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離開望海潮,沐凝還是忍不住在擔心,“喂,簡牧塵,你師父他吃了這麼多毒藥,真的沒事嗎?”
“師父他體質異於常人,越毒的藥對他來說就越補!靨”
簡牧塵牽着沐凝小手往前走。他一直垂目不語,似乎是有心事,此刻聽聞沐凝的話,於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應道。
“這樣啊。”沐凝聽簡牧塵這麼一說,高懸的心這才放下。
身爲藥毒世家的傳人,沐凝看過前世的一些家族志記載,她知道但凡毒藥家族,確實會養一種毒人,就是用來試毒的。
這些人不說百毒不侵,但常年淬鍊之下,尋常的毒藥對他們來說確實就跟吃糖豆一樣仿。
不過比起那些低端的毒人,洛清流這種越毒越補的體質,明顯更加特殊。
夜已深,但中州的夜晚卻仍然燈火明亮。
簡牧塵與沐凝一路走來,只見長街上人潮涌動,酒家花樓的門前人來人往。
不時能看到各種提劍挎刀的江湖人士出入此間。
當清靈美麗的少女走過,燈火下那窈窕身姿宛若畫中仙子,霎時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在少女這樣的絕色姿容的映襯下,那些濃妝豔抹,在男人眼中鮮豔如花的花娘們頓時都失了顏色。
幾乎所有人都呆呆看着那少女,長街內外,一時靜謐無聲。
有些江湖草莽自負武功絕頂,想要上去搭訕,然而當他們剛剛走近少女幾步,卻陡然感覺到徹骨的冰冷。
明明還是仲秋季節,可是剛纔那一剎那,所有的人卻感覺好似身處寒冬臘月,極地冰峰。
彷彿有冰雪煉就得寒刃劃過皮膚,讓人連心房都忍不住顫抖。
直到此時,衆人的目光方纔落到少女身邊那黑衣的高大男子身上。
然而這一看,所有方纔走過來的人臉色都猛地變了。
更甚者,還有腿軟站不住的,站在外圍的人也俱是悄悄後退,臉上帶了敬畏與驚懼。
因爲所有人都已認出那戴着銀色面具的黑衣男子就是在江湖中讓人聞風喪膽的雪龍教主——簡牧塵。
沐凝一直在低頭想着心事,所以她並沒注意到此刻那些人看過來的充滿了驚恐的眼神。
直到簡牧塵突然停下了腳步,跟在他身後的沐凝一時沒注意,腳步來不及收住,“砰”的一下就撞在了簡牧塵後背上。
“哎!你幹什麼!”沐凝眼前頓時金星直冒,她摸着被撞疼的鼻子,一臉怨氣地怒瞪簡牧塵。
這廝停下來之前也不先說一聲,害她差點連鼻子都撞歪了。
不過,沐凝隨即便發現簡牧塵牽着她的大手猛地收緊,而他全身肌肉也似乎在瞬間緊繃。
“小姑娘,我們又見面了!”還不待沐凝詢問簡牧塵究竟是怎麼了,她耳畔忽然傳來好似砂紙摩擦般冰冷難聽的聲音。
沐凝猶疑地從簡牧塵身後探出小腦袋,一眼便看到一名身着青衫的瘦高男子正微笑着看着她。
“是你!秦先生!”沐凝眼睛驀地一亮。
眼前這人可不就是那一次破了迷尚幻境,救了她一命的秦甫籌麼!
那次沐凝被困在幻境裡,差點就被變,態給炮烙了。
所以沐凝對於那個救了她的秦先生非常感激,事後她也曾經吩咐過洛四去找這位秦甫籌,打算當面道謝。
不過洛四打聽良久,卻說帝都根本就沒有這個人。
沐凝失望之下,也只能作罷,不想今夜她竟然在中州再次遇到這位秦先生。
也難怪沐凝會這般高興了。
不過,秦甫籌此刻看沐凝的眼神卻透着一絲詭異。
“小姑娘,我記得你那隨從都叫你王妃,你怎麼……”
秦甫籌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放在嘴邊輕輕咳嗽兩聲,一對精光閃爍的眼睛卻是淡淡瞥向沐凝和簡牧塵交握在一起的手
“啊!哦,是……”沐凝才發現自己竟然就這麼和簡大教主手牽手走了一路。
臉一紅,沐凝下意識就想掙脫簡牧塵。
她實在是昏頭了,竟然在大街上就與簡牧塵手牽起手來。
這萬一要是被容楚或者容楚的手下看到,那豈不是等於對她出軌的事實不打自招!
這次簡牧塵倒是沒有勉強沐凝,她感覺到他大手放鬆,連忙抽回自己小手。
然而比起沐凝的尷尬,簡大教主卻是坦然地多。
“秦門主!”簡牧塵微微頷首。
“簡教主!”秦甫籌亦是微笑。
兩人打完招呼後就不再說話,而是目光銳利地盯着彼此。
沐凝在一旁不由摸着胳膊打起了寒顫。
這兩個人的氣質都是絕冷如冰封,都不收斂一點,竟在這兒比起了放冷氣?
不但是沐凝覺得小心肝嗖嗖發涼,剛剛還熙熙攘攘的長街上,人羣亦是如鳥獸散。
此刻已經連半個鬼影都看不到了。
“‘哎,你們兩個慢慢聊,我有事就先走了哈!”
沐凝覺得自己再在這待下去,肯定要被凍死了。
於是她打了聲招呼,旋即拔腿就走。
“‘秦門主,聽說你這次是替北金出戰?”
簡牧塵伸手就將想要逃跑的沐凝給捉了回來,他用自己高大身軀擋住她,自己則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問起了秦甫籌。
“‘簡教主不也是在替大乾出戰嗎?”秦甫籌淡淡一笑,他銳利如鷹隼的眼睛一直都凝在簡牧塵面上,似乎是想穿透那面具看清楚裡面的那張臉究竟是何模樣。
簡牧塵挑眉,薄冷脣角勾起,他冷笑,“所以,我們註定是要做敵人!”
“‘敵人?哈,簡教主言重了!”秦甫籌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沐凝在一側聽着這兩個人打起機鋒,覺得身上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而且沐凝還覺得秦甫籌今晚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冰冷,帶着淡淡的譴責,讓她感覺自己好像是與人通,奸被他抓了一樣。
讓她心虛的很!
“在下一向敬重簡教主少年英雄,可是卻不知簡教主原來還喜歡戲朋友之妻!”果然,秦甫籌見沐凝被簡牧塵抓回來,就待在他身後也不反抗,他眼中已帶了不悅。
“‘容楚都不在意,秦門主,你未免管的太寬了!”簡牧塵眸子眯了眯。
秦甫籌聞言迅疾眯沉了眼睛,眼角驟然有寒光閃過。
但他隨即便斂去了眸底殺氣,而是用那種若有所思的眼神望向沐凝。
沐凝的心忽然突突直跳,她知道眼前這位秦先生一定已經看出她和簡牧塵關係不單純。
本來就心虛的她此時都不敢去看秦甫籌的眼睛。
沐凝忽然擔心起來,她瞧這位秦先生也不像是那種奪多管閒事的人,說不定他真的是認識容楚。
完了,他若是將今晚的事告訴容楚,那可如何是好?
“秦,秦先生,我和簡教主不是你想的那樣!”沐凝頭上冷汗都流了下來。
她想要解釋,但她自己都覺得這話好蒼白。
若是真的沒關係,一男一女能在大街上牽手嗎?
沐凝現在可真是既尷尬又鬱悶,早知道就不和簡牧塵一起出來了。
“是嗎?”秦甫籌微微一笑,眼中的冷意卻並未減輕。
“當然,本座與小徒一起出來走走,難道還要報由秦門主知道不成?”簡牧塵冰冷語氣裡已然沉了怒意。
他捏着沐凝柔荑的大手也一瞬握緊。
遲鈍如沐凝都感覺到簡牧塵此時的心情已經非常不好。
“也是,簡教主不說在下都忘了,恭王妃是簡教主的徒弟,師徒同行,自然是正常的。”秦甫籌也像是纔想到這一點,只見他挑眉一笑。
只是沐凝卻沒錯過秦甫籌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厲芒。
突然有一種異常荒謬的念頭闖進了沐凝腦海,她怎麼覺得眼前這針鋒相對的兩人好像都是在試探着什麼?
而且她也發現從遇到
秦甫籌的那一刻起,簡牧塵的身體就緊繃到現在。
他在緊張!
可是正如方纔沐凝所看到的那般,簡牧塵無論是武力還是威信,在江湖上都是非同一般的強大。
所以,即使眼前這位秦先生是個什麼門主,以她所瞭解的簡大教主,似乎不應該這般緊張。
但沐凝也知道現在不是詢問簡大教主的好時機,於是她只能將疑惑壓下,扯了嘴角,忙不迭地點頭。
“是啊是啊!我們是師徒呢!”
同時,沐凝心裡重重鬆了口氣。
她怎麼忘記這茬了,當初簡牧塵可是昭告天下收了她這個徒弟。
她嫁給容楚時,簡牧塵也是送了價值連城的陪嫁,當時可是驚動整座帝都城的一件大事。
有這麼名正言順的關係在這裡,她竟然都忘了,真是越活越蠢。
“如此,簡教主與恭王妃還真是師徒情深啊!”
秦甫籌倒是沒再糾纏,只見他看了眼沐凝,目中光芒不定,隨即又轉眸望着簡牧塵,一抱拳,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實是因着在下與恭王有些淵源,關心則過,如果剛吃i又得罪之處,還望簡教主與恭王妃勿要記在心裡!”
“啊,哦,秦先生與王爺認識?”沐凝一聽這秦甫籌果然與容楚相識,頓時緊張了。
“哦?”簡牧塵聞言卻是挑眉,狀似十分驚訝地問到,“秦門主與恭王相識?這個本座倒是從不曾聽說過!”
“恭王是在下一位故人之子!”秦甫籌說到這裡,臉色忽然一變,他掩手在脣邊,倏地猛烈咳嗽起來。
“門主!”一旁有人上前,關心遞過乾淨的帕子。
好半晌,秦甫籌方纔止住了咳嗽。
“老,毛病了!咳不死的!”他見沐凝和簡牧塵都在看着他,因爲猛烈咳嗽而漲紅的臉上浮起不正常的蒼白,他笑道。
“秦門主真是說笑了!”簡牧塵挑眉,對秦甫籌的話不置可否。
“那叨擾了!”秦甫籌也沒再多說,微微頷首後,便拂了衣角,轉身離去。
“走!”簡牧塵亦是拉着沐凝朝相反方向走去。
此時長街上空空蕩蕩的,所有的酒家花樓裡似乎也靜的過分。
但敏銳如沐凝卻察覺到暗處似乎有幽冥如鬼魅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沐凝憋了一路,直到快到中州王府了,那暗中被監視的感覺方纔消失。
眼看中州王府高而陡峭的院牆已在眼前,沐凝見簡牧塵始終沒有開口的意思,實在好奇的她只得先問道,“‘那個秦甫籌到底是什麼人?”
“他告訴你他叫秦甫籌?”簡牧塵停下腳步,他注視着沐凝的眼睛,陰鷙眼眸內驀然閃耀出精芒。
“是啊,上回我落入謎尚幻境,就是他救我的!”沐凝點頭。
“你沒聽出他名字的意思嗎?”簡牧塵皺眉,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事,他眼中竟是好似沉了寒潭之水一般的冷冽。
“秦甫籌……”
沐凝聽簡牧塵這麼一說,心中也是一動,她只是重複了一遍,立馬顰了眉心,看向簡牧塵的清澈大眼裡也染了猶疑,“復仇?他,他要向誰復仇?”
“你記住了,以後不準與他再有任何接觸!”簡牧塵沒有回答沐凝的問題,而是神色凝重地囑咐道。
“爲什麼?”沐凝現在卻對那秦甫籌愈發好奇起來,能讓簡大教主都這麼緊張,看來這個秦甫籌很不一般。
簡牧塵看着沐凝那忽閃的大眼睛,他也知道這丫頭好奇心重,如果不讓她知道真相,她肯定不會他的話。
可是真正的原因簡牧塵現在根本無法啓口,擰眉斟酌片刻,他方纔道,“他真正的名字叫秦傲天,曾經是西嶽國鎮國大將軍,西嶽被大乾滅國後,他規整了西嶽剩下的軍隊,組成復國/軍,以推翻大乾,復辟西嶽爲目標。這支復國/軍還有一個名字,就是承天門。”
“承天門?”沐凝在聽簡牧塵說那位秦甫籌真正的身份時,還沒什麼表情,然而,當她聽到承天門的名字時,卻是猛地瞪大了眼睛。
她腦海裡的記憶也一瞬浮現眼前,這承天門在江湖
中可是赫赫有名,不過和簡牧塵的雪龍教不同,承天門卻是見不得光的殺手門。
只要出的起價錢,就是天皇老子他們也敢去殺。
所以承天門在江湖中確實是人人畏懼,臭名昭着。
“在華安,隋七遇到的就是承天門的人。”簡牧塵補了一句。
“啊!難道有人要買我的命?”沐凝震驚了。
“不是一直都有人想要你的命麼!”簡牧塵環抱雙臂,斜眼看沐凝。
“誰叫本姑娘的命實在太值錢呢!”沐凝噘了嘴,氣哼哼說道。
“好了,夜深了,快回去睡覺!”簡牧塵好笑地捏了捏沐凝鼻子,隨即一把抱起她,飄身越過了院牆。
此時的中州王府裡已是靜悄悄一片,除了巡邏的侍衛,就只有廊下的氣死風燈還在搖擺。
簡牧塵一路輕車熟路抱着沐凝回到她住的地方,她只見屋子裡燈火已熄,悄無人聲,似乎沒有人發現她不在。
但最令她欣喜的是,容楚好像還沒回來。
這也讓沐凝一直緊張的心稍稍放下。
可是,當沐凝悄悄摸進房內,正打算脫了衣服睡覺之時,她突然發現身後有炙熱的氣息噴到她脖子上。
簡大教主竟然沒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