！”
“這不是跟你說嗎？你真的不知道他這些年去哪裡了？”
“不知道，他又沒跟我說。”
“他怎麼會不跟你說。”
“爲什麼要跟我說？”張小花反問道。
孟子君愣了片刻，不太確定地問道。
“他這是爲了你好？”
“不知道。以前他想什麼我還能猜出點來，現在，我是一點都猜不到了。不但是他，還有你們，我都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麼。對了，你問這麼多幹什麼？我估計他打完仗會過來的，到時候你問個夠，”
孟子君摸摸鼻子，他可不敢當着面問段利這些事。
“你說，段利跟大宋開戰不會是皇上的意思吧？爲了收復失地？”
他繼續猜測道。
844 大結局
“不清楚。”張小花搖頭，“我這些年和段利失去了聯繫，和段玉即使有聯繫也不會談這些。”
孟子君有些不滿意。
“你應該關注關注，這也關係到我們。”
張小花理解孟子君的心情，語重心長地道。
“我跟你說，大人物的事情從來都沒個準，就是他們自己都在隨時調整，你關注也沒用，你就本着一條，只要你有用，你不造反，你聽話，那你就有事情做。至於其他的別想了，想也沒用。”
孟子君呆呆地看着張小花，半晌吐出口氣。
“沒想到你也能說出這樣的話，你畢竟和他們……”
“很要好是吧？是要好，那在他們的利益沒有侵犯的前提下。其實我們都一樣，不過是比起人家，我們的利益小點。”
孟子君也明白過這個道理，只是有些鬱悶。
張小花看看他道。
“我給你講個故事。”
孟子君擡頭看她。
“說有這麼一個國家，人口很多，多到快要爆炸了，只好提出計劃生育，就是一對夫妻只能有一個孩子。爲了這個政策叫天下人接受，除了強制性外，還有其他的軟性的宣傳，比如少生孩子多種樹，少生孩子多養豬，獨生子女最光榮，獨生子女待遇好，等等。二三十年下來，人口果然控制了，然後發現人口少了，需要提高出生率了，於是又提出了，一個孩子太孤獨，一個孩子誰養老？弄得天下人很茫然，我們到底是生呢還是不生呢？”
孟子君皺眉。
“還有這樣的國家？還管生孩子？”
“我就講個故事，打個比方。你看看，小人物只是聽從的事，想那麼多幹什麼。不過呢，人口是大事，你想想，凡是出生的孩子十個有九個能長大成人，老人都能活到八九十歲，每一家都放開了生，五六個，七八個，幾十年後，會有多少人？”
孟子君呆呆的。
“很多很多，可地方呢，卻是有數的。人生下來，他不是喝西北風就能活的，他要吃飯要穿衣，要生存，還要製造垃圾，到時候，能用的空間又有多少？所以控制人口非常的有必要。何況，對普通人來說，生那麼多孩子幹什麼？你能給他們什麼呢？還有你的孩子們長大了，會成什麼樣的人呢，無非是那些大人物們的，說的好聽，是子民，說的不好聽，就是奴僕。知道那些大人物爲什麼要你們這些普通人生生生嗎？就是要交稅的人多一些，他們也就更能享受的多一些，爲了這個，他們會給你說，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先給你扣上一頂大帽子。再然後，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要不婚嫁那就是罪過。還有呢，多子多福，兒孫滿堂，好像你一個兒子就不會幸福，兒孫不滿堂，人生就不完美，死後都的下地獄。其他呢，什麼養兒防老，養老送終，死後有香火，巴拉巴拉的，總之，就是一句話，叫你生，生的越多越好，人家纔不管你怎麼養，養成什麼樣！”
張小花說了太多，口渴的很，伸手灌了一會水道。
“還有那什麼妻妾成羣，纔是成功的男人，因爲生孩子啊，延續家族啊，哎，想想，真是可憐，這輩子就給那些上位者生孩子了，養孩子了，弄不好還會叫人家滿門抄斬。你翻翻歷史，有哪個家族，發展壯大後，一直持續的？還不是中途被那些大人物咔嚓了，所有家產物業全給了人家，想想真是沒意思。”
孟子君沉默着看着張小花，等着她說完問道。
“你怎麼了？”
張小花愣了下。
“什麼怎麼了？”
“你說的話啊，有些偏激了。”
“是你要問的嘛！”張小花擺擺手，“不要多想，就算他們咔嚓也不會咔嚓到咱們。”
“那就好。”孟子君說着又嘆了口氣，“你說的雖然偏激，可也不無道理，想想還真是沒意思。”
張小花沒再說什麼。
兩人就這麼沉默地坐了一會，孟子君走了。
張小花望着窗外，意識沉浸在聖母值上，一連串的數字後面，顯示着幾個亮晶晶的大字：可許一個願望。
她長呼出口氣，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這十多年來，她費盡心思，處心積慮，爲的就是這幾個字，可以許個願望，她的願望是回家！
將事情安排好後，張小花趕往京都的張家村奔喪，段利來送她。
兩人走了好一會段利才道。
“你這一去，還能回來嗎？”
張小花笑了。
“你擔心段玉會留住我？”
段利也笑了。
“不，就算段玉會，你只要想走也會走的。”
張小花歪着頭看着他。
“我不明白啊，你爲什麼一直認爲我會走，還有，你認爲的走，又是去哪裡？”
段利深深地注視着她。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覺，你會離開這裡，怎麼說呢，這麼多年，我就覺得你不像這裡的人，你的那些故事，還有那些畫，都不像是這裡的東西。”
張小花笑笑，本想說你想多了，可又搖搖頭算了。
“就當你的感覺對吧。”
在沒有完全確定自己能回家前，張小花還是堅決模糊處理。
“先說說眼下的事，我不想知道你什麼打算，但不要傷害的我利益。”
段利剛要說，張小花擺擺手，制止道。
“你聽我說完，我說是我的利益，其實也不全是，確切地說是更多人的理你，也包括你的。發動戰爭爲了什麼，就爲了殺人？搶劫？不是吧，是爲了資源，人口、土地，這是相輔相成的，特別是富裕之地，富裕之民，珍惜永遠都比破壞要收益的多。”
張小花看看天，輕輕嘆了口氣。
“我不喜歡打仗，我想這天下沒有人喜歡打仗，可有時候卻不得不打，但能不打就不打吧，如果條件允許，可以換一種方式來達到我們的目的，比如，經濟戰、文化戰，聽上去溫和了很多，其實殺傷力卻比真刀真槍要可怕的多，做好了，兩代之後都會叫他忘掉祖宗是誰。”
段利沉默了一會笑了。
“你擔心我和段玉打起來嗎？不會的，至少我是不會的。我又生不出孩子來，我那麼拼幹什麼？我只是想不被管束地過一輩子，做一些我感興趣的事情。”說着又笑，“你這番話應該跟段玉說。”
張小花斜着他道。
“要不要我把你不能有孩子的事說給他聽？”
“好啊，那段玉就徹底放心了。”段利渾然不在意。
放心了嗎？張小花可沒段利那麼有信心，實在是宮鬥裡的皇上看多了，一個個沒坐上那個椅子的時候都是人，坐上了就都是鬼了！
快馬加鞭，用了兩個多月的時間張小花趕回了家。
叫她沒想到的是，在到家的前一天夜裡，劉氏死了。
什麼時候死的不知道，因爲發現的時候人就已經僵硬了，死因說是痰迷心竅。
聽起來有些淒涼。
不過這樣的死法倒也不錯，人沒有受罪。
因爲劉氏的喪事，張小花也不宜去見段玉，就這樣待在家裡，直到劉氏燒了百日。
張老大因爲父親母親的死打擊的不行，過去的種種恩怨隨着人死一筆勾銷，剩下的只剩下了對父母的懷念，他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而趙氏到底是媳婦，也悲傷難過，只是沒有張老大那麼嚴重，她鬧心的是張小花的親事。
二十多歲的大姑娘了，至今連個親事都沒有，如今劉氏過世，還要守孝三年，到時候可怎麼好啊！
以前張小花沒在跟前，她也不覺得什麼，現在回來了，整天在眼前晃，只晃的頭眼發花，心煩氣躁。
“你到底是個什麼打算？”
趙氏大概也到了更年期，脾氣不像以前那樣好了。
“什麼什麼打算？”張小花蹲在那洗着青菜。
“你說呢！你還要不要嫁人了！”趙氏口氣相當的不好，“我和你爹活着，不說活着，還能動，能幹，這裡是你的家，你回來還行，可我們要是不能動了，不能幹了，那是要指望你弟弟的，難道你也跟着過去嗎？你弟弟行，還有你弟媳呢！你想過沒有啊。”
張小花看看趙氏，無奈地道。
“娘，就算現在我着急嫁也不能嫁吧，我還要守孝呢。”
趙氏氣的不行。
“早年幹啥了！你要聽我的，現在孩子都能跑了！你看看現在，你有啥！”
張小花沒吭聲，心裡卻碎碎念着，這女人生下來就是爲了生孩子，沒有孩子有啥也是沒有啥，真是悲慘啊。
趙氏在那嘮叨，張小花悶聲聽着，不接話也不反駁，實在是幾千年的代溝沒法溝通。
好在沒多久段玉派人來接她入宮，張小花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只是因爲劉氏的死耽誤了。
她收拾收拾跟着人走了。
而段玉的這一舉動，叫趙氏，和張老大，以及所有張家的人，張家的親戚，都生出了一顆蠢蠢欲動的心，難不成張家要出位娘娘嗎！
這些年，關於張小花和段玉的事情也聽了不上，只是不知真假，現在看來應該是真的了，不然怎麼會接張小花進宮？
那是進宮啊！
所有人不是來打聽，就是伸脖子巴巴地等着結果。
張小花這是第二次來京都，第一次，是送段玉回家，那時候她八歲，如今十多年了，京都並沒有變，和現代每天的日新月異實在是不可比。
進了城，直接往皇宮行去，張小花打開車簾，看着皇宮，這地方，在她跑宮廷劇的龍套可是經常去的，那時候並沒有太多的注意，現在見了雖然沒有現代紫禁城那麼龐大，但還是很莊嚴的。
這就是世界上最高的權力中心，人人都向往的地方，其實在她看來，不過就是一個華麗的牢籠。
看來自己就是個窮命！
張小花自嘲笑笑。
進了宮門，下了車，張小花跟着內侍公公往段玉的御書房走去。
是書房，不是內宮，這叫張小花很滿意。
御書房不是一個房子，而是一個大院子，裡面排列着數間房子，院中種着花花草草，很是雅緻。
“你來了。”
站在書房臺階上的段玉，聲音壓抑着激動，定定地看着向他走來的張小花。
張小花還和以前一樣擺擺手，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小屁孩，你好啊！”
段玉愣了下，隨即笑了，也笑的無比燦爛。
這一句叫他感到了久違的親切，同樣也叫他有些失落，張小花真的要將他當做永遠的朋友，不會改變了。
不過這樣也好，他再也不用擔心他們有一天會成爲陌生的路人。
想到這段玉邁着輕快的腳步迎了上去。
（全文完）
作者感言
當我打下全文完的時候我的心是痛的！這是第一次寫這麼長的文，也是第一次寄予厚望的文，就這樣結束了，真是非常非常的捨不得，可是更新不給力，還斷更了，再加上精力不濟，成績也提不上去，也只能這樣了。
親們，對不起，感謝一直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