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8、聲東擊西
歐陽景軒眸光猛然一凜的看着福東海,聲音透着一抹冷然的問道:“你說什麼?!”
“雲起道長死了……”福東海沉重的又說了一遍,隨即從袖兜裡掏出一張摺好的紙箋步了上前,將其遞給歐陽景軒,“皇上,這是在雲起道長身邊找到的。”
歐陽景軒接過,收回視線展開紙箋……他快速的瀏覽了一番後微微蹙了眉心。
福東海看着歐陽景軒俊顏上的線條凝住,不由得看了眼那張紙箋後問道:“皇上……”
“道長怕是仙逝了……”歐陽景軒微微一嘆的將手中紙箋遞給福東海,“說是泄露天機,大限將至。”他起了身,明顯的聲音裡的凝重氣息越發的重,“沒有想到,他走的竟是如此之快。”微微一頓,他在殿中來回的踱着步子,不明白爲何?
前世情,今生債……這樣的六個字到底是多大的天機?
風玲瓏只覺得渾身無力,好似有人不停的在她耳邊呢喃着什麼,可她認真去聽時,到處又寂靜的沒有任何聲音。
微風習習,入了初秋,明顯的她的身子寒意加重了許多。往年快要入秋的時候,離墨便會帶她去較暖的地界兒,今年倒是也無法過去……“姑娘,公子送了炭火和狐裘大氅過來,”芸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風玲瓏拉回視線看去的時候,她人已經抱着一堆東西走了進來,“看,也讓人做了軟墊子和被衾,說裡面都用了上等的狐毛,暖和的緊呢。”
風玲瓏嘴角微微勾了笑意,心思不在。
芸兒放下東西,見風玲瓏臉色有些蒼白,頓時大驚的上前,“姑娘,你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風玲瓏淺淺一笑的搖搖頭,“無事……”微微一頓,她問道,“阿墨人呢?”
“公子出去了,”芸兒說道,“聽弄月說,估摸着要入宮一趟。”
風玲瓏點點頭,轉身朝着內寢走去,“藥王已經走了嗎?”
“嗯,已經走了,”芸兒點點頭,“走的也聽急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風玲瓏沒有繼續問,只是點了點頭,聽着芸兒絮絮叨叨的說着有的沒的的事情,她原本恍惚的情緒彷彿才能稍稍的平靜一些。
“姑娘,”明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太子求見!”
風玲瓏和芸兒對視一眼,彷彿對歐陽沅此舉有些疑惑。
“在哪裡?”風玲瓏問道。
“太子派了轎輦過來,”明日的聲音從門外再次出來,“前來的人說,太子不想給皇上惹了麻煩,也不能出宮……可是想姑娘的緊,所以……”
風玲瓏一直不解,不僅僅她對歐陽沅有着一股奇怪的好改,好似他也極爲的黏着她……這是爲何?!看看外面又漸變的天氣,她思緒微滯了下,到底應了聲。
“姑娘……”芸兒拿了披風給風玲瓏披上,“需要去給公子送個信兒嗎?”
風玲瓏搖搖頭,“等下我和他一同回來就好……”楚凌的事情已經迫在眉睫,夜擾和陸少雲不可能長時間的留在西蒼,事情必然是要有個解決的。
芸兒點點頭,陪着風玲瓏上了轎輦後,她便隨着一同入了宮。
楚凌站在一家酒肆的二樓飲着酒,看着低調的奢華的轎輦從面前經過時,嘴角微微勾起一抹薄薄的笑意……他眸光微聚,適時風玲瓏挑開小窗上的簾子正好視線落到他這裡,他朝着她笑意加深,不似方纔的冷然,倒是多了幾分由心。
風玲瓏隨着轎輦的晃動微微偏着頭,一直看到無法看到楚凌的時候方纔收回視線,平靜的臉上漸漸被疑惑撕扯開來……他在雲蒼城,甚至這樣大刺刺的出現?!
一路噙着疑惑入了宮,除了幾個信任的人,歐陽沅將一切不相干的都屏退出了寢宮。
“你好像心事重重的?”歐陽沅淡漠的說道,小臉上的表情淡的就算認真去看,彷彿也感受不到。
風玲瓏點點頭,問道:“今日找我來……應該不是光是想我了,這麼簡單吧?!”
歐陽沅微微偏了小腦袋,點點頭,又搖搖頭的說道:“算是,也不算……”他走到風玲瓏一邊兒坐下,“我就是好奇那日靈寵帶你去未央宮挖出的那顆珠子是什麼?”
聽歐陽沅提及,風玲瓏才猛然憶起那顆珠子的事情……這些天,她竟是遺忘了那顆珠子?!
歐陽沅看風玲瓏神色,微微皺了下小眉心的問道:“你也不知道嗎?”
“不是鮫人淚?!”風玲瓏疑惑的看向歐陽沅。
“應該不是……”歐陽沅從腰間拿下錦囊,取出裡面的鮫人淚遞給風玲瓏,“鮫人淚是海底珠,屬水性,看的時間長了,能看到裡面有水紋流過……”他又向前遞了遞,“不信你看!”
風玲瓏下意識的接過,看着那曾經在她身上許久,在歐陽景軒登基後,成了唯一陪伴她的鮫人淚,漸漸的……星眸變得迷離起來。
“這個東西怎麼會在你身上?”風玲瓏默默的問出,不經思考。等話脫嘴後,她微微顰蹙了下秀眉的看向歐陽沅。
“這是我孃的遺物……”歐陽沅淡然說道,好似沒有看到風玲瓏臉上微凜的樣子,接着說道,“嗯,也不能說是遺物……算是娘留給我的念想吧?!”如今母后沒有歿,而父皇說,這顆鮫人淚是母后“臨終”前放到他身上的,他這樣說並沒有錯。
只是,母后不會認爲父皇在她“歿”了後,將鮫人淚又送給了他虛幻不存在的“娘”吧?!
歐陽沅眸光犀利的抓住了風玲瓏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一抹冷然和悲傷交雜的情緒,暗暗一嘆……書中果然說的沒錯。如果一個人要是先入主的認定了一件事情,那不管什麼指引都能給指引的偏了……“你好像從來沒有對我娘好奇過?!”歐陽沅突然問道。
風玲瓏微微顰蹙了下秀眉,收斂了心神的看向歐陽沅,淡然的問道:“這是你今天的目的?!”
“嗯?”歐陽沅突然被她這樣一反問,反而有些反應不過來。
風玲瓏星眸緊緊的凝着歐陽沅,縱然他也不過是個孩童,可許是在深宮長大,又是那人的孩子,到底睿智聰慧,可孩子心性,她還是瞭解了幾分,“你今天的目的不是爲了那未央宮中的珠子,倒是想要讓我對這顆……”她微微擡手了下,“……鮫人淚感興趣。或者說,你是知道了什麼,希冀着讓我明白歐陽景軒如今所念?!”
歐陽沅這下是聽明白了,母后是覺得他在挑釁她?!
“算是,也不全是……”歐陽沅倒也不辯駁的說道。
風玲瓏到沒有想到,需要和一個孩子,甚至是那人的那隻談論這些個問題,不知道是好笑還是悲傷,“你不適宜和我談論這個問題……”她將鮫人淚遞了回去,“好好收着,到底是你娘留給你的遺物。”
歐陽沅並沒有接過,只是說道:“送給你了……”他看了眼鮫人淚後看向風玲瓏,“你我投緣,你上次送我貼身玉佩,這就算是我的回禮好了。”他說的一本正經的,一點兒都不像是開玩笑。
風玲瓏反而是愣了……那玉佩只是押在歐陽沅這裡的,他日實現承諾,自然是要拿回。什麼時候變成了送於他的?她看看手中微微透出些許涼意的鮫人淚,倒是有些哭笑不得……“我沒有記錯,那並不是送你之物。”風玲瓏淡然說道,“何況,這是你娘留給你的,我豈能奪人所好?!”
歐陽沅卻並不在意,“都是重要之物,便這樣吧……”他微微聲音透着威嚴,倒是端起了西蒼太子的架子,“你真的就一點兒都不好奇我孃的事情?”他轉移了話題,好似不甘心的又問一遍,又好似僅僅爲了轉移風玲瓏對禮物的注意力。
“我的事情都聽說了?!”風玲瓏暗暗一嘆,倒也不和一個孩子較勁兒,將鮫人淚先行收起,思忖着回頭和歐陽景軒換取便好。
“你的事情父皇從來沒有瞞騙過我。”歐陽沅靜靜說道,“從小就沒有瞞騙過……可以說,我是打小聽的故事。”微微一頓,他接着說道,“西山祭祖,狩獵,前往夜麟國做質子……所有的事情我都知道。”
風玲瓏微微驚訝的看着歐陽沅,先不要說他的孃親和她某種意義上是敵對,就算不是,歐陽景軒斷然也不會將這樣的事情說給自己的孩子聽……不對!風玲瓏猛然想起什麼,她和歐陽景軒已經毫無瓜葛,一場重生,如今她該考慮的是爲風部落復仇,考慮的是離墨的千年情……她和歐陽沅的孃親,不應該還是敵對。
“他倒是大度……”風玲瓏淡淡說道,語氣裡有着明顯的嘲諷。
歐陽沅有些挫敗,他因爲出生後本就無情,卻不想母后淡然如此,竟是任何都不起波瀾……想來他沒有情感,怕是遺傳了母后。
氣氛一時間僵住,小豆子在門口站着,裡面的談話聲他也聽得,此刻倒是不由得一嘆……小主子怕是不想看到爺兒一味的退讓,又決定想要側面給梅主子一些糾葛的情緒。可梅主子彷彿真的對爺兒絲毫沒有了想法,淡漠的讓人心寒。
小豆子暗暗撇嘴,視線看着又陰沉了下來的天氣,不由得輕嘆一聲……他收回視線緩緩偏頭看向寢宮內,就見風玲瓏微小的一動。頓時,他蹙了眉頭……別人也許看不出來,可他到底是跟着爺兒身邊久了,對梅主子一些的習性也是瞭解的……只是,這天兒雖然微寒了下來,卻也不至於冷。可方纔梅主子那微顫的樣子,顯然是有些寒氣入體……急匆匆走來的腳步聲拉回了小豆子的思緒,他收斂了眸光下了臺階,就聽那急忙趕來的小太監說道:“豆公公,皇上來了話兒……說是御書房事未了,殿下的貴客當先在東宮用膳。”微微一頓,他有些好奇的看了寢宮的方向一眼,“膳食皇上親自下的菜色,稍後就到。”
小豆子點了點頭,示意那小太監可以走了,見他還噙着好奇的依舊想要看看裡面的動靜,微微冷了臉,“這宮裡的規矩是不懂了嗎?還是你想要調到東宮來,讓雜家好好的調教一番?!”
那小太監一聽,頓時臉嚇得都白了,急忙說道:“奴才不敢,奴才告退……”他說着話兒,人已經連滾帶爬的離開了。誰人不知道,皇上對東宮這位小主子那可是寵愛的緊,不管你有沒有心,如果暴露出半點兒對東宮覬覦或者不軌,那失蹤的亡魂裡,一定有他一個。
小豆子無奈的搖搖頭,轉身回了寢宮,“啓稟殿下,皇上來了話兒……”他說着,看向風玲瓏,躬身恭敬的說道,“墨樓主被事情羈絆着,皇上說給姑娘和殿下備了膳食……待那邊兒事了了,墨樓主來接姑娘一同出宮。”
風玲瓏倒也不意外,微微頷首,“有勞公公了。”
“不敢!”小豆子急忙說道,偷偷的看了眼歐陽沅,眼神兒遞出把握機會的鼓勵。
這邊兒閒聊着天南地北,雖然因爲歐陽沅想要提醒風玲瓏他們之間的關係而有時候會變得氣氛詭譎,可也好過御書房……此刻的御書房內,如今在這大陸上,都是雄霸一方,甚至誰要振臂一呼都是能掌控着天下間喜怒的人,一個個面色沉重。
陸少雲一對三,雖然他有萬全的良策,可也抵不過一個風玲瓏。
夜擾一直默不作聲,魅惑的桃花眼微垂,大紅色的緞袍透着妖嬈的氣息的瀰漫在陰鬱而凝重的氣氛中,“商討來商討去……都是個沒有結果。”他微微擡眸,視線滑過對面的離墨和歐陽景軒,“如果只有此一圖,那便用了日昭帝的方法吧?!”
陸少雲微微驚愕的看向夜擾,昨天他們下了一夜的棋都沒有個所以然,就算方纔的兩個多時辰裡,他也一直和歐陽景軒、離墨統一陣線,怎麼……歐陽景軒和離墨雙雙沉默,誰也沒有說話。
夜擾微微收斂了眸光,也不管陸少雲那一臉的驚訝的看着他,只是緩緩說道:“其實,你們兩個也明白,只有這一圖……”
離墨墨瞳變的幽暗起來,他冷嗤一聲的緩緩說道:“那又如何?”他渾身上下散發出駭然的戾氣,彷彿隨時都能爆發出一場血腥來。
歐陽景軒依舊沉默不語,他考慮的事情不會和陸少雲一樣簡單,也不會和夜擾一樣左右爲難,更沒有離墨的先知下有的憤怒……他只是單純的在想,楚凌爲什麼會那麼想要得到玲瓏。
楚凌和玲瓏的接觸,說是最多的,當屬大婚那年狩獵之行……可是,那個時候,玲瓏一心想要和他捆綁到一起,加上世事變化莫測,她的心思全然在了一邊兒自保,一邊兒還需要揣摩他的心思上,更不可能和楚凌有過多的焦急。楚凌的勢在必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歐陽景軒回想着過往的種種……彷彿莫名其妙的,楚凌就對玲瓏上了心,甚至有着勢在必得的想法……不,不對!是不得便毀的想法!
不管如今玲瓏心中對他是愛還是恨,或者已經無愛無恨……但心裡想來也是對離墨有了情。她,他是瞭解的……動了心,便會在一棵樹上吊死。無論如何,斷然也不會和楚凌在一起……最後的結果……歐陽景軒緩緩的眯縫了眸子,眸光寒光乍現,不同於離墨身上的駭然,他渾身上下漸漸溢出一股讓人從腳底就開始感到陰冷,漸漸的蔓延到全身百骸,直透心肺的冰凍。就好似瞬間將空氣凝結,所有人都置身在了冰窟之中。
陸少雲和夜擾相互看了眼,紛紛視線落到了歐陽景軒的身上,緩緩皺了眉心……歐陽景軒緩緩睜開眼睛,身上的冷寒的氣息也漸漸散了過去,狹長的鳳眸滑過夜擾和陸少雲,最後視線落在離墨身上,“那便如此吧……”
陸少雲和夜擾愣了,離墨猛然轉過臉看向歐陽景軒,冷聲問道:“你想要五年前的事情重蹈覆轍?!”
歐陽景軒俊顏沉冷而毫無表情,片刻後,菲薄的脣角一側微微勾了下,露出陰狠的氣息,“總被他牽着鼻子走……豈不是笑話?!”
離墨靜靜的看着歐陽景軒,墨瞳漸漸變得幽深,過了好一會兒,方纔問道:“你有幾成把握?!”
“有你,五成!”歐陽景軒依舊說的淡漠。
離墨陷入了沉思,許是二人如今的目標一致,倒也心意相通的明白對方心裡的想法……歐陽沅找了玲瓏入宮,如今倒是一件優勢。入宮的是本人,出宮的是誰……卻不是外人得知。畢竟,爲了保護玲瓏如今的身份,東宮能夠接近玲瓏的人都是自己人,而不能接觸的人,又如何得知是不是她?!
陸少雲有些茫然,他彷彿不太明白此刻歐陽景軒和離墨的轉變……倒是夜擾彷彿能夠明白,歐陽景軒心裡想的是是什麼。
“希望你這次不會再做讓自己後悔的事情……”夜擾雖然不明白歐陽景軒的計劃是什麼,可大致卻也猜到。估摸這是李代桃僵,聲東擊西!
歐陽景軒嘴角苦澀一笑,“不過也是破釜沉舟罷了……”他並沒有萬全之策,只是憑着上次和楚凌交手,以及離墨言行舉止上大致參透了一些東西罷了。他看向離墨,緩緩說道,“你不要介意爲好。”
離墨澀然,不管歐陽景軒和千年前有沒有關係,楚凌都是他首要的心腹大患……當初他內魔心生,雖然最後善念凝聚了她的精元,可轉世到底噙了太多的怨念纔會落得如今狠絕。於公於私,他和楚凌對上也是早晚的事情……歐陽景軒能做到爲她甘願承受一切,他又如何不能?!
“我心同你!”離墨緩緩說完,起了身的說道,“你準備一二,一同去東宮吧。”
歐陽景軒微微點頭頷首,叫了福東海進來吩咐了幾句後,衆人一同踏着剛剛點燃的宮燈,一路往東宮走去……也直到此刻,陸少雲方纔明白了歐陽景軒要做什麼。只是,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離墨,彷彿有着說不清的情緒在心頭滑過……離墨爲人冷傲,在整個大陸上都算是有所共識的。可唯獨對風玲瓏情有獨鍾……說句不好聽的話,到底是歐陽景軒的妃子,不管爲何而死,又爲何復活的,這個事實始終不能改變。不過……好似這樣的觀點,便只有他一人。
到底事不關己,陸少雲也便沒有深思……後來,待一切塵埃落定,當從夜擾嘴裡聽到他們三人之間……不對,是加楚凌四人之間的糾葛的時候,他纔不免唏噓,事事本無常!
風玲瓏靜靜的聽着離墨的話,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直到他說完,她方纔緩緩說道:“宮中細作極多,我在宮中不方便……”她的話明顯的有幾分不願。
離墨心中卻因爲她的話有着幾分暢快,到底等了千年……爲她,他能放下所有,卻不代表真的沒有嫉妒。雖然知道她也許並非因爲他所想,只是單純的不想要留在宮中,可他還是新生了快樂。
“我和他都能相信你做的很好……”離墨淡淡說道。
風玲瓏輕輕一嘆,緩緩轉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星眸漸漸和墨空融合到了一起,“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離墨搖搖頭,“暫時沒有更好的辦法!”
“縱然我不露出破綻,那另一個我呢?”風玲瓏一針見血的問道。到底是攸關生死,就真的能有人做到如此?
“有!”離墨靜靜說道。
風玲瓏轉身看向離墨,不明白他爲何能如此篤定。到底是歐陽景軒的皇宮,而此刻要偷天換日的人必然是也出自皇宮……“歐陽景軒的暗衛,陳黎。”離墨靜靜說道。別人不知,他卻是清楚……所謂孽緣,怕陳黎也是!不過是歐陽景軒派去看守霂塵的,卻對他產生了不該有的情愫……這麼多年來,她以爲她藏得深,到抵不過歐陽景軒一雙銳眼。
風玲瓏微微皺了眉,縱然過去事情還有許多記不清,可陳黎這個人印象還是較爲深刻的。曾經和歐陽景軒去夜麟國做“質子”,倒是後來聽聞那人提及暗衛裡有一人和他做了場戲,後來才知這人便是陳黎。只是,入宮後,見其冷然高傲,倒也不像是能夠做戲的女子。
“阿墨,天色已晚,早些回去吧?!”
突然,有輕柔淡漠的聲音傳來,風玲瓏微微蹙眉,反射性的朝着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身着白色長裙,上配一件素淡的白紗衣,亦是薄施粉黛。同樣的祥雲髮髻上僅僅綴着一隻並蒂海棠步搖,簡直和她如出一轍,就仿若照着銅鏡一般。
離墨偏身看去……上下仔細的好好打量了一番陳黎,不由得一聲讚歎,“歐陽景軒的易容術已經到了登峰造極之能了。”微微一頓,他走路上前,在陳黎不及防範之初,手指劃過她的面頰,就聽他緩緩說道,“薄如蟬翼,果然上乘。”
風玲瓏蓮步輕移的走了上前,適時,歐陽景軒跨步走了進來,就聽他緩緩說道:“五年間倒是花費了不少心思做下這人皮面具……卻想不到,真有一天能夠派上用場。”
“一切都有天意罷了……”離墨若有所思的說道。微微一頓,他看了風玲瓏一眼,隨即看向歐陽景軒,“陳黎的身份在宮中特殊,平時倒也鮮少隨意走動……”他暗暗苦澀一笑,只是淡淡交代,“她身體極寒,倒是要操了幾分心思。”
歐陽景軒微微頷首表示瞭然,隨即示意了下陳黎,一同走了出去,留給離墨和風玲瓏一個獨處的空間。
歐陽沅站在外間看着陳黎許久,不由得喃喃自語,“孤到也是一點兒都看不出來……”他彷彿有些懊惱,這母后如今倒是變了法子在了宮中,可卻因爲身份的轉變,他如今卻不好用一些小心思和母后說些這和那的事情。
好在父皇決定出手,倒也不用他費心了……
夜色寂寥,萬物陷入沉寂之中。
風玲瓏做夢也沒有想到,她今日意外的入宮,卻是出不去了……不僅僅如此,如今站在龍陽宮內,竟是恍如隔世,有些可笑。
“福東海將西殿已然換了新褥和被衾,想來應該還算舒逸……”歐陽景軒看着穿着陳黎衣衫的風玲瓏說道,“明日讓白芷送些你換洗的衫裙,暫時你便先在龍陽宮住一陣子。”他的還噙着幾分小心翼翼,雖然是如今形勢所迫,可到底他心生了忐忑,生怕她不安心。
風玲瓏輕嘆一聲,點了點頭的轉身朝着西殿走去……只是剛剛走了兩步,人便停了下來,彷彿想到什麼一般的緩緩轉身,又走了回去。
歐陽景軒鳳眸微凜,裡面有着隱隱希冀的光芒溢了出來,正想要詢問,就見風玲瓏從袖兜中掏出物什遞到了他跟前……“太子將這暫時放於我這裡,”風玲瓏神情淡然,星眸更是沒有絲毫漣漪的說道,“此物到底對你有特殊意義,放在我這裡不合適。”說着,她將鮫人淚向前遞了遞。
歐陽景軒垂眸,輕倪了眼那黑幽幽卻透着圓潤光澤的鮫人淚,眸光不擡的緩緩說道:“這本是我送你之物……”他擡眸,視線緊緊的膠着風玲瓏的說道,“你便留着吧!”
風玲瓏微微顰蹙了眉,“它是太子孃親之物,不是我的!”
歐陽景軒薄脣一側勾了抹若有似無的澀然,“它……從來便只是你的。”他暗暗一嘆,不再解釋的緩緩說道,“時辰不早了,早些安歇吧。”話落,他率先收回了視線,轉身朝着東殿的方向走去。
風玲瓏舉在半空的手有些尷尬,微微凝着星眸看着那身着明黃色錦袍的背影,心中竟有千千結。緩緩收回手,她微抿了下脣瓣轉身,踏着不知道是無奈還是沉重的步子,往西殿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風玲瓏轉身的那刻,歐陽景軒聽了腳步,聽着漸行漸遠的步子,他的心彷彿跟着離開……飄到了西殿。
世事無常,未登基前,他曾幻想他日大權在握,保她族人周全時,能與她在龍陽宮攜手夕陽,他吹笛,她撫琴作畫,怕是隻羨鴛鴦不羨仙。可最後到底棋差一招,輸了父皇如海心思,落得他不得不將她推離……龍陽宮,這個寢殿,從來便只有她一人能夠踏入。卻偏偏最後染了塵埃……如今她入得此殿,卻也只能東西各一方,說來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幸的是她終於進了這裡,不幸的是……終究天各一方。
笛聲悠悠,綿長的迴盪在夜色下……朦朦朧朧的月光早已經被又暗沉下來的天色掩蓋的幾乎不見。歐陽景軒執笛吹着,曾經的曲,卻不是曾經的情。
猶記得蒼軒王府翠竹軒內,他砍竹爲笛……
“聽聞玲瓏翁主不但能歌善舞,更是對中原文化有所深究……能不能爲本王吹奏一曲?!”
她面色淡漠,挑眉含笑卻聲音清冷的回他:有所深究不代表精通……如果王爺聽聞無誤,應當知曉,妾身不會吹笛!
歐陽景軒眸光變得暗沉不見得底,視線和夜色依然融爲一體……夜麟國皇宮中,她站在月色下吹着他親手做的笛子,笛曲悠悠訴說着對他的情意以及信任。
她不僅僅會吹,甚至有很深的造詣!
他舉笛和鳴,應承她一生榮寵,三生繁華……可到頭來,不過事事都是一場空。
歐陽景軒緩緩閉上了眼簾,掩去眸底深處溢出的沉痛……縱然如此,她依舊心念與他。未央宮中,她從不曾半點兒爲難與他,不過都只是一些小計謀,也只是爲了想要見見他。而他……卻只能帶給她更多的傷害……內腹有什麼東西開始翻涌,一股腥甜在嘴間蔓延開來,順着嘴角緩緩溢出……笛聲有些斷斷續續,可音律卻不曾有絲毫停歇。歐陽景軒嘴角一抹苦澀……明明知曉她耳力極好,怕是這樣的笛聲已然擾了她的夢境,卻依舊停不下來……人都是貪心的,他也不例外!
明明知道相思苦,苦卻無法不相思!
風玲瓏站在內殿的門內看着院中的身影,夜風微微吹拂,揚起那人髮帶輕飄,更是將竹笛上那玉佩下的瓔珞吹得有些凌亂。她輕輕攏了攏披風,一頭披散下來的青絲猶如瀑布一樣柔順的躺在背後,遠遠看去,她不動,猶如一幅靜止的仕女圖。
福東海早早的發現了風玲瓏站在那裡,心下五味雜陳的收回了眸光看向歐陽景軒……嘴角的鮮紅就算在不甚明亮的夜色下,也變得刺目。
爺兒如此折磨自己又是何苦?!
風玲瓏轉身,走了沒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她暗暗一嘆,索性也不去睡了,便在前方小榻上坐下,拿了一旁的火摺子燃了燈,拿過一旁的一本史記看了起來。
笛聲悠揚,倒也不過片刻就停了下來。
歐陽景軒站在原地沒有動,福東海急忙走了上前,悄悄掏了帕子遞了上前……他擦拭了嘴角溢出的一絲血跡後,方纔轉身進了寢殿。
“睡不着?!”歐陽景軒有些明知故問。
風玲瓏頭也不擡,只是翻動了書頁的說道:“耳力靈敏,睡不着。”
“倒是我叨擾了……”
風玲瓏終於有所反應的微微滯了下,緩緩擡眸看向歐陽景軒,“你明明知道會叨擾,卻依舊如此做了。”她的眸光在燈火下變的熠熠生輝,本就全是話兒的星眸此刻更是掩藏了許許多多的言語。
歐陽景軒微楞,雖然明明知道是這麼回事,可風玲瓏就這樣毫無掩飾的說了出來,頗爲讓他意外,“嗯,如你所講,到真是故意的。”撩了袍服,他在一旁坐下,“我這裡只有雲中芽,倒是性屬了涼寒,不適宜你此刻飲用……”好似自喃一般,他話落後看向福東海,“讓去御茶房將夜擾帶來的荔枝紅拿些過來。”
“喏。”福東海應了聲,急匆匆的離開。
風玲瓏也不阻止,她身體寒氣如今很重,就算只是剛剛入秋,可在西蒼到底不比溫和地界兒,離墨不在身邊,她自己總是要自醒一二的。
“如今宮中燒了地龍,就不怕別人起疑?”風玲瓏淡然問道。
歐陽景軒輕笑,“龍陽宮中沒有細作。”
“可聽聞金吾衛和暗衛之中已經出了亂子……”風玲瓏淡淡說道,言語裡有着些許冷嗤。
歐陽景軒這下徹底被噎住了,片刻怔愣後,有些氣惱的說道:“那是我允許的。”
風玲瓏靜靜的看着歐陽景軒須臾後,淡然的收回眸光再次落到了書上,有些隨意的附和道:“倒也無需和我動怒……楚凌爲人陰險,防不勝防,小心爲上。”微微一頓,“如今也只是剛剛入秋,倒也沒有冷寒的厲害,地龍的火還是先熄了吧。”
歐陽景軒沒有應聲。
風玲瓏放下了書冊,視線落在外面說道:“如今我在這裡本已經不妥……”她偏頭看向歐陽景軒,“我下午入宮,楚凌是看到了的,否則,斷然這事兒我也不會應承。”她看着歐陽景軒面色微變,心中大致瞭然的說道,“楚凌在雲蒼城,可顯而易見……你和阿墨都不曾發現。”
本來,憑藉這裡是歐陽景軒的地界兒,而他的本事她也算清楚。何況還有離墨和簫悅樓……就在這樣的情況下,楚凌在雲蒼城猶如無人之境,着實讓人費解,甚至不安。
歐陽景軒面色有些不好,帝都的戒備和巡查不僅僅是是他,還有離墨。可如今二人誰也沒有發現楚凌就在帝都,這已經不是恥辱的問題,而是關乎到方方面面……他能夠猜到楚凌的神出鬼沒,可卻萬萬沒有想到,他就在雲蒼城。
風玲瓏到顯得平靜許多,“阿墨臨行的時候,我已經給他說了……”她淡漠的收回視線,“行徑那邊兒,自然他要有所舉動,否則,這戲怕是已經不需要演了。”
離墨飛身在附近滑過一圈兒後,再次落在了車輦上,掀起了簾子進了內室,“無人。”
“怕是早就離開了……”陳黎淡淡說道,聲音竟是和風玲瓏如出一轍,縱然是離墨明明知曉,都有些錯覺。
“照你看……楚凌今日出現是故意還是無意?”離墨像是閒聊一般詢問着。
陳黎眸光微微深遠了幾分,“有可能……他便在雲蒼城內。”微微一頓,她接着說道,“唉,想來他今日倒是有幾分示威的成分。”
離墨微微勾了脣角,眸光漸漸幽深的說道:“有些事情……還不是時候。他如此心急,到讓我高估了他……”
“嗯?”陳黎不解,輕咦的看向離墨。
離墨但笑不語,只是轉了話題聊了些別的……卻又精巧的避開了陳黎還不能完全知曉的事情。
車輦在馬蹄聲下軲轆軲轆的轉動着,就在月影盡數的唄烏雲掩蓋的時候,空寂的大街上,一抹身影從一旁的衚衕裡走了出來,看着已然遠去的車輦,眸光漸漸變得幽深起來。
楚凌揹負着手,手中攥着的玉笛發出幽冷的光芒。
好一個離墨……縱然失了靈力,卻依舊能夠洞悉天命。只是……不知道接下來會是如何,你能否猜個準確?!
楚凌冷嗤一聲,緩緩轉身,微微提氣……人猶如大鵬展翅般縱身上了屋檐,幾個縱躍後,人已經被夜色吞噬……只是,就在他剛剛離開不久,不遠處有一人影在光影的暗處微微輕動,只見那人眸光清冷的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微微勾了脣角,露出一抹詭譎的笑意。
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楚凌,我倒要看看,最後到底鹿死誰手?!