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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兒,你隨便寫點什麼唄!”容雨晴見沐凝一直盯着白紙發呆,以爲她是不會作詩。
畢竟容雨晴也是知道鳳驚鸞自幼被李氏苛待,別說學習琴棋書畫,就是飯都有可能吃不飽,現在要她寫詩,她肯定是寫不出來的啊配!
“是呀,不會的話,就隨便寫點什麼吧!”經過幾個太學士的討論,柔郡主的詩作被評爲女子中的第一終。
此時柔郡主得意非凡,腦袋昂得高高的,就像是一隻高傲的孔雀。
她以團扇掩在嘴邊,輕笑,自以爲非常大度地說道。
一邊說,柔郡主還用眼睛瞥容楚,見他面色冷淡,始終沒向鳳驚鸞那邊看過去一眼,好像一點也不關心鳳驚鸞會寫不出詩一般,柔郡主心中更加高興。
都說恭王殿下的性情向來陰晴不定,前一刻還與你談笑生風,下一刻或許就會雷霆震怒,要了你的命!
方纔鳳驚鸞去親恭王殿下,恭王殿下一定只是沒反應過來。
現在他定然是意識到他的這位王妃讓他在帝都的貴族面前丟了臉,所以心中氣憤。
他到現在都沒責罰鳳驚鸞,不過是礙於尊貴身份,不方便在衆人面前動怒罷了!
柔郡主越想越是興奮,她好希望恭王殿下能夠就此認識到鳳驚鸞根本就是個毫無可取之處的廢物!
他肯定只是被鳳驚鸞耍手段欺騙了,他不久就會徹底厭棄鳳驚鸞的!
到時候……哼,鳳驚鸞,看你還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囂張!
柔郡主脣角勾起冷笑,眼神卻是含羞帶怯地不斷去瞟容楚。
只是當她眼睛剎那掠過坐於對面的邵青崖,她不由抿了抿嘴,眼底一瞬浮現出複雜神色。
她愛慕邵青崖那麼久,差一點就能嫁給他了。
可是邵青崖卻因爲鳳驚鸞對她冷落,婚期遙遙無期,這讓柔郡主在帝都城的閨秀中顏面盡失。
這也是柔郡主如此憎惡鳳驚鸞的原因。
但是柔郡主只是看了邵青崖一眼,立刻便收回了視線,面上神情變爲了冷漠。
她也有她的驕傲,她在邵青崖身後追了那麼多年,都得不到他的一個承諾,所以她決定放棄了。
而且柔郡主覺得鳳驚鸞那樣的廢物都能被恭王殿下看中,那麼只要她好好表現自己,讓恭王看到她無論是相貌還是才華都比鳳驚鸞要高的多,恭王殿下一定會對她另眼相看的。
說不定她也能就此被恭王殿下相中,入主恭王府呢!
柔郡主這邊正做着美夢,她卻沒發覺當她眼睛不停瞥向容楚時,容楚眼底那不加掩飾的厭惡。
另一邊,容雨晴已經作好詩,交由臨南王妃。
沐凝依然還盯着面前宣紙發呆,一副不將這白紙盯出一個坑來就誓不罷休的節奏。
周圍竊笑的聲音越來越大,衆人不敢明着笑,都是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等着看笑話的神情。
容雨晴都着急了,她偷偷將一根紙團從下面遞給沐凝,“哎,抄這個!”
沐凝擡眸,便見臨南王妃正衝她眨了眨眼。
沐凝知道,這紙團是剛剛臨南王妃趁收容雨晴的詩作時悄悄塞到容雨晴手中的。
她倒是沒想到,這竟然是臨南王妃給她的小抄。
可是,要不要抄呢?
沐凝好糾結。
抄了的話,確實能解一時之急,但這麼多人看着,她打小抄是不是有點太肆無忌憚了?
而且也實在太丟臉了!
沐凝偷偷斜眼,用眼角的餘光去瞄容楚,卻見那廝正動作優雅地飲酒,一邊好整以暇地與臨南王交談。
似乎是察覺到沐凝在偷看他,容楚鳳眸一斜,眼中似有流光一閃,沐凝慌里慌張地連忙收回了視線。
她心裡噗通噗通直跳,卻又不知道自己是在緊張什麼。
“鸞兒,你快寫呀,要不今天的頭籌被容小柔那小賤人奪去了,恭皇叔就得應允她一個條件啊!”容雨晴見沐凝還是半天沒反應,她急的都快抓耳撓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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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沐凝震驚了,還有這樣的事?
“難道你不知道?!”
容雨晴睜圓了眼睛,兩手一拍桌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今年的詠荷會有這麼多人蔘加,就是因爲恭皇叔蒞臨啊!你都不知道,容小柔那小賤人一心想找個身份尊貴的男人嫁,她要是奪魁,說不定她就會要求嫁給恭皇叔了,你能容忍這樣的事發生嗎?”
不能容忍!
沐凝眼中一霎冒出怒火,他孃的,容楚那後院已經有一百零八個美妾了。
她好不容易纔將人和名字以及編號對上,如果再進一個什麼柔郡主,那位次編號肯定又要打亂了重來!
對於她這樣一個臉盲症患者,能記清楚這麼多女人的臉是多麼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所以她絕不容許有人來搞破壞!
想到這裡,沐凝頓時怒氣騰騰瞪着容小柔,一臉的殺氣,只要有她在一天,這個什麼柔郡主就休想進恭王府!
柔郡主正在暢想拔得頭籌後的美好未來,冷不丁忽然感到頭皮發麻,渾身涼颼颼的,她頓時打了個冷顫。
容楚則是垂了眸,脣角勾起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
爲了不讓自己剛剛整得有點秩序的王府後院再被破壞,沐凝決定今天這個詩她一定要寫,而且要寫還就得寫得出類拔萃一鳴驚人!
她想了想,腦海裡已經有了主意,她正準備提筆寫字,眼眸一掠之間,她恰好迎上了步清城一直落在她面上的眸光。
那樣的溫和眼神,彷彿流水潺潺的山澗,又似那繁花盛開的山巔。
一霎之間,沐凝眼前場景變幻,彷彿又回到了當年——
小小的女孩與他站在了那幽靜的洞口,小手抓着大手,一同看着那漫山遍野的翠樹紅花,聽着才華橫溢的他賦詩……
那時的他眉目疏朗,清俊溫和,如那美玉一般無暇,他是她年幼孤獨的歲月裡唯一的光。
一眼萬年!
沐凝原本焦躁的心在步清城那樣如玉溫潤的眼眸裡剎那平復,她脣角倏地綻開溫暖的笑。
她不再糾結,而是閉目凝神。
因爲她不想讓這個在她幼年唯一給過她溫暖的男子失望!
衆人見恭王妃從盯着宣紙發呆狀態突然變成閉上眼睛,頓時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這是寫不出來,所以要睡覺了嗎?”有人小聲議論,毫不掩飾語氣裡的鄙夷。
“說不定一覺睡醒,這詩也就寫出來了呢!”有人輕笑。
“哈哈,睡覺作詩,豈不是要成爲大乾的一段傳奇?”
“……”
各種各樣的嘲諷,以及異樣的目光都向沐凝投來,然而她卻依然閉着眼睛,根本就不爲外界的一切所動。
此時的沐凝,心頭一片空明,只有那湖中搖曳的碧荷在眼前晃動。
她閉着眼眸,濃密纖長的睫羽覆在眼簾上,在眼下刷出一片陰影,平淡的面容,此時卻祥和寧靜,有如九天之上的高空。
讓人心中不覺便跟着一靜。
容楚半垂着鳳眸,像是根本就沒在看沐凝,可是他全部的心神自始至終都在她身上。
她的每一個眼神變化他都看在眼裡。
所以,他自然也沒錯過沐凝與步清城那剎那的眼神交匯……
步清城在看沐凝,他的眼神溫和,充滿了期待。
他的小阿凝是那麼的聰明,無論他教她什麼,她都一學就會,她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
念及此處,步清城嘴角露出苦笑,是啊,就連她喝醉了也是那麼特別,竟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去親容楚……
容飛廉也在看沐凝,他倒不像其他人那樣認爲她是寫不出詩,所以閉眼睛睡覺了。
以他對她不多的瞭解,他覺得這女人肯定又要幹出一番讓所有人都震驚的事了!
就像她竟然敢在衆目睽睽之下去親恭王一般!
容姜翼皺着眉頭,冷冷盯着
沐凝,他心中充斥着矛盾,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恨鳳驚鸞還是已經喜歡她到再也看不上其他女人的地步了。
現在他每看一個女人,都會拿她來與鳳驚鸞比較!
還有,容姜翼發現,雖然他很不齒鳳驚鸞方纔去親恭王的行爲,但是從內心深處來說,他竟然希望被她親的那個人是他!
這樣的認知,令容姜翼心中更加煩躁。
邵青崖則是一直都眼神漠然看着沐凝,只是在他木然的表情下,卻是一顆已然痛到麻木的心。
就在所有人都議論紛紛,以爲恭王妃這回肯定要出醜的時候,沐凝忽然睜開了眼睛。
這一瞬,她眸中彷彿有清光萬丈,又如那朝霞噴薄,神采奕奕。
“鸞兒,你想到了?”容雨晴一看沐凝這神情,也驚喜地叫出聲來。
沐凝抿脣不語,拿起一旁的毛筆,行雲流水般一揮而就。
容雨晴伸頭一看,先是一愣,接着她看着沐凝,面上便露出古怪神色。
其餘衆人一見容雨晴這表情,哪還有不明白的,定然是這個傳言中就是個廢物的恭王妃亂寫一氣。
這不,連容雨晴這個不通文墨的都快看不下去了。
柔郡主更是得意非凡,彷彿已經看到沐凝的詩一被念出來,立即引起鬨堂大笑一般。
“寫好了!”沐凝寫完,將筆一放,擡眸看向臨南王妃。
臨南王妃顯然也是和其他人想法一樣的,認爲恭王妃就是亂寫了什麼東西,爲了不讓恭王面上太過難看,她已經臨時寫了首詩,打算趁人不備調換了恭王妃那個。
反正評鑑詩作的是恭王和她夫君,以及那幾個太學士,她又故意變了字體,應該沒人會發現的。
臨南王妃走過來,她衝沐凝使眼色,然而沐凝此時卻在看着步清城。
因爲沐凝從步清城眼中看到了期待,她眼中露出狡黠的笑。
沒有人發現,容楚的眼神一瞬暗沉下去。
臨南王妃到了沐凝跟前,她見容雨晴還在發呆,不由皺了皺眉,示意身旁的婢女站在一旁,給她打掩護,她要替換恭王妃寫的詩。
那兩名婢女都是臨南王妃最得力的大丫頭,亦是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所以她們十分不屑這個什麼都不會,連首詩都寫不出來,還要她們王妃幫忙作弊的恭王妃。
此時她們一左一右跟着臨南王妃,其中一個一臉傲氣地蹲身,去取沐凝面前桌上的詩作。
另一個則是趁人不注意,打算用臨南王妃寫的詩來替換。
“臨南王妃,您可不要偏袒恭王妃哦!”旁邊有人冷聲說道。
那粉衣婢女剛拿起沐凝寫的詩,還沒來得及換掉,就有一隻手伸過來,一把就抽走了。
“小女還沒拜讀過恭王妃寫的詩呢,今天就讓小女先睹爲快!”柔郡主一臉天真爛漫的笑道,看起來就像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兒家,讓人只以爲她心思單純,並沒有什麼壞心思。
此時,柔郡主舉着手中有着墨跡的宣紙,示威似的向沐凝和容雨晴看過去,眼中是不懷好意的嘲笑。
她打算當着衆人的面念出來,好讓這位沒有自知之明的恭王妃狠狠出糗!
“柔郡主你——”臨南王妃也急了,但衆目睽睽之下,她又不能讓人再去從柔郡主那裡搶回來,只得一臉無奈地看向臨南王。
臨南王皺眉,他也沒什麼好辦法。
他轉頭去看容楚,卻見容楚一臉的淡定從容,似乎絲毫不擔心恭王妃會出醜,臨南王也只好示意臨南王妃稍安勿躁。
方纔柔郡主目光睥睨,示威地看向容雨晴時,容雨晴就在冷笑,哼,容小柔叫你壞心,想看人出醜,一會要出醜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快念呀,讓我們大家都聽聽!”有人迫不及待在催促了。
柔郡主目光鄙視地瞥一眼沐凝,她想從沐凝臉上看到驚慌失措的神情。
然而她這一看,卻見沐凝正在喝茶,動作從容優雅,似乎並不在意她即將要出大丑了。
柔郡主心裡冷笑一聲,叫你裝!看你馬上還能不能裝下去!
p>隨即她眼神一收,看着手中宣紙,笑眯眯念道,“碧荷生幽泉,朝日豔且鮮。秋花……”
可是柔郡主越念聲音越小,她額頭也冒出顆顆碩大的冷汗,臉色一瞬蒼白,脣角的笑也僵住了。
漸漸的,她聲音也聽不到了。
“怎麼不念了?容小柔,你不是急於要拜讀恭王妃的詩作嗎?念出來啊!”
容雨晴這下解氣了,她騰地一下站起來,斜眼睥睨柔郡主,幸災樂禍地笑道,“哎呀,是不是覺得恭王妃這詩寫的不如你啊,所以你不屑念出來?”
“不……”柔郡主哪裡還能說得出話來,她已經尷尬地不行了。
因爲就光憑這開頭的兩句,就已經不知道甩了她寫的詩多遠了!
更不必說後面的……
在場衆人也從方纔亂哄哄等着嘲笑恭王妃寫的狗屁不通的詩,到猛地沉默下來,個個都面露驚疑。
這一處仙人閣霎時陷入了只能聽到飛鳥拍打翅膀聲音的安靜之中。
因爲衆人也聽出這短短的十個字裡所蘊含的文采……
臨南王妃一聽到那開頭兩句,頓時眼睛一亮,她一把抽過柔郡主手中的宣紙,低頭看了一眼,這一下,她整個人都燦爛了,“好詩!真是好詩啊!”
“拿來老夫瞧瞧!”頭髮鬍子都花白的太學士容老夫子急的衝過來,接過臨南王妃手中的宣紙,先是閱覽一遍,只見老頭子高興地鬍鬚都翹了起來,渾濁的眼睛都像是要放光了。
“好!好!好!”容老夫子一連三個好字,直讓本就驚異的衆人更加震驚。
這位容老夫子可是才高八斗,享譽一方,他脾氣也古怪的很,從來不輕易稱讚人,能得到他一連三個好字,恭王妃這首詩究竟要好到什麼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