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疑點,不該躲着她!
歐陽若琪坐在駙馬府裡的花園裡,手裡拿着娟帕不停的攪動着,一旁的白芷看到她這樣,不免暗暗一嘆。
“白芷……”歐陽若琪凝着眸光看向白芷,喏喏的問道,“你說我該怎麼辦?見三嫂不好,可是,躲着她也不好,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啊……”
白芷也同樣擰了眉,若讓公主面對聰慧的貴妃娘娘不泄露什麼,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可是,這樣躲下去也不是辦法,總不能公主和駙馬回了趟堯乎爾後,就變得對貴妃娘娘避諱了吧?怎麼也是不合情合理,貴妃娘娘必然還是懷疑……“這樣貴妃娘娘只是懷疑,”白芷如今也是沒有了主意,駙馬因爲科舉的事情又忙的不可開交,如今也沒有個給公主出主意的,“可是,這樣懷疑畢竟只是懷疑,總好過公主在娘娘面前泄了底。”
歐陽若琪也是這樣想的,可是,今天卻總覺得這樣不對……她想着三嫂必然會去等她,所以進宮問安後,也沒有留下用午膳就離宮了……宮裡的人後來彙報,說三嫂真的在出宮必經的小亭處等她,倒弄得她又是愧疚,又是難過。
“白芷……”歐陽若琪眼眶變的微紅,“你說爲什麼……爲什麼三哥會這樣對三嫂?”不說還好,一說,她那水靈的眼睛頓時被水霧氤氳,彷彿只要眨巴下眼簾,淚水就能從眼眶中滾落出來,“三嫂那麼好,堯乎爾那麼美……三哥爲什麼要這樣做?”
“這就是帝王!”
不是白芷回答的,堅定的聲音透着嘲諷和無奈,亦或者還噙着些許的恨意……歐陽若琪本能的扇動了下眼簾,豆大的淚珠滾落了出來的同時尋着聲兒看去……只見霂塵一襲白鶴祥雲暗紫色官袍的立在宮門前,一張原本溫潤的臉在這袍子下,頓時變得威嚴而肅穆。
霂塵擡步上前,朝着向他微福請安的白芷微微揮手,示意她退下。
白芷看了眼歐陽若琪,眼中噙了些許的擔憂,隨即退出了小院。
“霂塵……”歐陽若琪咬了脣,縱使如今知道了堯乎爾的事情,她卻無法在離開這個男子,甚至越發的依戀。也許,她是註定要爲三哥的行爲還債,也許……她和他就算窮極一生,也真的無法在一起,只能如此。
霂塵上前,將歐陽若琪攬入懷裡,沒有溫柔,卻有着心疼,“很多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該發生的早晚要發生,也許誰也不能阻止。”他的聲音平靜的沒有任何語調,“若琪,你躲着她……她早晚還是要知道的。”
“那怎麼辦……”歐陽若琪哽咽的問道,“我不想三嫂傷心……可是,可是我沒有辦法在她面前做到不留破綻……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我這樣躲着三嫂不合適,可是……霂塵,我要怎麼辦……”
歐陽若琪慌張的不知道要如何自處,霂塵的心因爲她的恐慌而變得絞了起來……他爲什麼這樣殘忍?給若琪一個幻想的空間不好嗎?爲什麼要這樣殘忍的打破她的夢,捏碎她的純真……呵呵,他和歐陽景軒又有何不同?歐陽景軒用愛傷害玲瓏,他又何嘗不是同樣傷害着若琪?
“若琪,對不起……”霂塵緩緩擰了眉心,抱着歐陽若琪的臂彎不由得微微收緊了不少。可是,愧疚又能如何?最終,他還是無法挽回什麼,也許,這就是生在這個混世中的悲哀,而他和若琪,不過是時代的犧牲品罷了。
若有來生,我定當許你一世……這生,是我欠你的。
*
“你越來越不開心了……”
風玲瓏坐在梅樹的樹枝上,迎着風,散落的頭髮和綰髮的飄帶在風中輕輕舞動,吹落的梅花花瓣在眼前旋動着,如今她倒是愛上了夢中的景象……“我不開心你不是就開心了?!”風玲瓏淺笑,她本就長的美,笑起來總是人比花嬌,“這說明我來這裡替換你的時間越來越短了。”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她大致也知道了木兒的任務,只要她以後能不管醒着夢着都在這裡,木兒就可以離開了。
風玲瓏其實不知道這是哪裡,有時候在木兒沒有出現的時候,她也會嘗試着找一下方向,可是,不管她怎麼走,最後停下的時候,人一定還是在原地,後來,她也就放棄了。
木兒沉默了好一會兒,方纔悶悶的說道:“其實,我有些矛盾……”她輕嘆一聲,透着惆悵的聲音緩緩傳出,“我又希望你能在這裡,我可以離開去找姐姐……可是,我的蚱蜢還沒有編完,就算我離開了,姐姐也不一定能夠找到。”而她沒有說的真正原因是,她漸漸的不想離開了,她喜歡這個和她說話的人,她能從說話人身上找到姐姐的感覺,而且越來越濃郁,以至於好幾次,她都想要出去證實一下。
可是,她不能……她是作爲影子存在的,如果出去了,主君萬一知道了,會懲罰她怎麼辦?
想到此,木兒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兒,不由自主的還四處看看,彷彿主君派了雙眼睛看着她一樣。
“每次聽你提到她,我都很好奇……她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女子?”風玲瓏的聲音幽幽飄出,星眸落在前方……紅梅漸漸在她視線裡綻放,然後被風飄落,最後又變成了花骨朵。
彷彿,這個地界被什麼東西覆蓋了一般,萬物都變得循環起來……就好似她每次想要尋個方向去看看,可一旦停下來,又回答了原地。
聽風玲瓏提到姐姐,木兒頓時興奮起來,“姐姐是天地間最爲偉大的人……我告訴你哦,姐姐可漂亮了,主君和天君都很喜歡她,只是可惜……”她的聲音又一次沉了下去,頓時,梅樹林裡四處瀰漫了悲傷的氣息。
風玲瓏覺得她和木兒的話也整天在重複着,就光木兒說到這裡欲言又止,都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今天又是如此。她沒有接着去問“可惜什麼”,因爲木兒的回答一定是“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可惜什麼?!”
梅樹林再次變的靜縊起來,風玲瓏不知道這次木兒有沒有走,可是,她卻不想說話了……很多事情縈繞在心頭,她想要探知,可偏偏每次微微有些眉目的時候,彷彿就被人硬生生的將所有的線索掐斷。
如今她身在皇宮,而皇宮卻是那人的地界兒……如果那人真的有心想要隱瞞她什麼,她卻是半點兒辦法都是沒有的。
“你在想什麼呢?”木兒突然問道。
風玲瓏收回心思,淺笑的說道:“在想還需要多久來替換你。”
“哼,你們人類最喜歡撒謊……”木兒一聽,頓時不滿的說道,“所以你們活的累……姐姐說過,各界有各界的法則,可是,至少天界和魔界黑白分的清楚,就你們人界,最是灰濛濛的。”
風玲瓏輕嘆的搖搖頭,對於木兒嘴裡的三界,她始終覺得一切離的太遠,太過不切實際……但是,對於這個夢又作何解釋?很多事情,卻是如此,你可以不相信,卻不能完全不相信。
“木兒,主君是天界的還是魔界的呢?”風玲瓏微微偏了身子,將頭輕輕靠在梅樹的主幹上,渾身放的輕鬆,就連視線都輕鬆的變的渙散起來。
“主君……”木兒剛剛開口,就突然停頓,過了好一會兒方纔冷嗤的說道,“我是不會告訴你主君是魔界的的!”
風玲瓏笑了,笑的輕鬆而絢爛……每次心情沉鬱的時候,她便喜歡來找木兒聊天,只有這樣,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彷彿纔不會沉寂在那無法轉出的死衚衕裡。
“你笑什麼?”木兒並沒有發現自己說漏了嘴,只是撇了嘴說道,“我告訴你……主君可比天君好多了。天君就是個僞君子……主君可是我見過最帥,最有味道,最會寵姐姐的男人了……哼,你不要癡心妄想了,主君只喜歡姐姐一個人。”
風玲瓏笑意加深,感覺到小丫頭的敵意,她緩緩說道:“放心吧,我不會喜歡你們主君的……我心裡已經有人了。”
“就是那個皇帝嗎?”木兒輕咦過後,冷嗤了一聲,“那個人太虛僞了,你還是不要喜歡他了……”說着,她彷彿自喃的嘟囔起來,“一個想愛不敢愛的男人,真不知道你喜歡他什麼?哼,就和天君一樣虛僞……你還不如喜歡主君呢。”
她的話前後矛盾,可是,對於世人來說,她的話往往又是最如明鏡的……風玲瓏沒有說話了,木兒的自喃她只是一笑而之,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也不是你不願意就可以終止的。
風玲瓏幽幽轉醒的時候,已經是戌時,淺淺的燭火發出“噼啪”的爆裂聲,在寂靜的空間裡格外的響亮。
“主子,您醒了!”丫頭說完,轉身就朝着就欲去剪燭火過長的芯捻的冬雪,“冬雪,我去將晚膳熱一下,你伺候主子起身。”
冬雪應了聲,先將芯捻剪掉一些後,便過來伺候風玲瓏起身。
當一番洗漱過後,丫頭端着燕窩粥和幾樣小點走了進來……風玲瓏坐下剛剛準備吃,外面就傳來了通傳聲。
“皇上駕到——”
屋內的人像是相互看了看,隨即起身去了門外……風玲瓏看着那明黃色衣袍的歐陽景軒正大步走來,她微福了身子,垂了眸淡然的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歐陽景軒上前就欲扶風玲瓏,本來對於以往來說是個極爲正常的事情,可是,風玲瓏卻在他的手還不曾托住她的手腕的時候,人已經順勢起了身。
歐陽景軒彷彿並沒有介意,只是大步進了寢宮,見桌上的幾樣小點還散發着熱氣,不免回頭看向隨後進來的風玲瓏,“怎麼到此刻才用膳?”
風玲瓏反射性的看了眼桌上,隨即淡然的說道:“晚膳的時候臣妾小憩了會兒,方纔起身……”
歐陽景軒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一撩黃袍在鼓凳上坐下,“先過來用膳!”
“皇上也沒有吃嗎?”風玲瓏說着的同時,在歐陽景軒一側隔了一個鼓凳的位置坐下。
歐陽景軒輕倪了眼身邊的鼓凳,隨即擡眸看向風玲瓏,不說話,就只是看着。
風玲瓏倒也淡定,裝作看不懂,只是朝着冬雪說道:“去,給皇上備了筷箸。”
“是!”冬雪微福應聲,轉身出了寢宮。
歐陽景軒暗暗一嘆,倒也不再強求風玲瓏非要做到自己身邊,只是說道:“朕已經用過膳了……”他輕倪了眼膳食,“你先用膳。”
“皇上來可是有事?”風玲瓏並沒有動手,只是問道。
如今想來也是可悲,他來只是因爲有事……
歐陽景軒聽了她的話,何嘗不是心中一緊,只是俊顏上卻沒有表露分毫罷了,“先用膳,過後再說!”他的話簡短的很,可是語氣卻是不容置喙。
風玲瓏卻是有些餓了,如今是一個人吃兩個人分,她倒也不想去虧了腹中的孩兒,自然歐陽景軒說了,她也不去迂迴,拿了筷箸,就在那人面前有條不紊的吃了起來。
大約一炷香後,風玲瓏放下了筷箸,白玉碗裡的粥是喝掉了,可面前的小點不過也就吃了兩塊……歐陽景軒微不可見的輕蹙了下劍眉,隨即說啊的哦:“如果覺得朕看着吃不進去,那朕在外面等你。”說着就欲起身。
風玲瓏搖搖頭,“有皇上在外等着,臣妾豈不是更不敢耽誤?”輕咦的聲音落下後,她微微輕嘆了聲,看向歐陽景軒,“臣妾是真的吃飽了……皇上有什麼事情,便說吧。”
歐陽景軒明明心知風玲瓏心中鬱結,如今因爲他的手段而種種透露給她的訊息她怕是也想了一些,只是不敢深思……而霂塵帶若琪回堯乎爾的舉動,他算準了若琪知道後,必然會躲着她,如此一來,她便會想的越多。什麼事情都禁不止自己的胡亂猜測,往往沒有的事情都能變成有,何況是他想要讓成爲事實的事實?
歐陽景軒從袖兜中跳出一張摺疊的方正的宣紙,隱隱間能看到上面有書寫了的印記,他遞給了風玲瓏,方纔說道:“這是今日科舉的一位舉人寫的考卷……”
風玲瓏微微顰蹙了秀眉,垂眸倪了眼歐陽景軒遞過來的卷子,緩緩擡眸說道:“後宮不得干政……既然是科舉的考卷,關乎社稷,臣妾不敢,也不能看!”
“朕允許的……”歐陽景軒又將手裡的卷子往前遞了下。
風玲瓏看了他一眼後方才接過考卷,緩緩展開,從頭到尾的細細閱讀了一番……本來她也奇怪爲什麼這人非要讓她看一份考卷,可看到最後,她整個眉心都打結到了一起。
“想不到這個世上竟然還有人和你一樣大膽……”歐陽景軒這樣說,卻聽不出是誇獎還是噙了戾氣。
風玲瓏又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卷子,如果除去用語是針對科舉,有種感覺,完全就是她在夜麟國時,和這人閒暇時說起的改革……天下大一統的改革。
風玲瓏認真的將試卷摺疊了起來,遞還給歐陽景軒,淡然的說道:“皇上讓臣妾看了這份試卷的意思是什麼?”
“半月後,將會是殿試……”歐陽景軒緩緩說道,狹長的鳳眸中流溢出讓人看不懂的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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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科舉是新皇登基的第一次,因爲奪嫡一事,許多官員已經被罷免,百位空缺都不爲過……自然,歐陽景軒對這次的科舉亦是十分的重視,不但今日微服了科考的考場,甚至將會進行殿試,選出三甲。
歐陽景軒的才華當今恐怕能夠與之比擬的少之又少,自然,能入得他眼的人,他怕是會好好的提攜一番……只是,當今的局勢僵着,而在今日的考題下,卻有人如此膽大的逆了形勢而爲,難怪他格外的關注。
“皇上心中已經有了思量,不是嗎?”風玲瓏看的清明,當初她說出這一系列可謂是有些瘋言瘋語的嫌疑的話語的時候,這人眼中就有了興奮之色,如今出了這樣一個敢說,甚至文采極好的人,怕是他已經愛的緊了。
只是……這樣的言語對於如今的形勢來說,卻不能明面上講。
畢竟,夜麟國爲了西蒼奪嫡,退讓了許多。而日昭國內亂,卻因爲和這人合作,而使得楚凌無暇分身你啊幫助歐陽靖寒……可以說,西蒼的成敗,不管是夜麟國還是日昭國,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地位。
如果這人承認了這位考生的試卷,那就是不仁不義……可如果不承認,丟失了這樣一個人才,又實在可惜。
“朕如今想什麼,你不知道?!”歐陽景軒沒有回答,卻是在反問。
風玲瓏暗暗一嘆,頓了下後方才緩緩說道:“殿試,完全由皇上做主,至於考題……皇上也可以臨時起意,甚至打破常規,可以分別列出三題讓他們作答。”
“哦?”歐陽景軒挑眉,“說來朕聽聽。”
風玲瓏緩緩起身,蓮步輕咦的走到了窗前,視線落在了墨空上那輪彎月,緩緩說道:“天地間萬物百生,從一方面來看……皇上並不能確定他是不是皇上所要之人,可皇上卻清楚心中想要什麼樣的人。規矩都是人定的……皇上是天子,這屆科舉又是殿選三甲,皇上又何必恪守城規呢?”
其實,這些道理歐陽景軒豈有不明白的道理,但是,明白是一回事,可自己決定又是另一回事……風玲瓏面無表情,雖然她不知道這人爲什麼會來問她,可她卻知道……如此此次殿試沒有事情便罷,如果出現紕漏,她怕是難逃其咎。
她可以不說,甚至她也知道她的想法這人一定考慮過……可是,在社稷面前,在大想法面前,甚至爲了天下的太平,有些事情不得不去做,而有些話,也不得不去說。
她和這人也許情分已了,如果這是臨門一腳,倒也好……彼此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今晚月色很好,陪朕出去走走吧……”歐陽景軒說着就起了身,看向冬雪說道,“去給你家主子那件披風。”
冬雪先是看了眼站在窗前的風玲瓏,隨即才應了聲去拿了披風給風玲瓏披上。
歐陽景軒和風玲瓏並肩而行,小豆子等人退開五步左右的距離在後面跟着,身邊都是信得過的人,正因爲如此,此刻明明是花前月下,卻讓人徒增了傷悲。
歐陽景軒不說話,風玲瓏就跟不說話……二人所謂的走走,還真是走走。
小豆子在後面不停的瞄着前面的人,嘴裡也不知道嘟囔着什麼,惹得一旁的梅子一會兒一記冷厲的眸光射向他,害的他總有種衝動,直接上前給歐陽景軒說:爺兒,我看就別走了,你和梅主子走的沉悶,我都快要被梅子的眼神殺死了……您和奴才就都別作踐自己了。
可惜,他沒有膽子!
就這樣,一羣人氣氛沉重的走了快一個時辰,終於歐陽景軒在九曲橋上停下,衆人方纔暗暗噓了口氣,心知他和風玲瓏有話要講,衆人也就退到了九曲橋的入口,也直到此刻,小豆子纔有閒暇沒好氣的看了眼梅子……只不過,不看還好,一看又被梅子的一記森冷的眸光給瞪了回來。
“有什麼話想要問朕的嗎?”歐陽景軒率先開口。
風玲瓏的心猛然一沉,瞬間撕心裂肺的感覺襲來……但是,也只是一瞬間,那樣的鈍痛漸漸消失。
見風玲瓏沒有開口,歐陽景軒偏頭看向她……月光下,她本就白皙的肌膚顯得如玉一般圓潤,就好似剝了殼的雞蛋,光滑細膩而完美,“怎麼,沒有想要問朕的?”
風玲瓏看着在湖中心的月牙倒影,過了片刻後,方纔緩緩問道:“臣妾想要知道……新曆年刺傷蘇嬪的那些刺客是什麼人?”
“你就只是想問朕這個?”歐陽景軒的聲音很清幽,讓人聽着彷彿是夜晚最舒逸的輕風拂過臉龐一般,可是,漸漸的,那股風染上了寒意,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氣劃入了心扉。
風玲瓏依舊看着湖面那輪彎月……彎月如鉤,勾動人心,勾起人的念,“是,臣妾只是想要知道這個。”話落的同時,她收回了視線,微微偏了身體,視線緩緩擡起看向了歐陽景軒。
風玲瓏所有的動作都很慢,在月光反射的湖面的映照下,讓人看的不真實,卻絲毫都挪不開視線……她太美,不是蝶夫人那樣讓人一眼就驚豔的不能自已的美,她的美不僅僅是外表,還是骨子裡的,一瞥一笑中都蘊含了連綿的話兒,讓人想要去解讀,更想要去探知究竟。
“你在問我想要問你什麼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風玲瓏星眸不動的緊緊的凝着歐陽景軒,“我們瞭解彼此,卻又彷彿在傷害着彼此……我明明懂你,卻看不透你,你明明懂我,卻避忌去看透我……也許,我們天生就不能站在一起,只因爲太累!”
這樣的累是因爲太懂對方……懂得忘記了原來因爲懂了,而心傷了。
“景軒,我這個問題可以不問……可是,還有一個問題,你會回答我嗎?”
風玲瓏輕喚的聲音似流水,似火焰,極端的戳進歐陽景軒的心扉裡……明明相愛,如今卻因爲楚凌不得去愛,世間還有什麼事情能悲哀過此事?
“好!”歐陽景軒知道自己不該應承,可偏偏他知道,這是她最後一次如此喚他……他貪戀了,也許此生也是最後一次。
風玲瓏其實是希望他拒絕的……因爲,拒絕總比騙她來的好。
“阿爸他們還好嗎?”風玲瓏的聲音很輕,甚至是凝着的,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心裡翻騰的思緒而變得失去了理智,“我的族人……還好嗎?”
歐陽景軒微微眯縫了下鳳眸,看着風玲瓏那一眨不眨,亮的就好似此刻天際的星辰一般的眼睛,有那麼一刻,他只想說:對不起,我沒有完成對你的諾言,我沒有保護好你所要保護的風部落,你的族人,你的家人……對不起。
“少府不是帶了家書回來?”歐陽景軒反問。
模凌兩可的答案讓風玲瓏心裡五味雜陳,很多事情她不想去想,因爲潛意識裡抗拒……抗拒她說擔心的,更加抗拒眼前這個人食言……可是,另一個聲音又告訴她,就算天朝不援助風部落,依照之前的配給,風部落熬過今年初春應該沒有問題,到了夏天,到了秋天……一切依舊會變好。
可偏偏,這樣的想法讓她絲毫沒有底氣……
“我只想你告訴我……他們都好嗎?”風玲瓏輕聲問着,視線漸漸和歐陽景軒的絞在了一起。
歐陽景軒暗暗悲慼,明明一切都是按照他的計劃在進行着,爲什麼偏偏他的心在見到她這樣的時候,就彷彿在被凌遲着?
“他們……”歐陽景軒微微一頓,最終薄脣輕啓的開口說道,“他們都好!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風玲瓏看了歐陽景軒一會兒,明明知道想要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麼是不可能的,偏偏還是想要尋找一絲他言語的真實度,“你說的,我自是信得。”話落,她微微垂了下視線,輕抿了下脣,隨即擡眸就在歐陽景軒不知道是深情還是愧疚的凝視的視線下,緩緩踮起了腳尖,在衆目睽睽之下將嬌脣落到了歐陽景軒那透着龍涎香氣息的薄脣上……她沒有動,只是緩緩閉上了眼睛……之於她來說,也許這是她和他的告別。
落髮爲吻便是同心夫妻……景軒,謝謝你給我的記憶,謝謝你給我的美好,謝謝你給我的痛……誰也沒有想到風玲瓏會如此大膽行止,縱使此刻已經夜深,可是,先不說跟着的小豆子和梅子已經宮人,就是巡邏的禁衛軍也不在少數,何況還有那些睡不着,聽聞歐陽景軒和風玲瓏漫步,前來不知道是給自己找不痛快還是給別人找不痛快的宮妃……歐陽景軒沒有動,甚至,他拿着摺扇的手緩緩用了力,扇柄發出了“嘎嘎”的聲響宣告着他用了多大的力氣纔可以不去抱住眼前的人,纔可以不去沉迷在她那塗抹着沙棗花口脂的嬌脣,纔可以不去狠狠的汲取她那身上淡淡的梅花香氣,纔可以不去將探知她身上那嬌豔的紅梅爲他綻放……血氣在預知下翻涌,歐陽景軒用了全是的內功壓制着,一雙鳳眸已經眯縫成了縫隙,而倒映出風玲瓏在波光瀲灩下絕美的臉,心碎成偏偏,猶如被風吹落的紅梅花瓣,跌落在了冰冷,透着絕望的雪地裡。
風玲瓏強忍着錐心刺骨的痛,秀眉因爲承受那莫名的劇痛已經擰到了一起……鼻子漸漸酸澀起來,她緩緩離開了歐陽景軒的脣,不去看他……在睜開眼睛的那瞬間,人緩緩轉身離去……一陣莫名其妙的大風吹來,吹起了她身上的披風,露出她那淺藍色的裙裾,上面朵朵紅梅迎風綻開……秀髮隨着天藍色的飄帶一同拂起,輕輕滑過歐陽景軒的脣瓣……風中卻是那歐陽景軒親手打造的沙棗花的金步搖,撞出“叮呤噹啷”的清脆響聲,聲聲敲動了彼此的心,震痛了所有的神經……落髮爲吻,便是同心夫妻……當風玲瓏的秀髮滑過他的脣瓣的時候,歐陽景軒的眼裡,漸漸是無法自制的沉痛龜裂開來。
到底爲了什麼?
他只是想要好好愛她,寵她,護她……可是,最後他卻要親手的傷她!呵呵,呵呵……歐陽景軒想要仰天長嘯,這天地都掌握在他的手裡又能如何,不過都是浮華一夢……他想要的只是那一顆戈壁明珠,他想要的只是那嗦嘎勒玲瓏,只是被風部落天神賜予了生命的翁主……可最後,他偏偏手握了天下,親手葬送了她!
血氣再也沒有辦法剋制,嘴裡已經無法剋制涌上來的腥甜,最後衝破了牙關,緩緩的從嘴角滑落……歐陽景軒手下意識的擡起抓住了一旁的白玉石欄柵,修長如玉的手漸漸捏着欄柵收緊,因爲太過用力,手指漸漸失去了血色泛了白。
“梅主子……”小豆子剋制着想要越過風玲瓏衝到歐陽景軒身邊的衝動,如今爺兒在用力的剋制着,他怎麼能讓爺兒靜心佈置的一切功虧一簣?
“好好照顧他……”風玲瓏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剛剛逾矩的行爲彷彿之於她來說,毫無在意的必要。
小豆子餘光瞥了眼歐陽景軒,只是恭敬的應聲,“是!”
風玲瓏走了,帶着含恨看了眼歐陽景軒的梅子走了……而此刻的梅子就算看到了歐陽景軒的不對勁,卻也並沒有吱聲,如果主子和皇上結束了,對她來說,再次引起主子的注意是不明智的。
小豆子心急如焚,看着風玲瓏的身影走出了三丈外後,方纔腳步急匆匆的朝着歐陽景軒走去……走了兩步,突然想起什麼,示意一旁跟着的宮人留在原地,方纔幾步上前。
好在歐陽景軒在九曲橋上,就算過往的人由心觀看,因爲距離甚遠,加上夜色黯淡,自然也看不到歐陽景軒此刻的情況……“爺兒……”小豆子急忙喚了聲,因爲在外面,他舉止又不敢有太大的逾矩,留了別人揣測的同時,落下了不必要的麻煩。
歐陽景軒微微擡起拿着摺扇的手,而那個常年不離身的摺扇竟是硬生生的被他捏的變了形……小豆子看着歐陽景軒嘴角那暗紅色的血跡,心痛難忍的說道:“爺兒,您這是何苦?”今天晚上的事情明明可以避免,明明就算沒有這會的舉動,梅主子已經會對爺兒滅了堯乎爾的事情以後會深信不疑,可爲什麼爺兒非要自尋了痛苦?
彷彿看出小豆子心裡想的,歐陽景軒淒涼一笑,“小豆子……能痛,朕才覺得還活着,你不懂……”
波光下,歐陽景軒的眼睛已經變得猩紅,玲瓏聰慧,就算沒有實質的證據,可心裡已經猜出大概,她這是在和他做好了決絕的準備……明明是他想要的,可最後他卻無法承受。
*
風玲瓏回了未央宮,一個人站在宮中那唯一整個後宮裡和方纔她和歐陽景軒同去的九曲橋相呼應的地方,聽聞以前未央宮裡並沒有獨立的湖面兒,可是,因爲梅妃喜歡,先皇寵愛她,硬是將未央宮和一旁的一個宮殿合併到了一起,給她挖了這麼一個小一些的湖面,上面架設了九曲橋……原來某種程度上,她和母妃還是有相似之處,如今同在未央宮,亦是站在這九曲橋上緬懷和悲慟,和卸去曾經,讓自己變的淡然……也許,她們最終的結局也都是一樣。
“每次你來,彷彿都是算準了我心情不好的時候……”風玲瓏突然開口,聲音清清淡淡的。
一道身影滑過,一抹身着墨袍,不綰不束的離墨已然在九曲橋盡頭的小亭坐下。因爲他身着墨色,加上小亭在湖心,而站在九曲橋外的奴才竟是也看不到那美人靠上已經有人坐下。
“我只是進宮來看看……”離墨聲音平靜,甚至有些冷漠,“雖然不知道你和皇上說了什麼,可蠻夷的女子就是蠻夷女子,不知羞恥。”
聽他這樣說,風玲瓏不但不生氣,反而淺笑了起來,“墨公子這話怎麼聽着像是在吃味?”
離墨一聽,像是微微蹙了下劍眉,隨即那如雕似刻的俊顏佈滿陰霾,到和他那常年不變的墨袍一樣,透着冷絕的氣息,“這個玩笑一點兒都不好笑……”
“嗯,我也覺得。”風玲瓏垂眸淺笑了下,只是,這抹笑不過須臾,就變成了苦澀。
二人誰也不說話,倒是離墨自己拿過一旁的酒壺開始自斟自飲,“不喝酒,爲什麼還擺酒?”
“想着你有可能來……”風玲瓏這樣說,當然也只是隨口說說,她不會知道離墨會來,也沒有心思去想他會不來,擺放了酒,不過是做給人看罷了。
離墨當然不會去相信風玲瓏的鬼話,只是斜睨了她一眼後,淡漠的說道:“你甚至薄弱,雖然如今已經漸漸入夏,可到底風涼。”
“想不到墨公子還會關心人……”風玲瓏說着輕倪了眼離墨,之於她來說,和離墨認識幾乎和那人差不多,而和他的接觸也不少。這個人冷漠,甚至有一段時間她覺得他有些討厭她,置於是什麼原因她也想不通,不過,如今他每每來宮裡都要到未央宮轉一圈,總讓她覺得他有所圖。
不過,堂堂簫悅樓的樓主,有着整個大陸上不容忽視的地位,他對她能有什麼所圖?
“介不介意吹首曲子?”離墨突然問道。
風玲瓏淺笑,“好!”
笛子是現成的,她上前拿過石桌上的竹笛置於脣邊……她的音律在當今世上雖然不能算出類拔萃,甚至沒有特別,猶如葉夢菡之於古琴,蘭妃之於琵琶之這樣專精的,可倒是樣樣涉及。
她的曲子是信手拈來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聽過誰吹的,或許是不願意記起是誰吹的……哀婉的曲調中透着高亢的旋律,溫婉的聲音中帶着穿透人心的淒涼……兩種極端的情緒彷彿被她狠狠的柔和到了一起,明明心傷,卻要堅強,明明平靜,卻不得不丟石子入了湖面,驚起一層層漣漪……離墨爲自己倒了一杯酒,隨即仰頭一飲而盡……他明明是來找蝶兒的,可看到風玲瓏在湖邊輕吻着歐陽景軒,他卻挪不動了步子,甚至跟隨着她回到了未央宮。彷彿,最近他來這裡來的次數太多,多到完全不是因爲受了霂塵所託……呵呵,想他統領魔界的主君,竟也被人間這俗事牽絆……夜風蕭蕭,笛聲蜿蜒出一道纏綿的離殤……許是風玲瓏太過悲慟,許是聽曲的人太過沉靜,整個未央宮漸漸的被籠罩一層抹不開,揮不去的愁思。
冬雪走到了梅子身邊,先是看了眼九曲橋盡頭的風玲瓏,方纔問道:“梅子姐姐,主子和皇上出去……是不是又置了氣兒?”
梅子搖搖頭,“不知道。”她確實不知道,他們站得地方和歐陽景軒他們待着地方有一段距離,他們的言語也輕,縱使她有武功,要比常人聽的遠一些,卻也什麼都聽不到。可是,看二人言談,應該是沒有什麼氣兒,可主子離開時身上那抹決絕的悲傷,卻是怎麼都沒有辦法讓人忽視。
冬雪苦了臉,她聽不懂音律,只是覺得風玲瓏吹得曲子和以往不同,感覺也是透着一種複雜……但是,具體要表達什麼,她並不能完全的明白。
主子和皇上之間的關係已經變得十分微妙,說皇上冷落主子,可科舉是大事,皇上卻來詢問主子,這樣的殊榮已經不是恩寵能夠解釋……可是,如果皇上在乎主子,卻又不該是如今的情形。
這邊一片迷茫的愁思,而小亭那邊卻也並不會多舒服。
離墨將一壺酒喝完,方纔緩緩說道:“不要吹了……”
風玲瓏卻彷彿沒有聽見,依舊運氣的吹着笛子……離墨輕嘆一聲,幽幽說道:“你這樣會傷了腹中的孩子。”
笛聲在離墨的話輕輕落下後戛然而止,風玲瓏緩緩放下笛子,一臉戒備和疑惑的看向離墨……離墨只是輕倪了她一眼,隨即說道:“我不需要給你把脈……你吹笛子的氣息絮亂不堪,出了心緒混亂外,還夾雜着一抹雜音……如果你還不想被人發現,這笛子還是不要吹了。只要是懂音律,只要是內功深厚的人,都能探知一二。”話落,他起了身,看向風玲瓏,“既然決定了的事情,就不要再去苦惱,因爲沒有意義……”話落,他就欲轉身離開。
“如果真的能做到,人還需要煩惱嗎?”風玲瓏看着離墨的背影,彷彿想要尋求一個安慰,或者一個能夠讓她舒服一些的解釋。
她不是想象中的那麼淡然,她會心痛,她會難過,她也會不甘心……只是,所有的一起都不及那人一個淡漠的眼神,一個不耐的神情。
離墨沒有說話,卻也沒有動,只是墨瞳落在前方,看着被風吹起的湖面翻出波光粼粼,“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你本不是庸人,又何必做了那庸人的行爲?”他不知道爲什麼要如此勸風玲瓏,有些,太過的接觸,他覺得她可憐,也許,他總是能不經意的將她當做了他的她……“你呢?”風玲瓏嘴角露了苦澀,“你明明對世事淡漠,可是……彷彿最近也坐了庸人自擾之事。”
離墨亦是嘴角苦澀的一笑,只是緩緩說道:“到底不過都是俗人,跳脫不了這個俗人的本性……”話落,他不在言語,腳下輕點,三兩個縱躍後,人已經消失在了視線的盡頭。
離墨離開未央宮後,徑直去了永樂宮,自從對風玲瓏上了心後,彷彿他對蝶兒總是不經意的遺忘了……人的感情會變,可是他呢?
千年的等待,她早已經烙進了他的骨血中,他又怎麼會對出了她以外的任何人產生不該有的情緒?
蝶夫人看到離墨的時候,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也就釋然……她身上有他在意的梅花印記,雖然她一直搞不清楚爲什麼離墨會對梅花印記那麼在乎。
“你喝酒了?!”蝶夫人聞見了離墨身上的酒氣。
離墨卻只是撩了袍服說道:“還沒有喝的盡興,便過來你這邊尋上兩杯。”
蝶夫人輕皺了好看的柳葉眉,疑惑的問道:“你在皇宮喝的?”
“嗯,剛剛從龍陽宮過來……”離墨不知道爲什麼要騙蝶夫人,也許是因爲風玲瓏有歐陽景軒這個最大的“敵人”,不忍心在給她添了亂。
酒很快就送來,是醇香的好酒……皇宮不缺乏好酒,自然,永樂宮更是。縱使歐陽景軒對蝶夫人態度不明,可這裡的配給從來不曾因爲她得不得寵而缺少過,甚至,很多的東西都是別個宮無法比擬的,比如好酒。
“給我彈首曲子吧……”離墨突然說道,“自從你嫁入王府開始,便沒有機會在聽你的箏音了。”
蝶夫人奇怪的看着離墨,彷彿有些想不明白……離墨爲人淡漠,不管任何時候彷彿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勾起他的反應,就算是她要嫁入王府爲妃,他明明不希望,卻也只是三兩句的言語,最後遂了她自己。
有時候她在想,離墨要尋有梅花胎記的人到底是什麼目的?說是喜歡她,可偏偏大多時候他表現的並不積極。如果說不喜歡她,可偶爾展露的在乎又讓她迷惑……不同於風玲瓏的笛聲,蝶夫人的古箏顯然平靜許多……但是,也太過平靜,以至於失去了在賞月小築裡的靈氣。
離墨聽着不是滋味,甚至聽着她的古箏的聲音,腦海裡卻浮現出風玲瓏那張被湖面的波光映照的臉……他不是一個太過在乎女子容貌的人,可偏偏,風玲瓏的臉彷彿漸漸的落入了他的心裡,揮之不去。
微微蹙了劍眉,離墨拿着酒杯的手明顯的微微緊了緊,而想要平靜下來的心卻越來越混亂……“啪!”
一聲清脆的聲音溢出,蝶夫人心一驚,勾動着琴絃的手沒有收住,只聽“鋥”的一聲,琴絃緊隨着斷裂……她微微顰蹙了下秀眉,看了眼被琴絃劃傷了的手指後,隨即看向離墨……只見原本握在手中的酒杯此刻已經碎裂,酒混着一絲血紅緩緩從握着的手縫中滑落……蝶夫人眉頭皺的更深,“你這是幹什麼?”
離墨垂了鷹眸,墨瞳深諳的看着手中已經碎裂的酒杯,淡淡開口,“我先走了……”他將手中碎裂的瓷片放到一旁,隨即起身就欲離去。
“離墨……”蝶夫人擰眉看着欲走的人。
離墨回頭,方纔臉上的戾氣已經被淡漠取代,“無妨……”話落,他沒有再多說一句的離開了皇宮,腳下施展輕功的回了簫悅樓。
明日和弄月看着一回來就站在木棉花樹下的離墨,二人都有注意到離墨手上的傷,可是,卻沒有人敢上前詢問他是怎麼受傷的……如今天下,恐怕沒有人能夠讓公子受傷,而能讓他受傷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姑娘,一個是他自己。如今姑娘還沒有出現,那唯一的解釋就是公子自己將自己弄傷的……思及此,明日和弄月二人相互看了一眼,隨即就見眼前有個影子閃過,再看向離墨的時候,他的身後跪着魑魅和魍魎。
“退下!”離墨的聲音沉戾而嗜血。
魑魅和魍魎沒有動,只是抱拳說道:“主君如果無法控制,屬下只有冒犯……”
只是,他們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離墨手掌微翻,一股強大的勁風掃過,魑魅和魍魎的身體就好似斷了線的風箏飛向了後面,重重的砸到了牆上……“噗——”
魑魅和魍魎受不住內腹翻涌的血氣,雙雙一口鮮血噴了出來的同時,人也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明日和弄月一見,先是大驚的瞪了下眼睛,隨即二人飛奔到了魑魅、魍魎身邊,檢查二人的傷勢……這時,只見離墨緩緩轉身,一雙原本淡漠無波的鷹眸就好似充了血一樣猩紅,棱角分明的臉上更是黑沉沉的一片,不同於上次漸漸墮入魔道,此刻的他就好像無法控制的惡魔,隨時能夠用血祭奠他的靈魂。
明日和弄月大驚,一邊扶着受了內傷的魑魅和魍魎,一邊警戒的看着離墨……“收起你們的小心思,”離墨開口,聲音冰冷的沒有一點兒感情,“否則,你們就不要跟着我身邊。”話落,他眼中的紅光漸漸隱去,最後,視線警告的落在魑魅和魍魎身上,“就算爲她墮入魔道我也已經在所不惜。”
“公子是見到姑娘了?”弄月大驚的問道。
離墨眼中劃過一抹異樣的情緒,他緩緩轉身背對了衆人,過了好一會兒,方纔透着無限失落和有着些許複雜情緒的說道:“不曾……”
明日和弄月快速的對看了一眼交換表情,隨即明日問道:“那公子……”爲什麼此刻魔性大盛?
後面的話明日沒有敢問出來,方纔離墨的警告猶在耳邊,他們如今雖然不在魔界,可主君依舊是主君,他們不能造次。
離墨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今天的太過反常,以至於方纔自己魔性顯現都不自知……怎麼會這樣?
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後來的後來,他再次憶起今日,方纔知道爲什麼……而那一刻,他因爲她再一次的後悔,後悔看不清她就是她,以至於讓她承受了那麼多的傷害。
時間如白雲過隙,指中沙般的流逝……
經過那晚後,彷彿一切都變得不一樣,可是,到底哪裡不一樣,很多人又說不上來……只是,看到風玲瓏主動勾引歐陽景軒的那些嬪妃們,擔心她會得了盛寵的心而因爲事後的種種,放了心。
至此,那晚的風玲瓏的主動也成了宮中的笑柄,如果說之前還有人忌憚風玲瓏貴妃的身份,如今可以說,就連一些寵妃身邊的大宮女,都敢將那晚的事情拿出來當做笑料笑一笑。
而就在這日,歐陽若琪想要尋個機會進宮看看太后,便無意被她聽見了碎嘴的宮女說風玲瓏那晚的事情,氣得她當場將那個宮女發配到了浣衣局。
也直到現在,歐陽若琪才知道風玲瓏如今過的竟是這樣的生活,又是生氣又是悲傷的跺了腳,也不去永福宮了,直接奔去了御書房……御書房里正在商討明日的殿試的相關事宜,歐陽景軒和大學士,六部以及這次的主考霂塵、歐陽晨楓等人商議,突聞外面聲音嘈雜,頓時歐陽景軒變了臉。
“你們讓本公主進去……”
“大膽奴才,如果你敢碰本公主一下,本公主就要了你的狗腦袋……”
外面的叫囂聲越來越大,最後,就連聽聞了聲音的歐陽晨楓和霂塵都雙雙蹙了劍眉。
“出去看看,是誰在御書房外喧鬧?”歐陽景軒的臉已經暗沉的可怕。
“皇上,臣出去看看!”霂塵不等小豆子有所舉動,率先起身,不等歐陽景軒說話,人已經轉身去了外面……當看到是歐陽若琪的時候,他臉色凝重的急忙上前,“若琪,你怎麼到御書房來鬧?”
“我不是來鬧的,我要見皇兄。”歐陽若琪扯着嗓門就喊了起來,“若琪,快回去……”霂塵擰了眉,“御書房重地,其實你一個女子能來的?”說着,他急忙給歐陽若琪使着顏色。
可是,歐陽若琪平日裡被寵慣的任性,平日裡倒是也講理,可一旦脾氣上來了,誰的話都不停,非要將心裡所想的事情做了,否則沒完沒了。
霂塵自然瞭解她的性子,但是也要分場合……明日殿試,皇上異常的重視,今日更是召見了所有相關的人,爲明天的殿試做完全的準備,豈會容得若琪胡鬧?方纔看皇上的臉色,已經駭然,如果勸不回若琪,怕是今天有的她受的。
“不行,我要見皇兄……”歐陽若琪已經跳了腳,本來就憋屈着堯乎爾的事情,如今又聽聞宮裡就連宮女都可以隨意的說風玲瓏,哪裡還能忍受的了?更是將連日來壓抑的情緒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你給我讓開……託鄂什霂塵,你好大的膽子,你憑地什麼攔着本公主?”
霂塵微微一愣,嘴角不由得輕倪一抹苦澀,可就算如此,他也不敢放了若琪進御書房……可此刻的的歐陽若琪就好似全身都炸了起來的刺蝟,管你誰是的就開始刺,全然沒有發現因爲她着急的話而給霂塵狠狠的刺了一劍。
“我是不會讓你進去的……”霂塵看歐陽若琪如此,心中就算不明白,可也大致猜到,“如果你爲了你三嫂好,你這會兒就先回去。”
“我就不回去……他有本事做了對不起三嫂的事情,還有理了?是皇上又怎麼了?皇上就可以隨便殺人,還是隨便殺那麼多人……”歐陽若琪已經抓狂,更是氣憤之下口無遮攔,“嗚嗚……唔……唔唔……”
霂塵顧不得禮數的急忙捂住了歐陽若琪的嘴,想要將她拉着離開,可已經晚了。
“讓陽爍公主進來,朕倒要看看,你見朕想要說什麼……”御書房內,傳來歐陽景軒沉戾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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